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竟已达到形随意至境界,无怪谢无敌要如此激怒于他,此地不可久留,迅速后撤。”
夹紧快马,拎上还在发愣的年轻渔夫,老黄迅速朝原野外冲去,即便那里还有四五百闪烁着银光的铁甲,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位一辈子只学了一剑的老头儿后撤,他虽只有一剑,一剑却是七剑,这等以一人御七剑本事乃是他那位不世出的师父压箱底的本事,下山之时传授与他,也正是靠这份本事才与那人搭上了线,七剑自下山以来第三次同时出鞘,四五百铁甲瞬间人仰马翻,再回首时已撤离百丈之远。再看百丈之外剑魔竟是完全一人压着磐石老人打,每一剑过后大地都会出现一道深深沟壑,不论是泥土还是顽石皆不能幸免于难。
“为何如此慌张?”
渔夫不解问道,只因老黄表现的并非是怕这几百铁甲,而是像怕已经成了疯子一般的剑无求。
“因为他入魔了,以剑入魔,心性大变,实力大增,不过这并非是好兆头,魔由心生,俗称心魔,心魔每强大一分便伤及自己根本一分,这谢无敌不愧为老奸巨猾,他想等剑无求耗尽气机不战而败。当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你的意思是他依然会败?”
“说不好,二十年光阴在剑冢度过,剑无求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言语间百丈之外荒草地早已完全被翻了一个底朝天一般露出深褐色土地,剑无求愈发攻势凶猛,磐石老人愈发笑的快意,直至又一百零八剑之后,剑无求气势终于渐渐弱了下来。
“我的乖徒儿,你的入魔已到了临界点,入魔时候心性大乱完全身不由己,不用我杀你你便自己落入了下风,还需要我出手?”
一剑逼退剑无求,磐石老人气机汇聚一剑,一剑就要取走剑无求性命,只不过当一剑刺透剑无求胸口时发现并无鲜血流出,磐石老人瞬间变脸,但为时已晚,已有另外一剑从他自己胸膛穿过,剑气冲进五脏六腑,再看自己剑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老走狗。”
剑无求依附磐石老人耳畔低语。
“你以为我入魔时候失去心智,这话虽然不错,不过你以为我心甘情愿被困在剑冢之下二十年是为了什么?不着急,等你死了用不了多久你谢家满门就会陪你一起上路。”
“为什么?”
虽痛苦的说不出来半个字,磐石老人依旧不甘心。
“为什么?去问阎王爷。”
磐石老人倒地,五脏六腑被入体剑气搅碎,纵使有神仙相救也无济于事,与之相对应的剑无求也闷哼一声倒地,嘴角大口大口溢出鲜血。
“死了没有?”
背负着剑匣的老黄悄然而至,双眼已恢复正常颜色的剑无求有气无力冷哼一声。
“你这老小子死了我都不会死。”
“那就是还有救。”
渔夫将剑无求扶起来,但剑无求除去自己的一把剑之外又拿起了磐石老人之剑,他悠悠道。
“此剑也是天下难得的宝贝,就送给你,跟着老子行走江湖没点拿得出手的剑又怎么行?”
他们重新上了路,只不过此时剑无求已再无力气骑马,也不能骑马,只因骑马定然走大路,走大路便躲避不了追兵堵截。
渔夫想问这有气无力宛如丢了半条命的剑魔究竟跟他师父有何冤仇,为何闹至如此不死不休境地,但他终是没有问出口,因为此时躺在破庙地上的剑无求已经昏死过去。
“他受了很重的伤,怕是不太乐观,每入魔一次心智便重创一次,剑冢之下静心二十年虽磨平不少魔性,但始终不能完全去除心魔,此魔半害半利,但终归很容易伤了根基。”
老黄在察看剑魔一番伤势之后给出如此评价。
“那他是否还有望踏入陆地神仙?”
“不好说。”
“总之我们不会将他丢在这里就是了。”
“是的,不会将他丢下,因为他是他钦点的人,不过我们现在可能无法赶路,只能暂时找地方住下等他清醒过来,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在这段时间之内,你负责照顾他,我去太湖走一趟,屠龙之期将近,不可误了大事。”
“你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也许很快就回来,也许回不来,总之你好生照料他就是。”
老黄走了,独自上路,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想不透为何这一路上总没有顺风顺水的事情,不过也唯有不顺才能称之为江湖。
三个月后,剑魔总算安然无忧醒来,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在床头忙忙碌碌的渔夫。
这时节已经踏入秋天。
“我睡了多久?”剑无求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么一句。
“三个月啦,你看现在都是秋天了,树叶都黄了。”
三个月来渔夫带着昏迷不醒的剑无求跑遍了大大小小村庄,躲避了不知道多少次追兵,总算找了一个可以暂时安居的地方。
“秋天啦,这么快,那这些日子也算是辛苦你了,老黄回来没有。”
“没有,他说他先去太湖,去找另外一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有音讯,咱们商队从西楚出发到现在七零八落就剩下咱们两个了,也不知阿牛那家伙到南海没有。”
渔夫长叹一口气,若非人家收留,恐怕咱们两连命都保不住,既然你醒过来那就好办了,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去太湖找老黄,他诱惑老子的斩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好不容易老子才有心情从剑冢出来。”
剑无求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舒展舒展筋骨,只不过还不等他去碰自己的剑便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音,是一个女子,一个姑娘,差不多十七八岁,看起来风尘仆仆,她背着一个包袱,一手的裂痕说明这个姑娘曾经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她的头发很凌乱,一张脸蛋上面已是黝黑无比,眼角似曾有泪痕。
“姑娘,你有事?”
