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雕收买,官府的手段更是离奇。
江夏太守年方五十,名朱时俊时任江夏太守十年,兢兢业业,政绩卓著,原本实在是难得的好官,他有一子,名朱建业,寓意为建功立业,太守原本期望自家儿子即便不能建功立业最起码也得清清白白做一个好人才是,也不知道这位清官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样一位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清官居然生出了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败家子,仗着其父在江夏势力为非作歹,百姓怨声载道,却又苦于惹不起便只能忍气吞声,猎山雕不愧为一个从小赌档起家的小混混,知晓对付太守这样的清官绝对不能直接贿赂,知道要找准其弱点,朱时俊的弱点就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朱建业,也不知从哪里牵线也或者谁人牵线,这两个实在算得上江夏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人物居然聚到了一起,猎山雕倒不愧为有点真本事人物,能屈能伸,最开始对这位太守公子唯命是从唯唯诺诺,并且让其在吃喝嫖赌上陷进去越来越深,可朱时俊原本就是清官,每年俸禄就那么一点,如何能禁得起自家儿子这般挥霍,没几天就败光了家底,家底败光,朱建业的赌瘾却是越来越大,猎山雕诱惑其签下了巨额赌债,并且亲自画押,猎山雕将这一纸巨额赌债令人送到了太守府。
欠债不还,即便是太守儿子又如何?鱼龙帮马上就可以昭告天下江夏太守朱时俊儿子欠债不还。
倘若那么做了江夏太守十年政绩下来的名声定然尽数毁于一旦。
朱时俊妥协了,因为不想让自己一家妻儿老小跟着自己受万人唾弃,有家不能回,有官不能做,这位政绩卓著的清官终于签了巨额欠款用来还自家儿子的债,同时也被猎山雕抓住了把柄,进一步以此要挟,可怜堂堂一郡县太守竟成为当地流流氓的傀儡,当真让人心寒。
此事并算不上是什么不能为人所知密辛,江夏大多数百姓都知晓,堂堂朝廷官员出了这等事情其实随便有一人一纸状书送往京城江夏太守都将就此下马,但江夏却无一人行此事,只因都知晓若是这一纸状书呈向京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朱时俊官位不保,他若官位不保,那对于猎山雕也就再没了利用价值,巨额赌债以猎山雕的性子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他若大发善心或许还能留下太守一家性命,他若下手狠辣,太守一家能不能活下一人都还是未知数,百姓大多都明白事理,且不说朱时俊时任太守十年兢兢业业落下了一个好口碑,百姓自然是不愿意见到这位太守一家鸡犬不宁,就说朱时俊倘若真的下马,朝廷定会新派太守前来接任,到时候免不了也是一个被猎山雕同化的下场,倘若调来的是一个如同朱时俊一般的清官还好,可万一调来一个鱼肉百姓的官,那岂不是与猎山雕同流合污,到时候一官一霸两相合作,只怕百姓将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们在前来江夏之时就早已公主议论过这件事情,即便是素来眼高于顶的公主都对朱时俊褒奖有加,说朱时俊青年及第,从一个小小县令做起到如今时任江夏太守,不花百姓一分钱,不贪污帝国一分钱财,一身傲骨,两袖清风,就连国士宁致远都称其为人中俊杰,只是没想到一生清名,老来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这一趟出江湖之前皇帝楚中雁便有叮嘱,立求保住朱时俊清名,让其得以流芳百世。
若非鱼龙帮闹的实在是太大,恐公主也不会远道而来要来这江夏一看究竟。
客店里,司马云一言出全场哗变,只因不论是南来北往客商或是游客,又或是江夏百姓,谁听闻猎山雕三字不是毕恭毕敬叫上一声雕爷,即便是关系再好势力再大也会叫声雕老大,如今居然被人直呼其名为猎山雕,虽说这猎山雕也并非其真名,只不过外号而已,但不论如何直呼其名的人在江夏几乎是从未听说过,更何况是如今这十来个外乡人,十来个看起来并不友好的外乡人,两个女子,九个男子,还有一个独臂小老头儿。
那站起来的汉子目光在十一人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看向了直呼猎山雕三个字的青衫男子,他冷笑道。
“我猜你一定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我知道。”
司马云自顾自饮一杯茶。
“我也猜你一定没有见过猎山雕本人。”
汉子皱眉。。。
“我的确没见过雕爷本人,这江夏见过雕爷本人的人屈指可数,不过那又如何?在江夏境内敢直呼雕爷其名的人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在江夏境内死了你们十来个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你们是想试试?”
司马云倒也不着急回答这汉子的问题,他淡淡笑道。
“连猎山雕本人都没见过的小鱼小虾就敢如此大放厥词,看来这猎山雕果然不简单,不过你这人实在不怎么太聪明,你有没有发觉?”
汉子愕然。
司马云紧接着道。
“你连猎山雕本人都没见过,今日遇见是我们还好,倘若你有一天遇见了不该惹的人你也如此气势汹汹,你猜你死了猎山雕会不会帮你报仇?说得难听点,你觉得你为了猎山雕而死他会不会知道你是谁?恐怕不能,所以做人眼睛还是得放亮一点。”
“你说什么?”
