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云沉声道。
这天下除了江湖之外也少不了许多妖邪之物,妖物分为两种,一种是江湖术士所操纵出来危害人间,还有一种便是如雁鸣山恶蛟一般自行修行得道的,张明月曾经就见到过,只是妖物虽有,但毕竟少有如同那恶蛟一般神通广大的。尤其是在这人迹罕至之荒山野岭最为容易遇见。
司马云如此说法倒也并非杞人忧天。
张明月寻来了柴禾于破庙之中扎起了火堆,前半夜还好,月朗星疏,可到了后半夜忽然乌云密布,和更是有轻雷阵阵。
变天了。
张明月于惊雷之中惊醒,裹了裹有着单薄的衣衫,不远处司马云与独臂小老头儿已然坐立了起来。
“老前辈你觉得如何?”
司马云轻声问道。
“天将雨,怕不是妖邪作祟,倒是就近处杀气腾腾,来者不善,只是不知是为谁而来。”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随即站起身,三步踏出庙门,负右手而立。
“本以为往南边走的这一遭能免费弄来几顿酒喝,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麻烦。”
天空中惊雷炸响,银蛇划过天际,照亮整座破庙,也照亮了破庙前方十丈处的三位不速之客。
小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从破庙的瓦隙处打湿了小老头儿花白的头发。
“不过老夫既然答应了走这一遭,就没有半途反悔的道理,否则岂不让人笑话?”
“老爷子,可须借刀?”
张明月有些迟疑不定,一是想着这三人是为何而来,二是因为这三人气息强大,最起码也是二品高手,这样的人放眼哪里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怎的干起了这等营生?他确信自己从没有得罪过这般厉害的人物,因此,对于这三人从何而来,又是为谁而来不免十分疑惑。
“不须借刀。”
独臂小老头儿伸出右手接下从灰暗的天空落下来的雨滴,任由其打湿衣衫。
踏前一步,接一滴春雨,踏前两步,接两滴春雨,踏前十步手中已然凝聚成一柄小型的水剑,他单掌一推,只见那十滴雨水混合而成的水剑激射而出,迅速融入雨幕变大,最后分解成三柄真剑大小的水剑朝三位不速之客而去,那三人见此情形抽刀试图斩碎这水剑,但见刀罡水剑相撞,整个炸裂开来,与此同时,独臂小老头儿凝结第四柄水剑在手冲将出去,只不过半个呼吸功夫,再回来时三名黑衣已全部倒在地上。
那春雨,下的更大了。
“三个二品,这么大老远赶到这里来截杀,这手笔倒也不小了。”
独臂小老头儿坐下打开酒葫芦抿黄酒一口,也不去管头发上落下来的水珠。
张明月知晓到了老爷子这等地步的人物只需真气结罩便可将漫天大雨尽数拒之体外,这也正是真正高手人物的气派,却不曾想老爷子并不在意这许多细节,对独臂小老头也就更加尊敬起来。
“我们可自问没那个本事得罪这样的人物,那会是谁呢?或者说这三人其实认错了目标?”
司马云揉了揉额头随即自己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都是干刀口舔血买卖的,若是连目标都认不清那也就没资格吃这碗饭了。
“这三人的目标定是我们三人当中的一个,老夫不会是,所以可能性就在你们两个小子身上,至于究竟是你们当中的谁,老夫才不敢兴趣,老夫只答应保张小子不死,其他的与老夫并无半点关系。”
张明月再无半点睡意,倒是独臂小老头儿杀了人之后睡的更鼾了,不时这里抠抠鼻子,那里抠抠脚趾,全然无之前的半点高人风范。
“你说他们会是为谁而来?”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总归不是为我而来。”。。
司马云打了个大大的响指。
“睡觉,有老前辈在这里坐镇,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得掂量掂量,你小子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张明月怎不知司马云这老狐狸是又给独臂小老头儿戴了一顶高帽子。
“不是为老爷子而来,不是为你而来,难不成是为我而来?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张明月摊摊手,嘴上虽这样说,可这心里却开始泛起嘀咕来,他回忆起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是在死亡中讨生活无疑,毕竟干的就是这买卖,可好像真的有那么十几次的被追杀不同寻常。
“难不成我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莫非我曾经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否则怎的如此受人待见?”
张明月检查了一番死去三人的身体,并未找到任何发现时才作罢。
“等你们下一次再来吧,我定要问你们究竟是何人所差遣。”
一马平川之后便是一条大大的官道,此一条官道直通朝阳城,乃是北魏南方最大的一座都城,朝阳城再往南便是天下风景唯我独树一帜的峨眉山,三匹快马昂首入城,为首的公子英俊潇洒,头发随意披在肩头,排第二的少年人身负长刀,衣着普普通通,生的也是眉清目秀,只是第三的老头儿相比之下却显得有些寒蝉,一双布鞋不知已经穿了多久,缝缝补补又继续穿。
司马云曾提议为小老头儿换一身行头,被小老头儿婉拒,他道,老夫说了与你做买卖便是只与你做酒的买卖,老夫不喜欢欠人什么,你也大可不必如此,老夫最见不得的就是矫情,穿成这样又如何?还真能有人将老夫挡在门外不得入城不成?
