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费日娜的话说,十二名专家中,除了这三个人和任重有间接直接的关系,其余九人一来和任重没有任何交集,而且这九个人的人品和学识,不允许他们在这样的重大的国家级工程问题上暗藏私心。
如果有问题,也应该出在这三个人身上。至于这三个专家是不是全部有问题,或者只是个体有问题。费日娜也无法给出答案。
剩下的调查和斡旋工作需要郭小洲自己去完成。
这三个人中间,最值得怀疑的人选是刘以外。此人的年龄是所有专家评审团中最年轻的,今年才四十一岁。
有句老话,人就怕年轻,年轻意味着野心,意味着*,意味着向上的空间。而很多专家组专家大多处于年过花甲的半退休状态,心态已经趋于淡定,知道舍弃、明白忍让、看淡得失、懂得如何安定自己的心、安定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
最关键的是,刘以外的妻子是任重老家的一个远亲,都姓任。
不要说任家目前的地位,就是普通亲戚,在裙带关系历史源远流长的华夏,只要任重打个招呼,刘以外哪怕不下黑手,只是在评审过程中“认真”地挑三拣四,也能阻止工程的进程。
这样大型的国家级工程,涵盖的评审范围之广,牵扯的学科和人文历史,土地河流交通环境等等方面,要想挑毛病太容易了。许多不影响工程的小毛病若被专家放大,就会形成致命的打击。
如果十二名专家中有一人强烈反对,那么这个项目申请报告会被要求打回整改,直到计划得到专家的首肯。这样一来,就无形中拖萎了工程计划和进度,而且项目方还不能有任何意见。因为专家本着为工程严谨认真、负责的态度,你能说什么?说他们太过认真?
专家们根本不用动什么歪点子,也无需承担任何责任,只是走正常的程序,就可以把工程活活拖死。拖到西海省政府等不及,任重再放出一个消息只要让郭小洲靠边站,大桥工程会顺利上马。
翻开刘以外的履历,很是耀眼。在他主持科研工作和施工技术工作期间,华铁四局获国家科技进步奖2项,省部级科技进步奖26项;获詹天佑奖5项;获国家级工法9项,获专利30项,其中发明专利7项。他先后被评为“华夏铁路工程总公司青年科技拔尖人才”、“铁道部青年科技拔尖人才”等荣誉称号。
这样的人怎么去打动他,还要让他“背叛”任重。无疑非常困难,甚至不可能。所用方法无非是金钱、利益、人情三类。贿赂,别说郭小洲不敢也不会,就是他敢送,刘以外也不会收。利益?他能给刘以外输送什么利益?他能给的,任重能给出十倍甚至更多。人情,有什么人情比得上亲情和枕头风?
郭小洲知道自己遭遇真正的困局了。
他接下来翻阅另外两名专家的资料。
专家评审组组长,京都大学建筑系的华和同教授可以说是这次公关的重中之重,他的意见往往能影响甚至左右其它专家。
华和同,中国现代桥梁史上无法抹去的一道身影。他早年以优异成绩从西南交通大学毕业后,接着攻读硕士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留在母校。然而,没等他的屁股坐热,就被省交通厅抽调到一个大型桥梁施工的工地上,开始从事纯体力活的桥工段综合作业。后来逐渐走上技术管理工作。在这个大桥施工的技术性上提出了关键的技术革新,从而名声大噪,一发不可收拾。
接下来,他先后参与了十余座大桥的指挥建设,彻底奠定了他在桥梁界的地位。
年约六旬后,他再度返回教育岗位,担任京都大学的博士生导师。
费日娜之所以把他列入怀疑对象,是因为从来和任重或者任家的人不搭边的华和同教授,最近一个星期忽然来往密切起来。任重明里暗里和华和同见了三次面,每次见面时间都超过了半小时。
这意味着任重在做他的工作,不管是否做通,两人能见三次面,就足以证明华和同的态度。
要知道,周烽代表项目组屡次邀请华和同吃饭,都被婉言谢绝。
而第三个嫌疑人,水利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华夏首屈一指的水利专家陈安波教授,是任重大伯的中学同班同学。
综上所述,这三人中有两个有可能给任重投人情票。专家组组长着和任重态度暧昧。
郭小洲苦思冥想,决定暂时把突破口放在华和同身上。
就他的判断,在没有摸清华和同态度之前,既不能乐观,也不能消极。毕竟,他和任重在华和同身上,暂时还在一条起跑线上,他稍稍落后几步。而另外的两人,他则被抛得看不到任重的背影。
怎么摸清华和同的态度,很关键。
但要摸清他的态度,就必须有见面的机会。现在,华和同根本不给项目组任何机会。
他耐心的翻阅着华和同的资料,华和同的老伴是华夏某大学音乐系退休教授,唯一的一个儿子已经全部家移居海外。两老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早起去北海公园散步,老伴会固定去一座水波凉亭和一班京剧票友们吊吊嗓子,华和同则去湖边看人钓鱼、或者看人下象棋……
郭小洲看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定夺,明天早上去北海公园。
当天夜晚十二点钟,已经早早进入睡眠状态的郭小洲忽然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他一看,是准妹夫郭耀明的电话。
他顿时一个激灵,郭耀明这么晚打电话进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接通一听,“什么,乔尼被抓了?为什么?打伤村民?制药厂涉嫌污染当地农民耕地?”
