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丝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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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丝安娜-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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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文柏格回到办公室,贝克正坐在他桌边。他望着艾柏格耸耸肩:
  “我们吃饭吧。”他说,“我会再试试看。”
  15
  第二天一早,九点三十分,马丁…贝克第三次请艾里克森过来详谈,这次审问持续两个小时,但一样没有结果。
  一位年轻的警官带走无津打采的艾里克森后,贝克将录音带回转,并走出去找艾柏格。他们一起听录音带时,多半一语不发,偶尔贝克会作一些短评打破沉默。
  几个小时后,他们坐在艾柏格的办公室里。
  “喂,你认为怎样?”
  “不是他干的。”贝克说,“我几乎可以确定。首先,他没有聪明到能一直掩饰真相,他只是不了解到底出了什么事,而不是在装蒜。”
  “有可能你对。”艾柏格说。
  “第二点,这只是一种直觉,但我总觉得不会错。我们都多少了解罗丝安娜…麦格罗,对吧?”
  艾柏格点点头。
  “所以我很难相信,她会愿意和卡尔艾基…艾里克森上床。”
  “的确不太可能。她很愿意作爱,但可不是人尽可夫。不过,谁说她是自愿的呢?”
  “没错,很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她遇到某个自认为会喜欢跟她上床的人,但没多久,发现自己是错的,却已经来不及了。不过那人绝不会是卡尔艾基…艾里克森。”
  “也可能是另一种情况啊!”艾柏格狐疑地说。
  “怎么说?在她的小房间吗?某个人闯进去硬压在她身上?她一定会抵抗,而且疯狂地尖叫,而甲板上的人应该会听到。”
  “他可能用一把刀或一柄枪威胁她啊!”
  马丁…贝克缓缓地摇摇头,然后他站起来很快地走到窗边。艾柏格的眼神追随着他。
  “我们现在要拿他怎么办呢?”艾柏格问,“我不能留他太久。”
  “我再和他谈一次。我想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在此处,我得让他知道。”
  艾柏格起身,穿上外套,然后走出去。
  马丁…贝克又坐了好一会儿,静静思考着。之后他拿着手提箱走进隔壁讯问室,并叫人带艾里克森过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艾里克森问,“我什么也没做!既然我什么都没做,你没有权利关着我不放,他妈的……”
  “安静,我叫你说话你才能说话!在这儿,你只能回答我的问题。”贝克说。
  他拿出罗丝安娜…麦格罗润饰过的遗照,把它举高放在艾里克森面前。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他问。
  “不认识。”艾里克森回答,“她是谁?”
  “仔细看这张照片再回答。你曾经见过照片中的女人吗?”
  “没有。”
  “你确定吗?”
  艾里克森一只手肘撑在椅背上,用食指摩擦着鼻子。
  “我确定,我从没见过这女人。”
  “罗丝安娜…麦格罗。这名字你有听过吗?”
  “这是什么狗屁名字,你在开玩笑吗?”
  “你曾经听过罗丝安娜…麦格罗这个名字吗?”
  “没有。”
  “那么我告诉你。这照片中的女人就是罗丝安娜…麦格罗。她是美国人,‘黛安娜号’七月三日于斯德哥尔摩首航时,她是船上的乘客。那次旅程“黛安娜号”误点了十二个小时,起先是因为奥赛卢森南边的大雾,接着引擎又坏了,你说过那时你在船上。当船比时刻表晚十二个小时到达哥审堡时,罗丝安娜…麦格罗已不在船上。她在七月四日晚间被杀害,三天后在伯轮夏特港的堤边被发现。”
  这时艾里克森坐得直直的,双手抓着扶手,牙齿猛咬着左脸颊的肌肉。
  “难怪你们……难道你以为……”
  他双手掌心紧贴,使劲地夹在两膝之间,身体用力地向前弯,直到脸颊几乎平贴桌面。马丁…贝克可以看到他鼻尖的皮肤逐渐地泛白。
  “我没有谋杀任何人!我从没见过那个女人!我发誓!”
