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也说不定他不会回去,那要看我们的机运了。”
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人,他们在官道上赶着路,彼此交谈着、研判着、讨论着,
冒着热气,顶着骄阳。
这是麦小云和麦无名。
凶巴巴的太阳使池沼干涸,使稻田龟裂、使草木失色低头,有些已经“哔哗剥剥”的在
哀求了呢!
它恣睢一切,它肆虐万物,但是,它却奈何不了麦小云兄弟,因为,他们都有神功在身,
一不见喘息,二不见汗水,形态上依旧潇洒自如,玉脸上也仍然是湛然一片。
南风拂动了他们的草帽边沿,南风吹起了他们的衣衫角带;当然,南风也轻吻着他们的
脸庞、身体,这却使人感到有些薰薰然,以及洋洋然。
走着,走着,前面黑越越的有一个很大的杂树林在望了。这何异是沙漠中的甘泉、汪洋
中的灯标?
树林,是飞禽栖息之处,树林,是野兽出没之地,大道旁的树林,它也是出门在外的行
旅客而的休憩场所,不管是冬天或是夏天。
麦小云兄弟一大清早自客栈动身,已经走了—个多时辰了,到现在也该吐吐气、歇歇腿
了。
哈!林荫中人影晃动,不是也有人在里面休息吗?
这个树林,距阳关大道大约有三丈之遥,他们兄弟一前一后本能的弯了进去。踏入小路
不久,忽然,麦小云脚下略略的顿了一下,但是,他又继续的走了过去。
麦无名心中一动,他举目凝望,不山也皱起了眉头,因为,树林早有二位二九年华、身
穿碎花衣衫的姑娘,外加五个壮汉。
那五个壮汉,麦无名全部都认识,他们就是“石家五蟹”!
至于姑娘嘛!他也见过,是在石家庄夜救沈如娴姐妹的时候见过,后楼上第二间闺房中
坐着画画的姑娘和站着观赏的姑娘,应该是“花蝴蝶”和“小彩蝶”主婢二人。
石素心,所以被江湖人称呼为“花蝴蝶”,乃是因她喜欢穿着花色的衣衫所致。至于她
的为人,其为洁身,甚为严谨,与她兄长绰号“花花公子”,只是巧合,也属附会。其实他
们兄妹二人的个性、行为,却是大相迳庭!
麦小云虽然跟二位姑娘并不认识,但是,“石家五蟹”他却见过二次,一次在宁波北门
外的官道上,一次就在几天前沈家庄院的广场之中。他是聪明人,出道又在麦无名之先,麦
无名既能猜得出来,他焉不能?
道听途说,举一反三。凭着“石家五蟹”即确定了那二位姑娘必然就是石镜涛的千金、
石子材的胞妹、“花蝴蝶”石素心主婢二人!
石素心她们发现麦小云兄弟要比麦小云发现她们为早,这不是说石素心她们的功力要高
过左小云兄弟,乃是因为她们是在暗处,而对方却在明处之故。是以,她们一发现了麦小云
兄弟,就不再休息了,二位姑娘站在面前,“石家五蟹”排在后面,戒备着、等待着对方的
到来。
当然,石素心主婢也没见过两个麦小云,但是五蟹,“石家五蟹”每一个人都能确切的
认定对方,他们好几次遇见过对方,并且也曾经动过手,只是分不清是哪一个麦小云罢了!
待麦小云兄弟的脚步才踏进树林,石素心就寒着粉面、绽破樱桃了。
“你们是麦小云?”
“是的。”麦小云毫不迟疑的说着。
“那就好。”石素心沉下声调说:“五蟹,围住他们!”
“石家五蟹”闻言身动,他们立即散开了方位,摆好了阵式,然后“锵!”的齐声拔出
了宝剑,蓄势以待!
“是!”
麦小云和麦无名不由相对的看了—眼,相对的笑了一笑,却相对的一语不发,只是无可
奈何的耸一耸肩膀,如此而已。
石素心莲花二朵,地稍稍的前移了一些,然后继续说:“既然无错,那你们就将我的父
兄给交出来!”