第365章 【反扑与围剿】()
杜丰和乔尼投资的制药厂两个月前进驻了黄港县工业园区。由于工业园区的基础设施配套工程齐备,比如土地平整、道路、雨水、排污、供水、供电、通讯等正式接口接到地块红线外5米内。还配备多层标准厂房。
制药厂购买设备后,于这个月初开始调试生产测试。按环评规定,制药厂必须配备污水处理设备,污水净化后,然后再排放到园区的污水处理厂进行二次处理,达标后,再直接排进入统一的排污管网。
制药厂订购的污水处理设备还在运输途中,但生产调试却不能停止,本来园区有个日处理五万吨的污水处理厂,制药厂也可以勉强将原始污水排入污水处理厂。
可是偏偏这天园区的污水处理厂临时停机检修,进水管道关闭,而制药厂生产调试人员却毫不知情,仍然向园区的污水处理厂管网排放污水。
污水在排放受阻的情况下,漫溢到工业区左侧的大片田地里。
工业园区左侧的一个自然村叫滕村,是当地的大姓村,民风本来就彪悍,加上一群好逸恶劳的村民鼓噪,四五十名村民在晚上八点多开始围攻制药厂,堵了制药厂的大门,要求制药厂赔偿农田损失。
当时厂里有十几名技师在调试设备,加班到八点多还没有来得及吃完饭,可是当他们要离厂时,却被堵在厂内无法出来。
当天在厂里担当值班领导的是郭耀明,他一边安抚又饿又累又怕的外地技工们,一边不间断拨打工业园区管委会领导和县政府的电话求救,同时耐心和村民们交涉,说厂里保证明天认真解决,现在技师们既没有吃饭又没洗澡,希望村民们先让技师们离开,他可以留下来陪村民们商谈解决问题的方法。
但是村民们的情绪被渲染到*,他们不仅不答应,还个别群体开始冲击制药厂。
十几个年轻人把制药厂的三名保安打伤,郭耀明也被逼到某个办公室,正当三五名大汉围攻他时,接到郭耀明电话的乔尼带着几个管理层人员闻讯赶来,却被村民堵在办公室外。
乔尼和制药厂几名高管只能听到里边的打骂声。
乔尼的性格和作风已经于国际接轨,作风西化,他大喊一声,“救人”,便带着几名高管和堵门的村民打了起来,混乱斗殴中,一名村民不知被谁砸了一铁管,当即血流满面,倒地不起。
乔尼冲进办公室时,郭耀明已经被打成“国宝熊猫”状,虽然他们暂时救下了郭耀明,但更大的麻烦却随之到来。
受伤村民马上被送往医院急救,生死未卜。村民受伤的消息传回村里,七传八传,变成村民被制药厂外籍总经理打死的传闻,藤村的男女老少好几百人杀气腾腾赶来制药厂。
于此同时,工业园区的领导和县政府领导以及公安局局长顾北等都赶到了制药厂。
但是情绪失控的村民根本没有谈判之意,他们重重围住乔尼和郭耀明等人躲避的办公室,要求交出凶手,甚至高喊打死杀人犯。
同时,还有一条爆炸性消息在村民中传开,说打死村民的人是制药厂老板,是米国人。
眼看情绪失控,即将发展成群体*件。
县长方恒当机立断,命令顾北先抓捕“凶犯”乔尼。并再三保证,县政府一定会给腾村的村民一个交代,彻查排污和制药厂高管打人事件。
在他的再三保证下,总算稍稍安抚住了群情激昂的藤村村民。
制药厂被县政府临时接管,乔尼被“押解”上警车,郭耀明和技师们被公安干警护送回黄港宾馆。
上了警车,刚松了口气的郭耀明立刻拨打郭小洲的电话。
郭小洲接到电话后,很冷静的问,“杜丰人呢?”
