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曲儿,能有什么事儿呢?咱家的闺女,不是那种人。”
刘五奶奶很不放心地又提醒刘丁氏:“你还是把连儿看紧点,女孩子大了,名声最重要。”
刘丁氏敷衍地说:“我会的,我会的。”
刘五奶奶痛苦地看着刘英连依然每天往陈妈家跑,开始学着走路时扭腰送胯,眼角看人,嘴里哼哼叽叽唱曲儿,她管不住别人,只好管自己的孩子,媳妇和女儿都约束在家里不准出来。
叶儿也跟着倒霉,刘七奶奶把八娘九娘也挡在家了,六娘崔氏,本来就不太出来,现在也是一下子根本见不到个影儿。
这些叶儿都可以忍受,她唯一受不了的,是何春娇向刘应东抛媚眼,第一次把刘应东弄得一愣,以后刘应东每次出门,都低着头急匆匆的,似乎身后有狼追着,害得叶儿每次都得送丈夫到巷子口,做好饭了,就站在路口等着男人回来。
这种把自家男人牢牢看着的行为,没两天也惹来了非议,刘丁氏更是趁机要叶儿去地里干活。
今年雨水多,庄稼长得好,草也长得好,刘应东去玉米地里除草,叶儿肚子大了不方便,尤其是玉米地里,又闷又热,玉米叶子还不停地划伤皮肤,被汗水浸着,麻辣辣的疼,叶儿不想去,刘应东也不让她去:“你在家了做做衣服纺纺线,地里庄稼高了,别绊一下出什么事儿了。”
刘丁氏的眼神,恨不能把叶儿生生撕了,这个叶儿倒是能理解,可刘英群的眼光,比他娘还要仇恨刘应东,叶儿刚开始还有点不能理解,刘英群以前对刘应东,也就是不理睬的那种冷淡。
“你怎么惹他了?”叶儿对坐在大门口的刘英群呶呶嘴。
“自从他伤了腿,就没去过地里,我怎么能惹了他呢?”刘应东也奇怪。
“你小心些。”
没两天,叶儿便瞧出了端倪。这天中午时分,天气黑沉沉的,似乎要下雨,刘应东回家早了点,叶儿还没来得及去迎接,他就到了大门口。
“东东哥,你回来了?”听到这又嗲又娇装腔作势的声音,叶儿也不顾自己是个孕妇了,一下子就蹿出了大门,刘应东脸色通红,低着头都不敢往边上瞧,似乎何春娇就是鲁迅笔下的美女蛇,答应一声,晚上就会被生吃入腹一般。
看到了叶儿,刘应东才略略松了口气,他卸了车,牵着骡子去了东跨院后面的园子里。何春娇不高兴地瞪了叶儿一眼,还撇了一下嘴,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扭着屁股准备回去。
刘英群早就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他急急忙忙把身上穿的衣服拉平整,一脸希冀地看着何春娇,等着“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何春娇也没让他失望,扭身之际,眼风一扫,让看着她的人,都觉得给自己抛了个媚眼。
刘英群口水差点流出来,叶儿见他喉结动了动,眼巴巴地看着对面的大门关上了,这才颓丧地又坐向大门口台阶上的蒲团上,难怪他恨刘应东了,叶儿一边往回走,一边恨不能把自己那帅帅老公藏起来。
陈妈这几天不知道忙些什么,叶儿坐在门洞,堵了几次,她都没能停下脚步。叶儿的抗议,也一直没有机会提出来,她又不能直接和何春娇闹起来,很显然这是个二货,自己大闹起来,本来没有的事儿,也变得说不清了。叶儿不得不十分窝囊地忍受何春娇在眼皮下“祸国殃民”。
这天,陈妈依然早早出去了,只有何春娇在家,刘英连吃过午饭去了对门,没有大人约束,她和何春娇在屋里越唱声音越大,刘丁氏喂完猪,还没进家门,远远看到刘三奶奶往这边走,她赶紧给刘英群说道:“给你妹子说一声去,叫唤啥呀,也不怕外面人听到了。”
刘丁氏平日里对刘英群异常宠爱,但回报却是相反的,这个儿子,很少听老娘的话,刘丁氏还有点担心指挥不动儿子,没想到他已经满脸笑容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了对门。
刘三奶奶过来时,声音已经停下来了,刘丁氏看看安全了,这才走进家门。她不想和刘三奶奶打对面,最近,刘三爷没少唠叨刘善民,她对这夫妻俩有意见。
没想到刘三奶奶却跟在她身后进了家门。
