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对方人不多,光散布在四周那些柳叶舟上的人便不少,而他们的人虽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人,但到底不若这些水匪平日里都是刀口舔血讨生活,所以能不能还是尽量不打的好。
梅庄毅心里十分紧张。
“你看我这建议如何?出门在外都是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
刀老大眼神越发幽暗,深深地望了对方一眼,良久才缓缓点头。
“好。”
“真的?”梅庄毅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喜出望外,也因此所有的心思都在脸上显露出来。
刀老大又望了他一眼,才做了一个手势。
命令一下,那些散布在四周的柳叶舟,只是游动几下,便神出鬼没地消失在茫茫水面之上。
“我们会再见面的。”
落脚头船缓缓驶离,越来越远。
“对了,我叫王尧。”
……
梅庄毅抹了一把冷汗。
“切,谁还会跟你再次见面!”他小声咕哝道。
“你说什么?”下面,韩进问道。
他跳下船头:“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人怪怪的。”
齐春尚凑到近来:“这些做水匪的心思莫测,想法与寻常人大不相同。不过梅老弟你可真厉害,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得!了得!”他对梅庄毅竖起一个大拇指。
脸皮厚如梅庄毅,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搔了搔后脑勺:“没啥,这不也是被逼急了吗,想着能帮大家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没想到这叫什么刀老大的倒是诡异得厉害。”
“也是咱们抓住他的软肋,他才会心知不敌退去。不过梅老弟这一张嘴可真是厉害,以前我没少听说书的讲舌战群雄的故事,总觉得有些夸大,如今见到梅老弟光凭着一张嘴就能退去强敌,才知道古人并不虚夸。”李镖头也是连连夸赞。
梅庄毅囧字脸:“哈哈哈哈……”笑了几声,他道:“我不过是讨个巧罢了,若不是你们探出他的虚实,我也不会出言试探。”
“这还得感谢韩老弟心思巧妙,若不是他提醒,咱们也想不出这招来。”
韩进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我并不没有出什么力,还是李镖头手下的镖师本事了得。”
“好了,你们就不要推过来推过去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劫了那几艘船,调头再杀个回马枪。”梅庄毅提醒道。
此言一出,大家心里就是一紧,齐春尚赶忙去交代舵手赶紧离开这里。
*
发生了那样的事,二房的豆浆摊自然没有再摆了。
事情结束后,自然要重开。
重开的第一日,二房家除了在上学的卢广智和五郎,都去县里了。
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误会什么,其实二房一家人心里也有些忐忑,当初梅氏可是被当着众人的面被官差带走的。
哪知摊子刚摆好,就有不少熟客上门了。
“老板,你家发生的事,咱们都知道了,都是那黑心小贩害人,顶着你家的名头卖坏掉的豆浆,没得将你们连累进去。”
二房一家子有些愣愣的,难道说他家发生的事,别人都知道了吗。
没有给时间让他们去想这个问题,接下来来买豆浆包子的人越来越多,四人忙得连停下来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直到古玩店的陈叔来摊子上买早饭,二房一家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事情发生后没多久,县衙那边便来这条街张贴告示了,大抵就是解释一下当日发生之事,请大家不要恐慌。
县衙那边本就掌管抚民之事,按理说这种行举乃是正常,可万年县的居民谁不知道刘县令的为人,刮地皮都够他忙得了,哪会关心什么抚民不抚民的事。旁人只当刘县令突然改了性子,只有二房一家人知道为什么,这大抵又是李捕头从中出力了。二房人感激之心更甚,只能日后报答。
“日后你们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抢你们生意了,徐成那些人过来说过,以后这条街上的小贩只允许独家经营,旁人不得抢生意。”陈叔又道。
徐成是这条街上收保护费的地痞,手下也有十几号兄弟,寻常来此摆摊的人,每日都必须向他们交保护费。也不多收,按摊上生意好坏,每日交上一到五文钱不等。说是保一方平安,实则不过是借此讹钱。不过这是县里各处的常态,所以二房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可以例外,每日的保护费都没有落下过。
万万没想到这徐成也会插一脚进来,难道说是因为市场太乱,所以他们终于决定出手干预了?
