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是不是你安排的?”
谢富丽语气透着担心问,“他们没怎么你吧?”
“没有。他们不敢怎么着我。”
谢富丽在电话里长长嘘了口气,“低声道,你在县联合调查小组的院子里先休息两天,事情明天就会有彻底的转机。”
不等郭小洲说话,谢富丽解释道:“我认识西海日报的一名副总编,他答应我明天刊登一篇文章,关于你关于工伤事故女工和医疗费来源的记实报道。”
郭小洲霍然醒悟,“釜底抽薪?这一招高,高明!”
谢富丽不无骄傲的说,“我考虑过很多方法,但没有一种能让你快速摆脱目前的不利局面。毕竟他们抓住了你的小辫子,哪怕无法使用法律手段,但能把你的名声搞臭了就达到他们的目的。”
“呵呵!我一直低估了你啊!”郭小洲心情陡然轻松下来。
“那是因为你一直站在我男人的角度去看自己的女人,小洲!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哪怕拼着不要头上这顶乌纱帽。”
“我知道。我也不会让你到那一步,否则我这个男人也当得太失败了。”郭小洲说到这里,忽然问,“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钱汉在幕后操纵?”
“不像是他,我听乔珊说,钱汉的秘书找人打探消息,似乎钱汉也蒙在鼓里。”
郭小洲眼眸寒光一闪,沉声吐出三个字,“陈恩涛。”
谢富丽说:“我想起来了,陈恩涛的秘书姓陆,会不会和纪委监察室陆主任有什么关联?”
“很明显,即使陈恩涛不是主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只要不是钱汉的主意,这件事情就有挽回余地。”谢富丽声音放柔,“等解决了这件事情,你还是去京都吧。”
郭小洲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避没有意义。再说,京都的形势更加复杂。这两天的时间我也不想浪费,我想去拜会绿林集团的汪动总经理,争取让项目落地。”
“也好!我找人打听过汪动的信息。汪动的老家在鲁西县,早年他父亲去世后由母亲把他带大,因此每年母亲生日,他都会雷打不动回家替母亲庆生。明天就是正日子,他应该会回鲁西。”
郭小洲心想,这倒是个接近汪动的机会。前去为他母亲庆生,效果肯定比别的见面方式好。两人又聊了几句后,郭小洲挂了电话。
庄达人等郭小洲接完电话后,从房间走出来,把他带到一间有空调有网线有电脑的小卧室,郭小洲笑着说,“这么温馨的房间我是住不了了。”
庄达人疑惑问,“郭镇长的意思是?”
“我打算晚上趁黑离开陈塔。”
庄达人微微一愣,善意地提醒道:“郭镇长,你要外出活动没问题,但是要千万小心被他们的人看到,如果……”
郭小洲语气平静道:“到了明天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庄达人暗暗有些怄气,心道,我们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把你抢出来,你却如此轻描淡写要外出,真是无知者无畏啊!纪委的衙门谁不怕?
他如果不是顾北和邱树贵打招呼,还真不怎么待见这种嘴上无毛的年轻干部,年年轻轻就当上了陈塔镇镇长,肯定有什么大背景,否则,顾北还会冒着得罪纪委的风险命令他抢人,还有,检察院的那位“铁娘子”居然也肯参与进来,真令人不可思议。
郭小洲也懒得和他解释什么,他要领也是领顾北和方恒的情,像庄达人这种级别的干部,能交结则交结,不能成为朋友也无大碍。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这座院子几乎成为临时的乡政府,包括书记邓怀东在内的乡镇领导穿梭似的进进出出,有来慰问的,有来汇报工作的,甚至有投资商也闻讯找到这里,和他谈项目投资。
庄达人和联合调查组的成员都感觉他们成为古代的“护院”了。
镇党委成员没有来看郭小洲的只有罗立和马得中。
罗立不用说,他巴不得市纪委一次把郭小洲整得永世不得翻身;马得中毕竟身背乡镇纪委书记一职,他必须“避嫌”。
郭小洲惊奇的发现,这次被“约谈“居然成为他在陈塔镇执政的一个里程碑似的分水岭,自邓怀东摆明了前来慰问站队后,整个乡镇的中高层居然全部自发前来。这给了他一种无法言语的信心。
从这一刻起,他收获了整个陈塔的支持。
下午五点,更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他因为“勒索”邓新元而“被纪委抓走”的消息外泄后,陈塔镇三家纺织厂集体停工,三四百名职工聚集在乡政府大院和市纪委工作组驻扎地,进行抗议。
目睹这一幕的陆瑶和工作组成员都吓得不敢下楼吃饭,而陈塔镇派出所因为他们的所长姜海军也被“牵连”,干警得到报警后,不情不愿地出现在楼下“维持秩序”。
