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府库之中不是还有……”话音未落,随从连忙劝道:“大人万万不可,按律例,擅自动用府库银两,论罪当斩!”那官员瞪了他一眼道:“你怕什么?横竖是个死,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只要稳住上头,我看下面的人谁敢闹翻天不成?去,找赌场管事再借五万两,就说明儿一并还。”那随从还欲啰嗦,一看大人脸色阴沉,哪还敢再放半个屁出来,只得转身去了。此时蓝州判面前的筹码业已只剩一枚,我正担心他亦同那人一般下场,忽见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从后面伸来,拍拍蓝州判的肩膀:“蓝大人,适可而止,我们志不在此!”原来是黑管家驾到。蓝州判并不恋战,起身与黑管家携手而行,道:“老黑,我一接到你的飞鸽传书,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这里。你在信中说这里刚来一个PL美眉,情报属实吗?”黑管家道:“当然。昨夜白大人已捷足先登。我见那美人儿委实销魂,故此才约你来此快活一场。”说话间,一行三人已来到白楼门外。侍立门前的管事认得蓝州判及黑管家,忙将我们迎入花厅。我悄声问蓝大人这里与寻常妓院有何不同,蓝州判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能够来这里的人,多少有些来头,而这里的粉头,并无半个庸脂俗粉,个个都是正宗的大元帝国高等学府中万里挑一的人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经过专业训练,精于房中媚惑之术及床上交合之法,与她们ML,那才真叫个不枉此生。”听君一席话,省我十本书啊!蓝州判的真知灼见,让我受益匪浅,同时不禁跃跃欲试。三人在花厅落座,一侍女上前奉茶,我定睛一看,白楼果然名不虚传,里面的妹妹那叫一个“白”呵!非但白得肤若凝脂,幼嫩细滑,脸上也只一层淡妆,却掩不住她的天生丽质,秀美无双。一个侍女便令人如此惊艳,何况正主儿还没登场呢!各位看官不难想像,此刻我的心情是如何汹涌澎湃,充满期待!与吾等草民不同,蓝州判和黑管家对美色早已司空见惯,以这侍女的姿色,虽可令我心旌摇荡,但他们却波澜不惊,只顾专心品茶谈天。那侍女眼睛很毒,一眼看出我是个跟班的,居然不鸟我,把我恨得咬牙切齿,心说:等哪天老子飞黄腾达,来这里第一个就买你出台!茶过三巡,话入正题。黑管家对那管事道:“蓝大人得知京城来了个色艺双绝的如花姑娘,特来捧场!你前头带路吧!”管事轻轻一拍手掌,帷幕后便又款款步出一位妙龄美姝,带着我们往楼上行去。上了二楼,眼前不由一亮,这里尽是一些奇珍异宝,随便一样都是价值不菲。正自看得目不暇接,一行人已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我偷眼去看门顶,上面的牌子上是温存婉约的四个字“怜花小居”。轻轻地敲门,没人应答,让我情不自禁想起一首古诗“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思量徘徊间,房门“呀”的一声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隐隐露在罗裙外,一只穿着绣花鞋的三寸金莲,单是脚踝的那一片白,就叫人觉得看着无比的养眼舒服。顺着罗裙往上打量,细腰丰胸,凹凸有致,身段纤秀苗条又不会让人感到过于瘦弱,裁剪得体的苏绸衣裳穿在她身上,更显风情万种。再往上看,不但我如遭电击,脑海一片空白,就连蓝州判这等久经沙场的“干将”,也是目瞪口呆,如痴如醉!那是怎样美丽的一张脸啊!用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如花似玉倾国倾城这些个华丽的词语,都远远不足以形容她的容颜,我想这个世上不可能再有任何语言能够贴切地用在她的身上,即便西施再世,貂蝉重生,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正文 第八回 且看群丑舞翩跹(3)
