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容聿到后半夜才回寝帐,进去时,就看到慕容静端坐在灯下,面前摆着一张细致的地形图。
本已十分疲惫的他,眉梢微微一挑,故作惊讶道:“这是?”
“这是我画的地形图。”慕容静神色十分严肃,“你过来看。”
容聿微微一哂,“我又不带兵打仗,殿下是叫我来看什么。”
慕容静微怔,“说的也是,我竟等错了地方。”说着便要起身。
“天色不早了,这个时候殿下还要去主将营吗?我刚刚看到母亲往那边去了。”
呃……这么晚了,定安侯夫人往主将营去,肯定是去劝定安侯歇息。慕容静不由抚了抚额。
“不过,看看也不妨。”容聿眸眼里染上一抹笑意,很快在慕容静身边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地形图上,心里不由感慨。就是这张地形图,让他识破了慕容静的重生,也多亏是它,才让他更加小心,步步为营。成功的让她打消了对容家的怀疑,否则今日之事哪有那么简单。
莫言清的离间计可谓是完美无缺,先拿着他祖母说事,挑破容家与北胡的关系,这已经禁中之禁了。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他又设计了出一夜风…流的戏码,更是想离间他与慕容静之间的感情。但凡他相信了,那他与她之间便会闹僵。
最后是将士中毒,这便是最狠的一招。
若他们在这之前没有一丝半毫的准备,整个骑兵营将会陷入瘫痪。不久之后,北胡突然发难,九龙关就会如前生一样失守。到时,再将他们容家是北胡宗亲的事情捅开,这通敌的罪证,就洗无可洗了。
容聿目光沉沉,眼里染上一层寒霜。
灯光之下,两人心思各异,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只是,慕容静想到自己前生被人蒙蔽,犯下了那等大错,心里很是难安。
她偏过头,看着容聿如诗如画的眉眼,心口又一点一点的泛起了疼痛。容家因她而亡,而她自己也是作茧自缚,怨得不别人。
“殿下让我来看地形图,却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容聿突然开口,打趣地问。
慕容静还没回过神来,怔怔道:“你说什么?”
容聿眼里微微一闪,唇瓣轻抿了一下,没有回答,却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
话是如此说,可他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慕容静也没有推拒,安静地依在他的怀里,捏着他的衣角,缓缓开口,“莫言清回京之后,皇父必然还会有所行动,如今知道他们图谋什么,你有何打算?”
两人都是重生,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成人礼之后,康平女帝将会宣布退位,慕容静的登基大典必然会受到阻碍。可如今容家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就算皇父发难,也不会再像前生那样陷于被动。
那以后,皇父也必然会发现,容家在慕容静心里的位置已经无法再动摇,而莫言清的面前又有容聿挡着,他若想谋图皇位,只能卸下伪装逼宫了。
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他成功了,也只能背上千古罪名。
“殿下的意思呢?”容聿反问。
慕容静靠在他怀里,闭上眼。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人被逼急了,总能露出破绽的,我就不信他云千叶,永远都能躲在暗处不出来。”
容聿失笑,“我倒是不太喜欢,总是这样被动挨打。”
“你想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了?”慕容静猛地睁开眼,急急从他怀里钻起来,殷切地望着他。
容聿嘴角微微一勾,“等回京之后殿下就知道了。”
见他卖关子,慕容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目光扫到桌上的地形图,微闪了一下,“不说就算了,去睡了。”
“殿下这是在邀请我一起睡?”容聿正襟危坐。
慕容静忍不住捶了他一眼,要不要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风…流话。
容聿这才沉沉笑出声来了。
第164章 谁也不帮()
接下来几天,正如容聿所言,中毒之事涉及的范围颇广,整个骑兵营十有八九都中招了,状态或轻或重。
事后查出来,问题竟出在水源上。
骑兵营做为北疆的主力部队,若是事情无法得到控制,损失可谓惨重。
得知此消息,慕容静气得浑身直哆嗦。
“若不是顾及本宫也在北疆,他是不是要把毒直接洒到绿州湖泊里面去?”
常宁连忙安抚道:“殿下息怒,此事莫言清一人肯定是难以办成,这军营里肯定是有帮手的。”
慕容静冷冷一笑,“本宫知道。”
只是她来军营这么久了,却始终没有抓到那个副将。若不是忘记了他的名字,也不会这么被动。
可此人若是不揪出来,她回京也会回的不安心的。
她想了想,严肃道:“莫言清曾跟我提起过,他在这军营中有同乡……”说着,又顿了一下,“恐怕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常宁不由皱起眉,“殿下见过这人吗?”
前世倒是见过,只是印象却不太深。这叫她如何说?
见她沉默不语,常宁遗憾道:“若是见过,还能找人将画像临摹出来。”
慕容静心中不由一震,却摇头道:“算了,我会给定安侯提个醒,你去吧。”
常宁点点头,一转身,差点与掀帐帘走进来的容聿撞上,她连忙后退了两步,行礼,“容世子。”
容聿漫不经意地看了她了一眼,好笑道:“什么事情这么凝重?”
