重生之物是人非- 第34部分

　　　　除了何唱白，其他人都是一愣：“炒猴子腿？！”

　　　　这道菜是家喻户晓的本地菜，对每个人都很熟悉，就像辣白菜之于东北人，火锅之于四川人。

　　　　当然，这不是真的猴腿，而是一盘清淡的素菜，因为主材的野菜外形细长有节，颇像猴子腿才得名。

　　　　众人心里有点失望，绕了一大圈吃的还是家里没事就可以吃到的普通小菜。

　　　　曹铭倒是并没有因为它的常见而觉得廉价，见周围伙伴们的表情多多少少有点失落，何唱白脸上挂着尴尬，笑着解围：

　　　　“知道猴子腿是什么吗？”

　　　　王大力切了一声：“还能什么，野菜呗，河坝上每年都长满，割都割不完。”

　　　　“那它是什么野菜？”

　　　　“什么……这谁知道啊？不都只管叫它猴子腿吗？”

　　　　曹铭笑笑：“趁还没开饭，给你们卖弄卖弄。其实猴子腿它有个非常古典美好的名字：薇。

　　　　中国的诗经里面有一篇特别有名的佳作：《小雅。采薇》讲的就是这个。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朗朗而谈，曹铭流畅地背出那篇六节古体诗，缓声慢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随着蕴含着古文化精髓的音韵起伏，大家思飘转，像是穿过千年百年，又回到了那佩弦戴苇、香车美人的年代。

　　　　曹铭讲完，大家大都无法一时理解这篇古老诗经的背后含义，但是仅仅从它字面音节上表露出来的语言魅力就让大家一阵神往了。

　　　　沈仪迟疑：“我也记得个典故，关于这薇的。

　　　　没想到，在文学作品中那么有名的物事竟然是我们这一直意的食材。”

　　　　尚雪梅：“什么典故？”

　　　　“具体我也记不大明白了，不过说的是伯夷什么的……”

　　　　话没说完，孙钰恍然接口：“你说的是商周时期的伯夷拒食周粟，隐居采薇的事吧”

　　　　孙钰今年高二，一些古文知识显然比沈仪尚雪梅她们了解更多，这时候拿了一个表现机会。

　　　　尚雪梅还是纠结：“到底什么典故，说清楚点啊。”

　　　　难得家乡里的东西和印象中高大上的诗词典故扯上关系，大家都觉得挺有意思，刨根问底。

　　　　孙钰知道个故事大概已经很不错了，具体的细节她也不甚了了，讲了半天也没讲出个子丑寅卯来。

　　　　一边上完菜还没走的男主人面有微笑，先前曹铭认出这野菜的学名来时，他便有种莫名的欣慰，后来见这帮孩子竟然在这讨论得有模有样，听得有滋有味，女为悦己者容嘛，做菜也是这样，要是米其林五星大厨做出的海参被人当泡萝卜吃心里肯定不是个滋味。

　　　　男主人见谈话遇到了瓶颈，准备破例主动一次，给这帮小客人分享一下具体的典故，可刚要开口，先前引出讨论得那个小男孩咳嗽了一下，道：

　　　　“这个我大体上了解一些，给你们说道说道，准备好掌声吧”

　　　　其他人切地一笑，但都没打断。

　　　　男主人压住都快到嗓子眼的话语，饶有兴趣地再次回到一个旁观者的角色中，和其他学生一样，看着曹铭，静待下文。

　　　　曹铭语气不慌不忙：“我记得是吕氏春秋里记载了这么一典故。

　　　　书言，伯夷、叔齐是商末孤竹君的两个儿子。相传其父遗命要立季子叔齐为继承人。孤竹君死后，叔齐让位给伯夷，伯夷不受，叔齐也不愿继位，先后都逃往周国。周武王伐纣，二人扣马谏阻。武王灭商后，他们耻食周粟，采薇而食，饿死于首阳山。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薇在中国古代都被和伯夷叔齐的气节联系到一起，很多诗歌上面都用采薇来象征着气节和隐退。”

　　　　听曹铭说完，大家都怔怔，看着眼前的再普通不过的一盘菜陡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王大力伸着筷子夹了一口，表情怪异：“经你这么一说，还真觉得这道菜挺特别，跟平时吃得差别真大，邪乎！”