一想到这个超越凡俗,天仙般美丽的女子,竟然就要被蓝州判这号狂蜂浪蝶无情地占有,我心里顿时感到极端不平衡!如花姑娘认出了黑管家,嫣然一笑道:“黑管家昨夜带白大人前来敝处,今夜又带的是哪位?”这一笑的风情,已足以令在场众人如饮甘醴,沉醉其中。黑管家当即向她引见蓝州判,像我这样的跟班,自是没有说话的资格。入得闺房落座,美酒佳肴便源源不断地送来。如花姑娘殷勤地举杯劝酒,居然没有半点看低我的意思,让我感动不已。两朵红云浮上她的脸颊。她趁着几分酒兴,洗手焚香,坐到琴台前为我们弹奏一曲《雁落平沙》。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待听者从美妙的意境中回过神来,无不鼓掌称好!看着我见犹怜的如花,蓝州判显然已是心猿意马,碍于黑管家在场,不好意思开口逐客。不过细心的黑管家还是从他的坐立不安中察觉到我们的蓝大人早已饥渴难耐,于是笑着起身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秋夜一时亦难得。时辰不早,我们就先行告退,不耽误蓝大人的良辰美景!”说完暗示我一同退下。我若退下,如花姑娘不就成了羊入虎口么?这……这可如何是好?见我还在磨蹭,黑管家狠狠瞪了我一眼,无奈之下,我只得向蓝州判请了晚安,随黑管家往门口退去。“砰”的一声,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房中众人吃了一惊,抬眼望去,但见一个面带几分酒意的青年男子,长得像个瘦猴,醉眼蒙眬地看着我们。黑管家戟指对方:“你是何人?”那瘦猴打个饱嗝,似乎清醒了些,径直走到桌前,拿起数十年窖藏的上等“花雕”,自斟自饮了三杯,这才悠悠然说道:“列位,我走错了房间,打搅各位清兴,自罚三杯!”也是合该有事,瘦猴一则冲撞了蓝州判的兴致,二则过于无礼,那“花雕”一壶就要百两纹银,岂是寻常人随便喝得?三则蓝州判想在如花姑娘面前耍耍威风,于是抬起蒲扇大小的右手,毫不客气地与瘦猴的脸蛋发生第一次亲密接触。“啪”!瘦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漏风耳光!顿时成了酱紫之色,半边脸庞亦肿起老高!或许他这辈子还没挨过别人的打,愣在原地呆若木鸡。蓝州判想是平常抬手打人乃是家常便饭,何况对方擅闯自己房间理亏在先,是以得风便扯篷,得理不饶人,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就要将他摔出门外!瘦猴这时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来人”,就听见外面楼梯上脚步声纷然骤起,有人正往楼上奔来。我还算机灵,从门口探头一看,乖乖龙的东,黑压压一片人群直往这里涌来,看装束应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家丁。我何曾见过这等仗阵,当时就吓得脸“刷”地变得比白纸还白,结结巴巴道:“蓝…蓝大…人……”蓝州判情知有变,但在美人面前还要保持自己的风度,当下放开瘦猴边往门口走去边道:“何故大惊小怪?”待看见来势汹汹的人群,居然反应极其敏捷,“嗖”的一声从我身边掠过,闪到黑管家身后。敢情这老小子练过“凌波微步”不成?门口瞬间就被家丁们堵住。为首的总管朗声道:“公子有何吩咐?”瘦猴有人撑腰,这下可抖起来了,揉着自己的脸颊,恶狠狠地盯着蓝州判,恨不得将他活剥生吞下去一般。蓝州判纵使胆大包天,但眼下势单力薄,面对如狼似虎的家丁,只好装聋作哑。如花姑娘倒是面不改色,款款走到瘦猴面前,从容说道:“这位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一场小小的误会,何至于大动干戈?这位客官不是外人,乃是光州的州判蓝大人,还没请教公子高姓大名?”她巧笑嫣然,吐气如兰,但言外之意却是在暗施压力。毕竟,在光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蓝州判蓝大人的大名可称得上是如雷贯耳,孺妇皆知,相信没有几个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我暗自佩服如花姑娘的胆识与口才,非寻常女子能够企及的境界。谁知瘦猴方才猝然受辱,并未留意如花的存在,此刻不看则已,一看见如花的绝世容颜,登时魂飞九霄云外,她说的什么话,瘦猴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痴痴盯着对方,哈喇子沿着口角直往下流却浑然不知。家丁总管见状,忙上前隔断瘦猴的视线,重复一次方才所言。