“那每日的份子钱大抵要涨不少吧?”卢明海说。
“这个倒是不知,不过没听那些人提过。”
古玩店生意清淡,属于那种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月的类型,所以平日里不光陈叔闲,店里的伙计小四也很闲。陈小四年纪小,坐不住,闲得没事便整条街到处窜,也因此这条街上大事小事都瞒不过他。
陈小四知道了,陈叔自然也知道了。
既然陈叔说不知,那肯定是没涨。要是涨的话,那些摆摊的小贩们早就嚷起来了。
“毛家大饼和徐成他们说想卖豆浆,不过徐成他们没同意,说位置还给你家留着。卢老弟总说自己是乡下人,这方方面面看起来,可不像是普通的乡下人。”陈叔往斜对面瞟了一眼,意有所指道。
那毛家大饼便是之前和二房家抢生意那家卖大饼的,男人姓毛,所以大家都叫他们毛家大饼。
本来二房一家子还没多想的,听到这话才有些疑惑起来。那徐成他们可不认识,往常他们来收份子钱,他们也都一文不少的给了,也没见过他们给自家少一文。
卢明海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能苦笑道:“陈老哥您可别多想了,咱家真就是普通的乡下人。”
陈叔并不怀疑这话,从对方脸上的神情,就能看出没有说假话,可为什么这一桩桩事情都显现出一种刻意。
因为豆浆喝死人,发生了人命官司,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是解释不清的,除非你换个地方摆摊,可偏偏官府贴告示了。因为卢家许久没摆摊,这条街上没少有人想趁机抢生意,可偏偏徐成这些人又闹这么一出。
不过这一切和陈叔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觉得有些异样,感觉有些好奇罢了。既然卢家人说没有,那就只能说是运气好?
人生在世,运气好也是一种福分,陈叔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
虽是如今这条街上没人和自家抢生意,但之前卢娇月所想的事也没放下过。
穷则思变,变则通。他们家的豆浆虽远胜其他家的,但这东西只要能赚钱,就少不了有人会钻营,迟早会被人钻营出来。他家既然想要靠着这东西长长久久地赚钱,就必须也要钻营,这样才能让别人只能跟着自家身后跑。
之前总是被人抢生意的时候,卢娇月便曾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再度将这事情提起来。
跟着去了县里两次,梅氏便再不让女儿去了。在她心目中,女儿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
卢娇月呆在家里,刚好借着机会试验下前阵子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
在卢娇月看来,既然黄豆能做豆浆,那么其他豆子能不能做呢?例如红小豆、蚕豆、豌豆、花芸豆这些东西,在农家并不稀奇,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在田埂子旁边或者菜地里种上一点儿,有的用来熬粥,有的用来做菜,还能用来做零嘴吃。每逢冬季在家里猫冬的时候,哪家孩子手里都少不了一把炒豆子。
由于豆子类不容易储存,所以乡下人一般都是晒干了收着。卢娇月去仓房里找来半袋子红小豆,和半袋子花芸豆。先用水泡,就跟家里做豆腐提前泡豆子一样,待豆子泡好后,放在锅里用滚水煮一会儿,这是她家豆浆之所以没有豆腥味的关键步骤。
然后,牵来毛驴,套在磨盘上。在毛驴的眼睛上蒙了块儿眼罩,便赶着它围着磨盘转。一面往磨盘上放豆子,一面加水,很快便磨好两小盆浆子。
卢娇月照着家里煮豆浆的法子,添了水去煮,先煮的是红豆浆。她只煮了一些,煮好后,舀来尝。味道很独特,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又煮花芸豆浆,比红豆浆更惨,那个味道别提多怪了。
卢娇月站着灶房里想了一会儿,便去自家泡豆子的桶里,舀了一些黄豆,又去石磨那里磨起来。
磨出了浆子后,她想了一下,舀了一些出来,按相同的比例又倒进红豆、花芸豆的浆子,放在锅里添水煮。
很快锅里便开了,卢娇月并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让它煮着,一面煮一面用铁勺挨着锅底搅,免得糊锅。
一滚,再滚,直到浓浓的香味儿飘散出来,卢娇月才去熄了火。
盛一碗出来,略微在碗里放了一些糖,轻轻地吹凉后,卢娇月啜了一口。
豆浆甫一入口,卢娇月便被这味道深深的打动了。出乎意料的好喝,黄豆的香浓配着红小豆本身的香甜,以及花芸豆的微微带酸,混合出一种很奇特的味道。
她露出一抹激动的笑容来,她知道自己的方向并没有错。
接下来的日子里,寻常没事的时候,卢娇月便在家里偷偷试验着,这期间她试过往里面放黑豆、芝麻、花生,甚至大米、糯米也试过。虽然糟了不少东西,但随着试验的次数越多,她越来越有想法了。
这日,卢娇月刚煮好一小盆五谷豆浆,这名字是她自己胡乱取的。桂丫突然上门了,卢娇月一打开院门,便察觉出桂丫的不对来。
自打家里做了生意,桂丫便一日比一日更见鲜活劲儿,人也越来越自信了,还从来没见过她像这次这样,宛若被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巴了。
“咋了?”
卢娇月一面问,一面就将桂丫拉了进来。
让她在屋里坐下,她才想起自己放在灶房里的东西。
“你先坐一下,我端些东西来给你喝。”
很快,卢娇月便装了两碗豆浆过来。
“你尝尝看。”她道。
桂丫接了过来,捧在手里,却一点儿有没有想去喝的**。
她望了一眼卢娇月,脸色灰败道:“娇月,我娘她说要回陈家去。”
“陈家?”卢娇月愣了一下。
“我爹这两天在和家里闹分家,我娘要回我爹身边去,打算和那寡妇与我爹一起过日子,还要带着我和桃丫小丫一起。”
卢娇月当下就傻了,还能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ps:
小剧场:
船渐行渐远。
甲板上,水匪甲和水匪乙小声说话。
“你说老大为何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那个人?”
