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刹气!杨春感觉到那具粗壮的身体里正聚满刹气,像无形的黑雾在他周身围绕,只要杨春再往前走几步,必然会被那团黑雾吞没。
杨春抓紧了袖口里的如意乌棘棒。乌棘棒收缩起来虽然不大,不过为了拿取方便,杨春在衣袖里缝了袖袋,袖袋口用松紧带固定。有需要时只要伸手插进袖袋就能拿取乌棘棒,比装在衣兜里要方便许多。这也是杨春经过反复演习,最终确定合适存放乌棘棒的方法。
如果是刘硕喜,那可来得正好!可以省去等待他再次犯案的煎熬。
杨春稳了稳神,抬头望了望无边的夜空,然后轻轻哼起了小曲抬脚轻迈。好像刚才那一瞬间只是想心事走了神,并不在意眼前出现的人。
这种时候如果让对方感觉到了自己的警惕,反倒会让对方更加警觉。杨春轻哼着小曲,余光却紧盯着那团黑影。
黑影似乎没料到杨春会突然反转,竟然无视他的存在,轻歌慢步缓缓而来。
黑影的一条腿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像是站久了有些累,重心偏了一偏又重新固定好。杨春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了,黑影就是一个不想让人看出来的瘸子。
离黑影还有四五米的距离了,杨春的呼吸变得不再均匀,把乌棘棒移到手心扣在机关上随时准备启动。
黑影似乎也不能控制呼吸了,沉重的呼吸和油脂旺盛的体味朝杨春劈头盖脸袭来。杨春屏住呼吸,又前进了两米。黑影站在巷道中间,不论杨春从哪边过去,都在他的手臂可及的范围。杨春看准形势,干脆朝黑影直面而去。如果黑影动手,杨春眨眼之间就可将他擒住,如果黑影站着不动,那么杨春和他就是擦肩而过。
“喜子——”
一声慈爱的声音从近旁的高墙大院里传来,“怎么跑后院去了,赶紧回屋吃饭。这么晚了也不知道饿,你都多大的人了……”
高墙里探出一颗妇人的脑袋,对着黑影啰嗦了一顿,又隐了下去。墙内响起踢踏的脚步声,应该是妇人要出院来找她口中的喜子。
杨春没有停步,继续屏息前行。黑影依然没有动,直到杨春近前不足半米,黑影侧过身子给杨春让出一条路。
杨春扫视了一眼黑影,黑影浓重眉毛和硕大的鼻子在夜色里很醒目。杨春走出几步,仔细捕捉身后的动静。身后像陷入无边的寂静,只有夜风摇树的声音。迎面走来一位老大娘,边走边喊着“喜子。”
“妈,我不饿。”
杨春终于听到一句沉闷的应声。刘硕喜被老娘又叹又怜地拉着胳膊,一颠一颠地回家了。
第二天杨春找到刘硕文,不露声色地说起昨晚的“艳遇”,刘硕文惊得连连怪杨春胆子太大了,就算手里有宝贝武器,要对付刘硕喜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杨春望着刘硕喜痛苦惊惧的神情,再看他额上鼻梁上新添的青紫,“你和你堂哥打架了?”
刘硕文点点头,“我实在忍不了了,你到底让我忍到什么时候?”
“快了,还有半个月。”
杨春望着远处浮动的白云,一会变幻成棉垛,一会又像成群的绵羊,目光不由得柔和起来。刘硕文见杨春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百十七章 一个人一个命()
“既然你已经认定了凶手,为什么不干脆把他送进监狱?”
