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时推开一边的落地玻璃窗,慢慢地走到阳台上,双手撑着护栏,眼睛看着远方,“你不必觉得抱歉,为了我你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能为我做的,你已经做得足够多足够好。”他转过头来,将她挽着他胳膊的手轻轻移开,看着她说:“所以,不要再陪着我了,去找他吧,只有待在心里喜欢的人身边,你才会真正得到幸福。”
季舒言抿着嘴唇看着简时,他的笑容依旧温暖,却令她觉得分外难受,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答应过你,会永远留在你身边。”
“那你爱我吗?”他问,温柔的眸子直直看进她心底,“即使我要你嫁给我,要你做一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也答应吗?”
她霎时呆住,湿润的双眼望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简时轻轻地叹了口气,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也瞬间消失,“你无法接受,对吗?”他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是我太自私,不顾你的意愿把你强留在我身边,其实你真的没有丝毫对不起我,反而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不是的!”她的眼泪早已夺眶而出,“你一直对我那么好,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暖人心脾的笑容,眼神澄澈,如玉般温润的感觉牢牢地围绕着他,“傻丫头,感情哪有什么对错?只怪我们有缘无份,不过我一点也不后悔,即使重来一百次,我还是希望能遇见你。”唇角扬起的弧度扩大了些,他说:“这一百次里,应该至少有一次你会爱上我吧,剩下的那九十九次,就让我默默祝福你好了。”
季舒言静静地看着他许久,一股深沉的感动在她心间缓缓流淌,埋进他的怀抱,她伸出手抱住他,靠在他胸前轻声说:“剩下的那九十九次,我希望你能遇见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孩,如果我过得很幸福,那你至少要跟我一样幸福。”
简时心里一颤,轻轻地抱住怀里的她,像抱着最珍视的宝贝一般小心翼翼,“会的,我们都会很幸福。”
两人静静相拥了很久之后,季舒言扶着简时慢慢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复健治疗还有三次就结束了,我打算下个月去美国。”
听到简时的话,季舒言愣了几秒,心里渐渐涌出一些离别的伤感,“……你真的要走?”简时的小姨回到美国之后,又打了几次电话给他,除了关心他康复的情况,更多的是劝他过去跟她一起生活。
季舒言心里不是不清楚,他的犹豫不决是因为她,只是那句要陪他一起去的话,她却始终说不出口。
简时点点头,说:“其实我一直很想去四处走走,只是这些年太忙了没有时间,趁着这次去美国看阿姨,了却我这个心愿。”
“……那公司呢?那么大的企业,你走了谁来管?”
“公司已经形成了一种完善的运转模式,即使我不天天守着,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杂志社有张主编代为管理,其余子公司也有能让我放心的负责人。”简时笑了笑,说:“而且我也不是一去不回啊,玩够了就会回国的。”
“你之前住的公寓是我用自己赚的第一笔钱买的,对我来说很有纪念价值。”他环顾家里一周,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不过我一个人也不需要两个家,这套大房子就卖掉算了,公寓你暂时帮我保管,好吗?”
季舒言摇了摇头,眼底的一抹黯然一闪而过,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恐怕我不能帮你这个忙了,我也想回澳大利亚看看父母。”
其实这个想法在她心里停留了很久,即使简时不说要走,她也打算等他痊愈之后告诉他,也许她需要一段时间,认真仔细地想清楚一些事情。
“你要回澳大利亚?”简时有些惊讶,看到她眼底若隐若现的忧愁,不由得心疼起来,“傻丫头,离开他,你怎么会幸福?”
季舒言一怔,紧紧地咬着嘴唇才好不容易忍住眼里的泪水,她垂着眼,无奈地笑了笑,“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幸福从来不易得,不易握,不易长久,不易琢磨。说得很对,是不是?幸福……说起来简单,其实真的很难拥有。”
半晌,她深深吸了口气,发泄似的呼出来,抬起眼笑看着他说:“不说这些了,你要不要去澳大利亚看一看,我可以免费当你的导游。”
简时微笑着,温柔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好,到时候我去找你。”
“嗯!”她笑得很开心,站起身往书房走去,“我去上网订机票。”
简时深深凝视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Chapter 43
已是夏初时节,天气逐渐热了许多。
周六的晚上,喷泉广场有一场浩大的喷泉盛宴,许多市民都慕名而去。
这天吃过晚饭后,季舒言推着简时来到喷泉广场,欣赏这一场豪华的喷泉汇演。
他们到的时候广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最大的那口喷泉边更是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季舒言推着简时在广场最外围站定,隔着一定距离反而能更加清楚地捕捉眼前的美景。
远处安静角落的长椅上,许酌静静地坐着,侧着头看着前方不停变换着颜色和花样的喷泉,绚丽夺目的光线偶尔照在他的脸上,他仿佛在很认真地观赏,又仿佛什么也没看进去。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清晰。
心里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期盼,许酌转头看去,眼里的微弱光亮稍纵即逝,深邃的双眸又恢复了黯淡。
“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原来跑到这里来看喷泉表演。”沈沁瑶在长椅上坐下,说道。
“庆功宴结束了?”
