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笑就笑，不要憋着，会生病的。”
杨春觉得耳朵后面吹来一阵热气，韩冬竟然在她身后俯身耳语。
“要你操心！我就不爱笑。”
杨春咬着嘴唇用腹语反驳韩冬，侧头送给韩冬一个大白眼。韩冬笑着朝杨春眨眨眼没有再说话。马上就要到杨春表演的时间了，关键时刻，本来也是想让杨春笑一下能够放松心情。
村长村支书都讲完话了，大家像开村民大会一样热烈地鼓掌。掌声终于在村支书和村长和一对新人落坐以后停歇了。
“开席——”
刘俊山的大姨朝后面的灶房高喊，马上就有几个小媳妇端着油亮亮的一盘盘菜送到桌上。杨桃忙着向刘俊山介绍的亲戚打招呼叫人。刚才已经给刘俊山的几个大姨姨夫都敬过茶了，拿到手的红包也不算薄，这会又让她向各位领导和亲戚敬酒。
几杯酒下肚，杨桃有些吃不消了。刘俊山偷偷给杨桃换上清水被村支书给抓个现形，大声批评刘俊山是夏坪乡走出去的唯一军官，不能回家乡弄虚作假。
“现在就护着媳妇了，那以后还不得成妻管严了！当兵的男人就要硬气，就要把老婆治得服服贴贴的，这样才让大后方安稳，才能在前线立功受奖……”
杨春跟在杨桃身后并不拦着杨桃喝酒，今天就是要大姐醉一场，这场好戏才能演出成功。
“杨桃真的不会喝酒，我替她喝。大家都吃好喝好，今天借这个机会，我特别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照顾我妈……”
刘俊山说得动容，也不管别人同不同意他给杨桃代酒，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酒。今天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不醉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参军入伍多年，没有乡邻和亲戚们帮忙照顾春播秋收，恐怕母亲的口粮都成问题。
“你妈是军属，村里照顾她是应该的。这个理由不充份，你别护着你的新媳妇，要喝你俩一起喝。”
“好事成双，再来两杯。”
杨桃和刘俊山的脸都泛起了酒醉的酡红，杨春这时拦住杨桃，不让她再喝酒了。好事的村民虽然看出杨春年纪不大，不过婚礼上没大小，既然杨春拦着，就让杨春代替姐姐陪酒。
杨春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接过满满一杯酒，端到唇边皱了皱眉头，好像难以下咽的感觉。
“快喝呀，喜酒不能不喝。喝了你大姐夫的喜酒，以后也找一个像大姐夫一样的相公。”
……
各种声音在耳边嘈杂，杨春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双手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好！小丫头够痛快。”
杨春放下酒杯，抓住已经醉得半晕的杨桃，叫了一声“大姐”，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杨桃的婚礼8（）
“大姐，小妹祝你新婚幸福。”
杨春哽噎着伸手抹泪，整个小脸立刻被泪水蒙糊得水涝涝的，比刚刚泪流满面更让人看着心疼。
“春儿……”
杨桃拥住杨春，杨春顺势滑到地上半跪着大哭起来。
“小妹，你这是干什么？”
杨梅上来扶杨春起来，妹妹这样失态，会让刘俊山的乡邻们笑话。
“二姐，”杨春推开杨梅继续哽噎着说：“大姐终于嫁人了我替她高兴，我是大姐抱着长大的，大姐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大姐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会好好的，你不用惦记我和二姐，我会打工养活自己……”
杨春反反复复说不用杨桃担心，杨桃虽然醉酒也听得明白，新婚的喜悦慢慢被与姐妹离别的伤感所代替，竟也嘤嘤地哭了起来。