水匪乙想了一下,道:“难道你没发现咱们老大不近女色?”
水匪甲吃惊脸:“你的意思是说?呃那啥?”
水匪乙高深莫测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
请不要多想,以上只是面面脑洞大开,仅供一乐。真不要多想了,刀老大真的是因为韩进他们识破自己的空城计,才选择离开的。(看我认真脸)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最近这两日,陈家那边十分热闹。
听到风声的村民不少,只是二房一家子都很忙,卢娇月又惯不出门,所以并不知道。
素来老实听娘话的陈铁根,也不知哪里受到刺激了,硬是闹着要和家里分家。
陈婆子自然老一套又使了出来,可惜这次对陈铁根一点都没用,这个素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男人,仿佛一夕之间就长出脊梁骨,硬是咬着要分家。
村里头都炸开锅了。
大溪村三代同堂四代同堂的人家不少,大家想过任何人要分家,就是没想到陈铁根会闹分家。他不是素来很听那陈婆子的话吗?怎么突然就像开了窍似的。
甭管村里头怎么议论,陈铁根都看起来很坚决的样子,陈婆子同样也是如此。只是一个闹着一定要分,另一个闹着一定不能让分。
眼见怎么都没办法拗过自己娘,陈铁根请来了一个家门的叔伯们,还有里正。
早说了,村里人之所以瞧不起陈铁根,一个是因为他蠢,再来就是他没脊梁骨。再没见过哪家的男人与他一样,事事都是娘做主。虽说孝道为大,但老人过了底线,也是可以分辩一二的。尤其他是家里老大,他爹死了,自然是他当家,可惜他立不住,反倒被亲弟弟压在头上。
陈老头虽然死了,但他的兄弟们还没死绝,不是没人想给陈铁根做主,可惜人家自己不愿意。这么一来二去,就没人上前贴冷屁股了。
这次陈铁根去请几位叔伯来,也真是破了天荒,到底是自家的子侄后辈,再加上那老婆娘确实太过了,几个叔伯们早就想收拾她,只是碍于早就分了家,对方又是个妇道人家,才会按下这种心思。所以陈铁根一去请,几个长辈们都来了。
陈婆子这人也就是典型的窝里横,她除了能在家里作威作福,在外面其实没什么人愿意搭理她。可能出于心虚,一见到死老头子的大哥和弟弟们都来了,她首先便怂了。
其实没人是天生不讲道理,只是见你性子软,愿意受欺压,自然乐得装糊涂使劲压榨。
当然,她也是不甘示弱的。见大儿子请了这么多人来,她连动都未动,盘腿坐在炕上,垮着一张老脸。
陈家大伯一脚将脚边的凳子踢飞,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给我滚下来,来了这么多家长,哪有你个女人坐的地方。”
这不光是男尊女卑的潜在思想作祟,也是这陈婆子太不懂礼,即使再不甘愿,家里来了客人也要起来迎一迎。可她倒好,非但不起来,反而高高上上盘腿坐在炕上,陈家大伯不发火才怪。
陈婆子被吓得不轻,见大伯子一张大黑脸,也不敢跳嚣,蔫蔫地自炕上下了来,趿着鞋子站在一旁。
陈家大伯请了里正去炕上坐下,两人坐下后,他的两个弟弟才在一旁也坐了下来。
“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你应该明白,我就不和你细说了。现在我只问一句,老二家的,铁根要分家,你愿不愿意分这个家?”
陈婆子刚想说一句不,就见陈家大伯眼睛一瞪。她不敢和陈大伯跳嚣,便选择去掐软柿子,她一声哭嚎,埋着头就往陈铁根身上撞去。
“你这个不孝子,就这么想跟老娘分家?老娘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当年你不愿意吃饭,吃奶吃到五六岁,早知道你这么不孝顺,老娘把奶喂了野狗也不喂你……”
这说得都是什么话!陈大伯气得直拍炕桌,“老四家的,你在说什么?再没见过你这种妇人,一点羞耻都没有!你再给我瞎胡叨叨,我就做主休你出陈家门!”
长兄为父,这句话可不是说假的。虽然两家已经分了家,但陈老头死了,陈铁根立不住,若陈大伯真跟陈婆子较真起来,休她出陈家门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陈大伯要脸,大伯子做主休弟媳妇出门子,这事传出去,可是会招来笑话的。除非必要,陈大伯不可能,也不会动这种心思。
说白了,这毕竟不是自家的事,且陈铁根这个当事人都没说话。而陈大伯今天之所以会如此生气,也是因为陈婆子当着他和里正面丢丑,这不光是在丢陈婆子自己的丑,更是在当着外人的面打他的脸。
陈婆子当即被吓得再不敢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