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最后一搏的时候,天地间似再也承受不住这等威压,忽然见就昏暗了下来,雷光大作,暴雨瓢泼,似乎世上所有的肃杀之气,都集中到了,米辛娘和陈七之间,那必定是决死一击诞生的方寸之间。
陈七才自动念,就感应到了一股无匹凶威,深邃魔意,从遥远的天边覆压过来。下一刻,就有一道剑光如电,剑气森森,横绝天地,和那道魔威生生相抗。
他所存身的所在,天不辨东南,地不知西北,竟然在一瞬间,就被人用某种玄奇法术,给封了起来,让陈七也寻找不到米辛娘的所在。
这一惊非同小可,陈七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把红莲剑阵和幽冥火鸦大阵倾尽全力荡开,同时把佛门五识一起提到了最精微深邃的妙境,龙虎总摄统御万兽真法亦催动到了最高段,下一个瞬间,不知谁人设下的法术,就被陈七用最蛮横,最强力的法子给破了去,所有的迷雾,水气,黑云,雷光,亦被陈七用龙虎总摄统御万兽真法,吞纳个干干净净。
但就是在这么短短一瞬,刚才的一切异象全数消失。
不拘是那一道惊天魔威,还是那一道绝世剑意,又或者正要自碎金丹,跟他生死一决的米辛娘,还是那个暗中出手,封禁了他跟米辛娘决斗之地的人,全部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妖龙黄泉和五眼神,在得了陈七的召唤之后,倏忽就出现在这小贼头身边。陈七游目四顾,只见得满目疮痍,附近数百里的地面,就好似被天神用一把巨犁给狠狠的割划了千百遍一样,没有一寸土地不是被翻荡过。也没有一块完整的石头,一株完好的树木,什么村落建筑,山峰丘陵,更是就如从不曾存在过。
天地万物俱寂,因为再没有一种生灵,能够在这样的惨烈战场中活下来,所有也就没有了任何声音。
陈七一瞬间似乎有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再也忍不住,哈哈哈狂笑起来。
这小贼头气运丹田,仰头长吼,是极!还能有什么事情,比活在这个世上,更值得欣喜,值得欢笑,值得愉悦?能在怒莲米辛娘的手下逃了一命,能在正面击伤,乃至逼的米辛娘拼命,陈七还有什么不可高兴的?
反而是修为突破,妖龙黄泉炼就金丹,已经是无足轻重的末节。那些事情,只要有的命在,都可以重新再来,甚至有了命在,再多来十次八次,都不稀奇。
虽然最终,陈七还是没有能留下米辛娘,但是那有如何?至少这一场狠拼,这一场硬斗,陈七最后还是活了下来。这种活下来的滋味,让小贼头生出百感交集,无边欢悦。
长笑之后,陈七渐渐把激烈的情绪,化为一缕微笑,他轻轻的,可是却自信无比的说道:“米辛娘,没有下一次了,希望你下一次是撞在顾龟灵师兄剑上,不是撞在我陈七的手里。至于我修炼小乘魔法的事儿,车到山前,总有出路,现在烦恼作甚。”
陈七大战之后,心情又自不同,轻轻一抖袖袍,把所有的法器法术一起收了,若有所思的望着,方才出现了那一道魔威和剑意的方向,缓缓摇了摇头,最终却仍旧只是一笑,这小贼头就再也不回首,施施然去了。
方才一场大战,陈七的全部衣物都被各种气劲崩碎,只剩下了那一袭火鸦道袍。这件道袍乃是上等法器,但经了这一场大战之后,亦显得有些残破。只有上面的那七十二头火鸦,仍旧栩栩如生。似乎随时能够跳跃出来,为陈七跟任何敌人狠斗一场。
虽然有火鸦道袍阻隔,但是陈七的内衣,中衣,发带,鞋袜等物,还是尽皆被米辛娘的剑光粉碎。穿了这一领火鸦道袍,陈七的里面空空如也,赤足踏在泥土上,细软的泥土,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陈七也不记得,自己上次赤足走路,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候顽皮,母亲总是因为他不爱穿鞋就乱跑喝骂他,但是每次喝骂之后,总会细心的帮他把鞋袜穿上,整理衣物。
