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穷,又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平时都不怎么收拾。不过我以后会好好打猎挣钱,给家里添些东西。”山子面露忐忑道,生怕媳妇会嫌弃。
哪知卢娇杏却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没关系,日子都是慢慢过起来的。”
“你不嫌弃我?”
卢娇杏望了山子一眼,摇了摇头。
山子的脸上顿时笑了开来,他跑去将身上的包袱放下,又把甜甜接了过去,放在炕上,才道:“我去做饭。”
说完,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很快,饭就做好了。
晚饭很简单,就是一碗乌漆嘛黑的煮腌肉,还有几个当初临进山时山子买的馒头,馒头还是用烤的。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手艺不好,他有些窘窘地道:“我这次出山,也没有出去打猎,家里没新鲜的肉,赶明的我就出去打猎,到时候就能有新鲜的肉吃了……”
“以后你打猎我来做饭,出门之前我从家里带了些菜种子过来,赶明种上就能有新鲜的菜可以吃了。”
进门之前,卢娇杏就看出来了,这村里几乎没有人家开菜地,好像他们都不用吃菜的样子。
难道他们平时都是吃肉吃馒头吗?卢娇杏诧异在心,不过并没有说出来。
而她之所以会带菜种子,也是外面的人把山民们形容得太穷了。说他们没地所以没粮吃,也没菜吃,万万没想到竟所言不假。
想到这里,她不禁问道:“你们不开菜地,平时不吃菜?”
山子愣了一下,道:“当然会吃菜,只是咱们这里没几个人会种菜,都是在山里采野菜来吃的,现吃现采,你不知道有些野菜可好吃了……”
卢娇杏默默地听着,努力去吸收一些大山里生活的知识。
之前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眼前的困难,在她看来都是可以忍受的。其实不能忍受又怎样,她必须过下去,也必须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哪怕是为了女儿。
“你怎么不吃肉,多吃些。”
山子一个劲儿往卢娇杏碗里夹肉,看着自己碗里堆了一碗的肉,而那个肉碗里已经见底了,他却一块儿还没吃。卢娇杏想,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也许未来的日子并不难过。
*
知道山子带了个媳妇回来,第二天村里所有人都上门道喜来了。
这些山民们样貌各异,但如同一辙的体格都十分壮实。其实想也想得到,能在这地方活下去的,身子骨不壮实的,又能活下来几个。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当山子出去打猎的时候,卢娇杏都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大抵也是知道媳妇会担心会害怕,山子极少会在外面过夜,都是当天就回来了。
两人的关系一天比一天融洽,感情也一天比一天好。在一个水到渠成的晚上,两人终于有了夫妻之实。
而卢娇杏也显然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在有限的条件里,她尽可能努力地将家里的日子过了起来。
她开了菜地,把自己带来的种子种了下去,还让山子出山了一趟,去买了一些小鸡崽回来,顺道家里缺的一些物什,也都添置了一些回来。
山子其实是有钱的,不过并不多,攒了这么多年,也就只攒下了十来两银子。这在山外人看来,是笔不少的银子了,可在山民们来看,这点儿银子远远不够娶个媳妇,所以他们都是很穷的。
这种思想是深入骨髓的,没有娶上媳妇的,都是穷人。
卢娇杏嫁过来后,有不少山民私下里会打趣问山子,娶这个媳妇花了多少银子。山子说没花银子,他们还不信。因为在他们来看,哪怕是个寡妇,也是需要花银子才能娶来的,更不用说这么漂亮的女人了。
是的,卢娇杏对外自称是个新丧夫的寡妇,这是当初她和山子商量出来的说辞。她带着一个女儿嫁过来,也只能是个寡妇。
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充实,枯燥但却平静。
村里的妇人并不多,年轻的媳妇只有那么三四个,其他俱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卢娇杏是新媳妇,大家都待她十分热忱,有时候男人们出去打猎,这些妇人们都会聚在一处说说话。
因为是仅有的五个年轻媳妇的其中一个,所以另外几个年轻妇人总会来找卢娇杏说话。
与其他人想比,她们显得好奇许多,总是探问卢娇杏为什么会嫁来这种地方。因为不管是从外表也好,还是从衣着打扮来看,卢娇杏都不像是一个家里穷到要把女儿嫁给山民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个年轻媳妇都各有来历。其中一个叫翠花的就是本村的,父母也是山民,长大后就嫁给这个村里打猎本事最好的猎手,一个叫豹子的山民。另外三个则都是从山外头嫁进来的,一个叫大妮的年轻媳妇,是家里太穷,爹娘为了给她兄弟娶媳妇,就以三十两的高价,将她嫁给了一个山民。而另外两个差不多也都是因为家里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许以高价嫁了过来。
其实说是嫁,不如说是卖,反正这三人从不提娘家如何如何。
