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爷子当真是老而弥坚,只是着实应该择日上山才是,不然也能与老爷子带到我峨眉全景一观。”
说话的自然是宁筱容。
名剑山庄当代庄主孟青云大笑道。
“师太说的哪里话,老夫说了今日上山便是今日上山,哪怕是天塌了也不会改变。”
待得一行人行至亭台阁楼之中,孟青云才看到这亭台之中还有三人,一自斟自饮的青衫年轻人,一断了一臂的老头儿,与一倾国倾城的年轻女子,细看之下这老头儿还有些邋遢,头发杂乱无章,更是随意插了一棵树叉做发簪,只是能一手造就当世与道门圣地齐名的名剑山庄的老人又岂是肤浅之辈?若真不是有大来头的人物怎会能被如此对待?须知寻常人莫说是坐在这峨眉亭台楼阁之中喝酒,便是上峨眉山都需要费些功夫。
“敢问这三位是?”
宁筱容正欲上前做介绍一番便看到司马云站起身施了一礼。
“在下江湖籍籍无名之辈,这位老爷子是家师,这位是舍妹,只因素来久仰峨眉特才得缘上山,前辈只管随意便是,不用搭理我们。”
昭阳公主心生疑惑,心道怎的这司马云今日如此谦谦有礼,但见老剑神不表态便也就随司马云去了,她心中嘀咕,管你什么名剑山庄拜剑山庄,本公主若是之前才入中原说不定还会敬仰一番,但如今本公主差不多已经有了两位师父,这两位又有哪一位摆出来比不过你名剑山庄?
孟青云对司马云此言并不以为然,既然别人不愿说,那便不问就是,只是这独臂小老头儿却看起来并非寻常之人,这倒也不怪这位老庄主眼拙,只因青衫剑神李文谆的时代早已过去,三十年岁月足以改变许多事情,更何况如今李文谆早已面目全非,无半点当年风采,若不是朝夕相处之挚友,恐怕还真的分辨不来。
“今日大雨,老爷子怕是上山也累了,我峨眉已备好厢房,先请各位去歇息,随后请大家一同共进晚饭。”
大雨依旧不止,名剑山庄来人皆被带到了各自安排好的地方,唯独名为听风阁的亭台依旧有三人雨下对饮。
“你这小子心里又是打的什么鬼心思?莫不是要玩弄孟老头子一番不成?须知这孟青云年轻时独自拼出一份偌大的家业,老来更是大庇天下剑士,实在当的起真风流之名,你这么做倒是有些过了。”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
“老爷子切勿多心思,只是司马云不愿老爷子你再招惹上什么是非因果,就这样做个籍籍无名之辈倒也不错,倒是公主殿下,司马云这般说辞还请公主殿下莫要责怪。”
“随你怎么说都行,张明月不是常常叫你老狐狸吗。你若是能有法子让马道长传本公主一两剑,随你怎么说都行,如何?当然,若是能让老前辈也传我一两剑那就更好了。”
昭阳公主转了转眼睛打着这般心思,司马云险些一口酒呛了出来。
“公主殿下说笑了,人家马道长已经说了要你去找那姓杨的小道士,至于老爷子,他的剑比马道长的剑来的更为霸道,公主殿下肯定是学不来的,若公主实在是有心,可求宁师太允你去藏剑阁一观,想必定然大有收获。”
“藏剑阁?还是算了,本公主皇宫里多的是剑谱,你一辈子都看不完,实在没什么稀罕的,我倒是对老前辈那一招撼昆仑特别有兴趣。”
“打住,老夫不愿听你们这两个娃娃胡说八道,算算时辰,差不多该到饭点了,藏剑阁那牛鼻子老道与张小子也差不多该出来了,老夫这就去找他们说道说道。”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便施施然迈进漫天大雨中,司马云昭阳公主紧随其后,到了藏剑阁时没过多久阁楼门便打开,口中念念有词的负刀少年先走了出来,随后才是捻着胡须大步流星的真人马丹阳。
“今日可有收获?”
司马云冷不丁的一句话将张明月正默念的一套峨眉心法给全部吓了回去。
身负长刀的少年人没好气道。
“本来有点收获,被你一句话全部吓跑了。”
司马云哈哈大笑,正在这时,有一青裙冰冷女子撑着雨伞来至藏剑阁。
“李老前辈,马道长,公主殿下,师叔请三位至会客厅一叙。”
“敢问仙子,只有老爷子与马道长?那我二人当如何?”
司马云问道。
“不知,师叔没说。”
走出没几步的女子忽然又回过头来。
“不过你们要是不想饿着肚子大可以厚着脸皮跟过来,我另外给你们安排一个位置便是。”
司马云张明月讪笑不已。
“枉你这老狐狸弹了一手好琴,俘虏了山上那么多女子,就唯独对付不了这个。”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天下的女子大抵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对我有兴趣也敢直接表现出来的快热型,第二种是对我有兴趣不过却冷若冰霜的慢热型。”
“那若是这两种都不是呢?”
