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二妹能挺到几时、熬到几时!
果然,沈如婉拢马头了,果然,沈如婉拍马颈下,肚子饿,她可以硬撑,她可以忍受,
但‘乌骓”乃是她所心爱的宠物,她不能让地心爱的“乌骓”跟着她受苦受难.
“姐,我们到前面的—个城镇停歇—会吧!”
“是吗?你的他正在庄中等着你呢!”
沈如娴在挪揄、在讥讪。
“姐——不要这样嘛!”
沈如婉涎着脸耍赖皮、发娇嗔。
“好,好,吃点喝点,也让马儿补充补充。”
吴兴到了,沈如娴姐妹随意的在一家饮食店里用过了午膳,这个过了时辰的午膳,当然,
马也是。
“姐,无名他真的在庄中等着我吗?”
“谁说的?”
“你……你说的呀!”
“我可没有这么说。”沈如娴淡淡地说:“我只是说可能而已。”
她聪慧,她理智,她说话从不夸张,也不失误,并且预留后着,做事也是这个样子的,
是以,她的父亲,她的叔叔,都放心的让她们单独出来。
沈如婉施白眼了,沈如婉嘟樱桃了,柳眉不敢竖,杏眼不敢瞪,她还真的不敢过份,这
位长姐,这位如母亲般的长姐,虽然她们只是相差一二岁,但幼失慈亲,自小在长姐礼让中、
呵护中长大,长姐也等于是慈母,而沈如娴的确也替她过世的母亲尽了不少的心力与职责。
“姐,我们可以走啦!”
沈如婉迟疑的,羞涩的还带着不好意思的成份。
“你不让你心爱的宠物多吃一些、多歇一会吗?”
“好嘛,好嘛!”
沈如婉似乎不太乐意,勉强的说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水色衣衫的汉子走了过来,他朝沈如娴姐妹拱一拱手,睑上挤
出一丝生硬的笑容。
“可是‘黑白姑娘’当面?”
“不错。”
沈如娴审慎的、怀疑的回答着,因为她似有所感。
水色衣衫的汉子堆上一脸谄笑。
“好久没有见到二位姑娘的侠踪了,出来游侠?访人?”
“都是的。”
这是机会,沈如婉焉肯轻易将它放过?
她随之接口说:“你可知道麦无名现在何处?”
“麦无名?”那个汉子怔了一下说:“二姑娘说的可是……”
沈如婉立即更正说;“哦!我说的是麦小云。”
“麦小云!我刚才倒是看到了一个麦小云,但江湖上现今有两个麦小云,不知道哪一个
是你要找的麦小云。”
沈如婉振奋的说:“他在干什么?”
“他和两个镖局里的人在谈话。”
那个汉子的眼珠一阵闪烁,就近在旁边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并且叫了一杯乌龙茶,摆乌
龙当然也要像个样。
给对方这—耽搁,沈如婉就把最要紧的话忘记问了。
“姐,我们走!”
她霍然站起了身子。
沈如娴冷眼旁观,她觉得这个汉子来得兀突、来得凑巧,而且顺着她二妹的话头对口而
说,可疑。
这个汉子来意可疑,这个汉子话语可疑,这个汉子的神色也可疑呢!
但是,看沈如婉一副兴奋的模样、一副焦急的形态,她实在也不忍过份扫她二妹的兴、
拂她二妹的意。
再说,她心中只感到可疑,却抓不着具体,何况,以他们“黑白双娇”的艺业,以沈家
庄武林鼎足之威望,闯荡江湖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麦小云他在哪里?”
沈如娴随手丢下一锭二两重的银子,并且补上了她二妹遗忘了的话语。
“在西门外,西门外右手旁的一条小路上,我刚由西门而来。”那个汉子的话说得有些
结巴,有些气急。
“谢谢。”
沈如娴也站起了身子,拿起了桌子上的宝剑,姐妹二入转身而走。
“不谢,不谢……”
那个汉子二眼光光的看着“黑白双娇”跨上了马,一抹诡谲的笑容又泛上他的脸上,泡
好的的乌龙茶一口也没喝,就摸出了几个钢钿,急溜而去。
沈如婉一马当先,穿出了西门,右手旁的一条小路到了。她一摔马缰,放慢脚步,毫不
犹豫地弯了进去。
举日前望,哪有麦小云或麦无名的影子?小路不远处是一个樟树林,大概对方是在树林
之中吧?
