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得到指点似乎恍然大悟终于落笔,写完最后一道题她才想起来事情的蹊跷。
“小妹,你会英语?”
“啊?哦,我哪会英语啊,我连二十六个英语字母都不会念。”
杨春尴尬地笑着。这时屋里突然漆黑一片,停电了。
“好险!总算赶完了。不然明天要被师傅骂还得扣工钱,那我这个月就白干了……”
“大姐,你别跟冯师傅干了。做她的徒弟太辛苦了,她又不舍得教你真本事。你学到现在她只会让你盘扣子镶衣边。”
“春儿,大姐只有初中文化,能学裁缝已经很好了。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再学两年就可以自立门户了。这两年我也偷学了不少,只是没有机会做衣裳,我想今天过年裁些衣料,到时候给你和梅子做一身衣裳,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真的吗?大姐真棒!”
杨春和杨梅高兴地把杨桃拥到床上,姐妹三个挤到一处在黑暗里说说笑笑。
杨春拉住大姐的手,大姐手指上都是磨硬的老茧。这让杨春再次下定决心明天就开始她的宏图大计,绝不让大姐再受苦受累了。
“睡吧,一会天就亮了。”
杨桃早上六点半就得去师傅家报到。今天因为妹妹生病杨桃请假冯师傅没有吱声,杨桃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为了杨春她也顾不了许多。
杨桃临出门时冯师傅拎出一件衣裳让杨桃回家赶工滚边,杨桃这才如释重负。
可是姚金凤来提亲这事让杨桃犯难了,姚金凤被杨春给赶走了,到哪再去找一个能出得起两百块钱聘礼的人家呢!
还有半年时间,要挣两百块钱给妹妹读书是不可能的。除了靠自己的婚姻,杨桃实在想不到第二个办法。
杨桃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杨春侧卧在一旁能感觉到大姐此时心里的煎熬。可是杨春不能开口告诉大姐她的想法,一切只能秘密进行……
早上柳香菊来叫杨春一起去上学,杨春趴在床上捂着肚子脸色惨白直哎哟。柳香菊一见这状况要去找杨桃回来照顾杨春,杨春连连摇手。
“你要是叫我大姐回来我们家就得喝西北风了。”
“唉,那你也不能就这么挺着。”
“没事,这毛病一阵一阵的,恐怕这几天我都不能去学校了。麻烦你帮我请三天假,作业我会补上,保证按时参加期末考试,你让牛老师放心,我决不拖全班后腿。对了,你也不要告诉我大姐二姐我生病这事,我怕她们担心。我想去镇上瞧瞧我到底是什么毛病。”
“你一个人去青河镇?”
柳香菊惊得眼睛瞪得溜圆。
“我们家在青河镇有个远房亲戚,我正好过去找找他们。你也知道我大姐正为我和我二姐上学的事发愁呢,能找亲戚帮忙当然最好了,我总得试一试。”
杨春一番有声有色的表述让柳香菊完全信服,临走还乖乖借给杨春两块钱做盘缠。
听见柳香菊关院门的声音,杨春立刻跳下床。从床底下的小木箱里掏出父亲年轻时候的信件和一本泛黄的影集,匆匆瞥了一眼装进了洗得发白的绿挎包里。
绿挎包是父亲留下不多的遗物之一,大姐上学时用来做书包,杨春上学时又给了杨春。杨春一背就是五年。
杨春最喜欢绿挎包上的红五星了,此时红五星抖动得厉害。杨春将目光移向长途汽车窗外,已经驶出大溪村了。
长途汽车驶进青河镇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零星小雨。小雨粘在车窗上久久不散。杨春这才发现车窗外下的不是小雨而是雪籽。
气温骤降让杨春猝不及防,下车时迎面的寒气让杨春抱紧了挎包。
父亲的战友,大姐的准公公韩国庆,还住在信上的地址吗?
几经打听,杨春终于找到了河西街镇政府家属大院。
“大爷,请问韩国庆家在哪一栋楼?”
