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朱梓陌无法接受的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在死前竟被人那般侮辱折磨……
漫天夕阳下,和冷晴一道并肩站在暖香阁院门口,怀抱“玄光”宝剑的慕子儒抬眼看着冷晴,面色沉郁,声调低沉地说着:“冷丫头,阿陌的性子我了解,阿陌虽然瞧着面冷,但阿陌的心是热的。阿陌……是很在意玄武丫头的。如今玄武丫头死得如此惨烈……阿陌他心里的难过……只怕不逊于二夫人辞世的时候……”
闻慕子儒此言,冷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遂,默了须臾冷晴才斟酌着言词地道:“玄武是被什么人杀的……朱梓陌有说吗?”
薄唇微微阖动,慕子儒声音低缓地吐出一句:“大章国太子……”话音顿了顿,慕子儒又补充道:“阿陌说,玄武丫头去刺杀大章太子失手被擒,就……”
话至此,慕子儒忽又垂头,缓缓摇头却重重地叹了一声:“唉……”
“玄武……为什么要去刺杀大章太子?是……朱梓陌授意的吗??”语带斟酌小心地,冷晴终是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这两个问题已经困扰冷晴许久了,从当初冷晴知道玄武的死讯的那日起,就一直困扰着冷晴了。可是因为朱梓陌之前一直不知道玄武的死讯,冷晴也就一直无法问出口。今日……冷晴终于是能寻到机会将之问出来了……
然,面对冷晴的询问,慕子儒却是往一旁的院门上一靠,而后抬手揉了揉额头,一副头疼不已地回道:“你别问我了,我也头疼着呢!你也不想想阿陌怎么可能授意玄武丫头去刺杀一国太子?那不是让玄武丫头去送死吗?!阿陌就是再糊涂也不能干出这事儿来啊!”
闻慕子儒此言,冷晴默了默,旋即又语带斟酌小心地问道:“那……玄武是……自作主张??莫非玄武……跟大章太子有仇??”
背倚院门,眉眼低垂的慕子儒闻言摇了摇头,蹙眉叹道:“我也不知道玄武丫头是怎么想的,明知此行凶险却还是去了……也许……是有仇罢……”
这厢,冷晴抿了抿唇,思忖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鼓起勇气问道:“玄武的尸首……”
“唉……”冷晴话才出口,慕子儒就重重地叹了一声,且这次说话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哽咽:“阿陌说……玄武丫头死后……被悬挂在大章国都城城头上暴尸七日,七日后……玄武丫头的尸身……被扔进了兽园里……喂了……野兽……尸骨……无存……”
虽说冷晴早就知道玄武最终的结局了,可是再次从慕子儒口中得到确认……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冷晴仍旧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于是,看着背倚院门,眉眼低垂的慕子儒,冷晴沉默了……
而那厢,慕子儒却不理会冷晴的沉默,而是兀自声调低沉地说道:“玄武丫头死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是直到今日,阿陌才收到玄武丫头的死讯。阿陌说不知道其中是谁拦截了消息,将从大章传至大梁的消息全部掐断了。若让阿陌知道那个从中作梗的人是谁……”
话至此,慕子儒就停住了话音没再往下说了。
而冷晴听到此处,右眼皮却是不由自主地一跳,一颗心几乎要悬到嗓子眼儿了,不由自主地就追问道:“要是知道了……朱梓陌想如何?”
如果不是冷晴将声调控制得好,只怕就会被慕子儒听出她这句询问里的小心了。
那厢,面对冷晴的追问,背倚院门,眉眼低垂的慕子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口中近乎咬牙切齿地答道:“碎尸万段!抛尸荒野!给玄武丫头陪葬!!!”
闻慕子儒此言,冷晴的右眼皮又是狠狠一跳,本就悬起来的一颗心这会儿算是真的瞬间悬到嗓子眼儿了:“只是被拦截了消息而已,不至于这么凶残吧?”
闻言,慕子儒抬了抬眼皮,眼神有些凉凉地看着冷晴,口中咬牙道:“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若是阿陌提早知道玄武丫头的死讯,至少阿陌还能给玄武丫头留一个全尸……”话至最后,慕子儒那抬起来的眼皮又重新垂了下去。
而这厢,冷晴原本还有些心虚的,可现在一听慕子儒这话,冷晴心底的那点心虚就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愠怒,连说出口的话语,都带上了一抹淡淡的怒意:“你以为……朱梓陌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下玄武的尸首吗?”