说是维持秩序,也只是把握最后的底线,不让职工冲闯镇招待所,至于她们在楼下怎么骂怎么喊,一概不管。
邓新元得知消息后火速赶来,他拿着大喇叭站在台阶上,大声保证说郭镇长安全无事,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事。
但情绪激昂的职工们根本不信邓怀东,因为邓怀东忽悠过她们太多次。
而新来的镇长郭小洲不仅令她们看到了联营后的希望,而且和太和集团的协议已经签订,新厂房的地址已定,从下个月起,特别是战斗在工厂第一线的挡车女工薪水大幅上涨,在安全生产和劳动保险方面,也下了大工夫。
当然,最让这些职工感动的是,郭小洲冒着“违反法律”的政治风险,亲自出面“讹诈”了邓新元一笔巨款,用来治疗恢复邓秀梅的伤势。
因此,很多职工自发打出“人民的好镇长!郭镇长!我们支持你!”等标语。
邓怀东出面安抚未果后,局面不仅没有得到控制,甚至一些街镇的市民和周围农村的人也逐渐加入。
人数呈直线上升,晚上六点半,已经聚集了渐两千人。
陆瑶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向市纪委和黄港县求救。
钱汉立刻给黄港县县委书记关立华通电话,要求他务必平息这次集体事件,市纪委书记柏京辉闻讯驱车赶往黄港。
于是,在短短一个半小时内,陈塔镇聚集了市纪委书记柏京辉、黄港县委书记关立华、县纪委书记曾毅、县公安局局长顾北,以及黄港县武警中队两个排的战士。
小小的陈塔镇,一时间风声鹤唳,顷刻间成了不夜之镇。
这么多领导到来,镇上的汽车自然多了起来。
其中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上的车玻璃后,有个三十左右的男人手拿长焦相机,不停地摁下快门。
在车上拍摄后,他把小型摄像机放进一个特制的“背包中”,走进聚集人群中,不停地和一些看似话多的女职工闲聊。
半小时后,他回到汽车上,拨打电话,“霍总编,我拍摄了一组非常有意义的镜头,采访了一些职工和当地居民,不得不说,很有意义。这个郭镇长很了不得啊!我建议做一个专版,甚至可以借机推出一个系列报道……嗯嗯!我马上传输到报社终端。好的,我暂时不回去,继续潜伏在陈塔……”
关立华刚赶到陈塔时,还非常气愤地批评邓怀东等人,但他目睹了情绪激昂的聚集职工群众后,开始有些担忧起来。如果一旦失败控,怎么办?
他甚至有些埋怨钱汉书记,为什么要点名让他来,而不是让方恒前来。
市纪委书记柏京辉根本无法走进镇招待所,他的面前是几百人组成的防线,高喊着,释放郭镇长,还郭镇长一个公道。
虽然现场来了几十名武警战士和六十多名公安干警,但面对两千群众,根本不具备任何优势。柏京辉甚至当场拍板,让武警和公安人员退后两百米,千万不要和当地职工和群众发生人任何身体接触。
老实说,自从他收到消息,说郭小洲被当地调查组“抢走”后,他的心里反倒踏实了一些。当初陈恩涛找到他,要求惩治郭小洲勒索敲诈事,他就有些抵触,但他欠陈恩涛一次人情。再说陈恩涛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你纪委工作组去了陈塔,什么事情都不做,说得过去吗?
再说,调查只是调查,并不是给谁定罪。
因此,他才很委婉地给陆瑶下达调查郭小洲的命令。他不知道的是,陆瑶的亲侄子陆进是陈恩涛的秘书,陆进给陆瑶打了电话,要求他“从严处理。”
陆瑶因此在郭小洲宴请太和集团董事长的时间,当面“带走”郭小洲。这才导致一件很普通的“约谈”事件不断升级。
第299章 【大局】()
最倒霉的是人曾毅,自打他威风凛凛杀到陈塔,打算给郭小洲一记闷棍的他,却反被几记闷棍打得溃不成军。
先是陆瑶告他的黑状,他不得不求救于钟昇,都说好了他去机场接钟昇,但他的车还没有离开黄港境内,却被县委书记关立华一个电话召回陈塔。
他赶到陈塔后,先是被关立华猛训一通,然后市纪委书记又冷言冷语呛了他几句。意思是你这么维护地方?还讲不讲党章和纪委纪律了?
他顿时知道,自己在黄港这块地盘上的开局彻底失败了。
市纪委领导已经对他“另眼相看”,他的前途自然无“亮”。最悲催的是,他哪怕真是维护地方,奉县领导之命“抢”了人也罢,熬两年,从纪委书记一职直接过度到县委副书记、或者常务副县长也未免不是好事。
可问题是,他两边都不讨好,两头都对他有意见。
这让他欲哭无泪,找谁解释呢?谁信?他现在刚到黄港,按他的步骤,先和当地县委县政府领导搞好关系,然后打算同市纪委的主管书记柏京辉拉近关系。可今天这场面,他显然是两头失败,主管上级和平行党委书记都不信任他,他再努力也是枉然。
最让他难堪的是,柏京辉和关立华居然一起要求他,去把郭小洲请到镇招待所门前劝职工和群众退散。
当时他的脸色一黑,为什么会安排他去请?陈塔镇那么多和郭小洲相熟的干部,甚至柏京辉、关立华自己,都可以放低姿态去请,为什么偏偏点名他去请?