“我们并没有羁留你的父兄呀!”答话的依旧是麦小云。
“你竟然睁着眼睛说瞎活。”石素心含着不屑的口气说:“我父亲和兄长,难道不是你
们给带走了?”
她睁着杏眼,竖着柳眉,显得气势咄咄,但是,却依旧是位可爱的姑娘。不像小鸟,一
如野猫!
麦小云微微笑着说:“石姑娘,我们兄弟的确没有带走你的父兄,不信,你尽可以问问
‘石家五蟹’了。”
石素心冷然哼了一声说:“何用再问,‘四大金刚’他们回府的时候,即已经详细的上
报过了,那徐至瑜等的前辈人物不是你们的同伙吗?”
麦小云听了不由暗暗的钦佩对方细心和判事能力,麦无名也是。
“我们兄弟曾经与你父兄在沈家庄交过手是真,但留人的并不是我们,你凭什么可以这
样说呢?”
麦小云感到应付困难,他避重就轻,他顾而言他,含糊的搪塞着。
“第一、凭沈氏四雄恐怕还请不动徐至瑜他们。第二,在场的人,当时都明明听你所说:
‘二位,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们了……’怎么?难道你说话不算?”石素心心静意在,词正言
严,直追而猛盯。
麦小云当真是穷于应答,他只有顺着另一个语柄说:“话怎可以那么说,你们石家庄不
也请来了廖不一他们?”
石素心被对方的强辞、被对方的含糊蒙混得神情迷乱,心生错觉,她迟疑了一下说:
“好……那你总该知道家父他们被带去什么地方?”
他当然知道,但是,他能说吗?麦小云只有歉然地说:“石姑娘,在下唯一可以告诉你
的那就是令尊他们去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地方;我并且保证,他们不会丧失生命,他们也不
会受到伤害,只是去养心,只是去修身。那个地方是世外桃源、是人间仙境!”
麦小云委屈的解释着,最后,他不由也忆起了那个地方,以致越说越是有劲。
麦无名悠闲了、自在了,人家找的是麦小云,事情当然与他无关了,以前,他曾经背了
不少只的黑锅,如今,哈哈!
再说,麦小云是他的兄长,长兄若父,天蹋下来也应该做哥哥的去顶着,他就乐得清闲,
啥事也不管了。
石素心人伦孝棣,为了她的父亲,为了她的兄长,不由粉面含煞,不由秋水生寒,父女
血亲,兄妹手足,尽管她并不苟同她父兄以往的作为。
“是吗?就算那里是桃源,就算那里是天堂,但是,任它桃源,任它天堂,也不见得会
比自己的家中好,你说是吗?”
她一连用上了两个“是吗?”加强浯气反问着。
果然,麦小云傻了眼,人家说的—点不错,有什么地方会比自己的家里安逸?有什么地
方会比自己的家里舒适?哪怕它真是天堂!
“那……那……”
“你别再这个那个的了,我不为难你,只要你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就行了。”石素心说
得煞有介事、蛮具把握,大有你非说不可的意思,不然的话,哼哼,看我不也将你给留下。
不为难?真为难,麦小云实在是为难了,他既不能实话实说,也不欲虚言搪塞,就算被
逼得非说谎话不可,他也不忍心对眼前这位姑娘说谎,因为,石素心看来是那么的纯洁、那
么的率真,又是那么的楚楚动人。石家庄怎会出了这么一位好姑娘?
“二弟,你……”麦小云只有歪过了头,他要讨救兵了。
麦无名挑起了剑眉,语带调侃,话含奚落,他说:“我?我怎么样?”
看样子他是在幸灾乐祸,想打落水之狗,究其原因,他实在也不敢接过这只烫手的番薯!
麦小云焉会不知道他二弟的意思?无奈了,只有苦笑一声,说:“石姑娘,并非是在下
不告诉你,实在是……实在是……咳!”