被冷晴这话问的噎了一下,背倚院门,眉眼低垂的慕子儒沉默良久才默然道:“也许……能罢……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一听慕子儒这没有底气的话,冷晴忍不住冷冷一笑,声音冷淡地接话道:“你可有想过,朱梓陌这一试,也许就将他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闻冷晴此言,背倚院门,眉眼低垂的慕子儒似有些心有不甘地叹了声,低声道:“我自然知道……阿陌……只是心有不甘罢了……毕竟是阿陌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却客死异乡,还尸骨无存……阿陌的心里……难受啊……而且……”
话至此,慕子儒停顿须臾才继续往下说道:“我也是今天才听阿陌说起,玄武丫头早些年已经和白虎订了亲。按照当年阿陌的允诺,再过两年,等到玄武丫头二十岁了,阿陌就会为玄武丫头和白虎主婚……可如今……玄武丫头却……
玄武丫头之前还来求阿陌想办法将白虎从凤鸣国的大牢里捞出来,后来阿陌派了青龙去捞白虎,只是许是事情有些棘手,青龙一直没能将白虎从大牢里捞出来。如今白虎人还在凤鸣国的大牢里……还不知道玄武丫头已经没了……等到白虎出来……”
“……”沉默,除了沉默无言,冷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接慕子儒这番话了。
抬眼,望向天边如血夕阳,冷晴闭了闭目,终究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声……
**
“夷族”一案兹事体大,梁儒明当然不可能只单单给朱梓陌下一道圣旨就撒手不管了,梁儒明同时还指使了人去户部打招呼,让户部用最快的速度将被列入“夷三族”之人的名单整理出来,以供朱梓陌去提取。
所以,当朱梓陌领了圣旨的第二日清晨拿着那道“夷三族”的圣旨到了户部没多久,就将被列入“夷三族”之人的名单拿到手了。
也许是因为玄武的死带给朱梓陌的冲击太过巨大,在办理“夷三族”一案时,朱梓陌的手段不但如雷霆般快速,办事手法更是被人评为“凶狠残酷、灭绝人性”,简直让“见者吓得夜不能寐,让闻者闻之色变”!!
说起来,以往大梁也不是没发生过夷族的案件,毕竟是建国两百余年的国家,总会有那么个把作死的人物招惹得上位者下旨夷族的。可以说,在天成大陆如今九国的历史上,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一两件甚至三四件夷族的案件,从夷一族到夷九族不等。
其余八国的律法如何咱们且不说,至少按照大梁国的律法,被划入“夷族”名单的人基本上都是先抓起来,然后挑个“好日子”被一起送到菜市口斩首示众的。
但朱梓陌却似乎根本没想过要将那些被列入“夷三族”范围的人一个个抓起来,然后挑个“好日子”一起送去菜市口斩首,因为……
朱梓陌在接了“夷三族”圣旨的第二天天不亮就直接单枪匹马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青峰,照着户部提供的名单就独自执行梁儒明的旨意去了……
因为朱梓陌闹出的动静太大,就导致有不明就里的百姓去京兆尹衙门报了案……
京兆尹衙门的人接案后,还以为是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恶徒不怕死地在天子脚下犯事,正巧当时京兆尹岳瞿极在京兆尹衙门里办公,于是京兆尹衙门的人接案后,岳瞿极亲自带着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去案发点抓人了……结果……
到了地方,京兆尹衙门的人先是被满地的尸首与淌了一地的血水震惊了就算是穷凶极恶之徒……只怕也做不来如此血腥骇人之事罢……
震惊过后,京兆尹衙门的人自然是迅速地摆开阵势准备抓捕“恶徒”了。
然而,就在京兆尹衙门的人准备拔刀相向的时候,眼尖的岳瞿极却发现站在满地尸首与血海之中的那个一身染血的人并非他想象中的穷凶极恶的恶徒,而是一个熟人
前不久才被册封了“关内侯”的现任朱家家主朱梓陌!!!
对于朱梓陌,岳瞿极是有很深的印象的。想当初朱梓陌成亲的时候,还给岳瞿极发了请帖,只是后来岳瞿极借口“临时有公务在身”而没去。不过后来朱辉几人亡故的时候,岳瞿极到是上朱府去吊唁过……
说起来,朱梓陌虽然杀人杀得痛快淋漓,却也没到杀红了眼见人就杀的地步。相反,在看见岳瞿极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现后,不等岳瞿极开口,站在满地尸首与血海之中的朱梓陌就果断地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了一道染了血迹的明黄色圣旨以及一块染血的白色绢布。
无需多疑,那道圣旨,就是梁儒明颁下的,让朱梓陌处理“夷三族”一案的圣旨。而那张绢布上写着的,是户部提供的一串长长的名单那都是被列入“夷三族”范围的人。
身为掌管着绉平内皇宫外的一切事物的京兆尹,岳瞿极自然也是知道朱梓陌被当今圣上授予处理“夷三族”一案的事情的。只是……岳瞿极怎么也想不到,朱梓陌处理这“夷三族”一案的手段……竟如此的……血腥!!!
就算是将名单上的人全部压去菜市口斩首示众,只怕也没朱梓陌做的这般血腥……
在岳瞿极看过了圣旨以及那张写在绢布上的名单后,朱梓陌十分淡定地拿回了岳瞿极手中的圣旨和绢布,临走之前还对岳瞿极说了句:“本侯还要去处理下一家,若京兆尹有兴趣,不妨跟来看看。”
对于朱梓陌这句话,在场一众京兆尹衙门的人心中只有同一句呐喊:谁要去看杀人!!!
