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的说:“那小文到了建康后就有去处了。还有比大师那里更安全的地方吗!”气的陶弘景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她。
形势这么紧张,谢芳菲自然也不想带着这么一个小孩去建康,可是单独将这么一个小孩子扔在雍州又放心不下。还不知道这一去要去多久呢。可是交给陶弘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绝对安全无虞。天下间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就连萧鸾见了他还不是照样得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声“陶大师”。
谢芳菲哄了一会儿小文,仍旧将他扔在陶弘景的别馆里,和容情慢慢的走回萧府。夜凉如水,寂静无声。谢芳菲长叹了一口气,决定将自己和秋开雨的事情坦白的告诉容情,免得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
谢芳菲惆怅的说:“容情想必是清楚我和秋开雨之间的孽事。从当天晚上离开雍州起,我为了救活他,确实吃了一些苦。后来又为了恢复他的武功绞尽了脑汁。他为了我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又三番五次的受人威胁。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们两个人还是注定没有好结局的。他仍旧一心一意的想要做他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而我也开始厌倦了东藏西躲的日子。就算他不离开,两个人到最后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如今彻底的一刀两断了,可是我想起他心还是会痛。我曾经告诉自己,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欠他什么了,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不要再想着他了。可是,容情,我实话告诉你,我想起他的时候心口里跟针扎过似的。容情,我这么一个人,连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一定要想清楚了。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容情仔细听她说完这么一大段话,然后认真的说:“芳菲,我对你的心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少。你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看不起你自己。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勇敢的女子。你甚至肯收养一个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小孩。你总是有办法解决大家都认为不可能解决的事情。就是你和秋开雨之间的事,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是一件孽事。只是他伤你太深了,你们或许真的不适合。我看着你带着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秋开雨离开的时候,心里只希望那个将死的人是我。芳菲,你总会忘记秋开雨的。今年忘不了,明年总可以忘的了吧,还有后年再后年呢。我记得芳菲曾经对我说过,不管什么事情,过了十年八年后就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了。芳菲,你现在还会心痛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你不能因为这样什么都一概拒绝呀。你不是也说你已经和秋开雨一刀两断了么,你总要往前看才是。芳菲,天下间其他的人我都不放在眼里。”
谢芳菲垂头不语,或许因为容情将来真的可以将他给忘记,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容情,容情实在是很好的一个人。容情送她到门前,低声说:“芳菲,以前的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谢芳菲眼睛有些湿润的说:“恩,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容情,真是谢谢你。”容情看着她暗夜里亮闪闪的眼睛,强自克制住自己,笑了一笑,还是就这么离开了。
谢芳菲心潮起伏,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叹气的想谢芳菲总不能再是以前的谢芳菲,人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总是要往前走。
一大早起来就看见整个萧府全副武装,准备上路了。萧衍见到谢芳菲让她过来,有些犹豫的说:“我想将柳庆远留在雍州打点战后的一切事宜,芳菲认为怎么样?”谢芳菲想了一下,说:“我觉得还是让吕僧珍吕参军留下来比较合适。”萧衍说:“吕僧珍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我想带他一块去建康。”
谢芳菲说出她的理由:“大哥,我们这次去建康,并不是带兵去打仗。我们只能智取,不能力敌。建康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就是要达也打不赢。再说了,让吕僧珍留在雍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让他做。”萧衍忙问是什么事情。
谢芳菲认真的说:“大哥,我们要未雨绸缪才是。是时候招兵买马了。等到我们回到雍州,一定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行。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时代,武力才是最强大的后盾。记得有一个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所以大人一定要提前进行此事。而吕参军是不二人选,当仁不让。若是由他留在雍州进行此事,大哥便可以放心前往建康了。吕大人将来会成为大哥的左右手呢,一定会大哥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
萧衍点头同意了,说:“芳菲上次说的将城外那些年轻力壮的难民征收入伍一事就让僧珍负责好了。顺带让他将我的信印拿去,就说因为兵员短缺的关系,要在整个襄樊地区大量征兵。”叫来吕僧珍,当面将这件事情交代清楚。
谢芳菲连忙插话说:“僧珍,你绝对不可以强行拉人入伍啊。萧大人在民间的声望绝不能因为这次征兵一事而弄的人心尽失。如果真的遇到有什么困难的话,那就给每个前来征兵的人一小笔钱财好了。这种又有银子又有前途的事情,想必大家都乐意。”
吕僧珍有些为难的说:“可是我们军中的银饷有限呀,恐怕办不到了。”谢芳菲“哦”了一声,见萧衍也是一脸的无奈。遂问:“上次我们向曹虎使的美人计可奏效了?”吕僧珍回答:“曹虎确实没有再难为粮草了。可是这么一大比一大比的银子,恐怕不是这么容易。”
谢芳菲笑着说:“曹虎这么一个吝啬鬼,打死他也不肯交出这么多银子。可是我自然有办法帮你筹措筹措。雍州最富的是谁?”
