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吹着笛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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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吹着笛子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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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母亲?” 
  金田一耕助吓了一跳,那浸入骨髓的战栗感又窜上来了;美弥子则默默地盯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再次拿起笔,看了美弥子一眼,说: 
  “请你说明一下当时住在家中的有哪些人?应该有三个家族吧?” 
  “嗯。” 
  “就从你家说起吧!你的父亲叫椿英辅,他多大年纪了?” 
  “四十三岁。” 
  “还有呢?” 
  “母亲秋子,四十岁。但是……” 
  美弥子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话讲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但是什么?” 
  美弥子的脸部线条变得僵硬起来。 
  “如果你看过我妈妈,一定会觉得我在说谎。她看起来非常年轻美丽。当年,她在贵族的社交圈里,还曾被誉为绝世美女呢!即使是现在,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我妈妈心里始终认为,有个我这么丑的女儿,是件相当遗憾的事,因此,我常常觉得对不起她。”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美弥子,本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美弥子不像是那种喜欢听奉承话的人,这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你几岁了?” 
  “十九岁。” 
  “有没有兄弟姊妹?” 
  “没有。” 
  “那么,你家里有没有工人或管家呢?” 
  “现在家里的情况已大不如前了,不过,还有三个佣人。” 
  “哦?” 
  “一个叫信乃,她是母亲结婚时陪嫁的女佣,现在已经六十二三岁了,不过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是由她来料理。” 
  “她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吗?” 
  “嗯,她非常能干。一直到今天,她仍然把我母亲当成小孩子看待,从来不喊她太太,始终以秋子小姐或大小姐来称呼她,因此,我妈妈也很高兴。” 
  “那另外两个人呢?” 
  “其中一个是三岛东太郎,大慨二十三四岁,是父亲还没结婚前的好友的儿子,去年从军中退伍后,无家可归,因此来投靠我的父亲。对我们家来说,他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 
  “不可或缺的人?” 
  美弥子像是被人说中心事似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金田一先生,也许你并不知道我们现在靠什么在过日子,老实说,我们靠变卖家产过日子呢!只是对于估价的事,我们全都一窍不通,经常被奸商蒙骗,自从三岛东太郎来了之后,这种情形就少多了,而且,他对采购方面很在行,因此长期住在我们家。” 
  “嗯,称得上是青年才俊,还有一个是什么人?” 
  “是女佣,叫阿种,大概二十三四岁,长得比我还漂亮呢!” 
  金田一耕助对这些酸溜溜的话并不理睬,继续问: 
  “这么说,你们椿家就这六个人了。那其他两家呢?” 
  “一个是新官家。他们因为房子被火烧了,于是住在我们家里。舅舅利彦和我父亲同年,都是四十三岁,舅妈华子不知道多少岁,至于表哥一彦则二十一岁。” 
  “只有这三个人吗?有没有女佣呢?” 
  “他们还没那个资格呢!” 
  美弥子从鼻孔里喷出笑声,但很快就发现自己失态,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然后又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我干脆挑明了对你说吧!我舅舅的房子被烧之前,他们家里的经济就已十分拮据,还隔三差五地向我母亲要钱。像我舅舅那种人,不但好吃懒做,而且还玩世不恭,一辈子都没有凭自己的劳力赚过一分钱。他似乎认为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必须为他奉献一切,而他自己却有不事生产、尽情挥霍的特权。” 
  金田一耕助笑了笑,说: 
  “在贵族阶层里,应该很多人有这种想法吧!” 
  “是的,舅舅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不过,他向母亲要钱并不是没原因的。外公在我母亲十五岁那年去世,因为他生前非常疼爱我母亲,所以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她;再加上外曾祖父也留下一笔庞大的遗产给她,因此,我母亲非常有钱。她既漂亮又富有,深受大家瞩目。” 
  美弥子顿了顿,接着说: 
  “我母亲带着庞大的嫁妆到椿家来,让我舅舅非常眼红,他老是觉得我母亲的嫁妆中有他应得的那一份遗产,因此才向我母亲要钱。不过我父亲就不同了,他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什么权力和地位。当舅舅一家和玉虫舅公搬到我们家来时,我父亲什么话也没说。” 
  美弥子提到这些家族恩怨时,语调又高亢了许多,金田一耕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继续问道: 
  “玉虫伯爵只有一个人吗?” 
  “不,他还有一个名叫菊江的女伴,大概也是二十三四岁吧!当然,她的身份其实和小妾差不多。” 
  金田一耕助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玉虫舅公今年多少岁了?” 
  “大概有七十了吧!” 