他竟然出汗了,感觉到这林荫底下比在太阳下面还热、还炙。
“五蟹!”石素心又沉下了声音。
“在!”“石家五蟹”同声的回答着。
“对方不说,我们应该怎么办?”石素心环视着布在四周的“石家五蟹”,广征意见的
说:“足否将他们给拿下来?”
“以小姐的意思为意思。”“石家五蟹”剑式依旧,他们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
由五蟹之首“病蟹”孟永昌回答着。
麦小云摇头了,这不是说他的口才不如人家,乃是对方站在理字上头,而自己又未敢轻
易的泄漏阴曹地府之秘密,迫不得已,只有再接着这场斗争了。
麦无名已经收起了他的闲情逸致,他不是真的撇下他大哥不管,因为,他的立场与麦小
云相同,情形当然也是一个样子,若是不说实请,就无法能使对方满意。
“石家五蟹”开始游移了起来,他们非但把麦小云兄弟围在中间,连石素心主婢也在圈
子之内。
“小彩蝶”霍然拉出了宝剑,剑头指着麦无名,美目也盯若麦无名,但语声却是向着她
的主子说:“小姐,我们上,一人对付一个。”
但是,但是石素心非但未曾出剑、未曾作势,反而软下声调,她幽幽的又朝麦小云说:
“我知道我们这几个人都不是你们的对手,这场架不打了吧!”她叹息了一声说:“你既然
有所顾忌,或者心含苦衷,我也不使你们为难,我这就去沈家庄找娴姐姐她们,她们总不该
不告诉我吧?”
“小姐,你……”
“小彩蝶”脸上溢着困惑、目上浮上迷雾。
“小蝶,人要有自知,我们既然打不过人家,又何必非要自讨没趣、徒取其辱?不如留
点面子,这也是‘留得青山在’,总有一天,我们会探听出老爷他们身在何处。”
这就是石素心的灵巧处,不能说是虎头蛇尾。起先.她双管齐下,能唬即唬,能逼即逼,
若是攻不下对方槭池,她遂识趣的收兵了、罢手了。因为,时方乃是麦小云和麦无名,这两
个后起之秀功力莫测,连廖叔爷和潘叔爷都胜不了人家,连龚叔爷和父亲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何况自己呢?
“小彩蝶”听了只有怏快的收起了宝剑,五蟹亦然。
“小彩蝶”姓郝名秋英,乃是石素心奶娘的女儿,既然江湖上的人称她们主婢为“花蝴
蝶”和“小彩蝶”,石素心也就顺口叫她为小蝶。
“我们走吧!”
“请等—下。”麦小云冲口而出。
石素心听了不巾一怔,她迈动的脚步立即又顿住了。
“怎么?你想留下我们?”
“不,我只是也想问姑娘—些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你说吧!”
“‘四大金刚’他们都回去了石家庄?”麦小云心中知道他们已经回去了,但是,他不
得不作如此问,这么—问,下面的话就可以顺势而下了。
“不错,他们回去了。莫非你们也想把他们送去某—个地方?”心有所惊,话就有异,
石素心声调中有着疑惧,但也含有讽嘲对方的意味。
麦小云岂是妄自非薄之人?但对方乃是一位红粉裙钗,他只有笑笑的说:“也不是的,
假如欲留他们,在沈家庄的时候就可以一并留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呢?”
“那你的用意究竟何在?”
“只是随口问问。”
“哼!‘六月芥菜’——‘假有心’!”
石素心掉头走了。
麦小云仍然不以为意,他略略的提高了嗓子说:“龚天佑也已经回去了?”
“没有,‘福寿堂’中的供奉也全都被你们逐得一干二净了。”石素心率先走出了林子,
“小彩蝶”和“石家五蟹”立即参差的跟了上去。
麦小云不禁长长的吐了—口气,他身上一直是热乎乎的好不难受,如今,对方走了,自
己也该歇息歇息了。
他摘下了草帽,朝头上、颈间微微的轻扇着,同时找了一根兀突的树根坐了下来。
麦无名虽然在闲着,但那只是表面上而已。因为,石素心主婢二人正站在他的对面,因
为,“石家五蟹”他们亦围在他的四周,静得下来吗?
