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牙尖嘴利。”
剑无求道。
“都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还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要不你就是饿坏了,要不就是那个经常被人吃的人。”
“你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我的确最近常常被人找上门来,常常被人吃,来找我的人黑道白道都有,就是不知道二位是属于哪条道上的。”
司马云诧异:“这有区别?”
就着火堆感受着二月江南夜里的凉意,林峰大概觉得自己吃饱了,又有火烤,故此完全放松下来,他轻声道。
“如果是白道的,那我无话可说,因为我说了就会得罪
黑道,而如果是黑道的,我更不能说,因为我说了可能立马就会没命,这听起来可真是个矛盾的东西对不对?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个矛盾。”
林峰无奈的摊了摊手,像是陷入了很不美丽的回忆一般,火光映照下的红润脸庞落寞挣扎痛苦皆有。
“我要是早知道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我可能早就选择跟我家里人一起死了,也不会苟延残喘到现在,原本我活着的事情天下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不过那群家伙做人做事都很绝,非要将我逼迫到绝路上去,这导致前不久我答应了一位小兄弟站出来替他们澄清的事情都没做到,我很内疚,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但按照我所想,过的肯定不会比我好才对,那群人想将我逼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再来恩威并施,只可惜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哪怕我这人再没有骨气,再任人拿捏都不可能跟我的杀父仇人们把手言欢,他们其实大可以直接杀了我,可是他们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比谁都想最先知道那件东西的下落,他们将我活着的消息散布出去给白道中人,白道的人看中的是我林家的钱,他们看中的是那件东西,还是那句话,我肯定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说到这里,林峰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哪怕就算是要我跟他们拼命。”
只不过这凶狠片刻时间就焉了下来。
“只可惜我做不到,倒不是因为我忘记了自己的武功,而是因为我现在连一件兵器都没有,也不怕二位笑话,我唯一的贴身宝剑都被我拿去卖了换了酒吃。”
“看样子你也是个酒鬼。”
司马云道。
“本来我也是个酒鬼,以前我也是酒壶寸步不离,不过后来我就很少喝酒,酒这个东西会让人产生依赖感觉,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是百毒不侵的,一但有了任何羁绊,那都会成为这个男人最致命的弱点,不论是多么厉害的人,只要被人把握住弱点,那就跟待宰羔羊没什么区别,我知道你现在可能想喝酒了,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让他出去给你带两壶回来。”
天色将明,林峰却摇了摇头道。
“不必了,我可能很喜欢喝酒,不过我现在倒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剑无求好奇道。“你们林家不是很有钱吗?钱呢?怎会落魄到连一顿饭都吃不起的地步?”
林峰道:“前不久那个小兄弟跟你们一样都问过这个问题,那个时候我回答他,钱这个东西不好怎么说,有钱的说自己没钱,没钱的说自己有钱,就像我林家,家大业大,天下人都说我林家有钱,反正我不知道我们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钱了,我只晓得名利双收这种事情,对我们走江湖的来说基本是不存在的,就好像你们见到的那些穿着华丽的佩剑公子哥,他们的宝剑总是各种各样点缀,可是实际上他们的剑,可能还不如一个落魄剑客的剑来的更厉害,乌龟有肉,那始终是在肚子里才对。”
“这可真是一个巧妙的比喻。”
剑无求笑了笑。
“那你看老子怎么样。”
他说这话时候也学着林峰模样故意撩起头发,随后又板着脸道。
“难道老子也是你口中所说的那种华而不实的公子哥?”
“当然不是。”
林峰极为认真的道。
“你大概是个另类,因为我说的那种人之外,还有一种人,那便是一眼看去就知道并非普通人的人,哪怕你们身上穿的衣裳也值不了几个钱,可你们是做大事的人,只有做大事的人才有如此肚量,亦只有做大事的人,才会给我这种说是乞丐都不会有人怀疑的流浪汉一顿饱饭,哪怕……哪怕只是一顿烤地瓜。”
“你知道吗?”
司马云笑了笑。
“原本我还打算从你身上挖掘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看你这样我突然不打算问了,一个人若不是真的山穷水尽,是不会对一顿烤地瓜都如此感慨的,你是一个可怜人,其实我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我深知一饭之恩有多么让人难以忘怀,我决定不
为难你了,你走吧,能有多远走多远,你林家的一把火是我放的,就算到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也是找我,而不是找你。”
“走?”
林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我又能走到哪儿去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江湖之深,无非就是黑白两道,我已经不想走啦。”
司马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林峰道:“我打算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司马云道:“你知道什么?”