也就是这三个人对卢娇杏的来历很好奇,在她们来想,这山子媳妇大抵也是被家里人卖进来的。可惜卢娇杏却从来不提这其中事情,倒是让她们挺失望的。
因此,这三人十分排斥卢娇杏,总觉得她跟自己不是一个战营的。
提起这个,就要说说了。
这三个年轻媳妇并不怎么甘愿呆在这种地方,哪怕这里有肉吃,哪怕她们各自的男人都把她们捧到了手心里,她们也对这里充满了抵触。日里总是和各自的男人吵吵闹闹的,闹得整个村子都不得安宁。
即是如此,她们各自家里的人,甚至村里其他人,都对她们十分容让。
不得不说,在这个村里,女人的地位是十分高的。别说打媳妇了,甚至连骂媳妇的都少见,大抵也是因为不容易娶到媳妇的原因。
而与之对比,安静柔顺的卢娇杏,就赢得村里其他人的欢迎。
其实这其中的道理十分简单,当命运的不堪对你露出了狰狞的爪牙,你除了笑着面对,满腹怨气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令人生厌,更会让自己变得面目丑陋。
也因此,每次那三家有哪一家闹腾起来,山子都会满心感激地抱着卢娇杏说,谢谢老天,把你嫁给我。
卢娇杏嘴里没说,心里却在想,感激上天,让我嫁给你,让我知道这世上其实还有希望。
*
在甜甜九个月的时候,卢娇杏有了身孕。
山子知道媳妇有了后,差点没一下子蹦到房顶上去,他打猎更加勤勉了,说要努力赚钱,以后带着媳妇和两个孩子搬到山外去生活。
不是山子忘本,而是山里的日子实在太苦了,苦是一个问题,最重要的是太危险。前些日子,村里有个猎户打猎受了重伤,人被扛了回来,下午就咽气了。
这个村子并不大,哪家死了人,全村的人都出面了。
人群里的卢娇杏被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攥着山子的手,生怕那日有一天他也会这样被抬回来。
其实这样的情形在村子里并不少见,山民极少有寿终正寝的,当年山子的爹就是这么死在外头,连尸骨头没找回来,山子娘没多久就跟着走了,留下了山子一个人。如今山子娶了媳妇,有了女儿,媳妇肚子里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这个质朴单纯的山里汉子,开始为妻女着想起来。
走出大山,这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山子却不得不开始想了。
而同时,卢娇杏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想等两口子攒够了钱,就托爹娘在外面卖两亩地,以后就回大溪村扎根算了。
虽这样不免又要麻烦爹娘,可望着可爱懵懂的女儿,和肚子里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卢娇杏也只能这么打算。
又是两年过去,这两年间卢娇杏一直没有回去过。
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实在抽不出空来。起先是为了隐瞒下甜甜的身世,之后有了毛头,更是离不开身。也是卢娇杏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儿,她不想拖儿带女回去拖累娘家,而是想等自己攒够了银子,大大方方的回娘家去。
不过三房那边也不是没有卢娇杏的信儿,因为有周进这门生意在,每年到了冬天,他们收皮子的时候,山子都回出山一趟。一来是卖自家攒下来的皮子,二来也是给老丈人家捎些山货。甚至因有这层关系在里头,山子从中帮着周进他们收了不少好皮子,不光给周进他们省了许多功夫,山子自己也能从中赚些辛苦钱。
其实一开始山子只觉得是亲戚,想给他们帮帮忙,而周进觉得不能白让人干,每次都会给些辛苦钱。次数多了,周进干脆把这一片儿收皮子的事托给了山子,也因此这两年山子很忙,经常山里山外的跑。
不过辛苦也是有回报的,这两年山子挣的钱比以往几年还多。
手里有了银子,卢娇杏又开始想搬到山外面的事了。
她将这事跟山子说了,刚好山子也有这种想法。两口子商量了下后,便带着儿女出了一趟山。
回到久别的大溪村,卢娇杏有一种恍惚感。
到了家门,乔氏正在院子里头晒太阳,远远看见女儿,她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她冲了过来,一面用手拍着卢娇杏,一面骂道:“你这个狠心的,几年都不回家。要不是每年你们让进子捎些山货回来,娘还以为你怎么了。你自己不回来也就算了,连累我外孙外孙女也不回来,你这个狠心的死丫头……”
卢娇杏也是泪流满面,扑在乔氏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娘……”
她不是不想回来,是没脸回来。自己已经给家里添了这么多麻烦,若是不把自己的日子过起来,她怎么有脸回来。
卢明山听到外面动静,早就走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他,也是眼中晶莹,到底是男人,做不出来妇人态,只能粗着嗓子道:“哭个什么,回来了就好。”
是啊,回来了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梅庄毅和王瑶的番外。
第132章 番外 之我是王尧()
番外之我是王尧
我叫王瑶,三横一竖王,瑶台的瑶,意指美玉。
不过在前二十四年中,我不叫王瑶,而是王尧,尧舜禹汤的尧,是个男人。
其实我小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娃子,因为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穿着男娃的衣裳,作着男娃的打扮,甚至像一个男娃似的练功。