渔夫本是穷苦人家出身,自是感同身受,虽是秋天,不过这辽西之地已开始有了不少寒意,这名女子在看到妖异瞳孔的剑无求之后明显有些害怕,事实上任何一个人见到了都会害怕,渔夫冲剑无求使了一个眼色,后者这才施施然回过头去。
“我,我能进来说吗?”
这名姑娘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她一个女子将渔夫一个正值少壮的男子分量饭菜全部吃光之后才算恢复一丝神采。
“我听村长说你们不是本地人,是从外地来的,听说你们要出远门,你们,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这女子吃饱喝足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这让赵骞有些诧异,他的确是对村长说过他们说不定有一天就会离开这个村庄,但是他并不能联想到离开村庄跟眼前这个与他一同是楚人口音的姑娘有什么关系。
赵骞笑了笑,他不想让这流落江湖的姑娘受到惊吓,他以这半年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轻声道。
“姑娘是迷了路还是?”
“不曾迷路,我从西楚而来,独自一人穿越黑沙漠,从北魏边境找到辽西,我来找一个人,找我家公子,我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我找遍了姜水都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他肯定没死,所以我沿着姜水打听,然后一路之下走来,我在黑沙漠遇见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他告诉我他可能见过我家公子,我就知道我肯定没错。然后我就顺着他告诉我的路线一直走,走到这里,可是我没盘缠了,再也走不动了,因为走到这辽西地带我已经完全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所以我听说你们要出远门的时候,希望你们把我带上,也许能碰到我们家公子也说不定。”
这位孤身一人跋山涉水甚至一人穿过茫茫黑沙漠的女子说到这里时候终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个中辛酸她虽不曾明说但赵骞大抵也能想出来,几百人的商队穿过黑沙漠尚且讨不到半点好处,何况一文弱女子?
“姑娘,这个,我们恐怕帮不到你。”
虽不忍拒绝,但赵骞还是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我们的确是要出远门不假。不过我们要去的地方太远,沿途危险重重,我们二人能否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如何能带上你一个女子?再说啦,男子跟女子毕竟不同,很多地方都不方便,即便我不说姑娘你都应该懂这个道理。”
“不,我不怕,只要你们肯带上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做牛做马都行,只要能找到我家公子,他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女子眼眶含泪,我见犹怜,但赵骞始终不愿欺骗这样一位姑娘。
“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家公子应该不会去,那里很危险,除了几十万铁甲,其他一无所有,又怎会有一公子哥儿入军营?如果姑娘非要坚持,倒不如我这里还有一些银两送给姑娘,姑娘可寻觅画师画出你家公子模样再到处粘贴,说不定能有一点线索。”
“谢谢公子好意,不过不用了,既然公子不肯带我,那我就只好自己再慢慢寻找,哪怕走遍天下,我也坚信我家公子还活着。”
风尘仆仆才吃了一顿饱饭的姑娘起身朝赵骞与剑无求施了一礼,这时候赵骞才看到这姑娘脚上的一双布鞋已经磨的不像样子,甚至走一步都有血迹,她掏出怀里像是乞讨而来的几个铜板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正在赵骞考虑要不要帮这姑娘一把时便听见姑娘轻声呢喃。
“公子的办法我试过了,我就是顺着这条线找到的这里,我家公子左臂负了伤,他额头有一颗朱砂痣,他失忆了,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我怕他一个人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找到了他,哪怕替他洗洗衣裳做做饭也是好的啊。”
一百五五章 贫道与贫道的剑()
阿牛这已不知是第多少次将熟睡中的胖子老板从梦乡里面呼唤出来,每一次都是同样一句话,偏偏这一句话还很奏效。
“老刘,追兵来啦。”
同样被三个月来奔走逃亡弄得已经不再是胖子的胖子老板从梦乡里面很快惊醒,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通常只有一件,那就是看自己女儿是不是在一旁忙碌的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又是有惊无险的一天。
