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时她浑然不觉,分开后才蓦然知晓。原来,她心里已经不知不觉有了他。如一块很深的印记烙在心脏部位,也不知什么时候烙上去的。她曾经试过把它抹去,可是它却连着血肉连着心,已经没有办法割舍了,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不再问什么了,也不再说话。低下头在她脸上轻轻地吻,饱满双唇带着温暖气息。她闭上眼睛,感受他细细碎碎的吻春雨淋漓般落在她的双颊,最后长久地辗转吻在她的唇……
2
早晨起来刷牙的时候,白露一不小心把牙刷伸得太进,几乎触到了喉咙口。顿时一阵反胃干呕。
章铭远原本还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但听到她的干呕声突然清醒过来,一掀被子就跳下床跑进卫生间,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你怎么了?”
她干呕两下就已经没事了。漱干净口摇头道:“没什么,你快回床上去睡,小心着凉。”
他却拉着她一起回到床上,温暖的被子裹着两个人的身体,他抱着她,再一次又紧张又兴奋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
她明白他欲语还休的那半句话是什么,不想让他误会,忙正色道:“没有,怎么可能,我一直在吃避孕药。”
章铭远一愣,白露原来一直在吃避孕药,他一点都不知道。他还以为她有了他的孩子呢。他其实挺希望和她生一个孩子,所以和她在一起时从不采取任何措施。可她显然并不打算和他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自己私下采取了措施。
章铭远感到失望,虽然也知道自己失望得有些自私。他有什么权利要求她为他生孩子?他另有未婚妻,没办法和她结婚。她现在肯这么没名没分跟着他,已经很委屈了。他也隐隐约约能猜到,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久。至多在他结婚前夕她就会离开。
或许其他女人会选择继续留在他身边做地下情人,尽管没有名分,但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后也能不愁后半世的安稳茶饭。但他知道,他绝对不会,他也无颜对她提这样的要求。他至今犹记得那次她酒醉后的哭诉,其中说得最多一再重复的一句话就是“我想有个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作为一个父母双双早逝的孤女,半世飘零如浮萍,她最想有的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安宁幸福的小家庭。可是她最想要的东西他却给不了,那他有什么权利要求她为他生孩子?她觉得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身份暧昧的私生子,不能在完整的家庭中长大,还要和别人分享父亲。他自己想一想,也不愿让自己的亲生骨肉活得如此委屈。
白露离开去上班了,大强开车送她。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着刚才章铭远由紧张兴奋到大失所望的表情。她能约摸猜到他的心思,但她实在没办法满足他。她前半生已经吃够了无父无母无家的苦楚,如果她要缔造一个新的小生命,前提绝对是要先为未来的宝宝建立一个完整温馨的家庭。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顶着私生子的头衔,成长过程中免不了被形形色色的眼光与非议纠缠。
这天店里的生意很好,不少顾客来选购并学习如何绣十字绣。白露的任务就是教她们基本的入门技巧,闲时自己也坐在一旁陪着绣。
下午老板娘又进了一批新货,件件漂亮精美。她看中了一款狗狗图案的抱枕,章铭远的生肖就属狗,她想绣这一对狗狗抱枕给它。她已经绣了很多小玩意给他了,比如手机袋、钱包袋、福袋等等,这次想绣一个大一点的物件。
下班后章铭远过来接她,她把那对抱枕带上车,喜滋滋地展现给他看,问他喜不喜欢。他一看就笑了:“那么卡通啊!”
她也笑,颊上两粒茉莉花苞般的就我露出来,嗔道:“卡通一点才可爱呀!”