此时想起,那些景象就如在目睹,陈七一面前行,一面放泪狂歌,他通彻剔透的道心中,亦生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这一场大战,陈七所得的不光是突破了佛门第五识,还有许多靠苦修得不来的东西,只有生死一发的时候,才能领悟。只是绝大多数人,有机会领悟,却没机会活下来,承受这份难得的财富。陈七算是大有机缘的人,能在跟天下有数的高手,斗法一场,还能活下来,这样的一份宝贵经验,对这这个小贼头来说,价值宝贵的无与伦比。
陈七就那么一路前行,等他走到天明,眼神放亮,渐渐恢复了清明,道心重又稳固,把所有的混乱和杂念,尽情斩灭驱除,这个时候,陈七才蓦然发现,自己走了一夜,居然已经走回了他最为熟悉的地方。前方不远,就是他从小生活在那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数次的天马山大寨。
“好好好!竟然走回了这里,那是天要我去瞧一眼,这座大寨了。”
陈七也不更换衣物,就那么只着一领火鸦道袍,赤了双足,偶然清风微微拂动,把道袍吹起,还能看到两条精赤的大腿。至于想要再往上看,陈七毕竟也开了佛门第五识,虽然还不够纯熟,未能如别的炼气成罡的高手,凝练一身法袍出来,但聚起一团金光在下面,让那物不至于晃荡来去,却是不难。
陈七一路前行,把龙虎总摄统御万兽真法放了开来,方圆近千里之内的一切天地元气变化,都变得如在心间。同时他把几个念头扩张,感应到了天马山大寨,让陈七分外欣喜的是,他走了这么久,天马山大寨不但没有丝毫破败,反而愈加兴盛。
s:今天这几章是俺写的最爽快的,所以讨要红票!G!~!
..
三百三十、七郎庙内垒高台(一)
陈七得全了七十二道地煞阴脉,凝煞的功夫步入了无上正轨,对他来说去哪里修炼已经不再重要,是在云海青城,还是在什么荒山野岭,只要心念纯净,便是修行的无上净土。虽然新得的地煞阴脉也还是要重新凝练,功夫仍得一步一步的修炼,但是陈七现在的修为,已经超出了大云九州绝大多数的炼气士,仅仅比那几个最顶尖的稍差罢了。
如今陈七的除了四部道诀的修为,佛门神通,亦练通了五识,踏入身识之境,精擅九种小神通。这小贼头如今的佛门神通法力,自佛门三大高僧之下,已经算的有数的人物。就算是降龙,伏虎,伏妖这几个大和尚,也在佛法修为上,也未必就能强过陈七多少。
佛道两家的修为,都如此强横,陈七的本我意识,已经能够分出百余念头,一起分化开来,足可以笼罩千里地界,当真称得上千里之内,风吹草动,天象变化,生人耳语,禽兽迁徙,无不了然于胸。似他这等修为,若是摆开挂摊,算人命数,一算一个准,盖因为千里之内,所有的事情,他尽皆能知,只要挑拣人家说过的复述,便是无上铁口。
陈七把念头放开,把整座天马山大寨都笼罩了进去,微微探查一番,立时微微一笑,对大寨内的事情变化,虽然说不上巨细无遗,但却至少有了个大概知道。天马山如今已经换了大寨主,原来的大寨主黑旋风已经被人火拼了,现在的这位大寨主,却是陈七的老熟人,原来的二寨主陆浩之。
陈七和陆浩之半路分手,曾把一队尸兵留给了陆浩之,事后陈七早就把这件事儿忘记的干干净净,但是陆海之却因为得了这番机缘,率领了这队尸兵回来后,找了个借口,把大寨主黑旋风杀死。那黑旋风虽然武艺不错,但是如何抵挡的住这些不惧生死,力大无穷兼刀枪不入的尸兵?所以轻易便被陆浩之杀死,占了他的所有基业。
陈七对天马山大寨,自是熟悉无比,他缓步登山,不多久便遇到了第一道关口。把手关口的仍旧是原来的天马山旧人,眼见陈七施施然上得山来,便跳出来恶狠狠的叫道:“哪里来的小贼,居然敢闯我天马山大寨?莫不是知道我们大寨主好吃小儿心肝,所以自家送上门来?”