刘硕文急赤白脸地说。
“我没有确切的证据。”
杨春收回目光叹了一声,“如果小怜不是那副痴傻的样子,应该能指认出那天接她火车的人就是你堂哥。”
刘硕文不明白杨春的意思。其实刘硕文并没有思考杨春给他解说的案情,对于杨春没有说出来的案情漏洞或者逻辑,也没有认真推理。
刘硕喜比刘硕文大十几岁,虽然有些残疾,可是打架并不手软,在家里更是从来不会让着刘硕文。
刘硕文一向不喜欢他的这个大堂哥,听杨春推理出凶手就刘硕喜,刘硕文立刻就认定了这位堂哥是在跟他抢女人,是在向他示威。所以昨天晚上一时没忍住,故意找碴激怒刘硕喜,两个人动手打起来,刘硕文依然像小时候一样没打赢,当然也不算完全输,刘硕喜也挂了彩,算是两败俱伤吧。
刘硕文是拼了命的,如果不是家人拉着,刘硕文相信他可以打败刘硕喜,他要为小怜报仇,要摘了刘硕喜的作案工具,让他以后再也日不成女人。
“你想想看,小怜知道你会去接她,肯定会在车站等你。所以刘硕喜不可能是在半路上碰到小怜的,他一定是去车站见到小怜,然后声称你没空或者有事之类的,他代替你接小怜。然后走到半路打昏小怜……”
杨春陷入沉思,案件的前因后果也是她昨天晚上和刘硕喜相遇以后才渐渐想清楚的。
“噢,难怪我觉得小怜怎么会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她也没那么大胆子……”
刘硕文自言自语好像想通了一样。杨春等刘硕文说完,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刘硕文被杨春的样子给震住了,小心地问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杨春沉吟一下:“凶手的本意是想弄死受害者,可能是受害者当时已经昏迷了,所以凶手在办完事以后,把受害者扔到大街上时大意了,以为受害者就算没有被他掐死,也会因为下身撕裂流血而死。凶手没想到受害者被及时发现得救了……”
刘硕文听完杨春的话气得脸都绿了,恨不能现在就手刃刘硕喜。杨春故意不说凶手和小怜的名字,就是怕刘硕文冲动。
“不要冲动,成大事者要谋而后动。你这样去就算把凶手杀了,你也得做牢,那你让小怜以后该怎么办?小怜需要你,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刘硕文觉得杨春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到底难解心头之恨,紧紧握着拳头砸到面前的土墙上,震得土屑簌簌而下。
“那刘硕喜会不会再害小怜?”
刘硕文不得不担心堂兄的狠辣。杨春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到底几个意思?”
刘硕文恨得牙痒,他恨自己无能,恨自己不能给媳妇报仇。媳妇被人弄了,凶手却是一个初中女生给找出来的,现在真相大白了,却眼看着凶手在眼皮子底下晃悠没有奈何。
“你就继续照我说的做,听从你父母的安排相亲,对小怜要表现得冷酷无情。小怜变成了傻子这事这几天就会在镇上传开的。”
“可是小怜也该出院了,总住在医院也耗费不起,对她的病也没有什么帮助。我想暂时让她回她老家湖口镇去养病。”
湖口镇?
杨春突然想起自己的奶奶家也在湖口镇,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大脑中一闪就过去了。
那个可憎可恨的奶奶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下午清河镇中学最后一场中考考试结束的铃声传来,杨春就在学校围墙外阻住了杨梅。杨梅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大布袋。
“二姐,大姐给你煮了好吃的,你赶紧跟我回家吧。”
杨春没有追问杨梅为什么要从学校跳墙出来,杨梅猜杨春应该知道了她的行踪,不过杨梅也不怕杨春知道,干脆挑明了说要去上海。
“你和大姐好好过日子吧,我以后可以养活我自己。我已经打听过了,上师范学校免学费,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杨梅把手里的大布袋朝肩后甩去,想要躲开杨春的阻拦。杨春一把抢过布袋子,搂住杨梅的腰,半挟持着将杨梅弄回了家。杨梅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杨春全当没看见。杨桃做好饭菜叫杨梅,杨梅干脆把被子蒙住头。
杨桃上前好言相劝:“你考到上海的学校还是能去上海的,春儿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干嘛和她治气呢!”