汉子面色难看,出来混谁不是在意个面子,更何况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司马云冷嘲热讽,他想出刀,却发现刀无论如何都抽不出来,因为不知何时刀柄之上已经有了一只虽然白皙却强有力的手,那是一个少年人的手,少年人冷冷道。
“你知道刀这种东西不是随便用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儿的,一不注意就会死人的。”
汉子面色骇然,出来行走江湖谁没个眼力见儿?眼前少年人虽面容清秀,但只不过轻描淡写就拨住了他的刀,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即便再笨的人也都知道这群人并非好惹的人物,面子或许重要,但面子又当真比得上性命重要?
汉子当即再也顾不上羞的通红的脸庞灰溜溜离去,酒家之中哄笑一片,但却无人来找司马云等人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顿饭倒也吃的其乐融融,倒是张明月依旧有些不明白司马云用意。
“你想将猎山雕引出来?”
“只不过试探而已,并不一定能将猎山雕引出来,毕竟你也应该知道帮派到了一定的规模就会有理有条,倘若这么一点事情便能惊动猎山雕,那他也不是猎山雕了,此人藏的很深,才能安然无恙这么多年,不过我倒也并不曾指望这就能将其引出来,我有我的打算,吃了饭找地方住下来,你跟我出去一趟,带你好好潇洒一趟。”
司马云说带张明月出去潇洒,真正将住下来地方安定时张明月才知道他说的潇洒的含义,十一人找到了一家普普通通客栈,安定下来后,老爷子留在客栈负责保护公主等人,只因白日里虽说闹的不太大,但总归也算是闹了一场,说不定已经引起鱼龙帮帮众注意,有道是有备无患,更何况听闻鱼龙帮近两三年也招揽江湖不少高手,其中厉害者并不见得差于江湖排的上号的人物,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是天下再厉害的高手也有七情六欲,既然有七情六欲那就有弱点,而猎山雕此人最为精于以弱点掌控人。
他二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表面看起来是茶坊的铺子,说是茶坊,铺子之外却有两名壮汉守门,明眼人都能看出有问题。
进门时那两个打手上下打量二人一眼便不再理会任由二人进去,才刚刚踏进门便一股乌烟瘴气,与外面看到的景象全然不同,熙熙攘攘人群,各种吆喝声,牌九骰子什么都有,张明月这才明白是被司马云带进了赌档。
第九十九章 你可能会有一点麻烦()
他十一人入江夏城不走水路走陆路免去了许多麻烦,只因鱼龙帮大多数势力都在姜水为患,城中虽有鱼龙帮不少耳目,但总归还没到见人就下手丧心病狂地步,更何况十一人中除了杨幼倩之外,其他人看起来实在是平平无奇,老爷子就如同跟一个普通老头儿没什么两样,公主与何青秀女扮男装也看不出来,倒也没人认为这十一人是肥羊,司马云与张明月入了挂羊头卖狗肉的赌档就深深感觉到了这隐藏在繁华之下的乌烟瘴气。
“想玩儿什么?牌九?骰子?”
司马云别过头笑着问道。
“你应该知道你从来没教过我这些东西,我不会。”
张明月无奈摊摊手。
“倒也是,我差点忘记了,刚好身上还剩下一些碎银,索性就玩儿几手,说不定还能赢不少,也算一箭双雕了。”
司马云要玩儿牌九,从十两银子赢到一百两,他玩儿骰子,从一百两赢到一千两,但赢到一千两时候司马云却是再也不下注,揣着一千两银票出了赌档。
“你应该还能再赢一千两的,为何就此收手。”
张明月自是不解司马云的意思,他从未见过司马云赌钱,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并不会的人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便赢了一千两,早知如此二人以前又何必如此辛苦做买卖赚钱?司马云似乎看出了张明月想法,他笑道。
“你可知道这天下什么钱都能算是自己的,唯独这赌博赢来的钱不算,你可知道为何?”
他二人踏进了一条看起来平日里并没有多少人会经过的安静巷子。
“因为赌博来的钱很快会花光。”
张明月沉声回答,只是司马云却轻轻摇摇头。
“对于赌徒来说赢来的钱花的快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赌徒赢来的钱很少能真正带的出去,更何况是鱼龙帮的地盘。”
司马云望着前面突然被挡住的去路似笑非笑道,前方弄巷出口多出了一群打手,手持棍棒,身后进来的入口也被人堵住。
“现在知道我为何如此大张旗鼓?”