林峰道:“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但但凡打我林家主意的人无非就是两种,要么为钱,要么为那件东西,二位看起来绝对不是会为了钱而发愁的人,所以你们故意放火大概就是为了那件东西,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件东西具体放在哪里,我爹以前做事总是滴水不漏的,我也曾经想过一把火烧了我家老宅,可是你们应该理解我的心情,要让一个苟活于世的独苗烧光自己唯一的念想,那基本不可能,可是你们这一把火放的却不可谓不好,烧光了比什么都好,要得不到,大家都得不到,只是在这之前,没能看到我的仇人死,我有些不甘心哪。”
“其实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仇人是什么人。”
剑无求道。
“因为坐在你对面这个家伙曾经是个老板,他是开酒馆的,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开一家名为麻烦的酒馆,就是替人解决麻烦的,所以如果你说了,他9也许会说不定出手帮你。”
“我的仇人有两个人,一个总是带着牛头面具的,还有一个总是带着一个匣子,匣子中有一盒恶心虫子的。”
“哈,真是不凑巧。”
剑无求猛的一拍膝盖。
“看来咱们果然是有缘人哪,前不久我们才遇上你说的牛头面具男,他的尸体现在已经估计被蛆虫蛀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个放虫子的,也很不凑巧,昨天晚上死了,被老子一剑捅了,他的虫子也在漫天大火中灰飞烟灭了,你说巧不巧?可是天下就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两个是在匡你,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相信你们。”
林峰快意道。
“二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骗我这将死之人的人。”
林峰大概是卸下所有负担,终于如释重负的双手往后撑在地上长舒一口气。
火堆就快燃烧干净,天色也终于明亮起来。
“我虽然不知道那件东西究竟被放在哪里,不过我倒是知道我爹生前有一个习惯,每日里都会去一个地方,如果有可能藏那件东西的话,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啊……”
林峰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一记不知从何而来的手刀绕过司马云剑无求直取其头颅,看不见人影,只能看到一团极其耀眼的火光,等到剑无求抽剑阻拦时候,那团火焰早已突破破庙房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八蛋,哪里逃。”
剑无求踏出庙宇,才打算施展轻功跟上已经被司马云拉扯住。
“不用追了,这人是个绝顶高手,追也追不上,这家伙死了。”
林峰死了,浑身被烧成漆黑一片,倒像是不久之前从火堆里刨出来的烤地瓜一般,吃了烤地瓜,死的却跟烤地瓜一模一样,冥冥之中真有天注定?
“好不甘心哪,马上就知道那件东西放在哪里了,没想到就这样死了,早知道就应该带上李玉湖那家伙过来,有他在,就是神仙来了也未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伤人。”
司马云轻轻合上林峰已经被烧的眼珠迸裂的眼睛叹息道。
“他该说的都说了,想必他也知道他一但说出来的下场无非就是个死,他早就做好准备了,我现在才知道明明今天他可以喝一壶酒,却为什么不喝酒,因为人都希望自己清醒死,没人愿意糊里糊涂就死了。”
“可是他还没告诉我们那件东西究竟在哪里。”
“不。”
司马云摇了摇头。
“他已经说了。”
。
第七十四章 一拜()
被烧的散发出一股焦臭味的尸体就这样保持着原来模样,两只手向后撑在地上张大嘴巴脑袋向上,想必之前那一团火光来的时候就连林峰也没有想到,故此才做出如此动作,否则也不至于连眼珠子都被火烧的崩裂了,只剩下两只空洞被司马云亲手合上。
好奇怪的武功,居然能让整个人身体周围生出火焰来,这一点不禁又让剑无求联想到不久之前冰天雪地中那一道冷酷身影,他的人就好像冰雕一般让人觉得并不存在却又实实在在存在。
天下当真还有此邪门武功?
剑无求不可置信道:“可是他分明什么也没说啊。”
“他已经说了。”
司马云还是如此笃定道。
“他说他的父亲每天都会去一个地方,并且让他感觉到很奇怪,现在我们要想的事情就是一个老人每天都会去的地方会是哪里?注意他说的是很奇怪,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并非是在林家老宅内,因为一个人若是每天在自己家里走来走去,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剑无求道:“那会是哪里呢?难道去菜市场买菜?去花鸟市场遛鸟?”