　　　　曹铭心里轻笑，想起一个事。

　　　　之前在大学上营销课程的时候，任课教授曾经强烈过一本课外书：《卖故事》

　　　　曹铭后来特地找到看了一下，受益匪浅，书中的一些颠覆性概念往往能击中现实中的罩门，剑走偏锋而破敌犀利。

　　　　就像现在的旅游经济。

　　　　比如曾经曹铭和乐清去过的山海关的孟姜女庙，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屋子，冠以了孟姜女如泣如诉的爱情与生活的依托，霎时间觉得那些其貌不扬的砖块瓦砾都熠熠生辉。

　　　　怪不得今后的企业都极力丰富自己的企业文化，甚至编织一个又一个或美丽或励志的创业故事依附在产品上，不说因此让东西洛阳纸贵，但是无形中对的销量的帮助确实不容忽视。

　　　　曹铭知道，现在还不明显，等再过几年，一个几乎万事万物都货币化了的时代，无论是企业还是个人，要想成功，都离不开“卖故事”。

　　　　“卖故事”是成本低、传播价值高的产品营销方式，应用于企业，能够让你迅速拥有以低成本产品和企业的能力；应用于个人营销，则会让你迅速拥有个人魅力，提高社会地位。

　　　　曹铭在那想着心事，小伙伴们却被刚才他的故事撩得兴致高涨，下箸如飞，一盘菜很快见底。

　　　　曹铭大呼失策，连忙亡羊补牢，好在赶上了末班车，吃了一根。

　　　　曹铭这舌头是见过世面的人，一下尝出了不同凡响，吃完恨不得招呼下厨的女主人过来，当面唱赞歌。

　　　　“掌勺的确实是高手。”

　　　　何唱白脸上有面子：

　　　　“那是，真正的高手不是把山珍海味做成满汉全席就叫手段，而是把土豆丝溜白菜这些家常东西做得炉火纯青……”

　　　　一句话很有曹铭风格，语气神态，遣词用字跟个成年大人似的，把小伙伴们唬得一愣一愣。

　　　　王大力听完，心里被撩地疑惑又好奇，像是吃完人参果的猪八戒，恨不得把已经下肚的猴子腿掏出来再嚼一遍。

075：悸动（）　
主人家心思玲珑，上菜的顺序很有门道，从一开始炒猴子腿的清淡，后续的菜品逐渐味道丰富起来，菜至中旬，已经大多是浓汤重辣的开胃美味：

　　　　地道的自制酱肘，原装运来的金华火腿，精雕细琢的白斩鸡……

　　　　每上一道菜，曹铭都会很细心地询问女主人该菜品的出彩的地方，有时候还煞有其事地和人家讨论交流做菜心得，整得自己跟到基层视察的乡村干部一样。

　　　　得亏女主人性子好，有耐心或者说是真有兴趣和曹铭这个“神棍”聊得下去，两人一张口闭嘴都是一大堆“腌腊、风干、糟醉、烟熏、、、”等术语，听得王大力等人头晕眼花。

　　　　聊了半天，曹铭被尚雪梅暗中掐了好几次，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嘴。

　　　　女主人走后，众人不解：“曹铭，又打了什么算盘？难不成你也想开个饭馆？”

　　　　本来是玩笑话语，曹铭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这不放寒假了吗？准备卖点东西，我觉得卖点饭菜是条门路。到时候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个捧场！”

　　　　尚雪梅对曹铭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嗤之以鼻，用青瓷白底的小碗盛了西湖羹，磕在曹铭面前：

　　　　“老实吃你的饭，别异想天开。”

　　　　曹铭见其他人的神情也大抵如此，郑重重申：“我是认真的，我还准备在这个寒假把下学期的学费给赚了呢。”

　　　　何唱白对曹铭已经有了一定盲目的信任感，第一个转变态度，兴冲冲道：“靠……老大，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有什么好玩的可别丢下兄弟我啊。”

　　　　自从遇到曹铭，何唱白觉得自己的生活前所未有地丰富起来。

　　　　王大力见风向有点转了，也跟着点头。

　　　　“好玩？拜托，我是要挣钱的，不累死就算不错了，你们别掺和了，吃不了那苦。”