这次是萧衍在旁边回答:“是‘宝瑞通典当行‘的大当家胡一天。他的当铺遍布整个大江南北。就连北魏也到处是他的当铺。虽然说不上是天下的首富,但是雍州的首富却是无可争议。”
谢芳菲心想,又是这么冤家路窄的。笑着对吕僧珍说:“你只要对他表示表示,还怕不乖乖的来孝敬您老人家。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商人就更是了。花钱消灾的事情,自然乐意。‘宝瑞通’开了这么一个头,其他人自然就好说话了。这比饷银自然就没有问题了。天下的商人无商不奸,就让他们肉痛一下也是应该的。只是不能过分,点到即止就可以了。”听的吕僧珍满心欢喜的走了。萧衍在旁边也禁不住莞而一笑,摇头走开了。
想要快速的到达建康,自然还是坐船沿着水路一直东行。为了赶时间,船行的飞快,可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达的事情。谢芳菲一闲下来,心里闷的慌,又不敢在萧衍的眼皮底下聚众赌博。幸好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文。小文可能是吃的好了一些,就这么些天,已经能摇摇晃晃的走两步了。只是放了手,还是害怕,轻易不肯走,傻愣愣的看着谢芳菲,站在房间的空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嘴角撇呀撇的,可怜兮兮的喊着“姐姐”,眼睛首先就湿了。谢芳菲见他这个样子,不忍心继续逼着他走路,心想会走的时候自然会走,也不能拔苗助长,适得其反。叹口气,抱起他,胡乱的教他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听的容情都看不下去了,委婉的暗示了几句,可惜谢芳菲丝毫没有自觉性。
这样一来,日子倒也过的飞快,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伤春悲秋了。等到船终于进了秦淮河畔的时候,又想起当日被秋开雨挟持的事情。心里叹气,建康这么混乱,正是混水摸鱼的好时机,他也一定在建康吧。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见了面又是一番什么光景。就此形同陌路人了吗?还是什么话都没有了。唉,或许,还是不见面会比较好。
第47
古人有言:“欲王西北,必居关中;欲营东南,必守建康”,可见建康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建康山环水饶,附近一带多山峰丘陵,具有代表性的就有龙脖子山,富贵山,覆舟山和鸡笼山;长江和秦淮河是建康最主要的两条河流,推动了整个建康经济的发展。建康的地理形势得天独厚,“前据大江,南连重岭,凭高据深,形势独胜”,形成多道天然的屏障。任凭敌人如何强大,一时半刻也难以攻下。建康的重要性还在于它不但利于防守,而且利于进攻。只要一路挥军渡江北上,即可越过一马平川的江淮平原,直指黄河流域。可惜,自从孙吴定都建康以后,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北定中原,一统天下。
整个建康都城北依覆舟山,鸡笼山和玄武湖,东凭钟山西麓和东渠青溪,南近秦淮,西隔五台山与外围军事重地石头城遥相呼应。谢芳菲随着众人在秦淮河畔的长干里下了船,便是十里繁华的秦淮一带了。东南形胜,自古繁华,码头上人来人往,穿梭不绝,一片热闹兴盛的景象。秦淮河畔有一条长达七里的南北大道直通向建康的宫城,大家都称呼为苑路。苑路将整个建康都城分为南北两段,成为一道人为的中轴线。路的两侧分布着许多官署和军营。而秦淮河畔的长干里和大市一带,乃是密集的居民区和商市所在。所以建康的繁华和热闹全部都集中在秦淮河的两岸。
谢芳菲早就抱着小文跳下船来,和容情站在岸上看着众人陆陆续续的下船。来迎接的马车早就停在岸边上了。不等萧衍这一众人上车,不远处忽然骚动起来。一大批的官兵井然有序的开进码头,旗帜鲜明,威风八面,后面赫然是高踞马上的始安王萧遥光,旁边是在战场上率先弃械投降的崔慧景。看这个架势,当是要迎接某位重要的人物的到来。谢芳菲自然不会以为他们是特意前来迎接萧衍等众人的。谢芳菲将手上的小文交给身边的容情,悄悄走到萧衍的身边,低声说:“大哥,你看萧遥光和崔慧景要迎接的人究竟是谁?竟然这么大的排场!”萧衍慢慢的摇了摇头,面色凝重起来。谢芳菲也没有再说话。
过了半晌,见到一艘华丽高大的大船慢慢的泊在了特意清空出来的航道上。许多兵士模样的人首先下船,一列列站好后,才见到一个四五十来岁的人走下来,身穿军服,体形挺拔,眼神锐利,给人果断狠辣的感觉。谢芳菲听的旁边的萧衍低声惊呼:“竟然是平西将军王敬则!”谢芳菲心神一跳,想到那句“汉北有失地之象,浙东有急兵之征”,没有想到王敬则也到建康来了。建康的形势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的多。
萧衍这边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排场,可是众多的人数和高大的战船却引起了站在船梯上的王敬则的注意。他眼睛漫不经心的向这边瞟了一下,忽然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中间的萧衍。走下来低头和萧遥光说了几句话,萧遥光和崔慧景有些惊讶的朝这边看过来。过了一会儿,三人同时向萧衍这边走过来。