其实杨桃心里也很清楚,杨梅这个时候去上海当然是去找韩枫。可是杨桃也不敢明说,韩枫是杨家姐妹的的心病,只要提到韩枫,杨桃就会心痛,杨梅就会发疯,杨春就会冲动……
杨梅本来还纠结着被妹妹杨春拦着不能找韩枫,被大姐杨桃这么一说,突然茅塞顿开眼前全是曙光。
对呀,何必死心眼儿呢!等上海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下来,到时候再去上海那是名正言顺,还能以骄傲的中专生身份和韩枫见面,想想都觉得无比甜蜜美妙。
韩枫一定会为我高兴和自豪的,我就要成为一名上海的中专生了。
杨梅腾地坐起来高兴地搂住杨桃,杨桃拉开她的手,“赶紧吃饭!瞧你的脾气就跟三伏天似的,一会晴一会雨的。”
杨桃只想姐妹们平安顺遂。杨梅是个情种,天生的桃花债,早年奶奶就曾批八字说过,现在看来是应验了。如果硬是拦着杨梅不让她寻找她的爱,那杨梅不会疯掉也会郁闷终生。
一个人一个命,改不掉的!
晚上杨梅非要搬到杨桃房间和杨桃挤在一张床上睡,杨桃没有办法只好依她。杨梅睡着了,杨桃到杨春的房间安慰她,“梅子就是一时想不开,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大姐,我明白。二姐如果不是怕咱们担心她,也不会故意气咱们,让咱们讨厌她,她才能走得安心。”
“是呀,看她送咱俩的不倒翁,她的心性还像一个小姑娘。一晃梅子都已经十八了。那时候我要去学裁缝,你没有人带,梅子只好背着你去上学。她本来就为了照顾你上学晚……唉!”
第一百十八章 言情套路()
那些驮在大姐二姐背上的情景遥远而模糊,可是每每想起都会让杨春湿了眼睛。
“大姐,你和二姐对我的好,我永远都记得。”
“傻春儿,我和梅子就应该对你好,你比我们可怜。你都没有见过咱妈,咱妈是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柔最勤快的妈妈……”
杨桃有些唏嘘,抬手抹了一下眼睛,想转移话题说服装厂的事,杨春却打断她说:
“我最喜欢听大姐和二姐唱《小燕子》了,每次听到这首歌,我都感觉特别温馨甜蜜,好想马上香香地睡一觉。”
“是吗?那我给你唱一个,我都好久没唱了。”
杨桃说着轻轻哼了起来,嗓子慢慢清朗起来。
杨春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杨桃的歌声飘出敞开的窗子,钻进杨梅的耳中,杨梅微怔了一下,侧耳又听了一会,眼框不禁微微发红。
在杨梅的记忆里,儿时妈妈哄她睡觉时常常会哼唱这首歌。好像杨梅会说话时就会曲不成调地唱《小燕子》了,直到把《小燕子》唱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可是妈妈却没了。杨梅只能唱给一脸皱巴巴的妹妹听,每每哼唱小燕子时,杨梅都会想起妈妈美丽的笑脸和温暖的怀抱。
唇边麻麻痒痒的,杨梅伸手拂去泪水,翻个身面对床里,不知不觉睡着了。
连着一个星期,杨桃像是着了魔似的,每天睡前都要哼唱《小燕子》,杨梅本就脆弱的心实在受不了了,扭过身让在灯下做针线的大姐不要再唱了。
“烦不烦啊,天天唱得头都大。”
“对不起,我以为你睡着了。”
杨桃一脸无辜地望着杨梅。
“你一直唱,翻来覆去地唱我能睡着吗?”
