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我秋开雨说出的话一定就做的到!你若还和他在一起,我一掌杀了他!”
谢芳菲气的无力回答,突然间用劲全力挣扎不果后,凄凉的说:“你杀他有什么用,你杀他有什么用!你杀了他,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你若和我还有一丝的关系,头一个该杀的就是你自己,然后把我一块也杀了,岂不是什么都干净了!你杀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有什么用!这难道不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吗!容情,容情,他也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一个可怜的人。明知道是无边无际的苦海,还是义无返顾,不肯回头靠岸。”
秋开雨捉住谢芳菲拼命挣扎的手,冷声说:“芳菲,我只知道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好过过,我怎么能让你好过!容情再敢贴身靠近你,我立马说到做到。”谢芳菲恨的牙齿都痛痒起来,全身不能动弹,隔着秋开雨薄薄的青衫,对准胳膊用力咬下去,毫不留情。嘴角立刻就尝到丝丝血腥的味道,随着口腔里的唾沫,一点点溶解在自己的血里,心里,彼此混淆,再也分不清楚。
秋开雨就这样任她狠狠的咬着,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睛里的凄楚酸痛像是昆仑山上长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刻在了眼骨里,眼睛里轻易是看不出来的。
谢芳菲将积聚的恨意统统发泄到又痛又痒的牙齿上,咬的自己都心痛了,半晌,突然就哭起来,边哭边哽咽的说:“你这又是做什么!你这样又有什么用!一时糊涂起来,你可以这样;一旦清醒过来,你转个头还不是一样的要将我一脚给踢开。你用手困住我又有什么用!就是心,你也困不住我。你还想不想让我活,你到底想不想让我继续活下去!”声音渐渐的低下去,是沙滩上的浪头,猛的冲上来,然后又猛的退回去。转眼间退到无边无际的浪头里,一片的水,浩瀚苍茫,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秋开雨听的谢芳菲这一番赤裸裸的控诉,另外一个自己又重新回到体内,满心的无力,无边的茫然之下,颓然的松开双手。左手上的衣衫上印着清清楚楚的血迹子。谢芳菲看着这个房间,看着那张碍眼的软床,心上的伤是冬天已然过去仍旧留下厚厚伤疤的冻疮,想忘都忘不了!
谢芳菲无奈悲愤的死死盯着秋开雨,然后恨恨的说:“秋开雨,你不要滥杀无辜!容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每次死里逃生,都是容情救的我,你有什么资格去杀他,又是为了什么去杀他。他,他,容情他本来就比你好的多,好很多很多。你又有什么好!你又有什么好!你只会一次又一次的逼迫我!我们这次正正式式的了断了吧!”说着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开。女人的心肠狠起来的时候,绝对不会输于任何一个男人。
秋开雨不知道谢芳菲为什么突然间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还以为是容情的缘故,眼睛里现出浓浓的杀机,一直都褪不去。见谢芳菲走到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力拉住她,愤怒的说:“你要出去见容情?好!今天我让你去见他最后一面!”谢芳菲奋力甩开他的手,眼睛里露出鄙弃的神色,嘶吼般的说:“你还来纠缠我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去纠缠明月心,想必她一定乐意的很!”然后又恍然大悟,嘲讽似的说:“哦,我差点忘记了,你们早就纠缠在一起了。那你还来纠缠我干什么!你他妈的给我放手!”秋开雨听的谢芳菲这照头狠狠的淋下来的一盆凉水,愕然止步,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伸不出去,同样也缩不回来。就如同他对谢芳菲的感情,收不起,放不开。
谢芳菲的心火是开了闸的水,一路奔腾汹涌而下。趁着洪水和烈火,咬牙切齿的说:“秋开雨,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了。你也不要再胡乱插手我的事情了。我现在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还是和明月心儿女情长,耳鬓斯磨去吧。”打开门,毅然走了出去。留下满脸苦笑,无可奈何的秋开雨。以秋开雨这种情商,什么是狠心绝情的话,什么是一时的气话,还是分得清楚明白的。这个时候的谢芳菲和一般的人没有丝毫的分别,而她本来就是一般人。
容情无意中听到谢芳菲被明月心请去喝茶聊天的消息后,立刻飞奔出来,满心的担忧,四处寻找,人急的差点就在室内施展轻工了。这个消息烟雾弹自然是明月心故意让人给放出来的。她的目的不但要容情消耗功力救谢芳菲,而且要在秋开雨的眼皮底下让秋开雨彻底的死心。哪里知道事与愿违,这两个人就如同杂糅在一块的乱麻,越扯越紧,分都分不开。
容情遍寻了一趟,正要下楼的时候,眼角看见双眼湿润的谢芳菲,神情又悲又苦,又气又怒。连忙跑过来,连声问:“芳菲,芳菲,你怎么了?是不是明月心这个女人又欺负你了!这个女人,简直是蛇蝎心肠,以前差点要了你的命还不够,如今在建康也敢这么明目张胆!我们一定不能这么就放过她!芳菲,芳菲,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什么伤?”