“那么我可以肯定这个女子……多半是喜欢女人。”
……
峨眉会客厅位于峨眉顶峰大殿,山上小路弯弯曲曲,走过了花园,走过庭院,又在种有荷花无数的别苑里绕了大半天才到达会客厅,老剑神与马道长在前,到达时除了留下了两人共饮的位置已经座无虚席。昭阳公主与婉清明月一桌,唯独张明月司马云却没了位置,这倒不是峨眉师祖宁筱容为之,而是因为这操办宴会之事乃婉清一手安排,张明月不用多做思考便能猜想这多半又是那女子看自己不顺眼了,司马云四下看去,除了他与司马云二人没位置之外,还有那位与名剑山庄庄主一同前来的孱弱书生也没了位置,一个人在后面安静的站着,也不言语,非是没有位置,只是因为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却放下了两把剑。
老剑神与真人马道长一入席便有孟老爷子上来打招呼,须知马丹阳的名头并不比这名剑山庄来的小,自然广为人知。
“不好意思,忘记算上你们了,我这就去重新加上一个位置。”
大抵是见到了司马云二人的窘态,婉清也心知有些过了,便立马又去操办,只是另一边那孱弱的名剑山庄三公子又当如何?
宁筱容笑问道。
“为何三公子不坐?”
不待那孱弱的书生说话,名剑山庄大公子孟泰然便笑道。
“非是三弟不坐,只因三弟自幼体弱多病,本应习武强身,怎奈喜欢上了读书,所以身体每况日下,站着也算是强身健体。”
“原来如此。”
宁筱容似了解了几分,不过她立马又道。。。
“既是体弱多病,那更不应该继续站下去,若是三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与我峨眉这二位公子一同坐下,他二人也是我峨眉贵客。”
谁知那孱弱多病的三公子仿佛没听见一般兀自站着不动,倒是大公子孟泰然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哦?贵客?”
庄主孟老爷子尚未说话,大公子孟泰然便又紧接着道。
“若说这位青衫公子是贵客倒也无妨,方才就见过了,只是这位负刀的年轻公子方才并没见到,所以有些疑惑,这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是去观山水了。”
“不错。这位张公子这几日都与马道长在我峨眉藏剑阁观剑,所以方才才没见到。”
宁筱容笑道。
名剑山庄大公子二公子听闻此言面色难看。
“不过一区区江湖草莽,如何能有资格与藏剑阁一观?”
“大公子说这话,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人才能入藏剑阁?”
不等张明月反驳,司马云便站起身来。
“入得藏剑阁,至少也应该是江湖风流之辈,须知这藏剑阁乃是峨眉数十代高人心血,怎能如此随随便便与人窃取?有道是不怕偻担团沦惦记。”
大公子孟泰然生性高傲一目了然,司马云却针锋相对,他冷哼一声。
“大公子可是觉得只有如同名剑山庄这般名动天下的存在才有资格入峨眉藏剑阁?”
面色难看的大公子孟泰然冷声道。
“是又如何?”
“不如何。”
司马云突然抿嘴一笑。
“看来此番说是名剑山庄拜峨眉山门,实则好像也并非那么回事啊。”
饶是再笨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司马云这是给孟泰然下了套,心性高傲之人的通病大抵便是被人踩中了尾巴便会乱了分寸。
张明月心道这往日里谈买卖能说会道的老狐狸总算是回来了。
孟泰然面色尴尬,三言两语便被人套出来了此行叩山门的真正目的。
“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年轻人,怕是你没吃过苦头,我今日便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让你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第二十四章 拿起剑 便是天下第一()
须知古人便有言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张明月心知司马云不过是为了他才如此走险得罪当代名剑山庄大公子,说来倒也是,换做谁知道了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得见峨眉圣地真容也都心里不舒坦,只是这大公子孟泰然来的有些激烈罢了。
蒙泰然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全无之前半点名剑山庄传人应有的气度,司马云大笑不止。
“莫非大公子还想血溅这大殿不成?怕是打错了算盘,这里是峨眉山,并非你江夏。”
老剑神笑意盎然,倒并非因为司马云这一番说辞,而是与真人马丹阳对这一幕仿佛根本没看见一般谈笑风生,首席峨眉三位师祖也不说话,倒是孟老爷子脸色并不太好看。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退下,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坏了我名剑山庄名声。”
孟泰然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坐下了,张明月也拉着司马云示意其不要再多言。
“也不知这孟家大公子是不是与你有仇,怎的你如此与人家针锋相对?就算是为了我的事情也不至于如此,别人笑话也就笑话了,我还能掉二两肉不成?得罪这等来头极大的人物,可不像咱们以前的做事风格。”
张明月就着杯酒的掩护私下与司马云道。
“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是有些看不顺眼这大公子的作风罢了。”
