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静再次抿了抿唇瓣,双眼微微一眯,“你该不会是做给本宫看的吧,暗下里再吩咐双九将书信毁掉?”
容聿眉梢轻挑,“殿下不是一早就安排好了么?此刻双九前脚离开,便会落入元宝公公的视线之内。就算他有心想毁,怕也难成。”
“你……居然猜到了。”慕容静拽着衣袖的手紧了紧。
容聿伸手一捞,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我虽然失去了九守功法,却并不意味着就失去了内力。殿下中途将元宝公公遣走,可他又能去哪里?不过是从明处转到了暗处,这还用猜吗?”
第156章 质问()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他。
慕容静的身体在容聿的怀中渐渐僵硬,可他好像浑然不觉一样,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叹息了一声,“殿下可愿意陪我看一出好戏?”
慕容静绷着脸不说话。
他又叹了一声,缓缓放开她,又说:“北疆若想造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殿下以为主帅不放权,这兵权轻易就能收回去吗?”
慕容静的身体再次僵了僵,“你这是何意?”
“走吧,去见见我父亲。”容聿避而不答,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等慕容静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容聿牵着鼻子走进了主将大帐。
帐内灯火明亮,定安侯正坐在案前处理军务,见到两人牵手而来,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笔。
“这么晚了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没规矩!”
慕容静嘴角微微一抽,从容聿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容聿对定安侯的话不以为意,缓缓上前不请自坐。
末了,还朝慕容静招了招手,“殿下,来这边坐。”
定安侯因他的话,猛地站起来。
慕容静的嘴角又是一抽,不由眯了眯眼。她还没打算这么快就暴露身份身呢。
可既然已经被他点破,她也不好再装下去,只能拿出皇储该有了冷肃庄重,迈开脚步慢慢踱了过去。
容聿径自拧起案几上的热茶,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又倒了一杯放在自己身前,放下茶壶后,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这姿态实在过于悠然随意,看得定安侯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慕容静一声不吭,反正她是被拽来的,这开场白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就算容聿倒茶示好,也别想她开口。
容聿知道她心中还有气,只好幽幽道:“父亲不坐么?”
定安侯被他的一噎,忍不住怒瞪了他一眼。又默默地朝慕容静看了一眼,见她面色沉定,眉宇间隐有怒气,一时之间,有些看不懂。
慕容静端够的架子,也知道不能太过分,便轻轻抬手示意了一下,“定安侯不必拘谨,请入坐。”
容聿淡淡一笑。
定安侯又将两人打量了一番,一脸肃重地坐了下来。
容聿这才又重新倒了一茶热茶递到父亲面前,“殿下怀疑父亲有谋逆叛乱之嫌,父亲不解释一下么?”
定安侯刚刚端起茶水送到嘴边,闻言,手上一抖,“噗”地一下,入口的热茶被尽数喷了出去。
——君前失仪。
定安侯脸上一派铁青,恼怒的重重放下茶杯,怒道:“胡说八道!”
慕容静显然没有料到容聿会将话直接挑明,她没功夫去看定安侯的失态,猛地转过脸,目光定在了容聿的脸上。
朦胧的灯火,在他脸上投下了一道暗影,忽明忽暗。
“本宫的确是怀疑定安侯你有谋逆叛乱之嫌,还是解释一下吧。”慕容静突然说。
她的身份与容聿差得太多。同样的话,定安侯却不能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
他端起茶水再次啜了一口,这回容聿挺安静不再放言了,这茶水倒是妥妥地被啜进腹中。
“储君这话,可是当真?”
慕容静脸色稍冷,气势凛然道:“定安侯以为本宫是在开玩笑?”
帐内一下子弥漫起一股寂静。倒不是定安侯不知如何应对这突来之变,而是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早在容聿从京城寄往北疆上的信中隐含提到或有人谋害容家时,他们已经注意防范了。储君突然北上,来到军营里表面上说是为了历练,事实是怎么回事,定安侯其实也猜到了几分。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被他派人盯梢的“储君”居然是假的,难怪这些天,她蛰伏不出久无动静。
“怎么?这很难解释吗?”慕容静观察着定安侯的脸上,见他脸色除了凝重,并无慌乱之色,就朝容聿扫了一眼。
容聿抛出一句话之后,就事不关己地喝起茶来,只当自己不存在。
她这一道清冷的声音,如醍醐灌顶,瞬间叫定安侯回过神来。他皱了皱眉,起身掀起衣摆正欲拜倒在地。
慕容静却及时伸手将他扶住,“本宫微服在外,定安侯不必行此大礼,只需回答本宫的话即可。”
定安侯面色一凛,从容站定,“既然储君说是微服,敢问殿下这谋逆叛乱的罪状可有收齐?”
慕容静眉头微微一蹙,“此事是不是子虚乌有,还有待查证。容世子告诉本宫,你是被人栽脏陷害?”