　　　　尚雪梅皱眉：“什么想法？靠不靠谱？”

　　　　王奕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饶有兴趣：“说来听听，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曹铭爽快解释：

　　　　“咱们学校后面的工地不是还没做着吗？我寻思着，在学校的时候，经常可以看见那里的工人进咱们学校食堂，这不学校放假了，食堂自然也关门了，我就想这群消费团体争取过来，在工地边上做点饭食生意。”

　　　　王大力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做？做饭做菜？你行吗？”

　　　　尚雪梅也觉得有点扯，虽然上次曹铭在她家小露了一下厨艺，但是本能地觉得，和自己同龄一样的初中生做这行还是有点不现实。

　　　　可这时候沈仪却发出不同意见：“我相信曹铭。

　　　　曹铭有刚才的那番话，我想他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他刚才和这里的女老板聊了那么多关于厨艺的知识，虽然我听不大懂，但是觉得他在这一块应该很有实力。

　　　　曹铭加油，我你。”

　　　　王奕珩比较冷静，分析：“其实真要做那些农民工的生意，未必要有多好的厨艺，你们想，那些人为什么不去街上的饭店馆子吃？而是去我们学校？当然不是因为我们学校的饭菜好吃，说白就是图学校食堂便宜实惠，花钱少能吃饱。所以曹铭真打算做的话，只要在实惠上下点功夫，即使口味不怎么样，我想也有搞头。”

　　　　曹铭先是冲沈仪感激一笑，继而对王奕珩升起大拇指：“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一开始，尚雪梅思考怎么措辞让曹铭打消这个想法，但是刚才看到沈仪的姿态，心里不知怎么的，陡然改变了主意，这时候贤惠地一塌糊涂，轻声道：“既然你决定了，我无条件你，到时候我帮你。”

　　　　曹铭想起上次尚雪梅做出来的“黑暗料理”，心里冷汗直流，不过他才不敢表现出来。这厮奸诈得很，拒绝的话也说得天花乱坠：

　　　　“别，你不觉得累我还心疼呢，你在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该玩玩，安心等我赚了大钱，给你买漂亮礼物。”

　　　　这算是一通大胆别致的聊骚话了，很接地气，刚说完，桌上一阵起哄。

　　　　尚雪梅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受得了这些，脸红耳热，眼睛里迷迷蒙蒙，像是汪了一洼清水，不知道是被感动的还是害羞的。

　　　　几人边吃边聊，说了各自在学校里面的听闻见识到的趣事，也说了各自准备在这个已经开始的寒假计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尽兴吃了将近两个钟头。

　　　　临走的时候人人都觉得有点舍不得，这里的气氛好，饭菜更是一级棒，但是之前听闻了何唱白告知，知道这顿饭可遇不可求，明白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在这享受今天这样的物质精神双重盛宴，都有点惋惜。

　　　　曹铭表现地更直接也更诡异，区别于其他人的啧啧赞叹和好评，他却缠着女主人不放，嘴里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从五谷杂粮聊到苏式糕点，中间就是谈到杀鸡宰鱼的事还在那BB叨叨地感慨半晌。

　　　　其他的同学等得不耐烦，催促了几次，但是曹铭置若罔闻，仍然一副孜孜好学的样子。

　　　　这时候男主人像是琢磨出什么东西来了，笑着插嘴：“小同学，问题不必急于一时问，以后有的时间。

　　　　这样，你们想去玩，以后有时间的话随时过来交流。”

　　　　曹铭等得就是这句话，眉开眼笑地“哎！”一声，立马利索地招呼小伙伴下楼了。

　　　　女主人苦笑不得，原来这鬼机灵是藏了这心。

　　　　一行人出了小区，翻脸不认人，大声感叹曹铭的“厚脸皮”和“鸡贼”，不过在道德上鞭笞了曹铭同学之后，口气一变，又都提醒曹铭以后和那家主人关系混好了别忘了多多也带上他们吃饭，毕竟那家的菜确实做得好吃。

　　　　“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你们还真会想好事，刚才把我批得体无完肤转头还想让我给你们走后门，想得美，不干！