谢芳菲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担心秋开雨一怒之下将他给杀了,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然后摇头说:“没有什么,只不过狠狠的吵了一架。”容情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疑声问:“你和明月心大吵了一架?”谢芳菲不想解释,故意将错就错的胡乱点了点头,一时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突然间就觉得心力憔悴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着容情更加的心虚和不安,于是刻意问:“始安王和萧大人他们还在吗?”
容情点点头说:“大家看塞外的歌舞看的很有兴致,所以还没有走。”谢芳菲点了一下头,神情有些黯然的说:“我累了,还是先回去了。”容情要送她回去,谢芳菲摇头说:“你还是跟着大人吧,秋开雨就在这附近,明月心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还是留下来护送大人吧。让几个侍卫跟着就可以了。”容情看着她一脸疲倦的样子,欲言又止,还是留了下来。谢芳菲就在马车上梦见秋开雨和明月心,恨不得两个人立即都死了算了。原来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第52
谢芳菲筋疲力尽的回到萧府,将头埋在被窝里,狠狠的睡了一觉,睡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简直不知今夕是何夕。别人用寻欢作乐,吃喝嫖赌的方式沉醉麻痹自己,而谢芳菲的疗伤密药却是睡觉,真正的沉睡不醒。只要累,就可以睡的着,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不负重荷。她信奉的理念是哪怕天塌下来,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也要好好的睡觉。当年她父母失事的时候就是这么熬过来的,从梦里,再到现实一夜一夜的熬过来的。梦里,她的梦里又是另外一个世界,按照自己的想象和愿望构成的完全不同的空间,是眼前镜子里反射成的虚像。现实是怎么样,镜子里的成像的左右就完全对调过来。似乎只有在那里,她才可以随心所欲,才能满足心中长久压抑的渴望,让这种虚无飘渺释放出来,消失不见。那种非现实的梦境,在梦里她依旧清楚的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仍然希望这样,仍然不愿意错过这么仅有的一点幻想。现实里的她有太多的纠葛无奈,只好希望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大睡过后是八百里烟波浩淼的洞庭湖,白茫茫的一片,不着边际,无处着地。好不容易将漫无边际悬浮着的思绪扯回眼前来,又是“庭院深深深几许”,更加的寂寥惆怅。她长叹了一口气,起身往甘露禅寺去看望小文。她的心似乎已经老了,然而小文,小文是可爱的,是可以全心全意付出和信赖的。
几天不见,用眼睛都可以清楚的感到小文长大了许多。似乎是雨后的春笋,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冒出头来,然后卯足了劲,一个劲儿的往上窜。那眼,那眉一天一天的不同,让人联想到二月山城闻惊雷声而用力破土抽芽的嫩枝新叶,一片一片都是新鲜的,光洁的,充满活力的,连叶上的脉络似乎都在流动,满是色彩斑斓的光辉,谁看了都会欣喜。谢芳菲笑着抱起跌跌撞撞向自己跑来的小文时,似乎可以感到两个人心里的血瞬间流在了一起。那样新鲜活力的血液流在自己的体内,连带自己也开始抽枝发芽。谢芳菲不但感激小文,而且真心爱着他,没有任何顾虑的爱着他。