慕容静抬眼看他,哼了一声,“还不是这北疆之事。”
“中毒的事情已经控制住了,殿下不必担心,明日就可以返京了。”容聿微叹一声,缓步走到她身边。
常宁趁机默默退了出去。
“眼下,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慕容静看了他一眼,忧心忡忡,“可查到了什么把柄了?”
“既然是莫言清亲自动手,他又怎么会留下把柄给我们抓住?”容聿沉声道。
“可他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得手,肯定有帮手。”慕容静忍不住说。
“哦?”容聿挑梢轻轻一挑,“那殿下觉得这个帮手会是什么人?”
慕容静眼里微微一闪,几乎都要脱口而出了,可看到空聿那对曜黑的眼眸,突然又说不出来了。
她要不要把自己重生的秘密告诉他?
正在她犹豫不决时,容聿已经笑开,“放心吧,此事我父亲心里有数,殿下还是想想回京以后的事情吧。”
容聿怎么会不明白,她迟疑的原因。
重生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若不是在他身上真真切切发生了,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她若向他坦诚固然是好,就算不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早就知道了。
望着他脸上惊艳的笑意,她不免有些痴然。
“在想什么?”容聿伸出手,拂开拦在她面颊上的碎发。
慕容静拍开他的手,郁郁道:“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一趟来的有些多余。事情都被你解决了,我反而成了摆设。”
闻言,容聿脸上的漫不经心才略略收了一收,“总不能让殿下觉得我不能依靠。”
慕容静“扑哧”一下乐了,“我只是嫌弃你身体不好,又没有嫌弃过你的能耐。”
“有些人,有些事,总会因某些改变而改变。若是殿下不来北疆,我与莫言清的说辞,殿下会信哪个?”
容聿的目光沉静,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微叹。刚才那一瞬间,他竟有种被捉住的感觉。
慕容静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殿下已经将这人这物认得更清楚了,怎么会是白来呢。”
他说的对,哪怕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却发现了前世的错误在哪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赛马么?”容聿突然问。
慕容静闻言,不由偏过头,看向他,错愕道:“你这副身体,经得起颠簸么?”
“明日该回京了。临时前,母亲喊你去赛马,你敢应么?”
慕容静心里微微一动,“你告诉她了?”
眼下正是军心动荡的期间,定安侯夫人再飞扬跋扈,也要安定军心注意影响。这种时候,哪有心情来找她赛马。
除非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容聿轻笑,微微凑近,“殿下也有怕的时候?”
“本宫何惧之有!”慕容静脸色一凛,用手推开他,抬步就往外走,“去就去,本宫的骑术可不差!”
容聿在身后低沉轻笑。
二人一路无语,很快就来到了上次的赛马的校技场。远远的就看到定安侯夫人一身铠甲,已经骑在了马背上,正姿态高昂地望着他们。
慕容静不由斜了容聿一眼,“一会儿你帮谁?”
容聿撇开脸,“谁也不帮。”
“你是好样的!”慕容静咬咬牙,强忍着踹他一脚的冲动。大步迈进了校技场。
定安侯夫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身后不远处拴着一黑一白两匹俊马,看到慕容静走近,她很不客气地道:“那两匹马都是上等的好马,只是性子烈了些,听说储君的骑术不错,应该不会很为难吧。”
慕容静抿了抿唇,又斜了容聿一眼,一声不响地走到了两匹马中间。黑马通体油黑,白马通体雪白,精神抖擞,高大而威风凛凛。
她知道军中饲养的战马,性格都很烈,就算是被驯服,也很挑剔主人。
她的走近,让两匹马都有些浮躁。她伸出手,挨个儿摸了摸马头,笑道:“就这匹黑马吧。”
见她选定了马,定安侯夫人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敛去了,“这马叫烈风,储君可要小心了。”
慕容静又在马头上摸了摸,见它没有躲开,就去解缰绳。意识到自己要被牵走,烈风朝白马身边拱了两下,不太情愿。
见状,定安侯夫人挑了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慕容静突然翻身上马,动作十分利索。还没等烈风反正过来,只见她附下身,攀附在马背上,把脸贴在它的耳边,低喃了两句。
有些躁乱的烈风,竟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它甩着尾眉,原地转了两圈,居然没有将她撅下去。
这让准备看她笑话的定安侯夫人瞪大了眼,不悦的朝容聿剜了一眼。
第165章 赛马()
容聿从容淡定地望着慕容静,看到她笑颜缓缓展开,心神微微晃了一下。直到感觉到定安侯夫人不悦的视线,这才把头垂下去。
“哼!”定安侯夫人双腿往马腹上一夹,“别指望本夫人会让着你!”