擦了一把额头冷汗,又随意在这山洞里吃了一点野果充饥之后,已不再是胖子的老板神色复杂,说不出来该哭是该笑,因为这一日是三个月来在无数铁甲围捕之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离开辽西之地的一天,正常赶路不过几天时间,逃亡却用了三个月,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但所幸阿牛真做到自己承诺,只要他在便保父女两人不死,几番以命相搏之下,阿牛果真做到了。
“阿牛小兄弟,什么话也不说了,大恩不言谢,你就是我父女两的恩人,将来若是还能有再见的时候,定当厚报。”
刘飞燕已经收拾好东西,三个月来她是相比之下过的最舒服的一人,因为她不用担心会有刀对上她,也不用担心没吃的没穿的,因为阿牛总是会想到很多办法给他弄到吃的穿的,她跟阿牛很少说话了,但阿牛的影子怕是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阿牛哥。”
这大概是刘飞燕第一次如此称呼为了他父女两不知多少次险些丧命的阿牛。
“我想好了,等我回楚以后就去学武功,我不要再做别人累赘。”
不知如何回答父女两感激之词的阿牛摇头苦笑。
“能活着回去比什么都重要,我打听过了,黑沙漠妖物已经全被正道收拾干净,不必担心其他,寻找来往商队一起回楚,不过我得提醒你们,黑沙漠里有个怪人,若是不小心撞上了,你们就跟他说你们认识一个叫阿牛的,也许他未必会因此就放过你们,但,就算是死,他也肯定能让你们死的不那么痛苦。”
胖子老板父女二人离开了,离开时二人犹有不少银两,倒不需要担心这一路上开销,阿牛也总算放下心来,他手中的楚刀已经在屡次大战中被砍的不像样子,不过现在他知道是该丢了刀的时候了。
“先去南海还是先去太湖?”
他丢刀的时候将刀刻画了痕迹,若是正面朝上即是南海,若是反面朝上便是太湖,不过可能连老天爷都不给他选择,刀落地时不偏不倚刚好笔挺的插在地上。
“这该让我如何选择?”
“其实施主早就在丢刀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选择,有了选择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阿牛下山丢刀之时,林中走来一个怪人,说他是怪人,因为他明明背负着一把桃木剑,偏偏手中还提着一杆桃花枝,他穿着一身青衣是个道士,年纪应该有四十来岁,留着胡须,平平无奇一张脸不苟言笑,事实上他的确也是一个从来不笑的人。
这道人每走十步便停一步口中念念有词,不外乎就是念叨一些最为普通的道教趋吉避凶咒语。
阿牛心中的确有了选择,他打算先去太湖,因为这三月来于辽西之地颠沛流离听到了许多奇闻逸事,也见到了几乎十家百姓就有八家家里供奉紫微长生人,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路过这些百姓家里便会觉得没来由的舒畅,他觉得自己丢失的记忆可能跟紫微有关系,所以他要先去太湖,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自己丢失的记忆,在见到这位奇怪道人之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现在倒不着急了,他觉得这奇怪道士很有意思,便疑惑道。
“道人这是在驱邪?大白天的恐怕并没有那么多妖魔鬼怪作祟,你这么做难道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自然不会。”
面无表情的中年道人摇摇头。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天地六道,各行其道,贫道无非是要清理不同的道上面本来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那你觉得你走的这条道是给什么走的道?”
阿牛好奇问了一句,那中年道人轻声道。
“贫道走的自然是人走的道。”
“那你这道士的意思就是这条道上有了不是人的东西走过?”
“是的。”
“既然人家都走过了你再来这些降妖伏魔的咒语又有什么用?”
“为了清除他们的味道,也为了将来他们再重返这条道的时候能被贫道察觉。”
“被察觉了又能如何?”
“贫道会替天行道。”
阿牛笑了,他不知怎的竟心情大好。
“道人,你可有空?陪我去山下市集,如今虽立秋却还有三个秋老虎,我请你喝一碗凉茶,算是为你行走人道替天行道敬上一碗如何?”
“不行。”
道人摇摇头。
“今日功课还未做完,还不到饮茶的时候。”
“你把这些当做是你的功课?”
“不仅只是功课,也是一种修行。”
“那你每天要做多少功课?”
“贫道每日里行百里路,驱赶百里路的牛鬼蛇神。”
“那你如今已行路多少?”
“不记得,没算过。”
道人不再说话了,他在专心致志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很入神,入神到让阿牛觉得仿佛这行路真的变成一种修行一般,他一直在道人身后不紧不慢跟着,也不知行路多少,直到日落黄昏时候才停下来,道人做完了一天的功课,他每日里鸡鸣启程,日落停下,不多不少,刚好每日里行百里路。
道人收起了桃木枝。
“施主要请我喝一碗茶?”
“是的,我一直那么打算,我知道你可能很渴,你的嘴唇念叨的嘴皮都发干了。”
他们二人寻到了一处开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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