谢芳菲笑着说:“小文这几天好不好?来,姐姐亲一个。今天带小文去吃好吃的东西好不好?”小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只是将脸拼命的往谢芳菲的脖子里凑,小手抓住谢芳菲肩上的头发把玩。弄的谢芳菲笑骂:“你是猪吗?怎么一直拱呀拱的。再拱的姐姐浑身发痒,小心你的屁股。”身边年长的大娘也笑了,然后说:“小姐,小少爷这两天有些不舒服,暂且还是吃清谈一些的东西比较好。”谢芳菲注意起来,问:“到底是怎么了?身体怎么会不舒服呢?”大娘回答:“请大师看了,大师说只是着了凉,肚子有些不舒服。让注意饮食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开方子煎药。”谢芳菲放心下来,点头说:“大师的话不错,药还是少吃的好。岂不闻是药三分毒么。那小文这几天都吃些什么东西?”大娘笑着说:“喝一些清谈的菜粥呀桂圆莲子汤之类的。不过不是很喜欢吃,要千方百计的哄才肯吃,老是要吃糖。”谢芳菲拍了一下小文的屁股,恶声恶气的说:“不准挑食,酥糖要少吃。”然后对大娘说:“大娘,您可千万别惯着他,小孩子可不能惯坏了。我还盼着他将来有出息呢。”然后又说:“大娘,我抱小文先去看看大师他忙的到底怎么样了,听说又在炼一种新的丹药了。”
陶弘景依然还在丹方炼药,皱着眉头,一脸不善的样子,大概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谢芳菲抱着小文一边胡乱的翻看那些还没有经过处理的药石,一边问:“大师,你炼丹又遇到什么麻烦了?”陶弘景摇头,半晌才解释:“我已经炼成了一种新的丹药,想要取一个合适的名字。可惜想了几个都不满意。”谢芳菲笑说:“大师就因为这么一点子事犯愁呀。这还不好办,随便拣一个不就行了。你不是博古通今嘛!怎么看起来你取个名字比人家曹植做七步诗还难呢。”陶弘景肃然的说:“芳菲,你又在胡说了!这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事情。这个丹药可是费了我半生的心血,用新的方法和新的药石炼制而成的,是史无前例的一种创新。所以怎么能随便拣一个名字胡乱凑数呢!”
谢芳菲暗中吐了吐舌头,低头对怀里的小文说:“小文乖,来叫陶爷爷好。对,陶,爷爷,好,真聪明,就是这样。”小文果然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陶爷爷”,然后伸出手,扑过去要陶弘景抱。他近日见陶弘景见的多了,全然不怕他,还时常黏着他。
陶弘景故意不予理会,还用眼睛瞪着小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小文见陶弘景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不但不害怕,居然还嘻嘻的笑起来,连半个身子都朝他那边倾斜过去。谢芳菲笑一笑,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小文塞到他手里,然后涎着脸说:“大师,难得小文喜欢你,你就收他做你的关门弟子好了。这么一个乱世里,跟着大师倒是大有前途的一件事。说不定将来继承你的衣钵,将你这个茅山宗发扬光大,流传千古呢。这也是一件好事呀。”
陶弘景这次没有一口回绝,伸手抱住了小文,然后微笑着说:“现在看来,你收养下这个孩子还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啊。你看死水一样的甘露禅寺现在多么像是人住的地方。这个孩子样貌清奇,说不定真能继承我的衣钵呢。等到懂事的时候,我还活在这个世上,我就收他做我的入室弟子吧。”