司马云轻声道。
“有些事情你这小子不知道,我可知道不少,都知道名剑山庄三位公子老三最为没用,文不成武不就,可这天下极少有人知道那位病秧殃的三公子其实并不如传言那般不喜欢学武,而是从小便被说成是没有习武根基,更是体弱多病,听闻幼时险些夭折,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从此便被名剑山庄视为废物,尽管乃是孟青云亲生儿子,地位仍不如山庄普通客卿,膝下无子倒是真话,只是这三公子从小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止如此,也不知是不是踩了狗屎运还是孟家祖坟冒了青烟,三位公子唯独这三公子娶到了一位文武双全的貌美如花的女子。”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我便再告诉你小子一点劲爆的小道消息,有不少人说这三公子的妻子与老大有一腿,给三公子带了顶天大的绿帽子,成亲十年来更是从未与三公子同卧一床过,孟老爷子当然知道此事,只是人之将老,不愿意再将这等丑事闹大罢了,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须知孟老爷子是学武之人,看重的便是男人的骨气,老三不愿争更没什么能耐,名剑山庄若落到老三手里将来也不会发扬光大,这个中的利害你大概也能看出一点。”
张明月自然是不知名剑山庄还有这等丑闻,司马云的话他当然不会质疑,如此这般下来,再看那位病秧殃的三公子倒是比先前更可怜了不少。
“方才师太让他过来与我们同坐,不过这三公子好像并不大乐意,若是我的话巴不得离开这让人心寒的一家子。”
“这就不知了,也许不过是因为人家就算再怎么没用好歹也有这么一个名剑山庄后人的名头顶着,跟我们可大不一样,好了,你小子也别操那么多的心思了,终归是别人家的家事,人家要去藏剑阁便让人家自己去跟师太说,我这心里的不舒服也发泄完了,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孟老爷子当真开始天南地北的谈吐起来,从中原说至西域,从道门说至佛门,又说我辈江湖中人习武无非是为了以武证道,应该集百家之长于一身才对,更应该抛弃门户之见。
峨眉当代年轻师祖如何不能洞悉孟青云的用意?
“孟老爷子有话但请直说无妨,这大殿之中都不是外人。”
司马云与张明月都不愿再呆下去,与婉清招呼了一声便出了大殿,谁知刚刚出去昭阳公主便跟了出来。
“公主为何不在大殿之中坐着,听孟老爷子说一说中原趣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持续大半天的大雨终于停下,云开日朗,整座峨眉山长虹贯日,仙气豪荡,三人再次来到之前与峨眉师祖一同等待的亭台之中,脚下是观月楼,极目之处更是一片云海,雨后的峨眉才当真算的上是一位清丽出尘的仙子。
昭阳公主看着这翻腾的云海欢呼雀跃不已,甚至还撑着双手在亭台之中快活的转了几圈,任凭山风吹拂青丝。
“我才不要听那老头儿胡说八道,说实话,本公主这辈子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这什么名剑山庄老爷子跟李老前辈与马道长差的可真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昭阳公主挽了挽耳后青丝笑道。
“这话也就只有公主你敢说了,我们二人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得罪名剑山庄,算一算,再有二三日咱们也差不多该离去了,到时候公主便可以直接回朝阳城,相信殿下等的也有些着急了,待到公主安全回去之后,我们这五十两金子的买卖也就差不多该交付了。”
“这倒也是,虽然马道长不愿意教我剑术,李老前辈也只字未提,可本公主始终还肩负着与北魏交涉的使命,出来这么久,倒还真的觉得意犹未尽。”
听闻司马云提起回朝阳的日子,素来高高在上有时又活泼不已的女子竟然有些伤感起来,似不愿离去一般。
司马云心知这公主本来是皇宫之中的金丝雀,如今好不容易这只雀儿见了蓝天白云,欣赏到了这天下的另外一番美景,自是惆怅无比。
“公主倒也不须如此伤感,若以后有缘,说不定我们还会相见。”
司马云说了这一番算安危又算不得安慰的话,神色落寞的公主忽然有些不爽的说道。
“你以为本公主是为了你们两个家伙?本公主不过是有些遗憾不能让李老前辈与我一同罢了,试想一下本公主若是来了这中原一趟,带回去了曾经风流整座江湖的青衫剑神,那我西楚那些文人雅士江湖高人当如何自居?”
“带老爷子回西楚?”
张明月错愕不已。
“想想就算了,不过若是将来老爷子兴趣来了说不定也真有兴致去西楚走上一趟。”
“此话当真?”
昭阳公主蓦然来了兴致。
“倘若将来你们有时间了,一定要带老爷子来我西楚,本公主别的不敢说,却也绝对让你们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也算是你们这两个家伙这段时间以来陪本公主跋山涉水的回报。”
张明月如何不知昭阳公主是当真希望三人一同前去西楚,只是如今身世都没弄清楚,如何能走的那么潇洒坦荡,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总感觉司马云与往日大不相同,似乎有事情瞒着自己。
“若是有机会,定然前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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