“老四家的,你不要体面,还不在乎闺女名声了?你看看英连,变成什么样儿了?再这么下去,你家可要出个乔喜鹊了。”乔喜鹊是由娘带着嫁给村西头的黄老蔫。才长到十三四就传出很多闲话,结果嫁了人,第二天就让夫家送了回来,把黄老蔫气死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下脸当了半开门。村里的破落户张家,有些子弟老往她那里跑,外村也有几个男人,时不时的过来,整个沈家营村,都以她为耻,里长要赶她走,镇上的地痞焦阿狗知道了,过来一刀剁在他家大门上,里长老婆吓得哆嗦着手,给了焦阿狗两吊钱才算把人打发走,桥喜鹊就这么在沈家营住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说连儿,她还是你侄女……”刘丁氏最听不得人说她子女的坏话,闻言脸上满是气愤,甚至带着恨意地望着刘三奶奶。
刘三奶奶气儿不打一出来,沉声威胁道:“你最好给我看紧点,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家法伺候!”黄老蔫是个外来户,乔喜鹊那个样儿没人管,刘家可是有祠堂的,刘三奶奶这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她说完后扭身走了,把刘丁氏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猪食桶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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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闹剧
刘丁氏愣了一下,站在那里生了好一会儿的气,她不相信自己女儿会做出什么过头的事儿,再说何春娇也是个女的啊,能惹出那样的麻烦吗?刘三奶奶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刘丁氏跺跺脚,气恨地啐了一口:“不就男人当个族长嘛,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不知能吃几碗干饭了,当自己是娘娘夫人呀,瞧把她式子架得大的。”
刘丁氏在家一边纳着鞋底子,一边嘀嘀咕咕骂人,刘英连红着脸低头冲回了家,进了房间,哐啷一声把门关了。
“连儿你怎么了?”刘丁氏一见女儿脸色不好,便猜想是何春娇惹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了,可她不管在外面怎样问,屋里都是静悄悄的,见没听见哭声,刘丁氏不那么着急了,她又坐下纳了一会儿鞋底,听见刘英连在屋里拍打被子。
“连儿到底怎么了?你开门呀。”刘丁氏放下鞋底子,趴在门缝上往里面瞧,外面光线太亮,显得屋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刘丁氏急了:“我的小祖宗,那何春娇敢欺负了你,看娘不把她的皮扒下来,你倒是说一句呀。”
“哥,哥哥去了。”
“嗯,是我让他不要你们唱曲的。”
“哥哥把我赶回来了。”刘英连气得跺脚。
刘丁氏还是有点不明白:“你哥也喜欢听曲儿……”
刘英连哗啦一下拉开门,脸上又羞又气:“哥哥,哥哥……”说了好几声,也没接下去,只是跺脚。
刘丁氏这才感到不妙,她扭身就往陈妈家里走去,刚好陈妈回来了,还奇怪地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干啥?”
刘英连跑出来时,大门就那么敞开着,陈妈嘴里还嘀咕了一声:“门也不关。”和刘丁氏一起走了进去。
陈妈的院儿很小,只有两间西厢房,她们一进大门,就听见靠里面的那个房间,传出一声低低的似叹息一样的声音,还拖着长长的尾音。
陈妈和刘丁氏脸色大变,都疾步往屋里冲,刘丁氏还是小脚,反而跑到了前面,她站在门口呆住了,陈妈看不见屋里,急得使劲推了她一把,两人就那么跌进了房里,差点没摔倒在地。
何春娇一见陈妈,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姨妈”,拉了裙子盖住腿脚,捂着脸哭了起来,刘丁氏看到眼前衣衫凌乱的两个人,一个头都十个大。别人怎样警告,她也绝不会相信自己的儿女会出格,会做过分的事情,到了眼前这个境地,她没有任何思想准备,脑子里全是浆糊,哪里还会思考?