看着她的笑靥他只有点头的份儿:“好,卡通一点就卡通一点,只要是你修的我就喜欢。”
白露很认真很投入地绣这一对抱枕,绣得格外精心仔细。既怀着甜蜜,也怀着酸楚,她终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希望这对抱枕在她走后的日子,可以代替她陪伴他。这个念头,让她指下的每一针每一线,都缠满绵长情意。
他时常坐在一旁看她绣抱枕,有时候说话,有时候不,只静静地伸出一只手臂环抱着她,有回他突然冲动起来,一把将她搂进怀用力地吻。猝不及防间,她的针不小心扎伤了他,扎得很深,豆大的殷红血珠一颗颗玛瑙珠子似地掉在洁白绣布上,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拼命吻她,吻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那么强有力的拥抱和霸道火热的吻后,他的眼神却是沮丧颓然的,还带一点点绝望,他什么都不说,就那样久久地看着她,看得她泪盈于睫:“铭远,你别这样。”
天越来越冷,往常这时候应该下雪了。可是北京人冬后的第一场雪却迟迟没有下下来。
早晨白露准备上班时,章铭远还在床上睡着。她临出门前,又踮手踮脚地返回卧室,替他把掖实的被子掖得更实一点后,又站在床边看了他片刻。她很喜欢看他熟睡的样子,安静得像一只温顺的绵羊,深深打动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她不知道,她转身走出卧室时,章铭远的眼睛就悄然睁开了。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后,他若有所思地躺了半天,也起来穿好衣服离开了家。
一个上午的工作平静如常 ,直到欧宇驰意外地找到店里来才被打破。白露见他来了十分意外,愣怔过后马上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顿时脸色有些发白:“是不是铭远出什么事了? ”
欧宇驰眉头蹙得紧紧地要她跟她走:“有什么事上车再说。”
白露假都顾不上请就跟着他走了,老板娘也没有阻拦。上车后她再一次急切慌乱地重复一遍:“是不是铭远出什么事了?”
欧宇驰深深叹气: “真是出事了。铭远突然提出想和晴子解除婚约,遥姐在大发雷霆。”
一颗炮弹落在身旁都没有这句话的震撼力大,白露整个人深深震动。章铭远对她的这片心,让她觉得哪怕这一刻就此死去都了无遗憾。
“白露我真没想到铭远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知道他对你挺上心的,可是认真到这种地步还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你简直像给他喝了迷魂汤。”
白露不想辩解,辩解无用,只是含泪道:“你们放心,我会劝他别这么做的。”
“铭远真不能这么冲动,解除婚约可不是件小事,无论是他父母还是晴子的父母那边都休想通过。晴子现在还不知道你和铭远的事,我们全瞒着她,瞒得密不透风。如果现在冷不丁地去对她说要解除婚约,那绝对是一个晴天霹雳,她肯定受不了。”
白露明白,也能理解。如果换作是她,正满心憧憬着几个月后嫁给心爱的人做新妇,却突然被告知要取消婚约,她也会受不了的。而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晴子抢同一个男人。抢来的东西,不免沾着别人的血泪,她得到了心里也会深感不安。
欧宇驰带白露去见了章铭遥,她一张脸阴沉如乌云压顶的天空,毫不客气地质问白露:“你当初怎么对我说的,说你和铭远其实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情人关系,对他和未婚妻的感情不会产生什么影响。结果呢?你明明都已经搬走了,为什么又会搬回去和他住呢?现在铭远像喝了你的迷魂汤似的,居然会提出和晴子解除婚约。你是不是很高兴很开心啊?你知不知道这样破会别人的婚约是可耻的,你是可耻的第三者。”
白露一早知道自己和章铭远在一起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再怎么不想和晴子抢,她终究还是分享了她的男人,第三者的帽子扣下来她躲都躲不掉。只能垂首羞愧地道歉:“对不起。”
章铭遥容色稍缓,口气也缓和多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狐狸精似的女人,你和铭远在一起也没有问他要东要西的。原本你们的事我想睁一眼闭一眼地算了,权当他结婚前玩个够。但是他现在玩得有点出格了,我不能任由他这样出格下去。晴子对他多好哇,他当初车祸受伤在医院一躺大半年,都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他怎么可能说分手就分手。只能你走,你必须马上离开他,越快越好。”
白露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章鸣远,只是没有想到,分布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原本意为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了。想到要离开他,尽管是一早预知的事,心还是狠狠地绞痛起来。痛得她泪眼朦胧。
“你也不用再回铭远那里了,我给你订一张下午去上海的机票,随身行李和费用都会替你安排好。你答应我,离开北京后不要再和他联系,更不要再和他见面。”
静静听着,默默流泪,白露不言也不语,像个木偶似的呆立着。良久良久,才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想……最后和铭远见一面。”
从章鸣遥那儿离开后,白露直接去了章鸣远的陶艺工作室。他下午一般都在那儿潜心制陶。
那处工作室很大,分为上下两层,底层是陶吧,手工制陶爱好者在此享受DIY乐趣,有好几位出色的陶艺师在此任指导老师。上面那层就是章鸣远的私人领域,有他独立的操作间。他喜欢一个人单独制陶,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是对白露,他却可以破例。
章鸣远好几次带白露一起来工作室“玩泥巴”,手把手教她和泥、拉坯、雕刻、上色、打磨……一个个或阳光明媚或烟雨朦胧的下午,他们就在陶泥中消磨过去了。两双手随心所欲地跟着感觉走,共同制作一件又一件独一无二的陶艺品。
有此白露兴致来时,拿着一团陶泥想捏成章鸣远的模样,但是苦于技艺不过关,只是勉强捏出了一个男人的大概样子。他看后忍俊不禁:“不是吧,我有这么丑吗?”