谢芳菲听他的话又喜又悲,喜的是他居然会同意收小文做他的关门弟子,将来小文也不用受那些高门士族的欺压了;悲的是他说的“我还活在这个世上的话”,这样的世道,连陶弘景这样的人都没有存任何的希望和信心。谢芳菲一时间没有说话,看着又向自己伸出小手的小文,双手一把接了过来,靠在心口上,然后缓缓的说:“大师,小文,我是真的将小文当作自己的亲人了。雍州城外的那些老百姓都感激我收养了小文,可是他们不知道我现在真正感激的却是小文。看见小文,总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糟糕了,总有希望,总有出路的。看着他,心里自然而然的会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我真是感激自己当初收养了小文,不然今天的谢芳菲连精神都不知道应该放到哪里去。”
陶弘景感叹说:“这就是你们的缘分呀。当初我也很反对你什么都不顾,就这么莽撞行事的。可是现在连我也真心喜欢起他来。这样的乱世,我一向不相信什么善恶因果报应之类的。可是看见你和小文这个孩子,才不得不承认,世界上还是存在善有善报的。可见因缘宿命之类,实在玄妙,难以忖度。”
谢芳菲眼睛红了起来,叹气说:“小文其实可怜的很,什么亲人都没有了。我也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和他一样的可怜。现在两个人相依为命,总算有个寄托,将来说不定互相扶持呢。大师,我现在,现在是什么都不敢奢望了。你不知道,我,我差点就没有力气活下去了。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似乎一切都靠不住,看的见的看不见的转眼就消没不见,再也没有了。靠的住的只有自己胸腔里的一口气和眼前的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这样看来,我还不算最糟糕的。”
陶弘景点头说:“芳菲能够这样想,再好不过了。这个世上总需要有一些不变的东西来应付随时无常的事物。你当初的善心将来一定有善报的。好了,因为你今天这样一番话,我这个丹药的名字也有了。以前炼的丹药叫‘成胜’,如今这个就叫‘善胜’吧,劝人为善的意思。因为有你这么一个故事,再俗也没有关系,到底是有其来历的。”
谢芳菲也笑着说:“善胜,真是有够俗气的。大师,你这次炼了几粒呀,多的话能不能顺手给个一两粒。将来有病可以治病,没病也可以强身呀。”
陶弘景白她一眼说:“没有,有也不会再给你。又像上次那样拿去糟蹋吗!这个可是真的要用来续命用的。”
谢芳菲愕然,然后问:“续命用的?续谁的命?谁这么大的面子!”忽然想起来,“啊”的一声说:“续那个皇上的命?”陶弘景点点头,然后迷惑不解似的说:“他这个病,近日奇怪的很,表面上似乎有好转的迹象。可是仔细看起来,又不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现在连我对他这个病也没有底了,究竟还能活多久,那只好听天由命。”
谢芳菲有些急道:“大师,你怎么能听天由命呢,你好歹让他的性命再延长一段时日呀。”陶弘景瞪她说:“我这不是已经想出法子了吗!不然辛辛苦苦的炼这个丹药干什么。只盼严重的时候可以拖延上一两天。”
谢芳菲问:“大师,皇上还是这样昏迷不醒吗?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服用这个丹药?”陶弘景回答:“这个东西又不是太上老君的起死回生的仙丹,用了一次,第二次就不管用了。等到他不行的时候再用吧。”谢芳菲胡乱的点点头,心里有些不安起来,说:“大师,这么些时候了,我也该走了。小文就继续放你这里了,到底安全一些,不像萧府人多手杂的。”陶弘景点点头说:“小文就放这里,你走吧,这里有人照顾他的,不用担心。”谢芳菲出来亲了亲小文的脸蛋,依依不舍的说:“姐姐走了。小文要乖乖的听话,好好的吃饭,知不知道。姐姐下次再来看你哦。来,跟姐姐说再见。”拉着小文的手教他左右摆了两下,走了两步,还是有些不舍,回头看了一眼,才迅速的离开了。
谢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