  “他难道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有啊!他的几个孩子都相当有地位,玉虫舅公的脾气既顽固又倔强,和他的孩子们都合不来,只跟我母亲投缘,而我母亲对他也相当尊敬。” 
  金田一耕助的便条纸上,已经写了十一个人的名字: 
  椿英辅四十三岁 
  妻秋子四十岁 
  女美弥子十九岁 
  老妇信乃六十二三岁 
  三岛东太郎二十三四岁 
  女佣阿种二十三四岁 
  新宫利彦四十三岁 
  妻华子四十岁左右 
  男一彦二十一岁 
  玉虫公丸七十岁左右 
  妾菊江二十三四岁 
  金田一耕助把这张便条纸递给美弥子。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有密告你父亲的嫌疑?” 
  美弥子看了一下说: 
  “也不尽然。像东太郎、阿种、菊江他们,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害我父亲。至于舅妈和一彦应该也不太可能,毕竟舅妈是个非常好的人,所以我认为其他四个人才有嫌疑。”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四人都很恨你父亲,对吗?” 
  美弥子心中的怒火又熊熊地燃烧起来。 
  “不,与其说憎恨,倒不如说他们藐视我父亲。”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 
  “新官家的人都很看不起我父亲,觉得他无能。他们以捉弄我父亲为乐,舅舅就是这样!” 
  金田一耕助很感兴趣地瞧了瞧美弥子后问: 
  “你母亲也这样吗?” 
  “不,她有点不同。” 
  美弥子忽然变得有些无精打采起来。 
  “其实我母亲像小孩子一样,是个很天真的人。由于玉虫舅公的一举一动对我母亲的影响非常大,他把我父亲看成猫呀、狗呀什么的,因此我母亲也渐渐不把我父亲当一回事,不过现在她却后悔了,不,应该说她是担心、害怕了。她现在怕得不得了,惟恐我父亲来报仇。” 
  “原来如此,难怪你母亲直到现在还担心你父亲仍然活着。” 
  “嗯,如果那是幻想,也许她还会好过一点,问题是——我母亲前几天看到他了!” 
  “看见你父亲?什么时候?在哪里?” 
  金田一耕助吃了一惊,急忙问道。 
  “三天前,就是二十五日那天。我母亲带着菊江和阿种去看戏,在中场休息时,她突然回头往后面看了一下,结果竟然看到我父亲就坐在二楼最前面的位子上。散戏回来后,我母亲就好像发疯似地颤抖不已,菊江和阿种也一样。” 
  “她们两人也认为那就是你父亲吗?” 
  “其实,第一个发现的是菊江,然后她又告诉我母亲和阿种。” 
  “难道她们没有上楼去证实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父亲?” 
  “没有。菊江和阿种都说事情来得太突然又太可怕,因此没有人敢去证实;反而是那个人被她们三个发现后,就一直缩着身体,好像有意躲着她们。等到菊江和阿种鼓起勇气要上楼去看个清楚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美弥子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金田一耕助,似乎想要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似的。 
  金田一耕助的心里好像摘了一滴墨汁,渐渐地晕散开来。 
  “然后呢?” 
  “对了,我们家明晚要卜卦哟!” 
  “卜卦?” 
  美弥子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搞得金田一耕助有些摸不着边。美弥子又继续说道: 
  “是啊!他们要问问看,我父亲到底是不是还活着。喔,对了,我还忘了一个人呢!” 
  “什么人?” 
  “目贺重亮,他的年龄大约五十二三岁,是我母亲的主治医生。我母亲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毛病,只不过一天到晚不是这里痛,就是那里痛,因此,目贺医生经常到我们家来,就像是自家人一样。明天的卜卦就是目贺医生主持的。” 
  金田一耕助十分困惑地看着美弥子,美弥子则继续说道: 
  “最近很流行这种玩意幄!对了,金田一先生,你明天也来参加好吗?” 
  话题突然又扯回来了,金田一耕助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接着,他挪了挪身体问: 
  “照你这么说,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还真无法预料?” 
  “也不是这样,其实我根本就不在乎卜卦这码事,我请您参加,只是希望您能好好观察一下这些人,拜托您啦!” 
  美弥子略带忧虑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幽幽说着: 
  “我最近也感到非常不安,我并不在乎母亲是否还存着我父亲尚在人世的幻想,因为我母亲本来就是那种神经质的人。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会有几个长得和自己相似的人,因此,我认为前天晚上,我母亲应该是遇到一个长得和我父亲相似的人,但是,我也觉得这绝非偶然,其中或许有什么阴谋。” 
  美弥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后,接着说: 
  “像我母亲那种神经质的人,在那样的场合里,是很容易上当的,因此我才认为有人故意制造假象,要我母亲相信父亲仍然活着。唉!我该怎么办呢?金田一先生,我真的好害怕!” 