“知道了。”
张明月同样冷冷一笑,看来这鱼龙帮赌档干这种事情已并非是头一次了。
出口拦住二人去路的人有一个独眼龙,这独眼龙冷冷审视二人一眼,确定这两个人并非是赌档常乐客也并非是江夏名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钱留下。”
“只是钱留下?那意思是我们人可以走?”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那独眼龙看起来并非喜欢笑的人,他只不过冷冷道。
“你们两人最好是别跟老子谈条件,不然老子不杀你们,未必我这些兄弟也不会杀你们。”
“那看起来我们好像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是的,并且我可以告诉你,你是个很多废话的家伙,而我并不怎么喜欢你这种人。”
“有话好说,不就是银两,这一千两还给你们就是了。”司马云掏出怀中千两银票在手中晃了晃。
“不过这一千两银票暂时还不能白给你们,毕竟这些钱是我自己凭本事赢回来的。”
“你还想跟我们谈条件?”
独眼龙也有些诧异,但生活在市井多年,也练就了一份识人辨人的火眼金睛,眼前二人虽看似平平但面对这么多人依然不慌不忙,这种人通常只有两个可能,要么这种人一定有强大的后台或是自身就不太容易对付,要么这种人就是傻子,而对面两个人看起来并非像是傻子。
独眼龙眼神灼灼,他越是如此看司马云二人越是云淡风轻。
“我猜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司马云轻笑,他将千两银票尽数丢到地上。
“这一千两银子本来应该属于我,不过今天看你们如此劳师动众要是一无所获岂不是很累?所以这些银票算是我犒劳各位兄弟的,另外,我这个人很爱交朋友,权当是请你们喝酒,因为我知道你们若是带不回去这一千两也不会太好过。”
司马云说完这句话就直直朝弄巷口而去,独眼龙竟然也没有阻拦,任由其离去,司马云临走前仍留下一句话。
“告诉你们老板,我明天还会来,并且我明天要赢一万两。”
二人回到客店之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几个女子相约出去逛街,非要拉着老爷子一起去,几个侍卫与李沐智留了下来,三个侍卫说是保护公主安全,但谁都知道这一路之上公主的安全几乎全部都是由老爷子一人负责,他三人也就背了一个保护公主的名而已。
“你怎么不去这江夏城中看看?听闻铁索桥每天晚上都会来来往往不少游客,而且江面上有不少花灯,很漂亮,更有不少美丽女子,若是能登上江夏楼吟诗作对一番更是你们读书人莫大的荣幸,我觉得你不应该缺席这种场合才对。”
三个侍卫自顾自喝酒聊天,李沐智不喜欢说话,他们大抵已经习惯了这书生,故此也就不去理会书生,倒是司马云回客店之时与书生对上了话。
只是书生依旧冷淡无比。
“这天下的书生有很多种,这话是你说的,吟诗作对只是其中一种,而我恰恰就不是这种。”
“那你是哪种?”
张明月不禁问道,只是书生却再也没了说话的意思,他懒得自讨没趣,也就不再问。
司马云并没有这么早睡觉的想法,才来江夏第一夜,不论此行是为何而来也都应当出去游览一番才是,本来以为书生不去,没想到司马云一开口,李沐智竟然僵尸一般点点头答应。
三人出客店,司马云张明月在前,李沐智在后,但是与二人极少交流,城中华灯初上,一片和谐,走街卖艺卖武的大声吆喝不好看不要钱,也有摊贩吆喝各种江夏小吃,好不热闹,姑娘们也三五成群结队而出,时不时被地痞流氓调戏一下,但终归只是停留在调戏的地步,因为这里是鱼龙帮的地盘,这里有鱼龙帮自己的规矩。
“你若想看一个地方的罪恶,那必须在太阳落山以后才看得到,你们有没有看到江夏的罪恶?”司马云同时问两人。
“你们一定觉得江夏并无传闻中那么可怕对不对?”
“没错。”。。
书呆子李沐智点点头。
“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我想象中江夏定然是一个官匪一家乌烟瘴气欺男霸女的地方,然而其实并不是,看来猎山雕并非我们所想象那般容易对付,并且此人善于谋略,才能将江夏黑道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只会欺善怕恶欺压百姓的只能叫地痞流氓,远不能算是道上人物,猎山雕如此人物岂止是混黑道,恐怕进朝堂都游刃有余,只是这么一来我却越发担心起来,此人绝对没那么容易见到,看来得下不少功夫。”
“可你白天的时候不是已经在赌档下了功夫?”张明月问道。
“赌档那并非算是什么功夫,只不过心存侥幸看看能不能一层层从下面扒上去,将猎山雕扒出来。”
“我们为何不去找江夏太守?他肯定能有办法找到猎山雕。”
张明月再问,这次倒不是司马云回答,而是换成了书呆子李沐智。
“我们来的时候公主就已经说了要保存江夏太守的清名,倘若我们如此大张旗鼓前去,以朱时俊的性子,一生清高,他见了公主你真以为他还会苟延残喘活下去?不去找朱时俊只不过是公主为了保护他而已,找猎山雕只能靠我们自己。”
“如此说来除了一层层往上扒别无他法?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武林大会还有三月便开始,咱们这一趟半个月充其量也不过才走了三处而已,三个月如何能将这江湖踏个遍?”
“不着急不着急,水到渠成,总有办法将其揪出来,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