定安侯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朝容聿看了一眼,慎重道:“是真是假,一查便知,储君这般问倒叫我不好回答。”
慕容静不动声色听完,没再作声。
手边的热茶已变成了冷茶,她也没心思再喝,缓缓起身,目光凌厉的在定安侯身上扫了两眼,拂袖而去。
“满意了?”定安侯重新入坐,语气不善。
容聿瞥了他一眼,“父亲身为长辈,看晚辈的笑话为免太不厚道。”
定安侯冷笑道:“你瞒着储君的身份不报,让你母亲白白担心一场,听闻还去找了先前的那位苦口婆心的劝过一回。你也该想想如何善后了。”
容聿手上微微一顿,抚额道:“您也不拦着。”
“我怎知之前的那位身份是假的?与她同车同行的侍卫被误认为面首,你怎知为人父母的心情?”定安侯越说声音越冷,说到最后又是一声冷笑。
容聿叹息道:“此人乃云千叶培养的死士,名叫冷月。这事只言片语讲不清楚,稍后再与父亲细说吧。至于母亲那边,暂时先别告诉她真相。”
“你这是拖我下水?没有好处,本王为何要答应?”定安侯乍然受了一回惊吓,开始傲娇了。
容聿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从容起身,幽幽道:“父亲身上谋逆叛乱的罪行还没有洗清呢,这河都还没有过去,就急着要拆桥,合适么?”
定安侯:“……”
“殿下已经修书送往京城了,这两日或将生变,父亲留意些吧。”容聿丢下这句,便不再逗留,追着慕容静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157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慕容静走出主将帐营,被冷风一吹,心里的怒气消了不少。本想回寝帐里躺着,只是青天白日睡了一天,到了晚上自然是睡不着了。
容聿追着她的背影一路跟上来,却也没有走上前,反而是不远不近走在后面。
银月洒地,金沙成了银霜,踩在脚下软绵绵的。知道容聿跟在后面,慕容静心中没了顾忌,竟越走越偏。
“什么人?”冷不妨的,传来一道喝斥声。
慕容静连忙站定。
前方不远的卫兵提剑举着火把围了上来,待看清她的样子,怒道:“草粮重地,不许靠近!你是何人?”
慕容静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如此无礼的怒斥过,忍不住就朝着为首的人多看了两眼。
此人左不过十七八九的年纪,身姿倒是挺…拔,气势也十分刚健,一对剑眉下的利眼剜在她身上,竟让她生出几分寒意。
只是那张脸,倒叫她有了几分熟悉感。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容聿已经没影。她的脸色不由一黑。这人真是……关键时候居然扔下她自己走了?
“你是何人?再不回答,休怪本参将你送到军法处!”
呃……这么严重?
慕容静抬眼,朝着粮仓处看了一眼,抿了抿唇,道:“小将军莫恼,今夜夜色不错,本……我出来走走,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这便离开。”
那人显然对她的说辞存着几分怀疑,面无表情道:“你还没告诉本参将,你是何人?”
慕容静眼看围着自己的这群卫兵没有退下去的意思,反而是虎视眈眈地盯她,不由好笑。
“我叫常宁,家兄常远,是这军营里的军医。”
“竟是常三哥家中的妹子?”那人眼里一亮,连忙抬手,撤走卫兵。而他自己也收起了手中的剑,走上前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你就是跟容世子一起来那个常宁?”
慕容静嘴角微微一抽,“小将军不将我送到军法处了么?”
那人敛去了一身凌厉的气势,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哪能啊,既然是常三哥家中的妹子,也就是我青阳的妹子。都是自家人,怎好往军法处送。”
慕容静嘴角不由微微抽搐,愣道:“你叫青阳?”
青阳咧嘴一笑,“正是正是。”
“定安侯府上的青歌是你什么人?”慕容静问。
“常小妹居然见过我兄弟?”青阳脸上一喜,“他如今可好,长进了没有?有老侯王亲自教导,没再摆弄那些个旁门左道了吧?”
慕容静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了几分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随便散个步,也能散出个意外。
“常小妹,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青阳显然是个急性子,而且还是个自来熟,见她沉默了半天不回答他的话,不由催促地问。
慕容静嘴角又抽搐一下,讪讪道:“我与他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并不太了解。小将军若想知道,不如去问问容世子。”
青阳面露失望之色,不过很快又灿烂一笑,“常小妹别再叫我小将军了,我不过是个看守粮草的小参将。要是不嫌弃,不如叫我一声大哥吧。”
慕容静:“……”
果然是个自来熟。
“只是这粮仓,乃北疆军营的重地,常小妹以后可别再往这里凑了。”
慕容静微微垂下眉头,“是。”
“走,我带你去找常三哥,这个时候他恐怕也没睡。”青阳突然上前,将手臂往她肩一搭,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慕容静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躲开他。手臂却突然被人握住,乍然而来的一股力道,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被扯向后面,落入了一个温润的怀抱里。
容聿面色不善地看了青阳一眼,“你在这军营里厮混久了,连基本的礼仪也忘了?”