陈妈一把就拉住了刘丁氏的衣领:“你儿子坏了我外甥女,让我怎么向她娘交代?走,我要去告里长。”
刘丁氏被拉出了房门,凉风一吹,才猛然清醒:“陈妈,陈妈,你消消气,消消气,咱有话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走!”
“等等!等等!”陈妈拉着刘丁氏的胳膊,刘丁氏使劲抱着门框,嘴里不停地说着求饶的话。
刘英群好容易才穿上了衣服,他软着两腿从屋里出来,噗通一下就跪在陈妈面前:“大妈,大妈,你别气,我娶了娇娇,娶了娇娇还不行吗?”
“我家娇娇的夫家,可是镇上的财主,你个癞蛤蟆,这叫我怎么见妹子呀!”陈妈气得在刘英群身上又踢又打。
刘丁氏跑过去把大门关了,这才小心地回来,儿子已经穿戴好了,这让刘丁氏心宽了不少,见陈妈那么打儿子,忍不住有点上火:“她大妈,事情是两个人的,我在门口站着,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陈春娇要是拒绝、呼救,外面就会听得到,她的意思,是陈春娇勾引了刘英群了。
陈妈的脸一下子黑得要下大暴雨,哆嗦着两手:“丁氏,你,你敢这么说话?我外甥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你儿子跑到我家里来了。走,我和你不说,咱们到里长跟前评评理。”
陈妈虽然是个寡妇,可她男人却是和里长一个姓的,并且,她虽然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却对丈夫很忠诚,守寡多年,家里也没有男人出入,她整天东游西走,那方面却没有闲话,陈姓的人家,对她还是很照顾的,刘丁氏知道这些,哪里敢去?但现在,也不能被陈妈吓住了,她梗着脖子:“去就去,反正你外甥女也没叫喊,这事儿就不能只怪我小群。”
刘英群一把拉住了娘娘的脚腕。
“娘,你就别闹了,我要娶了娇娇。”
“娇娇也是你叫的!”陈妈怒喝。
院子里还正闹腾就听见屋里凳子“嘣”倒地的声音。
陈妈吃了一惊,放下刘丁氏进屋去瞧:“哇哇,娇娇啊,这可使不得——”
刘丁氏和刘英群跑进屋里,就看何春娇吊在屋梁上,陈妈托着她两只脚,刘英群赶紧把靠墙的八仙桌拉过来,他蹿上去把何春娇的头,从绳圈里拉出来,一只胳膊夹着何春娇的腰,把她抱坐在八仙桌上。
“娇娇啊,你这是要姨妈的命啊,你要是这么走了,姨妈可拿什么脸见人哪——”陈妈抱着何春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姨妈呀,我没脸活了呀,呜呜,我不活了呀——”
“娇娇,你别哭了,我一辈子都对你好的,你就嫁给我吧,我觉对要你能享福,娇娇——”刘英群拉着何春娇一只手,摇晃着说着安慰话。
陈妈抬起哭红的眼睛,一把拉着刘英群就往外走:“小贼,你做的好事,咱们见官去!呜呜,我和娇娇反正也活不下去了。”
陈妈哪里拉得动刘英群?她见没往外走出一步,自己反而被拉回来了,便掉头去拉外甥女:“娇娇,你和姨妈一起,告官去!”
“呜呜,姨妈,我反正也活不下去了,咱们走吧。”何春娇哭得梨花带雨的,还不忘瞥一眼刘英群。
“大妈,大妈,你别去,就让娇娇嫁给我吧,我,我将来给你养老!”
“呸,就你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懒蛋,还给我养老?拿啥给我养老?”
刘丁氏最听不得说她儿女坏话,这个时候了,她还梗着脖子,气恼地说陈妈:“我英群怎的就养不活自己?光我家的几十亩地,赁出去吃租子也饿不着。”
“几十亩地?你两个儿子一分家,一个才四十亩,辛勤一年下来,不过换个有吃有喝而已,凭什么说饿不着?这还不算你肚子里的呢,要再来个儿子,三个一分,不过才二十来亩地,要是再赁出去,让一家大小和西北风呀!”
“我,我,我不会把全部的地都给了英群?”