“韩国庆?你是说人民武装部的韩国庆部长吧,他们全家前年就搬走了。”
“啊!”
第四章 娃娃亲(求票求藏()
父亲的战友韩国庆一家搬到上海去了,这让杨春觉得很失望。不过韩国庆有个侄子最近住在青河镇,可以找他问韩国庆在上海的具体地址。
雪籽越下越大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杨春放下顶在头上的书包,身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一把明晃晃的大锁挂在院门上,韩国庆的侄子韩枫不在家。
杨春探头朝院里张望。小院一边用篱笆围起一片菜地,此时菜地一片荒凉。另一边青石铺地,靠墙边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木条钉的矮桌,看样子是晾晒干菜用的。
青河镇家家户户都会晾晒各种干菜,特别是春季的野笋最为著名。
此时院里的一切都已经蒙上了一层薄雪。坐北朝南的三间红砖大瓦房窗门紧闭没有一点动静。
只能守株待兔了!
杨春抹去绒衣上的雪粒冷得直跺脚。韩家老宅四周没有任何可以避雨雪的地方,杨春只能缩在门口继续等。
等人的滋味不好受,杨春自娱自乐在心里哼唱着最喜欢的歌曲。这时远处传来突突的摩托车声。
一辆红色拉风的摩托车转眼及近,在杨春身前“嘎”地急刹车停下。
“小妞,你怎么站在这?”
摩托车上的青年摘下亮红头盔,露出一张奶油小生似的脸。青年的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我等人。”
杨春朝目光灼灼的青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
“该不会是等我吧?”
青年边笑边掂着手里的亮红头盔,目光一直盯着杨春的脸。
纨绔子弟浪荡公子杨春可见得多了,只看青年一眼,她就已经断定眼前的小白脸绝不是她要找的人。
韩国庆的侄子怎么可能是这副样子!军人家属都有一身正气,眼前青年的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嘿,还挺傲!”
杨春扭头不再理青年。
青年牵起嘴角邪气一笑,潇洒地戴上头盔,伸出大长腿用力踩了一下油门,摩托车发出轰轰的响声。
杨春被摩托车的尾气呛得往后退了几步,背后挨到韩家冰凉的铁门,让她条件反射地朝前弹开。
杨春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引得青年哈哈大笑起来,压住摩托车手把斜着拦在杨春的面前。
“你让开!”
“嘿,还挺辣!”
青年朝杨春俯身过去,就在青年的头离杨春只有一肘距离的时候,杨春抬手就是一拳击在青年的胸口上,顺势躲开青年圈固她的范围。
青年没料到杨春会袭击他,更没料到杨春的拳脚带着功夫。青年“哎哟”一声惨叫按着胸口弓下身子。
“你赶紧走开,如果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客气!”
杨春揉了揉手腕,刚才击出一拳,反作用力也让她的手腕感到生疼。
到底现在的这副身板还只有十二岁,前世跆拳道黑带的功夫让这副营养不良的小身板有点不堪重负。
青年终于从心口的阵痛中恢复过来,摘下头盔怔怔地望着杨春。
“还不快走开?”
杨春挥了挥拳头,因为用力过猛,斜挎在身上的书包都跟着晃动起来。
青年急忙交叉双手做投降状。
“我叫韩枫,这是我家,你在我家门口拦着,是不想让我进门?”
韩枫一脸苦笑和委屈,朝杨春摇了摇手里的钥匙。
“哦,原来是你家!”
杨春心里暗惊,眼前轻薄的家伙竟然是韩国庆的侄子,那韩国庆的儿子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作风?如果让大姐嫁给轻薄风流的男人,岂不是又跳进了火坑,比嫁给好酒爱赌的王富贵也好不到哪去。
杨春望着韩枫泛着桃花的眼睛,神色凝重地移开两步让出门锁位置。
韩枫并不急着开门,依然望着杨春龇牙咧嘴余痛未消的样子。他在等杨春向他认错道歉。
杨春才不会向韩枫道歉。刚才韩枫发动摩托又俯身轻薄的神情明明就是在戏弄人,杨春怎么会看不透韩枫那点小把戏。
“小妞,你这么蛮横就不怕嫁不出去?”