青阳手下一空,有些傻了眼,“病秧子,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容聿目光微垂去看怀里的慕容静,不理会他。
他温润而专注的目光,叫慕容静面上一热,想到自己还被他抱在怀里,她连忙推开他。
青阳没注意到两人举动,执着地问:“病秧子,问你话呢!”
容聿收回视线,淡淡扫了他一眼,“既然知道粮仓是重地,你还想着要去哪里闲逛?若是被父亲知道你玩忽职守,呵呵……”
青阳的脸色不由一沉。心道:这病秧子从小就蔫坏蔫坏的,背后指不定会怎么阴他。
想到这里,他不由歉疚地朝慕容静望过去,“常小妹,我今晚值夜,不如明天再去找你玩?”
慕容静对这小将军的个性也有所了解了,含笑点了点头。
青阳见她答应,满心欢喜地走了。
“你方才躲到哪里去了?”慕容静斜了容聿一眼。
容聿抚额道,“你也看到了,我实在不想见到他,想着能躲就躲吧。”
慕容静一噎,不由问:“他与青歌真的是亲兄弟?这性子也差得太远了些。”
“嗯。”
“他们看着不像是一般的子弟,是什么来历?”慕容静又问。
这问题,见到青歌的时候,她就问过了,当时被容聿搪塞了过去。这回,总不能再随便敷衍她了吧。
容聿微微头,偏头看向她,静静思量了一下,才说:“早年前凤霞关令史青一飞因公殉职,留下一脉,这一脉理所当然就被并入了容家。这样说,殿下可是明白了?”
慕容静不由瞪大眼,“凤霞关令史?你是说他们是……”
“不错,他们就是我祖母的娘家人。”容聿似乎叹了口气,伸出手牵着她,往回走。
慕容静抿唇默默不语。
容聿瞥了她一眼,“殿下怎么不问了?”
“你若不想说,我问了也不过是被你随便拿些话堵过去。”慕容静不悦回答。
容聿轻笑,“我祖母并非青一飞亲生,她的确是北胡皇室嫡宗。北胡皇室曾经历了一场夺嫡动乱,北胡太子死于暴乱。当年太子妃已身怀六甲,正是临盆的时候。”
“为了保住太子一丝血脉,太子妃被连夜送到了凤霞关,被令史青一飞所收留。可惜太子妃生下一女之后,死于血崩了。”
第158章 表亲()
这段北胡皇室辛密在慕容静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前世被人提及,确定了定安侯北胡嫡宗血脉。再加上从定安侯处搜到的与北胡通信往来的书信,里面大量描述着如何大破凤霞关与九龙关两处关口的机要密谋。
慕容静一怒之下,抄斩定安侯满门,亲自披挂上阵。
彼时九龙关已破,被北胡所占去,往日的宁静的被打破,满目的疮痍成了关内百姓的最可怕的厄运。
如今再次想起那些哀号,慕容静心里依然难以平静。
她朝容聿扫了一眼,冷哼道:“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
“不敢不清楚。”容聿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这些事情要是连容家都糊涂着,再被有心人拿去利用,容家只有挨打的份。”
慕容静心中一跳,“是吗?”
容聿目光沉沉,一半的脸颊隐在阴暗中,有种说不出的深沉,“殿下知道的,若是稍有差池,东晋还有容家的立足之地么?”
这下子,慕容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说的一点都不错,前生的容家可不就被毁于一旦了么。
她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容聿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容家与北胡虽是宗亲,却也有不共戴天的血仇,这也是容家为何要请旨镇守北疆的原因,殿下可是明白了?”
慕容静不由站定,侧过头去看他。
他一袭白衣立在月华之下,气度清雅,一双幽黑的眼眸似无尽的深渊,让人看不真切,也让人为之而迷失。
仅管如此,他身上却半点凡俗的气息也没有,月华的笼罩之下,一如落入凡尘的嫡仙似的。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北胡蛮横,长相凶恶,个头也比较高大生猛。怎么到了容世子这里,却是瘦弱的跟竹杆似的。”
容聿一愣,随即哂道:“那太子妃原本是东晋和亲的公主,殿下忘记了?说到底,我与殿下也是表亲呢。”
“什么?”慕容静目瞪口呆,“那太子妃是东晋的公主?”
“不然殿下以为,凤霞关的令史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收留的北胡太子妃?”
慕容静眉头一拧,“既然是如此,他为何不上凛?”
容聿再次哂道:“先祖的事情,我能查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又哪里知道这些个细枝末节。或许那位太子妃留有遗言,不愿小郡主再承受风波,只想她平安长大吧。”
“你倒是想的简单。”慕容静斜了他一眼,再次抬步。
两人不再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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