杨梅本来是想劝杨春不要在刘俊山家人前丢脸的，可是听到杨春的哭诉顿时感同身受，仿佛看见了自己即将开始的负重生活。没有了大姐的经济支持，要在上海读两年书还要照顾小妹的生活起居，杨梅自认为是做不到的。
“大姐，我不要你离开我和小妹！我们不能分开，我们不能没有你，小妹才十三岁，还得读书，哪能工作挣钱……”
杨梅特意把挣钱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为杨春也是为自己，就算和刘俊山的大姨们拼命，也要把大姐带回家去。
杨梅一哭，杨春的哭声立刻逊色三分。杨梅的哭声那叫肝肠寸断声声撕人。杨桃似乎也清醒了一些，被两个妹妹一左一右抱着胳膊哭泣，忍不住搂住两个妹妹也痛哭起来。杨桃是哭自己为什么总要面临被动的抉择，为什么渴望一份踏实的爱和家就那么难！
正在喝酒夹菜的宾客们，都被杨家姐妹们的哭声给搅得停下筷子放下酒杯不知所措。好好的喜宴顿时变成了凄凄惨惨的场景。
刘俊山这时酒醒了一半，听着杨桃和妹妹们说话，本来兴奋激动的脸颊变得黑云密布。刘俊山想要安慰杨桃，被母亲一把扯住了衣襟。
“杨桃不乐意就让她走，婚礼照办，我让人接凤梅过来和你入洞房……”
“妈，你当婚姻是什么？我和杨桃已经领结婚证了。”
“领证可以撕了。”
顾幺妹没读过书，大家长的思维让她容不得儿子反抗。
“刘大娘，话不能这么说。结婚证是受法律保护的，您要是把刘营长的结婚证给撕了，他一样还是杨桃的丈夫，和别的姑娘在一起就是重婚。重婚是要定罪的，特别像刘营长还是军婚，军婚的罪更大。”
韩冬向在座的宾客们普及起军婚罪，把大家说得一愣一愣的。杨春倒是听得仔细，突然发现军婚还有那么多的好处。军官结婚成家要经过组织层层把关批准，结婚以后要从一而终，不论什么人都不能破坏军婚……
不错不错！杨春暗叹她打的苦情牌不如韩冬军婚的解说。偷眼望去，刘俊山的老娘好像也少了斗志，身子发软地靠在椅背上，认真听韩冬说话。
“这位小同志讲得特别对！”
村支书第一个向刘俊山的母亲提出批评：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做父母的还要干涉儿女的婚姻。俊山是咱们村的骄傲，谁要破坏他的军婚幸福，我第一个抓他到民兵营接受教育。”
村支书说完，醉红的双眼从刘俊山的几个大姨脸上扫过，本来还想帮着老妹子说教杨桃几句的顾大妹不敢再吱声了。
“我也没为难谁呀，媳妇是儿子选的，我都同意他们结婚了，还要闹咋样！”
“不闹咋样，就是咱们家长不要让儿女为难。你就听俊山的安排，不要拖他后腿，影响他在部队的工作。”
“我，我也没啥，哪会拖俊山的后腿……”
这时刘俊山的老娘倒品出了几分委屈，本来在姐几个的教唆下装病是为了逼儿子结婚，没想到儿子已经选好了媳妇，现在儿子结婚要让她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她当然不乐意，可是眼下的局面又骑虎难下……
要长辈承认装病太困难了，特别是刘俊山的老娘要强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更不允许自己在儿子和乡亲们面前承认撒谎了。何况装病的谎言已经传到了刘俊山部队，所以刘俊山才会获准多两天休假回乡结婚和探望病中的老母。
不论发生什么，顾幺妹打定主意要继续装病。突然歪着身子口舌不清晰地喊大姐顾大妹，几个老姐姐过来在顾幺妹身上一通揉捏捶打，顾幺妹长叹一声：
“杨家姑娘怎么还在地上跪着？赶紧起来，饭菜都凉了，天也马上黑了。你大姐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顾幺妹突然觉得儿子选的媳妇条件太差了，身后还有两个拖油瓶。小妹子才十三岁，起码还得负担五年才能打发出去。唉！命运真是会捉弄人。当年顾幺妹和六姐都是在大姐家呆了十几年，长到十八岁才嫁人的，现在看着杨春和杨梅，顾幺妹的心里不能平静。
