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原本就吊着胆,又
这么出其不意的来了一个突击,麦无名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换了一般的武林人
物,嘿!早就魂灵出窍、呜呼哀哉,恐怕是已经没有气了。
麦无名又长长地吸入一口真气,他在惊魂甫定之下,瞥见黑无常身后隐隐的似有一道门
户敞开着。
他轻步绕过了半倒的黑无常,含蓄的再次拍拍对方的肩膀,口中有意说:“黑将军,虽
然你真的吓着子我,但找还是衷心地感谢你,感谢你指我一条明路。”
麦无名伸头朝那道门户探了一探,又是一个山洞,这个山洞比前面的那一个还低、还小。
“管它呢!既来之、则安之,好夕也得要试上一试。”
他低头弓身,又是一脚跨了进去。
麦无名不由更加小心厂,这个山洞应该称之为隧道较为恰当。这条隧道除下又低又小,
而且里面雾气弥漫,侵肌沽肤,山泉坠滴,“磬”然有声,震荡的回音似浪潮,如奔马,又
像是低沉的琴声,嗡嗡洪洪,久久方歇,“绕梁三日”的灵思,大概就是在这种类似的地方
悟出来的吧?
渐渐的,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几乎是颗颗粒粒,凝结成珠!
这莫非就是幽冥路?这莫非就是黄泉道?凄凉呀难走!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麦无名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劫难,他进了九泉,他入
了地府,岂不是成了一尊最年轻的佛下,活佛?玉佛?
一步一脚,一簸一颠,迷离中、虚无间眼前似乎有些亮光光的感觉,难道前面又是一个
石室、洞穴,比第一个更惊险,更恐怖的洞穴石室?
麦无名心头坚毅稳定,无论是如何的艰险,无论是如何的犯难,为了访寻父踪,就算真
是龙潭虎穴,就算是阴曹地府,他也会昂然地、奋力地迈进去!
啊!是天光;啊!是洞口;洞口在望了,天光在望了,他不由欣悦地冲了出去。
回首缅怀着这个山洞,哦!隧道,虽然比前面的—节低、比前面的一节小,但却要比前
面的一节来得短。
他吐出了口中的、肺脏的那浓重的湿气,漫漫长夜,恐怖行程终于过去了,光明,光明
就在他的眼前!
五更天,晨嚷微熹了。
麦无名拨开了遍布洞口的藤萝蔓草,眼前就豁然开朗,啊!是世外桃园,“桃花源记”
中的世外桃源!
绿草如茵,百花绽欣,枝头上鸟语啁啾,坡坪中糜鹿徘徊,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山坳谷
地。
他信步走去,心中感到万分的惊奇,里面有小桥、有流水、有屋舍、有楼宇,难道住的
真是世外之人?
疑念又在麦无名的心中升起,屋舍、楼宇一似城市,山谷内兴建维艰,搬运不便,隧道
中黝暗狭小,进出困难,他们会飞天?他们会遁地?唔,不可能,他们必定是另有通路!
他还发现了另一个可疑之点: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中居民有男女,但这里有男无女、
有老无小。陶潜笔下的“桃花源”中有屋舍、有良田,而这里只见屋舍,不见良田,只有犬
只,没有鸡鸭……
陶潜说:他们避‘秦’来此。难道这里的人也是因为吴三桂引狼入室,避“清”来此?
麦无名迈向前去,屋宿旁、广场中有人在打拳,有人在练剑,也有人彼此的过招对阵,
百般武艺,纷沓杂陈。
看他们的气度,全像江湖中人,瞧他们的服饰,与时下并无二样,这莫非是武林中的秘
密门派、黑衣人口中所说的“地狱门?”
不像呀!它应该称之为“神仙府。”
“镗、镗、镗……”
是晨钟?它惊飞了林鸟,它也敲散了人群。
不,是膳钟,是进早膳的时刻到了。
活动中的人们纷纷歇了手,悠闲地走了汗去,麦无名的心头又是动了一动,这里的秘密
似乎何其之多,那就是这些人随和、态度安详,并且相互间很少说话、很少交谈,难道他们
没有七情六欲?