  贝克一言不发,他只是直勾勾地望着艾里克森的脸,他看到恐惧从后者逐渐放大的眼睛中溢出来。
  贝克再度说话时,声音变得干涩而毫无感情。
  “你七月四日晚上到底在哪里?在做什么?”
  “在我房间里。我发誓!我在房间里睡觉。我什么也没做!我没看过那女人!那不是真的!”
  他的声音逐渐变成假声,而且重重地坐回椅子里。他把右手伸到嘴边,开始一边咬着拇指,一边瞪着那张照片;然后他的眼睛开始缩小,声音也歇斯底里起来。
  “你在设计我!你以为可以吓到我,对不对?所有那个女孩的事全是编的!你先和罗菲谈过了,而那个魔鬼说是我干的!这个密告者!他做的,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这是事实,我什么也没做。一定是罗菲说我做的,对不对?他说的。”
  马丁…贝克的双眼一直盯着艾里克森的脸。
  “这个王八蛋!是他弄坏锁,也是他偷钱的。”
  他身体向前弯,声音也变得激昂,一堆话从口中倾泻而出。
  “他逼我一起干的,他在那间大楼工作。那全是他的主意,我才不想这么做,我告诉他我不要的,我不想和这件事有任何瓜葛,但是他逼我,这个贱东西!他还密告,真是混……”
  “没错。”马丁…贝克说,“罗菲密告你,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
  一小时后,他把录音带回放给拉森和艾柏格听。其中有哥审堡一家汽车修理场一个月前发生夜盗案的完整自白,是卡尔艾基…艾里克森和罗菲…修柏格干的。
  当拉森离座打电话给哥审堡警方时,艾柏格说:
  “无论如何,至少目前我们知道他在哪儿。”
  然后他停了一会儿,手“咚咚”地敲着桌面。
  “现在还剩下约五十个嫌疑犯。”艾帕格说,“如果我们以杀人犯是船上乘客为前提的话。”
  马丁…贝克仍旧保持沉默并注视着艾柏格,他正低垂着头,好像在检查指甲。他现在的沮丧感,和贝克刚开始了解审问艾里克森也找不到线索时是一样的。
  “你失望吗?”他问。
  “是啊,我承认。有一阵子我真以为我们对了,但现在我们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管怎么说,我们有点进展,这得感谢卡夫卡。”
  电话响了,艾柏格接起来。他坐着听了好一会儿,还把听筒用力压向耳朵。突然,他叫出声:
  “Ja,ja,ichbinhier。.Ahlberghier(是,是,是我,我是艾柏格。)”然后他告诉正小心地离开房间的马丁…贝克说:“阿姆斯特丹!”
  贝克边洗手边想到德文的各种发音:an,auf,hinter,in,neben,uber,unter,uor,zwischen,也回想起多年前那间房间中那股闷爇的气味、那张铺着桌布的圆桌和那位用粗肥手指夹着薄薄德文文法课本的老老师。当他走回办公室时,艾柏格刚放下电话。
  “什么语言嘛。”艾柏格说,“罗菲…修柏格不在船上。他是在哥审堡受雇的,但他却没回船上,这可是哥审堡警方的事了!”
  贝克在火车上睡着了,并且一路睡到斯德哥尔摩。他其实是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后才清醒过来的。
  16
  下午五点过十分,米兰德准时来敲门了。他等了五秒钟才在门缝里露出那张瘦长的脸说:
  “我想我要走了,可以吗?”
  其实没有规定要这么做,但他每天行礼如仪。不过他早上上班时,倒不会来这么一套。
  “当然。”贝克说,“再见。”顿一下,他又加一句:“今天辛苦了。”
  马丁…贝克留在办公室里,倾听这繁忙的一天逐渐沉寂下来。先是电话铃声不再响起,接着打字机停了,然后是嘈杂的谈话声消失了,最后连走廊里的脚步声也不复可闻。
  五点三十分他才打电话回家。
  “要等你吃晚饭吗?”