沈如婉放马过去,一踏入樟树林中,里面果然有人,何止两个三个,那里的人竞然肓五
六个之多!
顿时一怔,因为她发觉事情不对,可是已经迟了。
沈如婉的前面站着—个身穿白缎衣衫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她当然认识,但却非朝思暮
想的麦无名,他是石家庄中的少庄主,“花花公子”石子材!
旁边四个,她也认识,这四个人乃是石家庄的四个铁卫,四张皇牌,他们叫做“四大金
刚”!
“四大金刚”的身材高大、魁伟、黝黑,一如四座铁塔,他们武学高深,他们内力雄沉,
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
还有—个年在四十之谱,生得矮小、精瘦、口吻外突,颧骨高耸,他二眼如鼠,闪烁不
定,必定是工于心计的人。
这个人是准?沈如婉觉得陌生,她并不认识。
沈如娴快步赶下上来,一见到眼前形势,芳心中就感到不安。
她心中已经会悟了过来,这是预谋,这是计策,她只怪自己聪明一世却懵憧一时,怎么
没有想到饮食店中的那个汉子是石家庄里的人?
虽然对方的脸上没有刻着字,口中没有报出号,但水色衣衫乃是石家庄独特的标帜,对
方也许忘了这一点,自己却是太过大意了,能怪谁?唉!
沈如娴定一定心神,立即跟沈如婉来个双马并肩。
“人生何处不相逢,二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呢!”石子材双目紧盯着沈如婉
花样的粉面,他展着笑脸,他软着话声。
其实,论家世、论武学、论人品、论年龄,石子材皆有相付之处、可取之点,家世,宁
内三庄—帮之一,而石家庄又隐隐的有雄占鳌头之势。武学,石子材家学渊源,又承“福寿
堂”中供奉都传了他一招半式,其艺业决不会在“黑白双娇”之下!
年龄相若,人品嘛!他也是一表人材,翩翩佳少,只是肤色苍白了一点,只是脸庞尖削
了一点,那是他生活放荡、行为不检才会如此,一旦归正,也就能够改观了。
可是,可是沈如婉偏偏的一看见他就讨厌,一看见他就恶心,难道姻缘路真的要靠缘份
吗?
“谁跟你有缘?走开,别挡着姑娘的去路。”
沈如婉并非是三岁小孩,她深知眼前的形势对她们姐妹是极端的不利,但星,她依旧不
屑假以颜色。
石子材生硬地笑笑说:“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二姑娘不如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沈如婉虽然也知道中了人家的圈套,但她的睥气却是永远改不了,她竖起柳眉,她瞪着
杏眼……
“没有什么好谈的。姐,我们回去!”
四座铁塔移在一起了,早巳经封闭了她们的退路。
沈如婉一见霍地跳下了马,她没有好气的说:“下来就下来,你有话快说!”
沈如娴颦起了双眉,她冷静的思考眼前局面,石子材的艺业,自己没有必胜把握,“四
大金刚”,单打独斗,应该不成问题,可是他们却有四个,为今之计,只宜智取,不能力敌,
但对方还有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无法衡估,看样子似乎属于帷幄型的
人物,饮食店中遣人诓骗,必定出自这个人的手笔,她不禁煞费思量了。
石子材并不为意,他还是笑着说:“在下对二姑娘是衷心仰慕,想与姑娘你交个朋
友……”
沈如娴已经跳下了马,她深知她二妹的个性,若是再让她继续说下去,下面的话必定会
更难人耳,不由抢先接上口说:“沈石二庄彼此虽无深交,却也属友庄,石少侠与我们姐妹
当然称得上是朋友了。”
她虚与委蛇,想用言语稳住对方、扣住对方,以不动干戈、能安然脱身为原则,属良策,
奈何,奈何沈如婉却抽掉了她苦心盖搭的桥板,破坏了筹略。
“谁跟他是朋友?他也不照照镜子,配吗?”