陈七听得此人说的凶恶,不由得轻轻笑道:“什么小儿心肝,我此来乃是为了托亲,你们快些去报给陆浩之知道,就说故人来访。若是给我推三阻四,不肯通报,这里就是下场!”陈七捏了法诀一指,就是一道火羽箭飞出,登时把一块大石头炸成了碎块,那个天马山的头目惊的一跳,他虽然没眼力,但是也知道这一手法力的厉害。暗暗忖道:“这等会法术的大敌,还是让大寨主的尸兵来对敌罢,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哪里能抵挡的住?”
这个小头目拔脚就跑,陈七也不理会他,只是轻轻一笑,仍旧往山上走去。
陈七走了没有多远,便见到陆浩之带了一队人马,急匆匆的赶了下来。待得这位信任大寨主见得陈七模样,不禁微微有些疑惑,陈七呵呵一笑,叫道:“陆浩之兄,你不认得我了么?怎么说,我也是在天马山做过七寨主的,大家也算是同袍一场。”
陈七下山时还是少年,如今过了几年,他又因为修炼道术,体型变化甚大,气质更是迥异,就连相貌也因为道心淬炼,心境不同,显得跟原来不类。陆浩之虽然瞧得面熟,却也不敢相认,等得陈七自己开口,陆浩之这才又惊又喜的叫道:“原来是陈七老弟么?你回来就回来,怎么忽然做出这等模样?”
陆浩之扑下来,一把拉住陈七,他是知道一些陈七的底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就把小贼头迎入了大厅之中。陆浩之吩咐了一声,让手下群贼去准备酒宴,自家却拉这陈七问道:“你怎么一去就无影踪,什么消息也没有了。如今天马山已经不是当年可比,都梁郡内除了原来的三股势力之外,也要算我天马山一份,你可要回来继续做这个寨主?”
陈七哈哈一笑道:“我如今已经是道门羽士,哪里还有做贼的心思。我是另外有事儿路过,起了思乡之念,这才回来看一眼,呆得几日,我就要走了,今后只怕没得机会回来。”陆浩之也是有心相试,听得陈七果然没有抢他权柄的意思,待这小贼头更是殷勤。
陈七同陆浩之说了一阵子话,用过了酒菜之后,便要去后山闲行,陆浩之也是个聪明人,也不挽留陈七,只是孤身一人陪着。陈七信步而行,走到了后山,按照记忆中的路径,走了半个时辰,便寻到另一座孤坟。
这座孤坟连个墓碑也无,若不是陈七对此地熟悉万分,根本想要寻到都难。
他在坟前拜倒,磕了八个响头,默默祈祷一番,陆浩之在旁看了,轻轻叹息道:“陈兄夫妇若是地下有知,晓得陈七你如今已经成仙了道,必然欣喜万分。这里我虽然没有立个碑文,却时常来打扫,我们做山贼的,也不好留甚记认。”
陈七微微点了点头,大袖一挥,这座孤坟便被连根拔起,他对陆浩之笑道:“我父母的尸骨,也不好总在天马山留着,今日我就将之迁走。你帮我父母坟前清扫,这份情谊我就承了你,陆浩之你有什么念想,不如这就跟我提出,说不定我可以满足你!”