“好呀!二弟,你刚才装的岸岸的、外外的,是存心要我好看?还是出我洋相?”麦小
云瞪起了眼睛,他向麦无名摆上了做大哥的架子,但脸上却含着笑意。
“大哥,你叫我,不也是想拖人下水?”麦无名抱屈的顶了回去,其脸上也含着笑意。
他们兄弟不由相视的笑了,会心的笑了……
“说实在的,对这位姑娘,我到现在心中还是感到歉疚,感到不忍,但是,总不能告诉
她父兄去了阴曹地府。”
“所以嘛!”麦无名也在另一条耸起的树根上坐了下来,他说:“所以我才把头抬得高
高的,把手背得曲曲的,也是无法交待呀!”
“二弟,你以为石素心最后说的话怎么样?”
“你是说关于龚天佑的行踪?”
“不错。”
“听石素心的口气,龚天佑恐怕不会在石家庄。”
“也不一定。”麦小云摇着魁首说:“我并不是说石素心之言有所违心,而是她可能不
知道确实的情形。”
“嗯,有这可能,说不定龚无佑趁夜潜了回去,也说不定在龚天佑回去的时候,石素心
一行人已经出来了。”
“不错,所以石家庄我们还是得去。”
麦无名心头忽然灵光—阵闪烁,他顿时沉吟起来了。
麦小云若有所感,因为,他们兄弟二人的心意,冥冥中经常是彼此沟通的。
“莫非你有良策?”
麦无名迟疑一下说:“我以为欲得真章,何妨暂充一对‘当肢,倒头’——神前占童—
—真真假假,明明暗暗,既可以彼此呼应,亦能够相互联系,你看怎么样?”
“你何不说得明白—些?”
麦无名就把他的构想一五—十的告诉了麦小云。
“好,就这么办,我们说做就做,走!”
他们分道扬镰了,他们各走各路了,像以前一样!
卧龙生《黑白双娇》
第二十六回 戏演“双簧”
一日晨间,太阳刚刚探出脑袋。它胀红着血红面宠,矫情的、伪善的在安抚万物说:
“你们何必怕我呢?看,我不是挺和顺,挺仁慈吗?”而万物只是无声的朝它笑哂着,包括
那细细小小的朝露、水珠!
就在这个时候,石家庄前面的路上,有一个身穿白衫、体形颐长的年轻人在行走着。莫
非是石子材回庄了?从后面看过去,无论身形、也无论年岁,都十分相似呢!唯一不同的乃
是他将下摆上撩着塞在腰间。
石家庄栅门旁班房中的几十守卫人员全都发觉了,他们立即凝视起来、紧张起来,也戒
备了起来。
因为,一二十丈外的距离,看到了身形体态,衣衫色泽,却分不清五官和面目。
这个人果然像少庄主石子材,但是,他也像两个麦小云之中身穿白衫的那个呢!那个该
是麦无名。
他走得飘逸,走得从容,一如江河中之流水,好像蓝天上的白云,由此规察,其身上必
怀有上乘之武功!
只见他跨上了石桥。又见他步下石桥,如今,石家庄班房中的庄丁巳经完完全全的看清
了来人之面貌!
这个午轻入—个是他们少庄主石子材,另一个也不是—个麦小云中的一个,他脸色枯黄,
眼细如凤,左颊下还有一道长长的刀伤痕疤。
庄丁们松出了憋在喉咙口的气,并且,有两个人走了出来。
其中的一个庄丁,噢!他是头目。头目迟疑的说:“阁下是?”
“喔!此地可是石家庄?”
“是的,阁下是……”
“喔!‘花花公子’石子材可是住在这里?”
“是的。阁下是……”
那个头目口中—连问了三个“阁下是”,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