我曾经问过我爹,为什么会是这样。我爹说当年家里穷,我娘当时被一个贪官家的公子哥看中,硬要抢去当小妾,我娘不堪受辱,一头撞死在墙上,我爹和人家大打出手,谁知把人给打死了,之后就带着我落草为寇。
当然这似乎与他为什么把我扮成男娃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也占了绝大部分原因,因为在山匪窝子里混,还是当男娃要便宜一些。尤其刚开始的时候,我爹并不是山匪头子,不过是个小喽啰,他寻常出去做买卖,便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山寨里。
这一切都是我爹跟我说的,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一直作为一个男娃这么成长着,成日和山寨里其他同龄小子爬树掏鸟窝泥窝里打滚。而当我知道我其实是个女娃,还是在我第一次来癸水的那会儿,那是我第一次流那么多血,我被吓得惊慌失措去找我爹,跟他说我受伤了要死了,我爹百思不得其解,问清楚具体后,才黑着脸找来了范婶。
是范婶跟我说,我其实是个女娃的。
范婶是范叔的婆娘。
从男娃变成一个女娃,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很久都无法接受这项事实。虽然我表面上似乎接受了,实则心里一直没有。我开始暗暗去观察男娃和女娃的区别,才终于明白男娃和女娃到底是哪儿不同,也终于懂了为什么我爹从不让我和那几个小子下河洗澡。
我不想当个女娃,因为当女娃实在太麻烦了,一个月之中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时候。及至之后,我自己当了老大,带着一票手下从陆路打到水路,每个月固定几天我哪儿也不去,也不在人前露面,别人只当我是怪癖,甚至有人猜测我曾经有个相好的姑娘,可惜红颜早逝,我看似冷面实则是个念旧的人,所以才会在那几日躲在屋里思念缅怀她。
实际上……
呵呵。
曾经有一次我爹喝醉了酒,跟我说过他心里的打算,他说以后等我再长大点,就为我招婿,以后他的位置就交给我男人。
我听了心里十分不服。
虽然我嘴里不说,但我从不吝于用行动来表示,山寨中一众年轻人中,没有一个能打得过我的。每当我打倒一个,将他们按在地上死死□□,我心里都会想,这些人连我都打不过,怎么能当我男人。
我以为这是对我爹一种无言的抗议,直到我爹走的那一日,我才知道原来我爹早就将那句话忘了。
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不都全白瞎了?
有句粗话叫窑姐的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我想我大抵就是如此吧。
不过我该庆幸这么多年我的努力,要不然我该辜负了我爹临终时的遗言。
我爹遗言十分简单——
你一定要给我们老王家留个后,一定要,要不然你爹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你爷!
o(╯□╰)o
*
其实我能说我对我爹的遗言十分嗤之以鼻吗?
没了我爹,我更能肆意的当个男人了。
之后带着一众我爹的老手下杀出重围,东山再起,及至势头太旺,被朝廷围剿,以至于从陆路跑到水路。
日子过得很凶险,但却很刺激。
我王尧天生就该过这样的日子。
记得有这么一句话,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我没读过书,就识得几个字,不知道这么形容到底贴切不贴切,但当日子过得顺当以后,范叔范婶日日在我耳根子边上念叨起我爹遗言的时候,我当时心里真是这么想的。
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要不然我娶个女人回来?!
范婶当场哭给我看。
值得一说的是,我从小不怕天不怕地,连我爹都不怕,就怕范婶的眼泪。在我是王尧的时候,我以为是因为我是范婶打小看大的,所以待她格外另眼相看。及至之后我成了王瑶,我才明白虽然我总认为自己的是个男人,其实还有一点不是,那就是我还有一根属于女人的敏感神经。
我有点怕女人的眼泪。
我早就发现了,不过一个当老大的人,怎么能有弱点呢,所以我一贯用凶恶的面孔去掩饰它。我一直掩饰的很好,当年饶过杨青山和他那女人孩子,算是唯一的纰漏,不过之后我就改了,而真正让我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也只有范婶了。
我该庆幸这两次失误,一次失误让上天将他带到我的面前,而另一次则让我下定决心嫁给他。
其实我一开始没打算嫁给梅庄毅的,我只是觉得他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当匪的日子也挺无聊,难得有一个人如此别具一格,又心思诡诈,我手边除了范叔几个老伙计,几乎没什么得力的人,所以我想将他收罗到自己手下,以后可以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哪知他却趁我不防摆了我一道。
那是我第一次吃那么大的亏,我对他留意上了。
我如他所愿放过他们那条船,去劫了另外几条。
劫了这么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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