  “不了,你们先吃。”
  “你会很晚吗?”
  “不知道,有可能。”
  “你已经好几天没看看你的孩子了。”
  毫无疑问,他九个小时前才刚见过孩子们,而她也知道这一点。
  “马丁?”
  “嗯”
  “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没什么,有很多事情要做。”
  “就这样吗?”
  “是啊!”
  她马上又回到老样子,关怀的时刻已逝,她那些老掉牙的话又出笼了,而且没有贝克插嘴的份。他保持耐性地听着,直到听见她“喀”的一声挂了电话。顿时他觉得如释重负,仿佛她已离他数千里之遥。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真正的交谈,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他皱起眉头叹口气,望着桌上的文件。那些东西每一份都与罗丝安娜有关,至少有关她最后几天的行踪记录,他很确定这一点,但那也不过是些废话。
  把这些东西再读一遍似乎毫无意义,但他还是得这么做,而且愈快愈好。
  他伸手去拿烟,但烟盒已空,只好把它丢入字纸篓中,再从外套口袋里另拿一包。过去几周来他的吸烟量暴增两倍,他也察觉了,是他的皮夹和他的喉咙告诉他的。这回好像他的储备粮也用完了,因为他只从口袋中找到一件难以辨认的东西。
  原来是张明信片,在莫塔拉的小店里买的,是一张从伯轮夏特上空俯望运河闸门的照片。照片中的背景是湖及防波堤,前景有两个人正打开水闸让一艘客轮通过。这明显是一张旧照片,因为那艘客轮已经不存在了,船名叫“阿司翠雅号”,早已被解体多年。
  但是,这照片是夏天照的,使贝克忽然忆起野外新鲜的花草香。
  马丁…贝克打开怞屉拿出放大镜。这东西像个大瓢子,手把上还装了个电池,当他按下按钮时,就会有个小灯泡照明目标物。这张照片很清晰,所以贝克能看到船长站在船桥上,以及几个乘客倚靠在栏杆旁。前甲板上堆放着货物,而这又证明了照片是很久以前拍的。
  当柯柏用拳头猛敲门板,并随即走进来后,贝克才把目光稍稍移向左边。
  “哈…,吓到你了吗?”
  “是啊,吓死了。”
  贝克回答时,觉得心脏似乎少跳了一下。
  “你还没回过家吗?”
  “有啊,我正在三楼坐着啃鸡块呢!”
  “对了,什么时候发薪水?”
  “大概明天吧,我希望。”
  柯柏整个人垮在椅子上。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柯柏开口了:
  “又是败兴而返?那家伙嘴很硬,你也拿他没办法?”
  “不是他干的。”
  “你百分之百确定吗?”
  “没有。”
  “你的‘直觉’吗?”
  “没错!”
  “对我而言那就够了。仔细想想就可发觉,毕竟,诱拐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和杀死一个成熟的女人是完全不同的。”
  “正是如此。”
  “而且她绝不会找个小痞子上床,至少卡夫卡寄来的证词强调这一点。”
  “是的。”马丁…贝克颔首同意,“她没那么饥不择食。”
  “莫塔拉那家伙怎么说?很失望吧?”
  “艾柏格吗?多少有一点吧!但他很固执,还是认定是那小子干的。对了,米兰德怎么说?”
  “没说什么。这小子我打受训时就认识了,惟一能令他沮丧的事,就是香烟配给的问题。”
  柯柏拿出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一页一页仔细翻阅着。
  “你不在时,我把每件相关事项又查了一遍,并且做出一份摘要。”
  “所以?”
  “比方说,我问了自己一个哈玛明天会问我们的问题:我们对这案子了解多少了?”
  “你怎么回答呢?”
  “等一等,还是你来回答好了。先问,我们有多了解罗丝安娜…麦格罗?”