岳瞿极自然是借口要留下来清理尸首,婉言谢绝了朱梓陌的“好意”……
以御林军宋吉和他的妻儿一族为首,被下令“夷族”的共有三族,还有两族分别是宋吉的父族和母族。巧的是,这三族的族人都是绉平城本地人或是绉平城附近的人。而朱梓陌速度十分迅速地,按照户部提供的名单,在一天之内就将名单上的人全部斩于剑下了……
朱梓陌单枪匹马地杀了个痛快,一路追着朱梓陌的脚步去清理尸首附带还要安抚周围的百姓住户的京兆尹衙门的人却是个个都累得跟狗一样没办法!朱梓陌下手太快,饶是京兆尹衙门人手众多也实在是跟不上朱梓陌的速度……
朱梓陌是当夜亥时末,带着一身鲜血回到朱府的。
给朱梓陌开门的守门小厮看见朱梓陌那浑身浴血的模样时都吓呆了……
第六十一章 最后一程1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雨霖铃寒蝉凄切》宋柳永。
**
清冷月色下,浑身浴血的朱梓陌手执染血长剑地站在朱府府门前,眉眼低垂,面容沉默。
给朱梓陌开门的守门的小厮记得朱梓陌今日清晨出门的时候,是穿的一身淡雅素衣,可如今……那一身淡雅素衣……竟生生被大量的鲜血染成了鲜艳的赤红色……
就连朱梓陌手中提着的那柄三尺青峰……上面都裹上了一层厚重的凝固的血衣……
且不说朱梓陌那浑身浴血的模样有多骇人,单说朱梓陌身上那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即便隔着三四步的距离依然熏得守门小厮几欲作呕!可是在此时此刻,在犹如地狱修罗的朱梓陌面前,守门小厮根本不敢发作,只能忍着、硬生生地忍着……
右手执剑地站在朱府府门前的朱梓陌完全没去理会给他开门的小厮那一脸痛苦便秘又惊惶的神色,只是见府门开了,朱梓陌就兀自抬脚迈步,沉默无言地朝着朱府内走去。
因为朱梓陌身上沾染的鲜血实在太多太多,如今又天气冷冽,朱梓陌穿的是冬衣,衣裳厚实,以至于衣料里含着的血有些没有完全凝固的便顺势下滴,一直顺着衣裤滴进了朱梓陌的鞋袜里,导致朱梓陌每走一步,就能在他身后留下一个鲜红的脚印……
朱梓陌提着剑,旁若无人地进了朱府,沉默地绕过府门内当先立着的那道上刻脚踏金银珠宝的貔貅石屏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地鲜红的血脚印证明着他的浴血而归……
守门的小厮一直等到朱梓陌走远了,直到再也听不见朱梓陌远去的脚步声后,守门小厮这才敢扶着朱府那朱红的府门疯狂作呕……
另一厢……
清冷月色下,朱府荷花湖畔的一座连着游廊的四角凉亭里……
四根朱漆圆柱撑起了亭顶的凉亭内摆着一张石桌几只石凳,束着高马尾,穿一身不薄不厚的藏青色窄袖长袍的慕子儒和将三千青丝随意地用一条天蓝色发带扎在脑后,身上裹着厚实保暖的冬装的冷晴正面对面地坐在石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靠近了,就听见冷晴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我怎么感觉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虽然冷晴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不怎好,但坐在冷晴对面的慕子儒一听冷晴这话,却是当即就乐了,咧着嘴,没个正形地嬉笑道:“你当阿陌是死人??其它八国且不说,至少这大梁国内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这宫廷里的事情,每一件阿陌可都是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尤其是你如今还一头扎进了这潭子浑水,阿陌自然就得调查的更清楚了。再说了,阿陌既让我跟着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阿陌自然都会悉数与我说清楚的,不然若是我一不小心掉进哪个坑里去了怎么办?”
闻慕子儒此言,冷晴似有些兴致索然地撇了撇嘴,正准备张口接话的时候,却看见慕子儒身后一个纤长的人影踏着漫天清冷月色悄然走过……
猛然见到那个人影的时候,冷晴先是一愣,还以为是见到在夜间游荡的阴魂了。
随即待冷晴回过神来,就见坐在石桌边的冷晴倏然站起身,盯着那个无声前行的人影,眉头微蹙地张口,低声念出一个名字:“朱梓陌??”
一听冷晴这声,坐在石桌边的慕子儒也是跟着站起身,回头一看,果真就看见手执长剑的朱梓陌如一缕幽魂般沉默无声地从他身后不远处朝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自打今早朱梓陌单枪匹马地去执行那道“夷三族”的旨意后,慕子儒就一直坐立不安。别说回绉家药铺去看看他爹了,慕子儒这一天忧心得连饭都没能吃安宁。
后来好不容易挨到日落月出入了夜,却始终不见朱梓陌回来,遣人去朱府府门处问守门的小厮,守门小厮直摇头说自打天不亮见朱梓陌出去,就没再见到朱梓陌回来……
后来慕子儒上了床睡觉,睡前还特意点了安神香,可是也不知是慕子儒这具身体的抗药性太强,还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总之慕子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后来慕子儒翻来覆去地也烦了,干脆就起身穿衣,出了韩院,准备到朱府前院通往韩院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哪成想,慕子儒才绕过垂花门,就看见了走在他前面的冷晴……
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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