杨梅的神情透着不耐烦,可是红红的眼框,酸涩的唇瓣藏不住她的心事。
“那我不唱了,你快点睡吧。明天放榜,咱们早点过去等消息。”
杨桃温和地笑着,重新开始飞针走线专注于手里的绣花,真的闭嘴不唱了。
杨梅背过身去却睡不着了。杨梅不是担心明天放榜的成绩,而是这几天大姐杨桃和小妹杨春对她的态度,让她觉得羞愧汗颜。杨梅每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挑三拣四,杨桃和杨春却没有半点怨言,依然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什么好吃的都可着她吃,什么活都不让她沾手。
杨春更是在采购面料时特意给杨梅定了两幅好料子,杨桃日夜赶工给杨梅裁新衣服,准备让杨梅穿着去学校报到。
“大姐,太晚了,你该睡觉了,别总熬夜,女人不禁老。”
杨梅翻过身望了杨桃一眼,假装随口一说又转过身去。杨桃笑着应了一声,却半天没有收手。
杨梅起身抢过杨桃手里的针线,“不许再做了。我不要新衣服,我就穿着以前的衣服挺好。上海的学校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还能以衣冠取人不成,那也太没文化底蕴了。”
杨梅把杨桃拉上床,从背后抱着杨桃。杨桃笑着说怕痒,杨梅偏不松手。让杨桃老实坦白和刘俊山的关系发展得怎么样了。
杨桃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也没啥……好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杨梅扳过杨桃的身子,认真地开导杨桃,“恋爱不能太被动,如果觉得刘俊山好就勇敢去追。为什么非要等刘俊山写信呢,你可以主动给他写信啊。”
杨桃怔怔地望着杨梅,感觉有些不认识这个妹妹了。杨梅摇晃杨桃的肩膀,再次重申恋爱需要勇气,喜欢就放大胆子。
“梅子,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大姐你别扯开话题,咱们现在说的是你和刘连长的关系,你们这样不冷不热的,我看早晚得凉。你们都没有见过彼此,就凭一张照片能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对了,刘连长有没有邀请你去他的部队看看?”
杨桃摇摇头。
杨桃被杨梅这个大胆的想法给震惊了,在杨桃的印象里,妹妹杨梅一向胆小不爱说话,村里人都说杨梅就是火烧眉毛也不会大声呼叫的那种闷葫芦。可是眼前说话一套一套伶牙俐齿的杨梅,好像比小妹杨春还能言善道。
杨桃怔怔地盯着杨梅翕动的唇瓣。
“……那你可以写信给刘连长,就说去看看。如果他同意你去,就说明他认可你。如果他不表态,我看你也不用和他再交往了,你们肯定没有戏了……”
“梅子,你快点告诉大姐,你咋变得这么能说了呢?”
“能说?我能说什么?”
杨梅这时才意识到她给大姐出谋划策其实都是她内心的潜意识,是她在给自己去上海找韩枫不断寻找理由。
“你比以前能说了,你比春儿还厉害了。”
杨梅尴尬地笑笑松开了杨桃的肩膀。
“我不能和小妹比,小妹天赋好长得也美,她就算不好好学习也能有好的将来。我不行,我得努力才能摆脱乡下人的身份。”
“话也不是那么说,春儿也很努力学习的。只是她帮我弄服装厂有点耽误了。她说过段时间再招一些工人,还要成立采购和财务部,到时候她就可以放手不管了……”
杨桃觉得一个简单的缝纫店被杨春给越建越复杂了,听到要建那么多部门,还要扩大厂房招工,杨桃就觉得心慌慌的。不过这会和杨梅说起来,竟然有些小小的自豪。
“先不说小妹了,大姐你听我的准没错。你现在就给刘连长写信,我明天帮你寄过去。如果顺利,你等小妹放暑假就能出门了。有小妹帮你看着服装厂,你不用担心。”
杨桃被杨梅逼着给刘俊山写信,然后开始忐忑地等待刘俊山回信。
杨梅如愿考上了上海幼儿师范中专,开始兴奋地准备入学装备。杨春默默注视着这一切,掐指计算着上一世二姐杨梅枉死的时间。
刘俊山来信了,邀请杨桃到连队探望他。不过刘俊山特意在信里强调,部队环境艰苦,怕杨桃会适应不了。
杨梅一边读信一边呵呵笑着对杨桃说:“刘连长这是在考验你呢!言情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什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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