“我还未成年,嫁不嫁人不劳你操心。我来打听点事,你不用请我进去。”
“哦,打听事?这可就难住我了,我这个人向来不爱管人闲事。你打听错地方了。得,你这样的妞我惹不起,你快点走吧,再不走衣服全湿了该生病了。”
韩枫抖了抖身上的防水夹克,潇洒地打开院门双腿一蹬,摩托车驶进院子。
杨春在门口只犹豫了几秒就飞快地奔进院子。
不论韩国庆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先见上面再说,如果不合适再给大姐另寻对象。
韩枫停好摩托车准备去关院门,一回身差点撞上杨春。
“晕,小妞,你怎么不请自入?你这叫擅闯民宅你知不知道?”
“请问你叔叔韩国庆在上海的地址是什么?我爸爸和你叔叔以前盟过誓,现在需要践行誓言,我必须得找到他。”
“我叔叔?你要找我二叔?”
“是,我要找韩国庆。”
韩枫显得很吃惊,认真地打量起杨春。然后耸了耸肩,将亮红皮手套在手上边拍边连连叹息。
“我劝你别找了,我二叔去年病逝了。”
“病,逝了?!”
杨春觉得有如五雷轰顶,感觉连日来的美梦转瞬间化为了泡影。
“心梗,走得很快,我都没来得及见一面。对了,我二叔和你爸盟过什么誓?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韩枫的面部表情转换极快,上一秒还是沉痛悼念二叔韩国庆,这一秒又睁着一双含水的桃花眼不怀好意地盯着杨春。
杨春从宏图大计泡汤的失望中跋涉出来。韩国庆不在了,不代表韩家和杨家订的娃娃亲不做数了。两家父辈都是军人,军人的盟誓应该永生不变。
上辈子是因为大姐偷偷将自己嫁了,才把娃娃亲这事给淡忘了。这辈子说什么都要盯住大姐,给她寻一个五好丈夫。
尽管讨厌韩枫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为了打听到韩家的地址,杨春落落大方地告诉韩枫,韩国庆和她的父亲在部队是战友,两个人订下了娃娃亲。
“娃娃亲?太搞笑了!你是说你爸给你订了娃娃亲?和我堂弟韩冬?”
第五章 一身怪病()
眼前的俏丽小妞是来认娃娃亲的!这让韩枫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今年十七岁未成年的堂弟韩冬。
韩枫根本没想到杨春要找的是韩冬的哥哥韩阳。而杨春这时也不知道父亲给大姐杨桃订的娃娃亲是韩家的大儿子,比杨桃大两个月的韩阳。
韩枫再次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杨春,杨春被韩枫看得浑身不太自在,不自觉地退后几步瞪了韩枫一眼。
“对,就是你堂弟,我必须得找到他。”
“嘻嘻嘻,我说小妞,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娃娃亲那一套,说出来都要笑掉大牙了……”
韩枫收回审视杨春的目光,笑得前仰后合。几颗雪花扑向他的热唇,一丝凉意化在口中,韩枫心里竟然莫名升起几分嫉妒。
韩枫突然嫉妒起堂弟韩冬了,可以和这么美的姑娘直奔婚姻,省了多少麻烦……
韩枫怎么看怎么觉得韩冬和杨春两个人像天造地设的一对,身高长相说话声音哪哪都配得一脸血。
老天爷为什么不给我也配一桩娃娃亲呢!多纯洁,多浪漫,多让人感动……
韩枫心里万千感慨,手跟着不安分地摸向杨春的脸。
此时杨春的脸蛋扑着雪花像染了糖霜的苹果晶莹诱人,让人忍不住贪念一口。
韩枫的神情一时恍惚一时痴怨,杨春以为他要告诉她韩国庆家的地址了。没想到韩枫伸手抚上她的脸。韩枫的手指刚触到杨春的脸颊,杨春反手扣住韩枫的手腕,一个倒背将韩枫摔倒在地。
“哎呀,我的手要断了。”
“告诉我地址我就松手。”
韩枫的求饶反倒让杨春更用劲了。韩枫乖乖说出韩家在上海的地址,杨春松开手,此时她已经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
“我劝你最好别去找他们,我那个韩冬堂弟眼高于顶,没有哪个姑娘能入他的法眼。还有我那个二婶,她不会让我堂弟找一个小镇姑娘……”
杨春不等韩枫说完已经奔到了大门口,浑身麻痒难耐的感觉让她恨不能立刻跳进热水里。
杨春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病症。只要和男人肌肤接触,就会全身起红疹,脸红心跳呼吸困难。杨春也不知道她的这个毛病是什么时候得的,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十八岁生日时,一个男同学从身后蒙住了她的眼睛想让她猜生日礼物,她就突然发病了。
这一世这个怪病来得更早了!