陈七也是眼尖的人,早就瞧过这座孤坟周围,果然是有人来锄过草,清扫过黄土的模样。所以就开口给陆浩之一个好处。陆浩之听得大喜,想也不想就说道:“我资质鲁钝,也不求学仙问道了,只求一部能够传承后代的仙法,让我陆家也能做一个散修世家。”
陆浩之可比寻常武夫的见识广多了,当下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
陈七微微沉吟,呵呵笑道:“也罢也罢,就传你一部符本,凭了此物长生不能,却可子子孙孙,都凭了这卷符本,养家糊口,丰衣足食。”
陈七听的陆浩之之语,便猜出这位大寨主,也不耐烦做贼了,但是他除了一身武艺,也没什么了得的本事,不做大寨主,去混别的生活,只怕要过的甚惨。所以才跟陈七求这一点法术,为日后子孙谋。
陈七随手一捏,便把火鸦阵中的几种火系法术,凝成了一本火鸦经,只是把道诀中最根基的部分去掉。凭此修炼,最多也就能侥幸度过炼气感应,就如禾山道,驭兽斋之流的宗门一般。陈七把这部随手弄出来的火鸦经递给了陆浩之,便一声长笑,化为红光而走。
陆浩之眼见陈七化为飞虹,心头感慨万千,把一部火鸦经珍重万千的收了,回去了大寨之中。
陈七迁了父母的坟头,心中便思忖道:“若是我将之移在五气山,那里有我照顾,倒是不妨事,可日后未免就难说,毕竟炼气士也不是长生不了。若是我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了数百年,说不定就有盗墓贼头,前去挖掘。古来最长久的莫过于名胜,我若是给父母添上一个故事,埋在什么风光清幽,又是人来人往之地,人人都知里面没什么陪葬之物,又指为风雅,方能数千年不绝。”
陈七想到此处,心头便盘算了几个主意,把遁光一拨,仍旧直奔扬州地界而去。他如今开了佛门五识,在陆浩之的眼里,身化虹光,其实只是佛门的一种小神通乘龙念法罢了。陈七的乘龙念法是新近参悟,倒也并不会比步步生莲神足通更快,只是驾驭虹光,足踏自成龙形,比步步生莲神足通要美观优雅的多。
陈七用这路法术,赶路了十余日,终于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这一日陈七在福阳府按落遁光,摇身一变,化为一个泼皮浪汉,摇摇摆摆走入了福阳府城。见人便问,福阳府城中,何处有便宜的空地,可以卖我一块。别人问他,买地何用?他就说:“我父母生前喜欢热闹,所以让我把他们二老尸骨,埋在一个热闹的地方。我思忖咱们扬州,再热闹的地方,也不过这福阳府城,所以才来问哪里有空地。”
别人听得这话,都把陈七当作傻儿看待,根本也无人理会他。陈七这小贼头,摇摇摆摆,就一路直奔了福阳府内的七郎庙。说来也巧,曾被陈七点化,打入了一道真火种子能够变化火鸦的那个泼皮浪子,这日正在七郎庙外,赤了上山,躺着晒懒。忽然见得一个跟他相似的人物,往七郎庙里闯,不由得动心,叫道:“莫要来,莫要来,这七郎庙不是闲杂人能乱走的地方。”这个泼皮浪子,受了陈七恩德,对七郎庙便有许多看顾,所以不容别人来亵渎。
陈七抬头见得是他,不由得暗暗好笑,正容说道:“我是来寻地葬了父母,你拦我怎地?”
s:求红票给力……G!~!
..
三百三十一、七郎庙内垒高台(二)
那个泼皮浪子,别的优点没有,但是却示亲至孝,听得陈七这般说,不由得笑道:“你要寻一处地方安葬怎么来庙里?”陈七又把父母喜欢热闹之语说了一遍,这个泼皮浪子登时挠头,思忖了好一阵,这才一笑道:“七郎庙里倒是热闹,空地也有,但这里供奉的是七郎神真身,如何能做得你父母坟头?”
陈七听得哈哈一笑,说道:“正好我小名也叫小七,这七郎庙里正好,不如我们打个商量如何?我瞧这里也颇破败,愿意出资修建起来一座三十三层高台,以此交换,让我供奉父母在此如何?”那个泼皮浪子听得此语,当下就豪爽的说道:“你真有这本事,我就做主,让你在七郎庙后面空地安葬父母。”
陈七哈哈一笑,便答应了下来,便在七郎庙中暂时存身。
陈七虽然在扬州地界有许多名声,各郡百姓自发的给他建造了数十间七郎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