二声钟响同样地也敲醒了沉睡的太阳;太阳在山崖上露出了半个笑脸,是笑他涉世不深,
是笑他身入险地?抑或在笑他乃是辽东之家,少见多怪!
不管如何,久雨后的太阳总是可爱的。
不错,这里是“地狱门”,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大汉走了过来,那衣衫正与老树霸外小
路旁的茶棚中遇见的壮汉所穿的完全一样!
那个大汉疑惑地凝视着麦无名说:“你怎么不去用早膳?”
麦无名不由暗中庆幸着,庆幸他的心力终究没有白费,果然是摸对了地方,多么的不容
易呀!
“你怎么啦?”
黑衣大汉叮上了一句。
“哦!”麦无名骤然省悟到有人在同他说话:“我……我不饿。”
他仓促地回答着、匆忙地应付着。
麦无名这是作了违心之论,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他足足的摸索了一个夜晚、折腾了
—个夜晚,哪里还有不饿的道理?第一个在作不平之“鸣”的就是肚子,肚干已经是饥肠辗
辘了。
黑衣大汉的心并未稍减,他双眼依旧紧紧地盯住麦无名一瞬不瞬,继续说:“你是属于
哪一殿管辖的?”
马脚终于要露了,狐狸的尾巴再也藏不住了,麦无名不明情况,他只有支吾以对:
“我……我……找不属任何一殿。”
黑衣大汉闻言脸色一变,他伸指入口,一声口哨立时响了起来,四面就跑来十二个同样
装束的黑衣汉子。
“什么事情?”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着,话气中多少含有质问的意思。
“你们殿中可有这个人?”那个人头也不回的反问着。
“没有。”
二个人又是异口同声的说着,这次口气软了,并且还微微地摇摇头。
“那你们可认识他?”
二只拨浪鼓又同时摇了起来,却是无人出声。
“哔、哗……”
那个大汉撮起嘴巴又鸣叫了二声,霎时间又见六个黑夜人从不同的方向飞奔而来。
“谁认识这个人?”
“啊!怎么会是你……”
其中一个黑衣大汉脱口叫了起来,他乃是麦无名在老树霸外小茶棚中所遇见的那四个人
之一姓阴的人。
麦无名笑笑说:“不错,是我,别宋无恙?”
“是你殿下的人?”
第一个黑衣大汉把话接了过去,他们这十个人乃是每一殿值勤之人员,而第一个黑衣大
汉轮到总值勤,是以今日数他为大。
“不是。”
“那你……”
“前天本殿执勤人员之十的刘再发旧病复发,我奉命出去追缉,在外面遇见这位兄台。”
“那你就带他进来了?”
那个人语气尖酸、大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不过,谁值了勤谁都会一样,职责所在,
姓阴的汉子在前天不也是这样的吗?
姓阴的大汉微一抖索,虚心地说:“没有。”
“那是你过份大意,引他来此?”
“不敢,我们行动是万分的小心,但因挟着刘再发不免有所不便、滞渫,几经考虑,才
拐由菩萨庙那头而入。”
必定是地狱门中的规律森严,阴姓汉子不由在刻意的、不嫌其烦地解释着、分辩着。
“哦!那这个人……”
他们自相探究追询,好像忘记有外人在场了,麦无名也就转动身子、背着双手悠闲地欣
赏风景起来了。
这一动动坏了,黑衣人俱都惊觉过来,那个总值勤眼睛—眨、嘴巴—撇,其他的人也意
会着将麦无名圈在中间。
“阁下由何而来?”