打内心说,他是宁可死都不想去。但直管上级和平行党委都要求他去,他再不去,以后真没有任何混下去的余地。
至于柏京辉和关立华为什么都看中了他,是各有理由的。
柏京辉认为曾毅力和地方领导走得近,让他去请郭小洲,有借机惩罚他的意思。
关立华则认为曾毅是这次“点火”部门的人。市纪委的人来放了把火,他没权指挥市纪委的人去灭火,但他可以指挥县纪委的人去请。
曾毅脸色难看地来到县联合调查小组驻地,举手敲门,开门的是一名见过他的警察,当即脸色一变,警惕道:“你来干什么?”
曾毅几乎咬破了嘴巴,“郭镇长在吗?我想见见他。”
“不在。”这名警察说完就要关门。
他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道:“我来不是和你们抢人,是市领导和县委关书记让我来见郭镇长的……”
“哦……”这名警察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郭镇长离开了陈塔,刚走十分钟。”
“离开了?”曾毅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
…………
…………
郭小洲乘坐孙慧敏的车离开的陈塔。
孙慧敏的车开得一如既往的稳而慢,车出陈塔镇口时,孙慧敏开了音乐,曲子柔美而缠绵。
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都似乎有很多话说,最后却都说不出来。
郭小洲笑了笑,忽然说,“太和现在蒸蒸日上,今年应该可以找家券商公司进行上市培植了。”
孙慧敏却说,“没想到陈塔的形势如此复杂……小洲!你要不申请调回太和集团……”
郭小洲含笑道:“太阳底下无旧事,想干点事,那里都复杂。”
孙慧敏点头轻叹,“我听说过一个不公定律:能干的总有干不完的事情,不能干的总是没有事情干。干得多的人犯错误的机率就高,到头来往往吃力不讨好;少干或者不干的人,往往不犯错误或者少犯错误,给领导的印象却是个好同志。”
郭小洲说,“我知道有个沉默定律:在辩论时,沉默是一种最难驳倒的观点。”
孙慧敏抿嘴轻笑,“你的意思是不准备反驳我的观点咯!”
郭小洲微笑着摇头。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汽车很快到达黄港县城,郭小洲抬腕看了看时间,“孙姐!你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找俩车去鲁西。”
“为什么?”孙慧敏亮晶晶的眸子倏然熄灭。像是浓雾遮掩了星辰。
“太晚了,太辛苦!从黄港到鲁西还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你再返回周康,都要天亮了。”
一向温柔和顺的孙慧敏居然难得地争辩道:“我愿意。”
郭小洲楞了楞,微微闭上眼睛,心里说不出的纠结挣扎。他想起谢富丽,想起朱颖,心里便羞愧难当,他招惹了她们,却不能给她们未来。
他知道,孙慧敏对他有好感,他甚至能猜测到,广汉ktv的迷乱之夜,他一定和孙慧敏有过什么。因为自那个夜晚之后,理智如她,亦对他的态度变得暧昧而感性起来。
孙慧敏的座驾徐徐驶入国道。
调频交通台正播放午夜点歌节目。
但是郭小洲却始终一声不响。如同黑暗而静谧的夜空一样深沉、沉默!
孙慧敏不知道此时刻,他是否在这个沉默的世界里和她做着同一韵律的梦?汽车行驶期间,郭小洲接了四五个电话,最后干脆关闭了手机。
凌晨十二点,郭小洲忽然开口,“换我来开吧。”
孙慧敏轻嗯了一声,徐徐把汽车停靠在路边。
郭小洲从车门下车,走到驾驶室门前。
然后她也下车……
双方在车门前擦肩而过的瞬间,一只温润的手轻轻地搭在了郭小洲的手背上。
郭小洲心头不由一跳,一道柔软的身躯从身后搂住他。
“我想你……一直都在想……”
据说男人最幸福的时刻是被心爱的女人从背后紧搂着。况且还有缠绵柔韧的示爱语言。
郭小洲身躯微僵,但那颗百炼成钢的心已生出绕指柔情。他低声叹道:“孙姐!值得吗?”
“值!”孙慧敏的声音虽低,但却含有坚定不移的心志。
郭小洲反身搂抱着她,孙慧敏很舒服挤进他的怀抱,双方就这么静静的拥抱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声音。
…………
…………
深夜十二点半,青山市市委书记钱汉忽然接到省报一名资深编辑的电话。
这个编辑和钱汉认识十几年,是他在宣传媒体圈子里的一个长期“盟友”。曾经帮过他不少忙。当然,他也没有亏待过他。
一般来说,政论文章要在市级以上党报党刊发表,没有一定级别的职务,是发表不了的。政论文章不在于文章的内容有多扎实,结构多严谨,水平有多高,而是在乎作者的级别有多高,够不够门槛。有些刊物,职务达不到一定门槛,是一个字都不能发表的。
问题不在于文章的档次高不高,而在于你有没有进入一定的社会层次。在某些特殊刊物上发表文章基本上是一种政治待遇的象征。是对一个人政治待遇的认可。
钱汉十几年前就明白媒体喉舌的重要性。他哪怕不够资格不够级别发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