“嗯,少了你这个大功臣,其他人自然多少失了兴致。”
沈氏上个月刚刚完成了一个新的项目,同事们在许酌和沈沁瑶的带领下,日以继夜地辛勤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为公司带来了一笔很可观的收益。为了慰劳大家,沈伯年特意举办了一场庆功宴,而居功至伟的许酌和沈沁瑶自然是整场庆功宴的主角。
宴会尚未结束,许酌就提前出来了,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喷泉广场。
沈沁瑶坐在许酌身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她看得出来,他并不是真的在欣赏眼前的喷泉表演,而是又想起了那个人。
自从那天在医院他说了那样绝情的一番话之后,他仿佛痛下决心要忘记过去,工作时依然拼尽全力却不再通宵达旦,忙碌起来时偶尔还是会忘记吃饭,却不像之前好像根本感觉不到饿一般。
他又恢复成很早以前的那个许酌,冷漠疏离,不苟言笑,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却总给人一种他过得很不好的感觉。
面对这样的他,沈沁瑶心里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想起他和那个人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脸上不经意间流露的微笑,她竟然觉得很怀念,有时候她甚至希望,他能永远那样。
可更多的时候,她是很满足于现状的。
现在的他,只不过是恢复到从前的生活状态,那一小段时光就好像从来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回到了从前,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过去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关心他,照顾他,现在不过是重复以前的事情而已,怎么可能不行?
她始终觉得,“日久生情”是真的存在的,她并不输给任何人,只要她不放弃,迟早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
一阵阵孩子们欢快的嬉笑声传来,仿佛在哪里听过,许酌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目光掠过那群打闹着的孩子,直直落在一抹清丽的身影上。
深邃的双眸骤然一亮,许酌从长椅上站起,双脚不听使唤地往前急急走了几步,然而脚步却越来越缓慢,渐渐停了下来。
她离开时决绝的背影赫然挡在他眼前,那股冷漠深深扎根在他心里,冰凉的气息将他牢牢包裹住,仿佛自此再也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她走得那样坚决,没有一丁点留恋,他又何必傻傻地追上去,自讨苦吃?
季舒言安静地看着跟前玩得正开心的几个小朋友,脸上挂着一抹恬静的微笑,等到孩子们哄闹着跑开,她抬起眼时,那笑容霎时僵在脸上。
她远远地看着前方那个直直站着的人,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思念瞬间全部涌出,她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眼里的晶莹越来越明显。
喷泉汇演已然达到高/潮,人群中不时传来掌声和喝彩声。
站定的两人遥遥凝望着彼此,色彩缤纷的光束偶尔打在他们身上,当那光线照亮脸庞时,他们都在对方的眼里捕捉到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眼泪落下之前,季舒言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简时,转身离开。
远处站着的许酌,在她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十八岁那年她跑开时的画面,心底传来的一阵抽痛令他豁然明白,同样的事情,他绝不允许有第二次!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迅疾的脚步声,季舒言心中一惊,刚想加快步伐时,手臂上骤然一紧!
顾不得许多,许酌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拽着她猛地一个回身,她被这股坚定的强大力量拽得一个趔趄,整个人跌落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淡淡的清香飘过,她心里顿时涌出一股强烈的酸涩感,急忙挣脱他,手臂却没能脱离他的束缚。
许酌紧紧地拽住她的手臂,双眸沉黯无比,一字一句都流露出一种绝望的恨意:“你真的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哪怕是多看一眼,你也极不情愿,是不是?!”
“我不……”他眼底那一抹深沉的痛楚如同一簇疯狂燃烧着的火焰,狠狠地灼伤了她,这种难以忍受的煎熬逼得她几欲投降。可当她瞥见他身后追上来的沈沁瑶时,她蓦地想起沈伯年跟她说过的话,紧紧地咬着唇不再出声。
“许酌……”
“告诉我,这几个月你过得很好,你对我没有一点眷恋,亲口说出来,好让我彻底死了这条心!”不理会一旁的沈沁瑶,许酌死死地盯着身前垂着眼的季舒言,他不会看错,她根本没有放下他!她的表情会说谎,声音会说谎,可是她眼底那么深厚浓郁的感情骗不了人!
