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因为他,他又何资格不依不饶?
“三叔,我没事,谢谢你帮我解围。”
卢广智与胡三也是认识的,当初韩进将他带来,最先带他见的人,就是胡三。因为这阵子韩进很忙,极少会呆在赌坊,所以便让胡三对卢广智多照应着点。也对卢广智说,若是碰到什么事,可以来找胡三。
胡三浑不在意道:“多大点事儿,还用得着谢,进哥这阵子有些忙,让我帮着照看下你,尤其我和你小舅舅也算是朋友,所以不用这么客气。”
胡三和小舅舅也熟识,这事卢广智却是不知道的,不过他想进子叔既然是小舅舅的朋友,所以胡三和小舅舅认知也正常。
这么一想,不禁感觉与对方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面色也缓和下来,难得露出了一点少年应有的腼腆之色。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三叔了。”
胡三哈哈地笑了几声,突然貌似随意问道:“方才听你说你姐已经定亲了,怎么这事没见你小舅舅说啊。定的哪家的?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咱们可一定得去喝上一杯喜酒。”
卢广智没有设防,便也没隐瞒:“是我大伯母娘家妹妹的儿子,姓杜。至于什么时候成亲,这个却是没听我娘说过。”
胡三心里顿时一沉,心中连连苦笑,好不容易他家老大看中了一个姑娘,哪知人家姑娘竟然定亲了。
*
卢桂丽自打从她娘口中得到信儿后,就陷入莫名的兴奋中。
这段时间一直恹恹的她,难得自炕上爬了起来,来到妆台前,翻出许久未用的木梳,一面给自己梳发,一面嘴里哼着小曲。
崔氏这阵子心情一直不大好,见女儿这样,也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
“坐一会儿就好,别累着了。”
卢桂丽头也没回,嗔道:“娘,我知道了,你快去忙你的吧。”
崔氏笑着摇头出去了。
卢桂丽给自己梳好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又拿起一朵绢制的头花簪在头上,可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突然,她反应过来,伸手去在妆台上放的一个木盒子里翻了起来。
是一盒胭脂。
这胭脂放在卢桂丽妆台上已经许久了,是崔氏从卢明山货挑子上拿来给她的。卢桂丽平日甚少见阳光,脸上颜色也不好,崔氏心疼女儿,便给女儿挑了几盒胭脂,想给她脸上增添点血色。
只可惜卢桂丽极少会用,她平日里又不出门,擦给谁看。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突然有心情妆扮自己。
卢桂丽打开胭脂,伸出食指沾了些,桃红色的胭脂衬着她白皙的手指,显得格外的艳丽。她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往唇上抹去。
抹好后,她微微的抿了下唇,对着镜子看,怎么都觉得很好看。
不自觉便笑了出来。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卢桂丽以为是她娘,便笑着转头道:“娘,你看好看吗?”
满脸遮掩不住的笑,对上一双诧异的眼神。
“杏儿,你来了?”卢桂丽笑得更甜了,“你来帮我看看,这颜色怎么样?”
卢娇杏怔怔的看着对方的唇,卢桂丽的眉眼清淡,更显红唇娇艳。
她忍不住瞄了一眼桌上的胭脂盒。
这胭脂盒她是熟悉的,黑漆小木盒,巴掌大,呈圆形,盒盖上是一朵盛开牡丹,占据了整个盒盖的面积。打开后,里面是胭脂膏体,有嫣红色,桃红色,樱桃红色,每个颜色都是那么美丽。
她爹的货挑子上就有卖这种胭脂。
卢娇杏也想要这样一盒胭脂,可惜她娘从来不关心她,她爹也只关心今天出去卖货赚了多少钱,仅有的一点多余心思,就都放在了六郎身上了。她曾偷拿她娘的胭脂试擦了一下,喜欢的不得了,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从她爹的货挑子上偷偷拿了一盒。
因为这盒胭脂,她挨了两顿打。不光她娘打了她,她爹也打了。她爹说这胭脂很贵,要五十文。所以她以为她拿了胭脂不会被发现,实则这种胭脂每一盒他爹心中都有数。
可卢桂丽却有,还不止一盒。
俱都因为她有个好爹好娘。
见卢娇杏不答,卢桂丽不免有些败兴:“不好看吗?那我换这个颜色试试?”
说着,又从盒子里翻出来一盒来,卢娇杏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她快了两步上前,按住对方的手,“小姑,挺好看的,不用再换了。”
“真的?”
“真的。”
卢桂丽信了,因此也笑得更加灿烂,“杏儿,小姑还没有谢谢你呢,谢谢你给我出了个那么好的主意,杜家那边已经同意娶我过门了。”说着,她含羞带怯地垂下头。
卢娇杏一愣。
是吗?
杜廉要娶她了,娶这样一个病秧子?
明明主意是自己出的,可卢娇杏却一点都不开心,她只是想要利用小姑搅黄了卢娇月的婚事,万万没有想到杜家那边竟然会答应娶她。
杜廉为什么会答应娶她?为什么?
“杏儿,你怎么了?怎么看你怪怪的?”