　　　　除非、、、”

　　　　曹铭一脸坏笑。

　　　　见到曹铭这笑容，尚雪梅感觉不妙，没等她躲远，边上的同伴已经主动往曹铭挖好的坑里跳：“除非什么？”

　　　　“除非梅梅现在能亲我一下。”

　　　　大伙都是唯恐不乱的主，立马统一反水，气氛像是雪碧里加了盐粒，热烈到爆，各种哈笑和怪叫逐渐统一成一个整齐划一的口：亲一个！亲一个！……

　　　　尚雪梅躺枪，一脸不知所措，面颊艳若桃李，边上的阴谋策划者倒是笑得欢实，一口白牙露在外面，快把人眼晃花。

　　　　何唱白和王大力这两货最喜欢搞这种破事，商量好一般，把曹铭把持着，推着曹铭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挤。

　　　　孟凡本来还想搭把手的，但是想起昔日同桌的余威，想起沉淀心底的情愫，终究没蹚这趟浑水，在旁边心焉地摇旗呐喊。

　　　　看形式，尚雪梅知道躲不过，看见曹铭没一点难为情的样子，心里一横，口气漫不经心：“亲就亲，难不成还掉块肉？

　　　　你两滚开，我自己来。”

　　　　说完一把拉过曹铭，带着股狠劲就咬在了曹铭嘴唇上。

　　　　其实边上的其他人本想让他们亲个脸颊什么的就顶了天，尚雪梅这么豪情，简直比自己接吻还兴奋，鬼哭狼嚎地边上大呼小叫。

　　　　或许，连尚雪梅也不曾想到的是，今天此时此景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她和曹铭两人脑海里。即便后来他们由爱生恨、反目成仇，然而多年后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两人过尽千帆，历经浮华，唯一共同的不渝或许就是这一画面中各自心底的美好悸动。

076：生活与钱财（）　
接下来是去唱歌，老地方，上次大家合起伙来膈应陶羽她妈妈的那家KTV。

　　　　几人在包间里鬼哭狼嚎，扯着嗓子吼了两三个小时，力竭方罢。

　　　　夜幕初垂，大家兴尽而散，曹铭需要回宿舍收拾东西，准备明天租个房子搬家，准备先回学校。

　　　　尚雪梅示意曹铭等一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边上的沈仪打掩护，睁眼说瞎话，说是和女同学再玩会，转头就温顺地和曹铭牵手一道。

　　　　两人漫步校园，难得享受恬静二人时光，心底都流淌着丝丝惬意。

　　　　一段路两人都刻意放慢了脚步，但是终究还是到了曹铭宿舍楼。

　　　　这时候尚雪梅从良好氛围中苏醒，考虑起实事：“你之前说去工地卖饭的事有准备吗？”

　　　　语气自然，像一个满身心为自己丈夫打算周全的小妻子。

　　　　“还有，你明天租房子，钱够吗？我那里还有点积蓄，明天我给你带过来、、、”

　　　　曹铭笑着打断：“别搞得我跟要干什么惊天大事似的，这么大动干戈，就是当个小贩！

　　　　钱我那足够，上次奖学金我也没怎么花，这次投入用它足够了。”

　　　　况且还有何唱白在联考中私底下支付的酬劳呢。

　　　　尚雪梅见曹铭语气不似作伪，她怕影响男生的自尊，也就没坚持，只是温柔约定明天过来和曹铭一起搬家。

　　　　两人还想再温存一番，但是尚雪梅那部小巧诺基亚响了起来，不用猜，肯定是人家家长。

　　　　果然，接完电话，尚雪梅神色不快，面有不舍：“我妈催我回去了、、、”

　　　　曹铭将心比心：“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免得岳父岳母担心。”

　　　　尚雪梅噗嗤一笑，伤感抵去不少：“你还真不客气，有本事你改天当着他们的面叫。”

　　　　曹铭这时候知道吹牛皮不用交税，眉目一挑：“叫就叫，谁怕谁？大不了挨顿巴掌。”

　　　　“行了，别贫，我走了”

　　　　尚雪梅轻轻琢了一下曹铭脸颊，身影消失在路灯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