慕容静扬了扬眉,自然也不甘落后。
一红一黑齐齐奔腾出去。
落单的白马被丢下,很不悦地打了鼻响,摆摆头朝容聿望过去。
容聿走上前,在它背上拍了拍,“你就在此陪我吧。”
白马又喷了两下,表现不满。
定安侯夫人的骑术可是出了名的,慕容静虽然不及她,却放手一搏。两匹马一前一后,竟穿过了栅栏跑出了校技场。
见状,容聿幽幽叹了口气,朝白马看了一眼,“本不打算骑你,看样子是不行了。”
说着便伸手去解缰绳,白马欢快地靠近他,把脑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蹭了蹭,温驯地站好。
容聿看了它半天,终于还是爬了上去。
出了校技场,定安侯夫人更加不客气了,她回头看了慕容静一眼,“储君既然愿意跟本夫人赛马,不如加些赌注如何?”
慕容静抿了抿唇,“加上赌注也不是不可,但如果夫人是想拿本宫跟容聿的婚事来赌的,恕本宫不能答应。”
“储君倒是聪明,知道本夫人不满意这桩婚事呢。”定安侯夫人冷笑。
慕容静无言地叹了口气,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居然来的这么快。
见她不出言,定安侯夫人微微扬眉,“好,本夫人可以不拿婚事做赌。那么就拿这江山来赌吧,若是储君能赢了本夫人,这北疆我容家必会替储君守着,只要我齐荭茵还活着,就永远不会让胡人越过凤霞关与九龙关。”
慕容静脸色一沉,“如果本宫输了呢?”
定安侯夫人灿烂一笑,“若是储君输了,待你成人礼之后,不如自己来守着这龙凤两处关口吧。”
慕容静的脸色再次一沉。
“怎么?储君输不起么?”定安侯夫人挑眉道。
“要本宫披挂亲征,也不是不可,只是到时候夫人不怕被本宫抢走了风头?”领兵杀敌的事情,她不是没干过,这可难不到她。“况且,万一本宫一不小心赢了夫人话……”
“哼!话不要说的太满!”定安侯夫人双眼一眯,勒住了缰绳。
见她停下来,慕容静也将手里的缰绳一扯,“这就开始了?”
定安侯夫人见她如此从容淡定,心里倒有些赞赏。转念一想,想到自己被这小丫头骗的团团转,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抬起手里的马鞭,指着远往的沙丘,“从此处到那里,跑上一个来回,谁先回来,谁就赢了。”
慕容静抬眼望去过,心里估摸了一阵,没吱声。
“怎么?储君这是怕了?此刻若是反悔还来得及,本夫人就当今日没有这赛马一说,但储君与我家聿儿的婚事嘛……”
“夫人多虑了,本宫只是在评估着这一个来回需要多久的时间罢了。”慕容静面无表情地将她打断。
“好!储君这份勇气倒叫本夫人钦佩。”定安侯夫人嘴角微勾。
慕容静的眸光微闪,心里暗暗叫苦。她的确是把话说的太满了点。她的骑术虽然不错,但与久经沙场的定安侯夫人比起来,根本就是完全没法比的。
“储君准备好了,我可是要开始数了。”
慕容静连忙端正坐姿。
“一,二……”
“三!”
“三”字音刚落下,两人同时夹向马腹,两匹马瞬间朝着远处的沙丘冲出去。
凤驰电掣之间,旗鼓相当的两匹坐骑,拼的完全就是骑马人的技巧了。慕容静的技巧与定安侯夫人比起来,自然还是差了点。
仅管两匹马同时冲出,并排飞驰,但很快的,慕容静就被定安侯夫人甩下了一个马头。
这是慕容静料到的事情,她不慌不忙,控制着马速,将自己的身体前倾压低。马蹄跑过的地方,疾风呼啸,烟尘滚滚。
慕容静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骑过马了。
她坐在马背上,感觉自己都飞腾了起来。果然是看人赛马,远不如自己赛马来的更快活。
上一次跑是这么快,还是她性命受到威胁,骑马飞奔只为了求生。而这一回,她的心情更沉更重。牵扯到北疆,她写容聿的婚约,已经不再那么单纯了。
定安侯夫人态度,又何尝不是定安侯的态度。是她怀疑容家在先,不能怪人家挑衅。
慕容静沉着脸,将这些乱七八槽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她盯着定安侯夫人银光闪耀的铠甲,又憋见自己随风摆动的衣袂,咬着牙将马鞭甩了起来。
两人冲至沙丘时,定安侯夫人偏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意味不明。待两人同时调转马头,远处一人一马,缓缓出现在视线之内。
四目相对,遥遥远望。
那人白衣胜雪,衣袂飘飘……
慕容静眯了眯眼,忽然甩开马鞭,朝着定安侯夫人手里的疆绳卷过去。定安侯夫人显然没料到她有此一举,愣怔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慕容静手里的鞭子,已经卷住了她手里的疆绳,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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