喜宴又恢复了热烈的气氛，好像一切问题都不存在了。刘俊山真的喝醉了，回到新房时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后来杨春仔细回忆大姐的新婚夜，一直怀疑刘俊山在新婚夜是故意把自己喝醉的。刘俊山一定是不想面对母亲和老姐妹们分离的痛苦神情，更不想面对杨桃幽怨的眸光。因为新婚第二天要由刘俊山抉择母亲的去留，也间接决定了杨桃的去留。
为了不影响一对新人休息，杨春、杨梅和韩冬闹完新房以后，就被安排到了刘俊山的大姨家睡觉。
中秋夜，月圆圆，杨春和杨梅并排躺在床板上，望着窗户上透亮的月光，谁都睡不着。
“二姐，你说大姐现在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呢？”
“嗤~”杨梅打了杨春一巴掌：“你是不是傻？大姐现在能干什么，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大姐肯定在和刘营长恩爱，在想以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杨梅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浑身竟然起了燥热，想到新房里的画面，不由得联想到她和韩枫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妙的情景。
快点回上海吧，我要和韩枫约会去。
第一百五十章 新鲜感（）
大姐和刘俊山在恩爱？但愿如此！
杨春可不像二姐杨梅想得那么美好，刘俊山的母亲能装病就能想法子折磨杨桃。新婚夜正是在新媳妇面前立威的时候，顾幺妹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既然大姐和刘俊山结婚，刘俊山又有这样一位母亲，大姐必须得迈过这道坎，只要刘俊山的母亲同意去清河镇，那大姐现在受的任何磨难都可以忽略了。
杨春想的没错，此时在刘俊山家的天井里，杨桃正在月下搓洗刘俊山醉酒呕吐的衣物。
等闹洞房的人们散去，杨桃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很想躺下歇歇，可是刘俊山醉得不醒人事，她不得不给刘俊山脱鞋更衣。
刘俊山哇地一口将酒糟秽物吐在刚刚脱下的衣服上，杨桃急忙去打热水给他漱口洗脸。
终于把刘俊山安顿睡下，杨桃把刘俊山的衣服放到门旁的水盆里准备明早再洗，哪知道顾幺妹拄着一根棍子推门进来，让杨桃马上去天井把衣服洗了。
“俊山的新军装明天还得穿，这要是隔夜再洗，肯定落下酒渍。你让他这个大营长穿不干净的衣服？”
想到婆婆刚刚不敲门进屋教训，杨桃只能在心里苦笑。可能是婆婆没文化不拘小节，进出自己儿子的房间没想过要敲门，应该不是故意为难吧。
洗好衣服晒在绳上，又仔细地把衣角脚角扯平，杨桃反手捶了捶发酸的腰背，然后俯身把淘洗衣服的清水倒进天井里，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喝斥：
“败家子！那么大一盆水不留下来洗抹布刷地，白白倒掉也不心疼。这世上还有好多人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你知道不？”
“哦，我下次注意。”
杨桃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婆婆吓了一跳。
“杨桃，你别以为俊山答应去你家落户，你就可以趾高气扬。”
“我没有……”
“我在说话你插什么嘴？”
“哦，您说。”
杨桃不敢看婆婆的眼睛，这么好的月色下顾幺妹的眼睛却像和杨桃有仇似的，迸射着冷酷的光芒。
“我就俊山这么一个儿子，他在部队干得好，将来能有大出息。我不想因为他的婚事毁了他的前程。我答应和你们去，不代表我乐意在你那个什么镇子生活。”
“您觉得哪里好就在哪里生活，俊山也是这个意思。”
“又插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哦，对不起。”