季舒言咬着唇,一滴晶莹的泪水滑过她越来越苍白的脸颊。
“告诉他,舒言,他有权利知道真相。”一直沉默着的简时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令其余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
季舒言身子僵直,惊愕地看着简时,继而明白过来,眼神里添上了一些乞求。
简时看着她温柔地笑了笑,“那天你和沈叔父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你应该告诉许酌,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许酌脸色骤然一暗,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点点凉意逐渐注入他心间。
没等他开口,一旁的沈沁瑶已经走上前,表情没有多大起伏,可她身上的骄傲与自信却仿佛被瞬间抽走。
她的手稍稍握紧,声音不自觉地有些轻微的颤抖:“我爸爸跟你说了些什么?”
听季舒言说完后,许酌无力地松开抓着她的手,冷冷地看了她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让她觉得格外心惊。
他直直地盯着她,越来越浓重的夜色里,眉宇间的冷峻愈发明显,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好似一把把尖锐的冰刀,将她刺得遍体鳞伤,他的声音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寒意:“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理由离开我,问都不问我就把我让给别人,这就是你对我的感情?”
广场的光亮渐渐变得微弱,忽明忽暗间,她不确定那些晶莹的液体是真的存在于他深黑的眼底,还是因为她眼前早已蒙上一层白雾,所以周围都变得模糊不清。
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脆弱无力得几乎崩溃的声音:“季舒言,如果你真的爱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他转身一步一步渐渐远去,她甚至连冲上去抱着他,哭着挽留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苍白着脸僵在原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仿佛决堤一般,不停地,疯狂地涌出……
Chapter 44
将公司的一切事情都交代安排好了之后,简时离开了C市飞往美国。季舒言原本订了跟他同一天回澳大利亚的机票,但是后来退掉了,她暂时还不能走。
简时离开的当天,季舒言去机场送他。
“公寓的钥匙你还是拿着吧,不然你要住哪里呢?”简时说道。
季舒言想了想,接过钥匙笑着说:“我暂时住在罗芸家里,你的公寓我会帮你好好看着的,会定期去打扫卫生,保证维持原样。”
简时看着她温柔地笑笑,问:“还没联系上许酌?”
她沮丧地点了点头,笑得很无奈,“他这次是铁了心要离开,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
简时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微笑着安慰她:“真是个傻丫头,离开你,他会幸福吗?”他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在她头顶柔声说:“舒言,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勇敢一点,别再像以前那样委屈自己了。”
她心里蓦地一阵难受,伸出双手环抱着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会记住你说的话,你也要记住,我们说好的,都要过得很幸福。”
简时心中微微一颤,慢慢地松开她,微笑着在她额前印下一个温柔的,无比珍视的吻,“再见,舒言。”
再见,我深爱的女孩……
“又打?你一晚上都打了不止十个了!”罗芸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季舒言缩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手机,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听到罗芸不满的声音,季舒言回过神来,侧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她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放在膝盖上,下巴枕着软绵绵的抱枕,双手环抱着膝盖,又开始发呆。
自从那晚许酌从喷泉广场离开以后,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每天都打电话给他,可他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家里,公司,甚至是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她都找遍了,却怎么都找不到他。
想起那晚他震怒伤痛的神情,想起他说的每一个字,她简直恨死了自己!
她的胆小怯弱,冷漠绝情伤了他一次又一次,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说要离开她。但她却随随便便说分手,轻而易举地就将他推向别人,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眼睛越来越酸涩肿胀,季舒言把脸埋进软软的抱枕中,耳边一直回荡着他说的那一句:如果你真的爱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是的,这些的确算不了什么。她好不容易明白了,可他已经受够了等待与折磨,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一旁的罗芸看着季舒言轻轻颤抖着的身子,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打吧打吧,迟早会找到他的,我就不相信他能一辈子不出现!”
季舒言抬起头来看着罗芸,湿润的眼眶里闪烁着微微的光亮,唇角渐渐扬起一抹微笑。
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第无数次按下那一长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再是单调枯燥的女声,她心中狂喜,激动地握着罗芸的手说:“通了通了!”
她几乎是屏息期待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却一直无人接听,脸上好不容易绽放的笑容渐渐消失,更加深重的失落令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坠。
就在季舒言几乎绝望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淡淡的,她无比熟悉的:“喂。”
听到他的声音,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无比强烈的酸楚,眼眶霎时湿润了,紧紧地握着手机,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说话啊!”身边的罗芸见她傻傻地握着手机不出声,摇了摇她的手臂低低说道。
她紧抿着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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