“二妹,住口!”
粉而起肃,语气含威。
沈如婉立时怔了一怔,芳心中不由感觉别无限的委屈、无限的不平,以前,她大姐何曾
对她这般声色俱厉过?
她难过、她伤心、她像蛮牛似的又冲起来了。
“要交朋友你同他们去交,我无兴趣,也不奉陪了!”
一而再,再而三,这下子石子材的脸色变了。
“天下三庄一帮,虽然也有你们沈家庄在内,但石家庄却高居首位,你说不配?”
沈如婉不会低声下气,不会虚情假意,也顾不了她大姐的喝阻,蹶起樱桃不屑地说:
“你吹什么大气,不怕风闪了舌头?”
沈如娴叹气了、摇头了,她的力已尽,她的计已穷,只有看着事情发展下去了。
石子材对沈如婉是一见倾心、又爱又惜,所以一味的承让着,一味的忍让着,可是对方
—点也不给他留些面子,心头不禁也就羞中带恼了。
“我对你可是真心真意,你别不识好歹!”
“那是你—厢情愿,也得先问问姑娘我高兴不高兴、乐意不乐意?”
沈如婉宁折不弯,连虚与委蛇她也不愿、不屑。
石子材脸是挂不住了,惨白的脸孔霎时泛上了青云,他是石家庄的少庄主,这般的嬉皮
笑脸,这么的委屈求全,结果换来的都是冷言冷语,都是讽嘲诮讥,在这许多石家下属面前,
实在太不好看。
“沈如婉,你……”
“少爷,还是用属下的方法吧!擒了回去,任得她逞强?发狠?”
这是又矮、又瘦、又贼、又猴那个中午人的话。不错,这个中年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有
一肚子坏水,他叫尤建庭,乃是石家庄中的总管,也是师爷!
老虎不发威,还当是病猫,这只老虎也发起威来了。
“那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石子材扳着面孔、沉着声音说:“拿下!”
“四大金刚”已经准备了很久、等待了很久,石子材的话声甫落,“铁琶金刚”立即抡
起手中铁琵琶,兜头的朝沈如婉盖了下来,“伏虎金刚”身形一动,虎尾鞋也扫向沈如娴的
柳腰。
沈如娴姐妹双双飘身而退,他们反手抽出了马鞍旁的宝剑,沈如娴口中轻喝一声说:
“二妹,脚踩青云,剑出玲珑。”
“黑白双娇”名闻武林,艺惊江湖,龙泉一见展开,顿时就气透云霄、光*日月。
但是,女人们、姑娘家在体力上吃了很大的亏,是故她们乳燕穿梭,她们粉蝶采花,不
予硬接,不敢直碰,只有施展轻快、灵巧的技能,飞舞在对方四周。
“四大金刚”虽然功力不俗,但是他们身沉体壮,转动不便,他们兵刃甸重,运用呆滞,
战来就显得十分吃力。
尤建庭见状轻轻的横跨二步,附着石子材的耳朵说:“少爷,隔开她们,以二对一,速
战速决。”
“好,分攻合击。”石子材迟疑了一下,又说:“但要注意,必须活捉。”
“踏鳌金刚”举起了风火轮,蓄势的由沈如娴香肩上压了下去,“御蛇金刚”炼子枪一
抖,双战“黑娇女”沈如婉。
铁琵琶重逾半百,风火轮三十有余,这些都是列在重兵刃之林,运用之人,身材若是没
有七尺、八尺,谈何齐易?双臂假如没有千斤之力,亦休想动它!
是以施展之下,狂飚暴卷,啸声四起,如殒星之飞坠,似网罟之罩撤……
炼子枪诡若灵蛇,利犹蜂针,游行四处,环绕八方,一不小心,必为所噬!