总值勤终于把箭头又转向了麦无名。
“在下由外面而来。’
这是废话,不是里面的人,当然由外面进来的喽!不过麦无名是有意这么说,免得去连
累那个姓阴的汉子。
“阁下的来意……”
“只是进来参观参观。”
麦无名随口说着,他心中了然,黑衣壮汉只不过是这里面的庄丁或者什么,同他们说实
在话,那是白搭。
“这里一向是不让人参观的,你既然进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去哪里?”
“去见殿主。”
“殿主?什么殿主?”
“你去了就会知道了。”
麦无名心中不由暗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本来就是费尽下心机才摸进来的,
当然不会半途而退。
“好吧!”
那个汉子转身就走,麦无名跟了上去,其他九人就徐徐地压在后面。
他们走到一间很大的房屋外面,所有的黑衣人全都恭敬地躬下身子,前面的一个,也就
是值勤的那一个人朗声地说:“报。”
“进来。”
房屋里面也响起了一声宏亮的声音。
他们鱼贯地走了进去,值勤的黑衣人与麦无名站个并肩,其他的则分别排列在两边。
麦无名举门略一打量,见这房间的确是很大很大,它应该称之为殿堂,其实,它的用途
很广,因此名称也多着呢!分别被称为公堂、值日殿、议事厅、裁决处……
殿堂的正中挂着一方黑漆金字的扁额,上面书有“公正廉明”四个大字,是篆文,端正
苍劲,正意味着正直无私。
匾额的下面,空旷旷的只摆着一副桌椅,这里正有一个中年人安坐在那里。
那个中年人五十不到,他身穿华服,—脸严肃。
值勤的黑衣汉子躬下身干说:“禀殿主,有人带到。”
“唔,罢了!”那个殿主说:“怎么不见城隍?”
“这个人乃是私自进来的。”
殿主的双目倏然一睁,他深深地打量了麦无名好一会儿,然后沉下声音说:“你是由何
处进来的?”
麦无名见那位殿土虽然脸含愠色,但却与挂在上面匾额的字体一样,正气盎然,不由拱
拱手说:“我是自谷外进来的。”
话仍然是不着边际,但殿主却并不为意,因为偶然摸进来的人不一定能明确的指出地方
或所在。
“你姓其名谁?”
“麦无名。”
“地狱门”既不为江湖所知晓,当然是组织秘密了,他们的外围,“城隍”、“土地”
遍布天下,但里面的人很少外出,虽然也知道安南贡品、武林秘籍以及新近热门话题两个后
起之秀麦小云等等,可
是,他们生活淡泊、多无名利之心,宝物并不热衷,对姓麦的年轻人也不在意,不像江
湖道上那么的敏感,只要一看到年轻的陌生人,只要一听到对方报称姓麦,立即就联想到麦
小云或者主观的就当成麦小云,麦无名不也是这么样的被人所栽的吗?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可是叫做‘地狱门’?”
这一下不得了,蛇咬了,火烫了,或者是踩到尾巴了,那位殿主心中震动连连,他声色
俱厉地说:“有何企图?”
“查访一人。”
麦无名这次说实话了。
“地狱门里的人,岂能容你随意访查?”
“人子苦心,殿主能否破例一次?”
“寻访你的尊亲?”
“是的,晚辈正是寻访父亲、二十年前的麦文岳。”
殿主略一沉吟说:“本座不识此人,也许是我进来也晚。”
麦无名山几个黑衣人口中点滴所得,知地狱门之中有几位殿主并存,足以他接着说:
“能否转询……”
殿主摇摇头说:“冥律似铁,决难或违,你既已进来了,暂时留下,按照阴曹程序,届
时自会送你出去。”
麦无名仍旧抱着希望说:“孝意既能感天,难道就不能悯地……”
殿主还是爱莫能助地摇着头,他向当值的黑衣人说:“带他去宾房休憩。”
“是。”
站在旁边的黑衣大汉又躬下身子拱起手,然后转向麦无名说:“走,麦公子。请跟我
来。”
他看不出麦无名身上会蕴有武功,因为对方是那么的斯文、那么的羸弱,以故不称麦少
侠而称之为麦公子。
麦无名勉强地笑笑说:“在下的来意未伸、目的未达,恕我这次不能再跟着你走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阴曹地府之内,哪里由得你自由行动、任己好恶?”殿主沉下
了面孔说:“掺他下去!”