殊不知这一番还真让他说对了,第三匹白马才到城门楼便被城卫军拦截了下来。
“乞丐不得入城。”
老头儿也不恼,他单臂下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
“这位小哥,你如何就得知老夫是乞丐了?”
“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了,大人有令,正是邻国来使洽谈期间,严禁任何有损朝阳城形象之人进城,很不巧,老头儿你就符合这一条,所以,若是真想进城,那还真的去换身行头才行。”
那城卫军汉子不过也只是奉命行事,谁知小老头儿挺完这番话顿时炸了脸。
“老夫若是不换这身行头偏要进城又当如何?”
“那你就是在这里闹事,闹事者,处关押一月之刑,老头儿看你年龄你也没几天活头儿了,就不要在这里自找麻烦了。”
城卫军汉子冷冷的道。
张明月正要下马与那城卫军理论一番之时但见熙熙攘攘的城门口豁然开朗,有二三十铁骑自官道尽头而来,金戈铁马带起阵阵灰尘,铁骑在前,后面是数百精兵,中间乃是三匹龙驹并驾齐驱,那马背上三人有二人生的是武将模样,盔甲冷冷,还有一年轻公子却是玉面脂粉,好一个俊俏黄花郎。
“老头儿,我不与你多说,赶紧离开,莫要惹恼了当朝太子,恐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城卫军冷声道。
原来那年轻公子竟是北魏当朝太子。
“老夫今日还就偏不离开了,就要看看你等能耐我何?”
独臂小老头儿趁势往青砖上随意一趟,翘起了二郎腿,又将当日在雁鸣山中所做的动作重新做了一遍。
“老夫还真没听过这天下有不让人进城的道理,莫非真是王朝将乱不成?”
“你大胆。”
第十三章 与西楚试刀()
这三字倒不是那守城的城卫军所呵斥,而是那已至城门口的铁骑所言,应当是王朝将乱四字触了霉头。
白马临近,城中城外所有人皆跪下行礼,唯独张明月司马云节奏慢了半拍,但总算也勉强跪下了。
须知张明月司马云其实本无心思跪这劳什子太子,对于江湖草莽更是如此,心道你太子能耐纵通天又如何?我等并未食你家一粒米,皆是做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往逆天了说,这天下有没有你这太子,有没有皇帝对于江湖儿郎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棒打出头鸟,如今人在屋檐下,暂时低低头罢了。
只见那当朝太子翻身下马三步走至独臂小老头儿跟前。
“乞丐?”
“禀报太子,这老头儿兴许是个疯子,还请太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城卫军禀告道。
“既是疯子,便不须计较,眼下西楚来使即将进城,城中治安须注意一些,万不可出了什么差池,这老人家先与他三五两银子弄个温饱,否则岂不让人笑话我大魏?”
张明月听得清楚,这太子倒没他想象中那么张扬跋扈,不止如此,甚至还多出了几分人情味。
独臂小老头儿当然不可能真个接受那三五两碎银,他道。
“小兄弟,你当知老夫并非什么疯子,先前你保老夫一劫这份情意, 老夫就正好将这三两碎银赠与你,算是你卖老夫一个方便,你当如何?”
独臂小老头儿淡笑道。
那城卫军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本就对这小老头儿心存怜悯,怎奈何条例规定在那里,便不得不遵从,如今太子已离去,本就再无心为难,更何况得了这足足一年月奉,当下再不愿多生事端。
“老人家,你进城之后须得给自己换一身行头才行,否则让人大楚来使见到岂不说我北魏乞丐遍地?”
“自当听从小哥。”
独臂小老头儿大笑。
三匹白马入城,却是张明月从未见过之繁华,仿佛这大灾之年并未对这北魏南边的重镇造成任何影响。
事实也的确如此,北魏南方朝阳城乃是一整个中原商贸互通之地,这里繁华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张明月却不知那西楚使者来北魏有何事相商?
“此等事情与我辈江湖男儿有何干系?便是战争再起又如何?须知吃我们这碗饭的和平年代与战争年代并无多大区别。”
司马云淡淡道。
张明月并不认同此等说法。
他道。
“古来都说国家,先有国而后有家,若是国都不存,又何来家一说?若是没有了家,便没有了那许多恩恩怨怨,也就没有了靠我们这行吃饭的人,到那时节吃我们这碗饭的人岂不是要失业?”