虎尾鞭的制作,更是精巧万分,它用数十节钢块、钢条串编而成,能缩能伸,软硬兼施,
内力贯入,坚如钢棍,手腕回转,又弯曲似索,真叫人防不胜防。
沈家庄院能并列宇内三庄一帮之列,必定有他独到之地,“黑白双娇”敢单身游侠在外,
当然也有她们倚仗之处,大家名门,真传奇学。
她们以轻灵的身形,她们用奥绝的招式,盘旋、穿插在“四大金刚”前前后后、左左右
右。
但是,姐妹二人已经被对方*分了二处,沈如娴不由又开口发话了。
“二妹,鹰翱鹤翔,猿揉鳞潜!”
果然,鹰翱了,宝剑满天飞舞;
果然,鹤翔了,柔夷乍指还隐。
果然,猿揉了,身形回旋似环;
果然,鳞潜了,菱角倏翘又沉。
剑锋乘隙直递,左掌伺机斜削,倩影其快似风,绣腿莲花凌厉……
霎时之间,天地失色了,草木失色了,“四大金刚”也全都失色了,他们立即使上千全
部功力、浑身解数,所吃亏的乃是石子材最后丢下来的那一句话:“必须活擒。”是以他们
只能磕兵刃,是以他们不敢伤人……
沈如娴姐妹虽然奇招连连、绝式继出,但是,她们毕竟是姑娘人家,女儿之身,时间一
长,已经香汗淋淋,已经娇喘吁吁。
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而对方又是粗壮如牛的“四大金刚”,真是大难难逃了,
还有,石子材也虎视眈眈尚未出手呢!
一声龙吟,光芒直射长空,是沈如娴的宝剑被铁琵琶所磕。
咔嚓连响,长剑翻滚坠地,是沈如婉的龙泉被风火轮所锁。
“押回去!”
石子材惨白的脸上展开了笑容,胜利的笑容!
阵雷响了,暴雨打了,他们拥簇着“黑白双娇”朝石家庄飞驰而去……
晚春的太阳又露出面孔来了,无力的东风也潜着脚步来了,但是,它们懊丧着脸;但是,
它们轻叹着气。因为,那饱受摧残、蹂躏的青草地,因为,那枝叶纷落、凋零的樟树林,已
经是面目全非,劫后余生!
落花、流水、春……唉!不忍说。
桃花孕实仍恋枝,柳丝拂水羞轻佻。夏,默默的驱逐着、紧跟着春的脚步,悄悄的来临
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都是老生常谈的句子,但它却乃千古不变的事实!
不是吗?曹家渡里的河水送走了一批桃花,又带来了另一批桃花……
曹家渡河水的两岸,当地的人称之为南岸和北岸。
曹家渡本来是曹家村北边的一处渡头,但它名声响亮,但它叫来顺口,因此,曹家村也
就被人们改叫为曹家渡了。
河畔的南岸,造有—座凉亭,河畔的北岸,也造有一座凉亭,凉亭中各供有一尊神明,
乡人们供的是哪路神圣?嘿!不好意思,这里也说不上来,不过那两位神祗决不会是山神,
也不会是土地,十之八九,应该是河神菩萨,这里靠河嘛!
神案是用青石凿成的,神案旁置着二排长凳,当然也是石头叠的喽!
石凳和石凳中间的空隙处,搁着一个茶缸,二只茶杯,这是好心的人或者心有所亏的人,
他们要忏悔今生,他们要虔修来世,才每天风闹无阻的送茶水来放在那里为过往行人准备着,
不然的话,准会有这许多闲功夫?
曹家渡的村子又不很大,所以河两边的凉亭也不很大。渡船嘛!一百零一只,真是寒酸
啊!
这凉亭和渡船都是村子里的居民募集、捐助所建造的、购买的,并且还雇用了一个老年
船夫为两岸摆渡的人服务、效劳,免费的。
长年累月,刮风下雨,甚至是逢年过节、半夜三更,这个老年船夫一直忠于工作的岗位
上,不稍停歇。
好在这里地位不彰,过渡的人不算太多,但其精神却是可钦、可佩、可嘉、也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