“是!”
值勤的黑衣人随之伸手向前,但是,手指尚未沾着麦无名的衣衫,那支抬起的右腕上已
经被蝎子蛰了一下!
“哎唷……”
抱着手腕躬下身,但这次并不是在行礼。
站在二旁备勤的另九个黑衣人见状立即分别扑了过去,但是,只见白色人影那么一闪,
他们却各各跌坐在地上。
殿主“呼”的一声站了起来,但他自矜身份,脸色变了变说:“传‘牛马将军’!”
总值勤忍住了疼痛应了一声,艰辛地换左手插进口腔中,幸好仍旧管用,一长一短的口
哨声随之响了起来,隔未多久,就奔进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首先朝殿上躬身为礼,口中齐齐地说:“参见殿主。”
他们的年纪都在“不惑”之数,一个面孔特长,是张马脸,另一个黝黑粗壮,像匹水牛,
唔,“牛马将军”!恰当得很,受之无愧!
“罢了。”殿主语声含威地说:“拿下来人!”
“是。”
声音宏、中气足!
“牛马将军”在进入殿堂之初,即已发觉事情有了异常,只是不知就里罢了,如今闻言
而转身,才看清有了生人,但他们心怀疑念,一个年轻少年,何用小题大作、劳师而动众?
马将军不由开口了。
“牛将军,就麻烦你出手拿下他吧!”
“好。”
牛将军双手一挫,伸起右掌就拍了过去,狂妄而又随意,也一点没有将眼前这个少年人
放在眼内。
麦无名微徽一笑,他也抬起右掌,他也随意朝前—抵,牛将军见了力贯掌心,晒在嘴角,
暗想这个少年人也太不识天高地厚了。
讵料二掌甫接,牛将军如遭雷歼,手臂既麻又辣,若不是他皮粗肉厚,若不是他艺业不
薄而又及时地撒掌暴退而回,恐怕就会伤到内腑了。
马将牛脸色不禁一变。他这才省悟到殿主何以要劳师动众?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少年
人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易与的人物,顿时身形一动,立即也攻了上去。
麦无名见这“地狱门”果然组织庞大,他们不仅有“殿主”,尚且有“将军”,再下来
未悉又是什么人物了?事情既然已经难以善了,宜速战速决,以免消耗过多的精力,虽然他
的内力能间隙旋回、生生不息!
他衣袖摆动,裙袂飘荡,白色人影左右位移,牛马将军顿时显得于忙脚乱了。
殿主也不由看得心头吃惊,他又传出了将令。
“宣‘黑白元戎’!”
口哨之声再起,一条人影再闪,一白一黑两个人又窜进了殿堂之中。
“黑白无常报到。”
地狱中是有黑白无常的编制,那牛马将军必定就是牛头马面了。
他们不须询问就看得出来事情的状况,是以二话不说,乘隙加入下战圈之中。
这两个人长得骨瘦如柴,双肩高胁,颐上无肉,—个身披白衣,—个黑服裹体,黑白无
常,神似十分,只差没有戴上高帽子和手中握着哭丧棒。
麦无名不由暗暗地笑了起来,这倒好,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却偏闯,自己当真是
进入了人间地狱!
他故意朝黑无常笑了一笑,含蓄地说:“黑元戎,承蒙你让路给我,不然还真难摸到这
里来呢!”
黑无常闻言不禁怔了一怔,他想不出在什么地方遇见过这个白衫少年?更遑论说曾经让
路给对方了。
他唯恐中了人家的计,虽然心中是满泓雾水,摄起全副精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