瘦猴这才回过神来,颐指气使道:“把这几个瘪三海扁一顿,用绳子捆牢了,扔到楼下的水池里喂鱼,然后将这位MM送到我房间来。”得,咱哥几个在这个家伙眼里都成混混了!看来这位仁兄平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角色,为人狠毒,一开口就要人家的命!家丁们见主子发话,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上梁。虽则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但在这危急关头,为了保护蓝大人,为了替如花姑娘解围,更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我豁出去了,一把拔下如花秀发上的银簪,飞快地用胳膊箍住瘦猴的脖子,簪尖直指他的下颌,狂喝一声:“都给老子退下,不然他就没命了!”这招擒贼先擒王果然有效,家丁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但他们也不肯轻易让步,堵住门口不让我们撤退。蓝州判本已吓得噤若寒蝉,见形势已有转机,马上恢复镇定道:“小毛,干得好!此番你立下大功,回头我一定重重有赏!你不要放手,我马上叫人!”他立即飞鸽传书,严令部下最得力的雷捕头和“青云帮”黑皮张各率本部精锐人马,火速赶来芫花山庄救援。对方总管一看,哟嗬!小样的,你还搬救兵呀,就你有人马?咱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传令下去,调集援兵前来接应。不到半个时辰,芫花山庄门前一阵嘈杂。从窗口往下望去,但见火把林立,映红了黑压压好大一群人,怕不有两三百号人才怪!经过交涉,雷捕头及黑皮张得以各率十人进入白楼,不由分说就将那些家丁用铁链锁了,那总管还欲分辩,被黑皮张一巴掌打落两颗门牙,痛得他一时无法言语。瘦猴见势不对,叫道:“我是钱……”黑管家方才忍气吞声,眼下可算是找到扬眉吐气的机会,一拳落在瘦猴鼻梁上,登时血溅五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道:“我是你祖宗!”蓝州判受了惊吓,已没了来时的那番兴致,自己的那话儿也不听使唤了,只得对如花姑娘宣布鸣金收兵,来日再战。一行人出得芫花山庄,凯旋而归,班师回朝。谁知还没走出半里路,便见身后火光冲天,杀声四起!
正文 第九回 争强斗狠试比奸(1)
蓝州判从马车窗户探出头来,询问发生何事。左右面面相觑,不明情况。雷捕头传令下去,命人去探个虚实。不消片刻,探马来报,有几百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官兵,正朝这边全速前进。“莫非这里正在军事演习不成?”蓝州判大惑不解,但他经验老到,命部下前队作后队,后队作前队,刀剑出鞘,在原地停下待命。兵贵神速,眨眼间军队已赶上来,为首一个副将打扮之人,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活现地一挥令旗,官兵立即展开战斗队形,将蓝州判的队伍困在中央。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部队,甲胄鲜明,刀枪雪亮,尤其是弓箭兵,拈弓搭箭,目标直指中央,一旦放箭,保守估计谁也逃脱不了变成刺猬的下场。雷捕头的部下及黑皮张的人马尽是些蜡竿银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平素里欺压百姓那是得心应手,眼下刚一跟正规军打个照面,脚底下便已先软了五分。蓝州判也从未见过如此仗阵,不敢下车,忙叫黑管家上前答话。黑管家心说你的命是命,莫非我的命就不是命?他磨磨蹭蹭不愿下车,我心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就算当缩头乌龟,也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于是自动请缨去见那副将。可是俗话说得好,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还没等我走到那副将面前,军队的阵势已然布好,只见他高举令旗往下一挥,这是发动攻击的信号,同时听见他发号施令:“都给我拿下!