司马云道:“这些地方恐怕只有你剑大公子才会有如此雅兴了,试想之下,一个迟暮老人一但做了什么让他惴惴不安的事情,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
剑无求道:“鬼知道是哪里,总之不会是每天去祖宗坟前求祖宗保佑罢了,毕竟好歹也是一代枭雄,若是凡事只能到了求神拜佛地步,那恐怕也只能称之为一代神棍了。”
司马云道。
“的确不会是祖宗坟前,若是将祖宗坟墓扒开放件东西进去,只怕会惹恼了祖先在天之灵降下惩罚才对,傻子都不会这么做的,不过像林家这么家大业大,你倒是提醒了我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去找。”
“林家祠堂。”
二人异口同声。
“那还等甚么?赶紧去找啊。”
二人宛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迅速离开庙宇,也不管那地上烧焦的林峰尸体,就在二人走后不久,又一道人影缓步踏进这破败庙宇。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震南,你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隐藏了大半辈子的秘密就这样被我得了手。”
“你大概也永远不会想到我们其实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附近等你回来。”
两道人影堵住这破庙门口,不是司马云与剑无求二人又是谁?
只是当剑无求看见这曾经在落霞山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发男子时候却感觉有些诧异。
“是你?”
当日里于落霞山与老黄同时被困于姜家地牢中,倒是与这红发男子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这男人头发颜色虽然比玩儿虫子的男人更加妖异,却好歹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没想到如今才分别多久,后者竟成了如此厉害高手?既如此,当初又怎么会被困姜家地牢之中?姜文太固然厉害,但想不费吹灰之力捉住这家伙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大事怎会没有一点消息散布出江湖?
左宗野淡淡道。
“是我,剑无求,我们又见面了,不过这次见面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友好。”
剑无求淬了一口:“鬼才跟你友好,总之今天不论你是什么来头,敢当着老子的面没经过老子允许就动手杀人,你也未免太不给老子面子了一些。”
云宗野道:“就你们两个人是留不住我的,倒不如乖乖让出来一条路,免得到时候打起来也落得一个不太好的下场。”
“废话少说,能不能留住你要打过才知道。”
就此开打,司马云手头没有兵器,近身战对上这浑身散发出灼热火浪的魔教左使到底讨不到任何好处,即便剑无求有宝剑在手,对上这等熊熊火焰也只有宝剑被烧的烫手,不得不丢掉的份。
二人就此看着左宗野扬长而去。
“这家伙,好生厉害,也不知对上那个家伙会是什么画面。”
剑无求说的自是宫九无疑,一个掌握这等厉害的火之力,一人掌控冰霜之力,生而便相生相克。
司马云不急不慢道:“先不管是什么画面了,入土为安,还是先安葬这家伙再说,一家人都横死,若是连这根独苗都成为孤魂野鬼,恐怕也未免太过凄凉了一些。”
剑无求道:“怎么你这家伙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着急的意思,难道你就不怕那件东西被方才那王八蛋得了去!”
司马云道:“我为什么要着急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这座江湖翻了天都找不到的东西,若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能找出来,也不知是我们太小觑了对手还是太看不起能将百威镖局做大成如今地步的林震南了对不对?”
“罢了罢了。”
剑无求不耐烦摆摆手。
“甚么都是你说了有道理,按照你说的办就是。”
好半天才将尸体入土为安,再回客店时候,燃烧一夜的林家老宅终于是被赶来救火的老百姓扑灭,残垣断壁,历经不知多少年才屹立在此的宅院就此化作一堆木炭。
“好个凄凉。”
剑无求叹息道。
“所以我说人啊,不论生前多么辉煌,死后还不是化作了一堆黄土,生前打下来的江山,若是能遇见得力的后辈继承人也就罢了,若是遇不到,恐怕也会落得眼前这个下场,总之一句话,生前纵有万古名,死后亦不过枯草一堆罢了,那么现在,咱们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办?反正已经被魔教盯上,想跑都跑不掉。”
“先去林家祠堂一趟,此祠堂并没有与林家老宅连成一片,故此有幸能保存下来,只是就算我们去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才好。”
司马云道。
“毕竟我们能想到的东西别人也不是想不到,恐怕现在祠堂已经被翻了不下一百遍了。”
再度踏进林家范围时候,司马云不选择能看的清楚的白天,而是一如既往选择晚上,哪怕分明已经燃烧殆尽的林家高墙大院之内越发凉意浸遍身体,林家祠堂几人昨日里便造访过,只是没有今天这么认真,仔仔细细罢了。
这次倒带上了李玉湖,想来是司马云也担心再遇上魔教中不可对付的绝顶高手拦路。
虽侥幸避过一劫,祠堂却也被昨夜里火光烤的油漆掉落,神主牌位供奉着林家历代先祖,只是如今这些排位早就被翻的七零八落,甚至有不少都被人以利器劈开,想来是怀疑那件东西被林震南塞到了最不可能的牌位里面去,虽昨夜里已见过一番真容,不过当现在再看到时候,剑无求也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
剑无求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真要掘地三尺?”
“不用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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