  美弥子一脸惊恐的神情。 
  “我不知如何是好,就去和等等力警官商量,他曾在天银堂事件里帮过我父亲的,是他叫我来找你……” 

第4章、卜卦之夜



  在麻布六本木区六本木一十字路口附近,有一栋约一千两百坪左右的大府邸。这就是椿英辅家的宅院。 
  在战争前,这一带都是盛极一时的某某伯爵、某某子爵的古宅深院,贵族们盘根错节的屋宇将他们围成另一个世界。椿英辅的宅院是其中之一。 
  这栋老式的两层楼洋房,是明治时代建的,其中一楼的装潢是传统日式风格。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一栋建于走廊尽头的日式房屋,那是秋子结婚时,为了奉养她母亲才加盖的。 
  椿英辅和新宫秋子结婚时、椿英辅的双亲依然健在,但新宫家却不同意秋子和椿英辅的双亲同住,反而要椿英辅和秋子的母亲住在一起。 
  尽管分户籍登记上是秋子嫁入椿家,但实际上椿英辅倒成了入赘的女婿 
  秋子的母亲虽然在战争前过世了,但是玉虫伯爵和菊江却借机住进来了。 
  在椿英辅家的正屋边上,另有一间建造粗糙的半日式半西式屋子,原本是给管家夫妻住的,也是秋子的办公室,但由于新宫利彦的宅邸毁于战火,因此,这间屋子现在住着新宫子爵一家人。 
  昭和二十二年九月二十九日,也就是美弥子拜访金田一耕助的第二天晚上八点左右,金田一耕助在椿英辅家宽敞、古朴的接待室里,等待一个奇特的人。 
  这个人的年龄大概在五十二岁左右,穿着一身破旧的老式服装,领带皱巴巴地扭成一团,系在肥短的脖子上,一张平板的脸上布满邋遢的胡须,全身都是肥肉,胖得让人觉得油腻腻的。 
  他就是今晚卜卦的主持人——目贺重亮医生。 
  “我对这类东西并不特别擅长,只是稍微有点兴趣罢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卜沙卦呢!” 
  金田一耕助穿着一套松垮破旧的日式裤装,戴着一顶早已变形的软呢帽,走进玄关后,就把帽子握在手上。 
  “这沙卦并不是我发明的,而是以中国传来的占卜术加以改良而成,非常灵验呢!” 
  “您研究这些,也有不少日子了吧!” 
  “是啊!已经十几年了,中日战争初期,我在北京待了一年多,那时我开始学,并且慢慢研究改进。” 
  “这玩意在中国也叫做卜卦吗?” 
  “是的,也叫做‘扶乩’,和‘请神’的意思是一样的,不过,我这套比中国的扶乩还灵验呢!话又说回来了,你真的是一彦的学长吗?” 
  目贺医生以他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打量着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有些慌张地回答: 
  “嗯,是、是的。” 
  然后,他急忙把话题转开。 
  “卜卦几点钟开始呢?” 
  目贺医生淡淡地笑了笑,说: 
  “停电后就可以开始了。” 
  “停电?” 
  “是的,今时从八点半开始分区停电,只停二十分钟,现在时间快要到了。在漆黑的情况下占卜起来比较准,当然,太黑也不行,因此,我准备了几支手电筒。” 
  昭和二十二年前后,电力供应不足,实施分区轮流停电,那次卜卦就是利用停电时进行的。 
  这时,有个年轻男子从走廊那儿跑过来。 
  “医生,准备得差不多了,麻烦你去检查一下吧!” 
  “啊!好的、好的。” 
  目贺医生站起来,并躬身对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失陪了,我先去看看。” 
  “请便,不用客气。” 
  “东太郎,手电筒预备好了吗?” 
  “我已经交代阿种准备了。” 
  金田一耕助听到东太郎这个名字,不由地抬头仔细打量这个年轻人。 
  他长得很高,身材也不错,肤色白皙,虽说不上俊美,却是个充满笑容的年轻人。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表,正好八点二十分。 
  分区停电的时刻就快到了,不知道美弥子究竟在忙什么?金田一耕助刚才到达时,她还到玄关来迎接,并在接待室向他介绍日贺医生,之后,她说要去看看母亲,就再没回来了。 
  这是一个闷热的夏天夜晚,动不动就满身大汗,金田一耕助拿出手帕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并以软呢帽扇风。 
  当金田一耕助正在沉思时,一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自走廊传来,对方一看到屋里有人,不禁吓了一跳,站着不动。 
  金田一耕助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人应该是新宫利彦。他的身材相当高大,但看起来胆子却很小,还给人一种好色、懦弱的感觉。 
  新宫利彦以一种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则礼貌地起身向他致意,没料到新宫利彦却突然往后退了几步,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又传来新宫利彦说话的声音: 
  “喂,美弥子,会客室里那个奇怪的家伙是谁啊?” 
  新宫利彦的声音十分低沉,不过金田一耕助却听不到美弥子回答些什么。 
  “什么?那人是一彦的学长?拜托你不要随便带些奇怪的人回来好不好?” 
  (难道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金田一耕助正对新宫利彦的无礼感到懊恼时,美弥子带着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刚才真是失礼了,金田一先生,这位是我的表哥——一彦。” 
  一彦和他的父亲完全不像。不过对一彦而言,不像父亲倒是一件好事! 
  “对不起,我父亲刚才对你说了些不礼貌的话……”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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