胆敢违抗者,格杀勿论!”马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正规军的战斗力,怎一个“强”字了得!蓝州判这方的人马,实在是不堪一击,瞬间就被冲散,抱头鼠窜。在如此纷乱的情形下,我只恨爹娘少生我两条腿,顾不得许多,忙随着人群四下奔逃。不少人绊倒在地,便被自己人踩得不成人形。发足狂奔间,我忽见前头一个熟悉的背影,追上去一看,果然是蓝州判。此时的他早已狼狈不堪,头巾歪了顾不得去扶正,“八匹马”成衣满是污泥,已在拉扯中破了几个大口子,“蝎子王”靴子也丢了一只,光着一只脚板照样跑得飞快。我很奇怪这个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胖子,怎么到了这种逃命的时候,居然跑得比我还快!我紧随蓝州判身边,边跑边问:“蓝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蓝州判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奶奶个熊!我们绑走的那个瘦猴,一定来头不小!”眼下已非说话之际,还是逃命要紧,我们加快脚程,不料一队骑兵从前头包抄过来,依稀听得有人叫道:“公子有令,抓住那个戴‘花花太岁’头巾的胖子!”都说人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头脑的反应速度是平时的数倍不止。蓝州判眼下的情形便是如此,那边话音未落,他早已一把扯下头巾踩入泥泞之中。至于连带着扯下了数绺毛发,却是浑然不觉疼痛。被骑兵截住的足有四五十人。没人再敢越雷池一步,毕竟两条腿的人,如何能跑过四条腿的畜生。士兵用火把逐个照过,禀报道:“大人,未发现有戴‘花花太岁’头巾之人!”蓝州判正暗自庆幸,忽又听见那小队长道:“仔细查看可否有人穿‘八匹马’成衣!”那瘦猴眼睛挺毒的,在白楼时便已记住了蓝大人的一身装扮。此时蓝州判已脱下他的长衫,但他里面穿的是月牙白的亵衣,不成体统,容易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我无暇多想,保住蓝大人才能保住我现有的一切,如果蓝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又会被打回原形。那种低三下四碌碌无为的生活,我一天都不想重复了。主意拿定,我脱下长衫披在蓝州判身上,又从他手里接过‘八匹马’成衣,义无反顾地穿在自己身上。这一刻,蓝州判终于动情地热泪盈眶,拉住我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我拍拍他的手背道:“蓝大人,咱们虽没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总算一起嫖过娼,可说是朋友一场。士为知己者死,我死而无憾!”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连我自己也被深深感动。骑兵擎着火把,开始对人群进行甄别。这些人之中只有我一人穿着“八匹马”成衣,是以被一把拎起,扔在马背上往回疾驰。马背上颠簸得厉害,差点没把我颠得骨头散架,总算回到方才被官兵追上的地方。瘦猴和家丁们都已被释放,副将正侍立一旁陪着他说话。骑兵将我摔在地上,说是抓住了穿“八匹马”衣裳之人。瘦猴用足尖挑起我的下颌,怒骂道:“你们他妈的都是饭桶,我要抓的是个胖子!”敢情我虽在白楼挟持过他,但此刻浑身上下污秽不堪,全无半点方才的儒士风采,故此没人认出我便是蓝州判的跟班。“全速追击!”瘦猴率领他的兵马风驰电掣而去,丢下我一人站在这荒郊野外,如坠梦中。本来还以为小命难保,不料却毫发无伤,看来还是不起眼的小人物比较安全。我心想:此处非久留之地,这里离芫花山庄较近,还是先回那里,再从长计议。走没两步,脚下踩到一人,差点将我绊倒。我连叫晦气,抬脚欲走,那人突然发出一声微弱而又熟悉的呻吟。低头仔细辨认,躺在淤泥里的原来是黑皮张。借着月光依稀可见他的身上尽是脚印,想来至少被数十人从身上无情地践踏,再无半点平日的神气活现,只是不住地低声唤道:“救…救我……”黑皮张虽则好事不沾,坏事做绝,但看着他眼下这等模样,真要丢下他自生自灭,又甚觉于心不忍,迟疑片刻,俯身背起他继续前行。半里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