卢娇杏回过神来,愣愣地看了对方一眼:“没啥,就是感觉有点累儿。”
卢桂丽关切道:“那你赶紧回屋睡会儿吧,三嫂这会儿在家吗?若不然你在我屋里睡会儿?”
卢娇杏摇了摇头,“我回自己屋睡。”
路过堂屋的时候,听见崔氏正在和卢老汉说:“……咱们要不要再给二丫头准备点嫁妆……”
她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袖下的手紧紧地攥着。
*
黄昏,大溪村各家各户的屋顶上都升起了炊烟。
卢家,忙了一天的人们也都回来了。
晚饭照例是在上房用的,只是吃得极为沉闷,自打那次事后,卢家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僵硬。
饭罢,胡氏带着儿媳妇小胡氏收捡桌子。
卢老汉神情复杂地望了几个儿子一眼,道:“待会儿你们都来上房,我有件事对你们说。”
卢明川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卢明山好奇地看了他爹一眼,卢明海这会儿都快累趴了,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一众人散去,各自回屋洗漱沐浴。天气太热,一动就是一身汗,更不用说是干一天活儿了,现在所有人的想法就是洗个澡,好好的凉快凉快。
等大家再齐聚上房时,天已经黑了,上房的堂屋里点了两盏油灯,一盏放在柜子上,一盏放在桌上,倒是不显昏暗。
卢老汉坐在首位,依旧是一手持旱烟袋,另一只手磨蹭着烟杆。坐在一旁的崔氏,脸上难得带了一丝喜色,却又隐有一丝忧虑。
“其实今天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声,二丫头要嫁了。”
这个消息太劲爆,一时之间,除了胡氏,以及早就知道内情的卢老汉、崔氏及卢娇杏,竟是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卢明山率先打破沉默,吃惊道:“小妹要嫁了?爹,你该不是会骗咱们的吧。”
第26章 26。1,()
==第二十六章==
在场所有人都很吃惊。
谁不知道卢家三兄弟有个常年卧病的亲妹妹,是卢老汉和崔氏的老来女,整个大溪村都知道。
谁会来跟这个药罐子提亲?那不是娶个媳妇进门,而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所以说卢明山也许就是卢老汉前世的债主,每每说出的话都能快很准的戳中他的心肺管子。
卢老汉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被打破了,沟壑纵横的脸皮隐隐有些颤抖。
“老三,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你爹一大把年纪了,至于来骗你?!”
卢明山神态蔫蔫地缩回头,但眼中依旧写满好奇,其实其他人也差不多与他是同样的想法。
“那爹,小姑说得是哪家啊?”这次轮到乔氏打破沉寂了。
卢老汉并没有理她,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尤其这两年乔氏总是怂恿着老三闹分家,卢老汉对她更是心生厌恶。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也知道二丫头的身子,能有人家上门提亲,也算是上天疼惜二丫头命苦。我就想着二丫头身子不中用,也不能让人家对方吃亏,毕竟二丫头嫁过去后,也做不了活儿,只能好生养着,所以我就想……”
这时,乔氏又出声了,声音尖利。
“爹,你该不会又想让咱们给她出银子吧!”乔氏也是上当的次数多了,见着一点不对,就下意识地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其他人虽没有说话,但眼里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意思。
由不得别人不多想,因为听卢老汉的话音,就是这个意思。
“我先说好了,咱们三房可没有银子了,爹娘你们若是再逼的话,我就带着六郎上吊去我!”乔氏继续说。
卢明山如丧考批的垮着一张脸,眼睛瞄着卢老汉,嘴里却是对乔氏道:“媳妇儿,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卢老汉直接被气了个仰倒跌,他使劲呛咳着,指着两人的手隐隐发抖。
“给我打住,都给我打住,你爹我可没有想要你们的银子。”卢老汉似乎被气得有些狠了,本来有些难以启齿的,这会儿全然没有这种感觉,他语速极快地道:“我准备把咱家的地给二丫头陪嫁几亩,也就权当她日后花销了。”
这又是一记惊雷,其他人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什么,乔氏又开口了:“还几亩地?爹你当咱家是大地主啊,你儿子孙子穷得都快当裤子了,你口一开就是陪嫁几亩地!她卢桂丽难道是千金大小姐不成?!”
最后这句话,她是扯着嗓子对西间喊的,也不知道卢桂丽在里头有没有听见。
卢老汉见不得她这副样子,老眼狠厉地瞪着她,脸皮子直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地是老子的地,我说给谁,就给谁!”
乔氏还想说什么,却被卢明山一把拉住,卢明山也顾不得其他,当着众人的面就对乔氏使起眼色来,就怕这蠢婆娘坏了大事。
乔氏自然也不是个傻的,当即就反应过来。
几亩地确实不少,但与卢桂丽这个无底洞相比,却是算不了什么。能将这个药罐子送出去,几亩地又算得了什么!