刚刚韩枫的手指触到杨春的脸蛋时,已经让杨春浑身汗毛竖起红疹暗生了,反握住韩枫的手腕将韩枫背摔在地时,韩枫的脸庞在杨春的耳廓擦过,更加重了杨春的症状。
无药可治只能在热水里泡着缓解症状。
医生束手无策!
坐在回大溪村的长途客车上,车窗外雪花转为雪雨,天地间一片雨雾。
车窗内,杨春抓耳挠腮,引得旁边的人不时用抱怨的眼光看着她。
忍,我忍!
掐起佛手印深呼吸,身上的痒症似乎减轻了些。到大溪村村头下车的时候,杨春脸上的红疹已经褪去,只是身上还有痒痒麻麻的感觉。
明天去上海。
杨春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可是等到晚上躺在床上时,她又犹豫了。
去上海可不比去青河镇,虽说大溪村离上海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可那是自驾车的距离。如果坐村里的老爷车到镇上,再坐去上海的长途车,来回起码得四五个小时。
上海长途汽车站离韩家又那么远,一天来回肯定不现实。如果住一晚,哪来的住宿费呢!
杨春翻身仰躺,耳边听着大姐二姐均匀的呼吸,心里顿时感到无限的惆怅。
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去上海没有十块二十块钱根本不可能成行……
到哪去弄钱呢?
脚下突然碰到一团潮湿,杨春悄悄起身,发现破板床挨着的墙缝正往屋里渗水,已经把床脚的蓝花絮被阴湿了一大片。
杨春喊杨桃和杨梅起床,姐妹三人就着杨梅放学时借的手电筒微弱的光,七手八脚将破板床推到了墙的另一边,总算躲开了渗水的墙角。
“等明天天晴了,得找人把屋子修补一下。”
杨桃好看的眼睛里笼起一层愁云。家里没有男人,要修房子就得请村里的青年帮忙。就算人家不收钱,一顿酒菜总是要准备的。可是家里除了姐妹三人的口粮,哪有能力备一桌酒菜呢?
杨桃暗叹着将手电筒按灭还给杨梅。杨梅接过手电筒像拿着一个宝贝似的,在黑暗里偷偷用花帕子上下擦拭。
杨梅平时都不舍用的花帕子,这会倒舍得擦手电筒!
杨春猜手电筒应该是江山的。江山是杨梅班里的体育委员,杨梅偷偷喜欢他很久了。杨梅家离大溪村中学最远,今天晚自习拖堂,江山担心杨梅走夜路不安全,特意把手电筒借给杨梅。
再回到床上,姐妹三个都睡不着了。杨春翻身碰掉了二姐杨梅手里的电筒,杨春偷笑。
“二姐,电筒是不是江山的?”
“你怎么知道?”
杨梅不打自招,马上又不好意思地扭过身去。
“二姐,江山人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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