“杜总去南河联系生产原料,正在赶回的途中,大概明天清早才能赶回。”郭耀明的语气低沉,而且还带着明显的颤音,显然这次围攻事件让他受惊不小。
“你没受什么伤吧?”郭小洲问。
“我还好,都是外伤……哥!我觉得有点不对头,那群冲进我办公室的村民好像是盯着我来的,我在黄港没有熟人,除了工厂的技师,工业园区没几个人认识我,可是他们却好像都认识我……”
“你想多了,你当时是厂里的负责人,他们不盯你盯谁……”
“不完全如此,我感觉他们就是冲我来的,如果不是乔尼带人冲进来,我估计……”
郭小洲刚要开口安抚他,又一道电话打进他的手机,他一看号码,顾北。
他马上对郭耀明说,让他先休息,别胡思乱想,有问题找对方法解决问题。
挂了郭耀明的电话,他接通了顾北的电话。
顾北开口就说:“制药厂出事了……”
郭小洲说,“我刚知道消息,正准备给你打电话的。”
顾北说:“方县长为了安抚村民,不得不用下令抓了乔尼的方式把他解救出困。现在的麻烦是,受伤的村民在icu病房还没有脱离危险期,而且,省环保局连夜来了一个审查小组,带队的是省环保局副局长……”
“哦!这么高的规格?有意思。”郭小洲开始意识到这个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个县级的工业园区的排污事件,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影响并非严重到需要省环保局领导亲自出头的份上。
“方县长和我现在的处境都非常微妙,谁都知道,杜乔制药厂是方县长亲自引进的项目,而我和你的关系,你和制药厂股东郭耀明的关系,都瞒不了有心人,现在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郭小洲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事件的确蹊跷,前去现场的人几乎全是他的“自己人”,县长方恒不用说,头上很早就打上了谢富丽一系的标签,顾北也在最近投靠。
他疑惑不解问,“怎么会是你和方县长出面的?不是有管工业园区的副县长和公安局副局长?”
顾北苦笑着说,“这是我和方县长担心的原因。昨天晚上,就我和方县长到得最快,等我们解决了现场的麻烦,一些副县长和副局长才堪堪赶来。最蹊跷的是,主管工业园区的常务副县长刘雄以及工业园区主任景秉都在当天下午临时去省城出差。”
“你怀疑?”
顾北欲言又止道:“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习惯,我有很多怀疑……这件事情透着古怪。不好意思,县政府办公室有电话进来,我先接听电话。”
郭小洲放下手机,马上拨打了方恒的电话。但一直占线。
他想了想,拨打谢富丽的电话,还是占线。
他顿时知道,他们都在忙着解决或者寻找化解排污危机的方法。
但是现在项目组的工作进入最重要的程序,他不能离开京都,再说,他即便是回到黄港,又能给予什么帮助呢?
前思后想中,杜丰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两人接通电话,直接进入主题。
杜丰很明确表态,“有人在搞我们。”
“怎么证明?”郭小洲问。
“我在归途中一直在向各方面了解情况。第一个疑点是,工业园区的污水处理厂临时检修,按道理工业园区要通知到所有园内企业,但是我了解的情况是,惟独没有通知我们制药厂,但是,工业园区的人却信誓旦旦说,都通知到了。”
“第二个疑点是,工业园区的派出所距离我们制药厂只有三分钟的路程,但是,他们却是在围攻事件发生后二十五分钟才赶过去。如果他们出警早,事态可以得到有效的控制。而且出警的时间恰好是村民受伤之后,这个时间村民的情绪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我纳闷的是,他们为什么要留下二十多分钟的时间?”
“第三,省环保局的态度和神速,尼玛已经堪比特种部队,我算了下时间,从接到消息,到省环保局出动,只有二十分钟的空隙。二十多分钟,要想在半夜召集组织起来一个环保审查小组,事先若没有准备,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还有一些疑问,都很蹊跷。”
郭小洲先问,“制药厂在环保问题上是不是有问题?”
杜丰认真道:“关于制药厂的环保,我和乔尼相当重视,特别是乔尼,他在米国所受的熏陶和普世价值,一直要求环保先行。我们采购的废水处理设备是目前国内最先进的,我们的要求是十年内不落后,一次性投入到位。我们为此不惜投入大量的资金,排污方面以最高标准执行的。”
“可是你们的设备毕竟还没有安装启动。”郭小洲问。
杜丰苦笑,“企业正式开工前,先期进行设备调试和试生产是所有企业的模板。几乎全部企业的运作都是这个程序,正式生产开工前,会有专业的环保评估公司给予评估,我们的制药厂排污达标后才能获得环评部门的生产许可。现在意外发生了,以前约定成俗的规则就成为有心人手中的屠刀。”
“请郭哥放心,我已经在找相关的关系,希望能够化解此次事件。”
郭小洲说,“对于企业的生产和管理,我是外行,但我站在政府角度,知道政府最关心什么,最欢迎什么,最担心什么。你在跑关系的同时,一定要加快速度安装环保设备,这一点相当关键,二是受伤村民的医疗赔付,这方面千万不能节省。”
结束了和杜丰的通话后,郭小洲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什么遗漏,杜丰在武江的确有些人脉,但他的人脉资源全在军方,离开了武江,或者说离开了某些特殊行业,他的人脉资源就不是那么灵光了。
而且这个事件他也越想越觉得诡异,诸多巧合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而是预谋。
他必须进行调查。
至于调查人选,自然非单彪莫属。
立刻拨打单彪电话,让他亲自去一趟黄港县,暗地理了解藤村围攻制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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