萧衍连忙笑着迎上去,装作欣喜的说:“没有想到王将军也来了建康了。真是意外的惊喜啊!”王敬则也笑着说:“萧大人不也是一路从雍州赶来了吗!”萧衍笑着敷衍了两句,忽然听的崔慧景在一边有些阴森森的说:“没有想到萧大人居然放下冗繁的公务,到建康来了。”萧衍立刻转头对旁边的两个人说:“王爷,崔将军,自从雍州后,别来无恙乎?今日见到王爷和崔将军风采更胜从前,心里实在高兴的很。”两人自从雍州战败后,日子当然不怎么好过。崔慧景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只有萧遥光依然不动声色,微笑着说:“真是托了萧大人的福,一切安好。不知萧大人此番前来是有什么重要的军情吗?”萧衍肃然说:“听闻皇上龙体欠安,想起下官当年和皇上纵横沙场的日子,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因此特地前来看望看望皇上。”又对王敬则说:“不知王将军此次从浙东一路赶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上达天颜吗?”王敬则回答:“本将军一来关心皇上的龙体:二来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向朝廷禀报。”显然不愿多加透露,转开话题说:“今晚王爷亲自为本将军设宴接风洗尘。不知萧大人可否赏光前来呢?就算本将军顺带也替大人接风洗尘好了。这个顺水的人情,萧大人若是能来,王某实在是感激不尽。怕只怕萧大人见怪,说王某小气,不肯前来呢。”他这么一说,萧衍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答应下来。王敬则又邀请萧衍一同登车,萧衍连忙找个借口拒绝了。王敬则也没有强求,说了几句话后,和萧遥光等人告辞先行离开了。
谢芳菲心里冷笑,好大的胆子,就这样公然勾结起来,萧鸾还没有死呢,迟早要你的狗命。走上前有些疑惑的对萧衍说:“王敬则此次来建康到底有什么企图?还有他力邀大人参加他那个什么接风洗尘宴究竟是什么意思?”萧衍眼色冷峻,没有说话,跨上马背,率先离开了。
谢芳菲叹气,还没有进入建康,言辞上你来我往的首先就较量了一番。看来前路多舛啊。整个建康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台下面却是暗潮汹涌,各方人马正斗的你死我活,不亦乐乎。wωw奇Qìsuu書còm网看着熙熙攘攘的码头人群,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爬上马车的时候,又走了回来,四处看了看,然后问:“陶大师呢?怎么没有见陶大师他老人家的马车?”容情笑着说:“你还陶大师呢!大师懒的理会世俗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早就走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呢。”
谢芳菲泄气的说:“大师怎么就走了呢!我还要将小文送到他那里去呀。”想了想,叫来一个侍卫吩咐说:“你去告诉一声王长史,就说我先不回府了。和容公子先去陶大师那里走一趟。”然后对容情说:“我们先上马车吧。”岔开路,往甘露禅寺去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通往甘露禅寺的一条大街上早就已经挤的水泄不通,更不用说妄想通过马车了。谢芳菲奇怪的看着突然间这么多的老百姓,似乎万人空巷,全部都到街上来了。容情“哎呀”一声说:“今天竟然是‘浴佛节’,居然忘记了!”对谢芳菲说:“芳菲若想坐着马车过去的话,恐怕是行不通了。”谢芳菲苦笑:“不是恐怕,是一定。”只得下车。谢芳菲吩咐车夫:“你先回去吧。我们慢慢走过去就行了。”说着抱着小文跳下车来,和容情挤到人群里,一步一步往前面挪。
容情缓缓道来:“每年的四月初八相传是佛祖诞生的日子。所以每次到了这一天,所有的佛寺和四众信徒都要举行‘浴佛法会’。在佛堂中或露天下净地设灌佛盘,在盘中的莲台上安置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释迦牟尼太子的金像。全寺的僧侣以及众多的信徒都要以香汤沐浴释迦牟尼太子的金像,作为佛陀诞生的纪念。并且众多的寺院都要设斋以五色水浴佛共作龙华会,也是纪念的意思。”
谢芳菲好奇的问:“五色水?究竟是什么水?”容情微笑说:“并不是真的五种颜色的水。以都梁香为青色水,郁金香为赤色水,丘隆香为白色水,附子香为黄色水,安息香为黑色水,用来灌佛顶。每到这一天,许多得道的高僧都会出来开设佛坛,大讲佛经,弘扬佛法。前来的民众常常挤的水泄不通。还有一些富贵人家在路边摆上酒菜,设流水席,连绵数十里,前来观看以及就食的老百姓上万人,花费不计其数。所以今天才会这么的热闹。”
谢芳菲无言以对,只能大叹奢侈浪费。天下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呢,为了一尊佛像,这样大肆铺张。想起杜牧曾经就感叹过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不禁心有戚戚然。自从佛教传入中土以后,最盛莫过于南朝时期了,就连皇帝都要出家当和尚呢。谢芳菲想都不敢想这以后的事情。将来,将来一定是要走的,越远越好。
小文看见这么多人,兴奋的一直动来动去。睁着漆黑的小眼珠到处东张西望,小手小脚也不肯停歇。他人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