乔氏明白过来意思,差点没对卢老汉竖大拇指。
这老头子终于想明白了啊,知道赶紧将那瘟神送出去,若是他早有这种想法,这几年他们三房何必闹这一出一出的。同时又有些心疼,想着若是能将小姑子送出去,又不用陪嫁田该多好啊。
不过乔氏也知道这是妄想,以公婆两人疼女儿的程度,能动了这种想法也是难得,估计老两口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打定的主意。
卢明山笑眯眯的:“那爹,咱未来妹夫是谁啊,小妹说给哪家了?”
卢老汉脸皮子一抖,略微有些犹豫道:“是杜家,杜家那后生杜廉。”
“杜廉?那不是大嫂娘家妹妹的儿子吗,这不是跟咱错着辈分,咋就把小妹说给他家了?那以后我是叫他妹夫,还是叫侄儿啊。我记得那杜廉是个童生的,咋就看中了咱家小妹了?”卢明山一脸不敢置信。
卢老汉刚窘迫完,就又被儿子戳了下心肺管子,顿时就怒了。
“你闭嘴,没人叫你说话。还有,他怎么就不能看中二丫头了……”
另一边,二房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卢娇月。
同时,大房那边,胡氏目光闪烁,没敢去看男人疑惑的脸色,更没敢去望二房那边。
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蓦然响起。
“胡氏,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代!”
说话的人正是梅氏。
此时她满脸怒火,脸都气红了,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卢老汉又被人打断了话,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日的第几次了,他也有些恼了,顿时斥道:“梅氏,你怎么跟你大嫂说话的?”
梅氏没有理她,不管不顾地就想向胡氏冲去,却被身旁的卢明海一把拉住。
“胡氏,这事你今天若是不给我个交代,咱们就没完!”
梅氏太生气了,她累死累活在外面做工,就是想既不委屈儿子,也不委屈女儿,却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她来不及去多想这其中的端倪,满心满肺都是怒火,又见卢明海拉着自己,她迁怒的就上去挠了他一把。
“卢明海,你说你跟你大哥说的,这就是你跟你大哥说得结果?你来告诉我,怎么我家娇月的亲事,就成了她卢桂丽的了?当姑姑的抢自己侄女的亲事,这就是你们卢家人的本事?”
怨不得胡氏将话说得太难听,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她几乎将整个卢家人都骂了进去,可竟然没人敢出言反驳。实在是梅氏所说之事,太令人震惊。
怎么就成了当姑姑的抢自己侄女的亲事?难道说之前卢娇月和杜廉议过亲?
卢明海这会儿也满腹疑惑,他确实有将事情和大哥说,大哥也应承的好好的,只是大嫂那边一直没有给他回话。他本想着没有回话,就是好消息,再加上这段时间实在太忙,竟忘了这事。突然发生这么一出,连卢明海也懵了,他不禁望向卢明川。
卢明川赶忙解释道:“这事儿我跟他娘说过了。”又转头去看胡氏,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说看!”
所有人都望着胡氏。
她的脸僵得像似糊了层浆糊,明明脑袋里知道这会儿自己应该怎么反应,却是怎么也做不出来。
过了一息,或是两息时间,胡氏才反应过来,露出一张哭脸。
“他二婶,你可千万别怨我,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娇月。”她满脸的愧疚之色,边说边抹眼泪,“那天他爹确实将这事跟我说了,我隔天便去了杜家,将你们的意思跟我那妹妹说了。哪曾想她却多想了,竟以为是咱们卢家嫌弃她家穷,不想跟她家结亲,当场便说了此事作罢的话。我百般解释,她不听,后来两人还因此争了几句嘴。我一气之下就调转回头,等人回来了,才发现自己办了件错事。再怎么气恼,还是得以月儿的婚事为主,不该意气用事……”
听到这里,卢娇月目露疑惑,乔氏却是撇了撇嘴。而梅氏,脸色依旧不好看,到底不再像之前那般仿若要吞了人似的了。卢明海小声在她耳边咕哝了一句,“我就说大嫂不是那种人,你不该这么激动。”
卢明川脸色本来也不怎么好的,这会儿也缓和了下来。
到底大家还是十分好奇,怎么这事儿就成这样了。
胡氏继续道:“回来后,我越想越后悔,可又泼不下脸皮再去说,心想等过几日,这事淡了,再去说道说道。总归这也是一件好事,毕竟两个孩子也打小熟识。”说到这里,她望了崔氏一眼,忐忑道:“谁曾想,娘突然来找我,说桂丽相中了廉儿……”
“……娘说小姑子打小身体就不好,从来没求过她什么事,也就这件事求她了。桂丽是咱们打小看大的,说句过格的话,我几乎是将她当做自己孩子看大的。她刚病了那么一场,这会儿是万万受不得刺激。无奈之下,我就暂且答应了下来,心想杜家那边恐怕也不会答应,到时候也让她死了这条心……都是我想错了,都是我想错了啊……”
胡氏捂着脸,哀哀地哭了起来,再也无法继续说下去。可谁都知道结果了,杜家那边答应了卢家这边的亲事,但不是和卢娇月,而是和卢桂丽。
也许是杜寡妇真恼了,也许真是阴错阳差,总而言之,现在两家人已经商定好了,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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