杨桃不敢再说话，听顾幺妹继续数落她的不是。顾幺妹说得嘴巴发干，最后给杨桃立下两条规矩。第一，每年要让杨桃陪她到夏坪乡老家住十天半个月，和几个老姐姐团聚。第二，每年要让几个老姐姐轮流到清河镇玩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我会照您的意思做的。”
“行了，你扶我进屋睡觉。”
顾幺妹根本不在乎杨桃同意不同意她的要求，在她心里，儿子永远是自己的，自己的家是儿子的，儿子的家也是自己的。
杨桃扶着婆婆回房刚坐下，顾幺妹又“哎哟”一声说腿麻了，要杨桃去把门口挂的艾草拿一把下来煮水给她泡脚按摩。
顾幺妹打定主意今夜要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不先立规矩等儿子回部队以后，新媳妇就不好管了。
整整一夜杨桃都没有挨到新房的厢床，一直在婆婆的屋里侍候着。顾幺妹泡好脚按完摩，又嚷嚷着肚子饿，非要吃手擀的面条，杨桃忍着瞌睡和疲惫擀完面条下到锅里，又打了两个荷包蛋盛起来端给顾幺妹，顾幺妹又说饿过劲不想吃了，让杨桃放回灶台留着天亮给刘俊山吃。
杨桃正要端走，顾幺妹又说刘俊山喜欢吃发面馅饼，既然明天下午要坐车去清河镇，不如发点面烙馅饼带在路上吃。杨桃又去和面，洗菜剁馅，一直忙活到天亮，烙好了一盆馅饼。
顾幺妹离开夏坪乡的时候哭得伤心欲绝，和几个老姐姐拉着手不愿放开。
两辆牛车走出老远，顾大妹还跟在后面不想回去，望着顾幺妹不停地抹眼泪。
“大姐你快回吧，过年你来看我，时间很快的。”
顾幺妹说不下去了，顾大妹连连点头，终于停下脚步。牛车拐过山梁看不见顾大妹的身影了，顾幺妹长长地叹了一声：“我大姐今年七十三了，七十三，八十四是道坎……”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妈，您不要想多了，大姨身体挺好的。您让她过年到清河镇一起过也挺好的，或者我到时候过来接她。”
刘俊山安慰母亲，杨桃也随声附和。顾幺妹瞪了杨桃一眼，杨桃不敢再说话。
“姐姐们年纪都大了，在一个村里住着都不定能天天见着，这以后还能见着几回，哎！”
杨春、杨梅和韩冬坐在另一辆牛车上，虽然听不见身后牛车上杨桃他们说话，不过看见杨桃垂头低眉温婉的样子，估计是杨桃在听婆婆训话。
杨梅俯在杨春的耳边悄悄说：“大姐昨晚一定没睡好，你看她的眼睛底下是青的。”
杨春点点头，早上和大姐见面她就发现了。杨桃脸上绝对不是新婚激情过后的疲倦，那是一种委屈无奈和屈服的复杂神情。
“大姐好像还害羞呢？”
“别瞎猜，我看大姐一定有什么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她想要的都得到了。现在刘俊山都听大姐的，刘俊山的老娘不乐意不是也得跟着到咱们家生活吗？”
“和婆婆一起生活可未必是一件好事！”
杨春又看了杨桃和顾幺妹一眼，两个人都半垂着眼睛，像是各怀着心事。
“我觉得无所谓吧，只要自己过得好就好，哪要管别人怎么想。和婆婆在一起，不一定非要理她。”
杨梅怎么瞧怎么觉得刘俊山和大姐是春宵过后的疲惫，心想他们一定是缠绵到天亮了，不然大姐不会是那个样子，好像精气神都被吸干了一样。
杨梅决定一会要找机会和大姐说说，那种事不能太过，太过了伤身体，有时候不能太纵容男人，男人想要不一定就非给不可，吊着男人的胃口，才能保持在一起的新鲜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新人回家（）
杨梅自认为在学校图书馆看了不少两性科普书籍，绝对有资格指导大姐的新婚生活。终于寻到机会和杨桃坐到一起，便倾囊相授。
杨桃听着不由得苦笑，她和刘俊山连嘴都没挨过，哪还谈上什么春宵缠绵……不过杨桃不能向妹妹诉苦，她希望刘俊山的母亲对她的折磨只是暂时的，等相处一段时间，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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