  “一点点,这还得谢谢卡夫卡。”
  “没错,我甚至可以大胆地说,和她有关的每一件大事,我们都已知道。再问,我们对这件谋杀案本身了解多少?”
  “除了人之外,背景已掌握。我们已概略知道谋杀如何发生及何时发生。”
  “我们确知在哪儿发生的吗?”
  贝克用手指敲着桌面,敲了好一会儿之后说:
  “知道,在‘黛安娜号’上的A7号舱房。”
  “根据遗留血迹的血型判断,很有可能,但是没有人证。”
  “是没有,但是我们确定。”马丁…贝克很快地回答。
  “好吧,我们可以假设有人证。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在七月四日晚上,天黑之后。一定是在八点结束的晚餐之后,想必是在九点到午夜之间吧!”
  “怎么说呢?是的,因为我们有验尸报告。我们还可以假设,是她自愿宽衣解带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受到生命威胁,不过这不像她的为人。”
  “是不像。”
  “所以最后这个重要的问题是,对这个罪犯我们了解多少?”
  二十秒钟后,柯柏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嫌疑犯是个虐待狂兼性变态。”
  “嫌犯是个男人。”马丁…贝克加了一句。
  “是,应该是,而且很强壮。罗丝安娜…麦格罗显然不是摔下船淹死的。”
  “我们知道他是‘黛安娜号’上的一员。”
  “嗯,如果我们先前的推论都正确的话。”
  “而他如果不是乘客,就是船员。”
  “我们真的能确定吗?”
  室内一片静寂,只见贝克用指尖轻轻拨着头发。最后他说:
  “应该是。”
  “一定是吗?”
  “确定!”
  “好吧,就算是。但是,我们既不知道嫌犯的长相,也不知道他的国籍;我们没有指纹,或任何他与此案有关的线索;我们也不知道他是否早就认识罗丝安娜…麦格罗,更别提他从哪儿上船,哪儿上岸,或是现在到哪儿找他了。”
  现在柯柏一脸严肃。
  “我们他妈的知道这么少。马丁,”他说,“我们真的那么确定罗丝安娜…麦格罗小姐没有在哥市堡安全上岸?那么确定她不是上岸后才遭人杀害的?搞不好真有人知道她这一路的行程,杀了她后再运回莫塔拉弃尸呢?”
  “我考虑过这些情况,但都不合理,事情应该不是你说的那样。”
  “我们等这么多天,都还没收到‘黛安娜号’船员的名单,所以我说的情况是可能的,即使是稍微富想像力了点,即使我们真的费尽力气证明了她从未到达哥审堡,这里也还有一个可能:当船停在伯轮夏特的闸门时,她就上岸去找个在附近闲荡的小伙子,进草丛里作爱去了。”
  “若真是如此,我们应该有些风声。”
  “没错,但是,‘应该有’不代表什么。这个案子里的确有些怪事。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在旅途一半就莫名其妙消失了?而且没有任何人,包括房间和餐厅的服务生,发现这事呢?”
  “凶手必然停留在船上,他把房间弄得好像有人在使用,这毕竟只需要伪装一个晚上。”
  “那些床单和毛毯呢?应该有血迹留在上面。他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进洗衣间灭迹吧?而如果他把证据都丢进水里,他又从哪儿找来一套新的替换呢?”
  “血迹应该不多,至少验尸报告没说血很多。而凶手如果很熟悉这艘船,他可以在日常用品柜中轻易找到替换的床具。”
  “旅客有可能这么熟悉这艘船吗?而且没有别人会注意吗?”
  “这并不难。你可曾在邮轮上过夜?”
  “没有。”
  “大家都入睡后,船上各处通常寂静又空无一人,而且几乎所有的衣橱、碗橱都是没锁的。船通过维特恩湖时正在值夜班而可以确定是清醒的人,只有三个,两个在船桥上,一个在引擎室里。”
  “难道没有人注意到,她没在哥市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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