素来对家国并无任何概念的张明月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大道理倒是让司马云措手不及,竟然一时语塞。
独臂小老头儿似乎看出司马云的尴尬,他道。
“这些大学问已不是我等一介武夫可弄明白的,有句话说的好,当是江湖男儿江湖生,江湖男儿江湖死,我等非生在庙堂,便不须操那天子帝王的心。一句话说透,便是道理在口中,真正的江湖却是在嘴巴之外,这个道理相信你们并非不明白。”
见独臂小老头儿都这样说了,张明月再无半分言语。
朝阳城其繁华成都并不亚于北魏都城太安,一路上尽是商旅小贩络绎不绝。
当朝有律法规定,非王公贵族马匹不得当街骑乘,只不过进城不到半个小时三人就被勒令下马步行。
“听闻这当朝皇帝有三位皇子,三位皇子皆是琴棋书画,品行德守样样皆是人中蛟龙,却不知皇帝为何偏偏舍弃自古以来长子为储君的传统,立了二皇子为太子。”
司马云疑惑道。
“这皇家之事岂是我等能揣测的?若真想关心王朝大事,应当关心一下西楚来使此次为何而来才对。”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
“总不会是为了战争,北魏西楚百年来相安无事,此次来使定然别有所图。”
司马云道。
“这些事情我们这些人岂能说得清?须知哪怕再厉害的高手,即使拥有御剑一日之间横渡千里之能也不及皇帝的一声令下,这便是江湖与庙堂最为本质的区别。”
独臂小老儿话音尚未落便听到朝阳城中喧哗无比,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空荡开来,只见一着西楚服装样式之男子当前开道,身后是护卫三五十人,最中间乃是八匹龙驹拉车,车上有牡丹荷花云纹图案,最后方是铁骑上百,看扮相便知是真正勇猛之士。
那八匹龙驹拉车自主街上经过,有淡淡香风传来,正当张明月疑惑这西楚来使莫非是个女子之时,早先已入朝阳城的当朝太子挟扈从二三十人相迎。
“北魏太子轩辕宏业前来迎接西楚昭阳公主。”
原来此番西楚来使竟然是西楚公主,张明月惊骇不已,心道究竟遇到何种事情才能得这位天下尽知的西楚文武双绝的昭阳公主前来。
但见那载着不仅仅只是名动朝野的昭阳公主的云纹马车渐渐停下,侍从分两旁而立,马车门帘掀开,在两名标准的西楚美人侍女的搀扶下,那位昭阳公主才露出真容,本以为这既是文武双绝,定然带着江湖女子气息,谁知那昭阳公主却是生的梨花带雨,姿色并不亚于峨眉山婉清之下,若真个要比较,那也只能说婉清给人的是不食人间烟火气息,而昭阳公主在这不食人间烟火之中更带了一分雍容华贵。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已经被官兵悉数占据,这当中独树一帜的司马云张明月与独臂小老头儿三人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须知轩辕宏业也不曾想到张明月三人竟然如此看不清状况,有心使士兵将其驱逐,又怕给昭阳公主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便只能默默忍受了这一遭。
于此相比,张明月倒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眼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无比。
司马云与独臂小老头儿倒没那许多心思,司马云作一贯的双手抱臂状,独臂小老头儿则满不在乎的挠挠头发,或是掏掏耳朵端的无比自在。
昭阳公主下了马车,身穿长袍,将近临地之时由两名侍女牵着袍尾,她淡淡的暼了司马云张明月独臂小老头儿一眼,随后看向当朝太子轩辕宏业,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问道。
“他们三人也是此番随殿下前来的侍从?”
轩辕宏业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之时,只见司马云踏前一步,长发随风飘扬。
“我等三人乃是殿下御前侍卫,昭阳公主切勿见怪,须知此次会晤乃是两国许久之心愿,就怕奸人从中作祟,试图伤及公主与殿下安危,因此我等三人受陛下所托负责保护。”
司马云淡淡道。
这一番说辞让轩辕宏业与昭阳公主惊愕不已,轩辕宏业惊愕的是怎的司马云如此眼疾手快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昭阳公主所惊愕的乃是若真是护卫,怎的三人如此良莠不齐,且不说司马云风流不羁的模样,就说独臂小老头儿,从哪儿看都不像是一个真正厉害的侍卫,更不说虽然面容有些清秀,可耳后胎毛仍未蜕完的张明月。
“莫不是北魏无人,皇帝陛下需要派一些老弱病残前来保护?”。。
昭阳公主语气有些嘲讽,夹带着一丝冰冷。
司马云这番说辞本就随机而来,轩辕宏业又如何能接的上?只是就在此时,司马云又道。
“公主所言小人不敢苟同,须知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公主殿下切莫小瞧了我等三人。”
“哦?这话是何意?”
昭阳公主淡淡道。
“什么时候区区武道六品也能做御前侍卫了?莫不是本公主看错了,这位兄弟其实是一个深藏不漏的真正高手?”
张明月听完此言尴尬不已,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即便这三年来打打杀杀无数也当真没有与朝廷中人打过交道,更何况是公主太子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所幸司马云倒并不怯场。
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嘴角轻扬。
“公主此言莫非是笑话我北魏无人?或是因为我这兄弟不过区区六品便觉得他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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