035 再次遇阻
话一出口,刘丁氏便想到不对,连忙改口:“到时候我若是生个儿子,给英群四十亩,给这个小的四十亩,他爹还有个铺子哩,尽够一家人花用的,都饿不着了吧?”
“骗谁?你老大呢?”
“老大?老大忤逆不孝,我凭啥给他分家产呀!这家产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恐怕由不得你,刘应东夫妇可是把你家老太太伺候归西的,都说老太太留下话,东跨院和一半的地,是你家老大的。”
“口说无凭!”刘丁氏和陈妈越说越歪楼,把刚才哭哭笑笑的闹腾,都忘记了。
陈妈听见个口说无凭,便撇嘴讽刺道:“你也知道口说无凭,现在好话说尽,什么给我娇娇多少家产,到时候两眼一瞪不认账,让我找谁哭去!”
她俩在这边闹腾,刘英群则悄悄拉住了何春娇的手摩挲,何春娇一会儿一个媚眼,一会儿一个娇嗔,把刘英群勾得七魂六魄跑了大半,恨不能黏到对方身上才是。陈妈似乎发现歪楼了,她又扭头来拉外甥女:“娇娇,我们告官去!”
“别,别呀!”刘英群抱着何春娇肩膀。
“娇娇,别信小贼的迷魂汤,到时候他两眼一瞪不认账,咱们找谁去?走了啦。”
“大妈,大妈,我给你立字据、立字据还不行吗?”
陈妈扭头去看刘丁氏,刘丁氏挺挺胸:“就是,我家怎可能缺了英群媳妇的吃喝?立字据就立字据。”
陈妈似乎还不愿意,何春娇拉着她低泣:“姨母,事已至此,只好这样了,难不成真的要外甥女一根绳子去见了阎王?”
“这叫我怎么见你娘啊?呜呜——”陈妈立刻又哭起来。
在陈妈的闹腾中,何春娇找来了笔墨,刘英群立下了他侮辱何春娇,为了保全姑娘名声,娶她为妻并且赡养陈妈的字据。
陈妈看着字据,一个劲地哭:“这抵什么用?这能抵什么用嘛,娇娇,我们让人骗了。”
刘丁氏没办法,给陈妈立了个将来分给刘英群四十亩地、正院在他们百年之后,也归刘英群的字据。
天快黑了,刘丁氏又累又饿,陈妈还在哭泣:“娇娇忽然要退婚,那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闹到公堂上可怎么好呀,再说,娇娇她娘知道了,要是不给娇娇嫁妆可怎么好……”
刘丁氏不得已,又答应给十两银子,还帮忙出部分嫁妆,陈妈不依,说她在家说话不算数,刘丁氏跑回去叫来了刘善民。
刘善民拿着契书气得要死,自己的儿媳妇,怎能要陈妈外甥女这样的妖精?可恨自己蠢笨的老婆和儿子,竟然签了认罪书。毁人名节,这个罪过可大可小,儿子若是娶了何春娇,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否则,告到官府,轻则五十大板,重则流徙三千里,就儿子那小身板,还不没命了?刘善民一时脑子里乱哄哄的,儿子这是蛤蟆拴到了鳖腿上,蹦也蹦不动,跑也跑不了,反正都是娶媳妇,娶谁都一样,到了家里好好管教就行了,可凭什么,要养活陈妈这个赖婆娘?刘善民很讨厌陈妈的,整个一个吃货,地里农活不肯做,屋里的女红不会做。
陈妈一看刘善民沉默不语,转着眼珠子不知想什么,便和外甥女拉扯着哭起来,还拽着刘善民要去告官。
知道此去得不来什么好,刘善民铁青着脸儿,答应陈妈秋后就娶亲,嫁妆的事儿,他死活也不松口。反正,陈妈既然答应把外甥女嫁给自己儿子,就证明她想息事宁人,她的外甥女已经让儿子上过了,自己这边,就是不出钱,她也跑不了。
陈妈又哭又闹,也无济于事,她看到刘善民阴沉的眼光里的冷静,还有狠狠瞪向不停地求情的老婆孩子,就知道他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见自己没法在这里讨得好处,陈妈假意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