然后他也信手拿起一团陶泥,照着她的模样捏出一个小小陶像,他的技艺自然比她强,那个陶像捏得很像她。她拿过来看了半天,心中突然一动。把两个泥像又一起在双掌中揉成一团泥,再拿去重新让他捏:“再捏一个你,再捏一个我。”
他不知她的用意,但很听话地又重新捏了两尊小陶像,一尊是她,一尊是他。她爱不释手拿着看了又看,在心里默想着元代管道升的那首《我侬词》
你侬我侬,
忒煞情多,
情多处,
热如火。
把一块泥,
捻一个你,
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
一齐打破,
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
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
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
死同一个椁。
多好的一首词啊!何其有幸,她也同样拥有着这样一份“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的感情,又何其不幸,她与他,不可能会生同衾死同椁。
这两尊小陶像,被章铭远精心地浸釉烧制出来后,白露立即当成宝贝似的收藏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会磕坏碰坏。
3
走进陶艺工作室二楼,白露轻轻敲响那间独立工作室的门时,章铭远的声音十分烦躁与不耐地从门板后传出来:“我说过了,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立了片刻,白露动作轻悄地推开了房门。一屋子浓浓的烟草味道扑面而来,他也不知道在里面吸了多少支烟。他原本答应过她要戒烟戒酒的,也努力做到了。现在却又躲在这里吸得这么凶,,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心中酸楚难当。
看见是她站在门口,章铭远愣了一下,马上把手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捺熄。那烟灰缸中,是满满的烟蒂。操作台上干干净净,看来他今天一下午除了吸烟外什么也没做。
“你怎么来了?”
她默默地走进来,看着他欲言又止。他敏感极了,忽然一挑眉:“我姐是不是找你了?”
她点点头,哑着嗓子:“你不该这样做,你未婚妻……她没有任何错。”
他的眼光满是痛苦无奈:“我知道这样对她很不公平,但是我越想越没办法和她结婚。我不爱她,我和她生活在一起也不会给她幸福的。一桩无爱的婚姻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不是吗?”
她忍不住要问:“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她订婚呢?”
章铭远当初为什么会喝晴子订婚呢?是因为那一场车祸。
章铭远和晴子从小就认识,他们的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事搭档工作的一把手与二把手。所以两家孩子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和他一样,晴子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两个人年龄比较接近,比大孩子更能玩到一起去。她算是他的青梅竹马,长大后她就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他,但他对她却一直像对妹妹,从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章铭远对晴子没感觉,晴子对他的心意却她一直不改。他说只把她当妹妹,她就先以妹妹的身份陪伴他左右。他身边陆续出现过的女孩子都被她不动声色赶走了,他听之任之无所谓,反正他对那些女孩子也从不上心。
对于异性方面章铭远似乎缺根筋少根弦,从没哪个漂亮女孩能对他产生强烈的吸引力。来过去过聚过散过,甚至得到与否他都狠淡然。女人还不如摇滚、电玩、探险和赛车,能令他为之深深痴迷一场。他对女孩子的可有可无也让晴子更添自信。无论如何,在他身边始终只有一个她长期陪伴左右,其他的连过眼云烟都算不上。
章铭远和晴子的关系转折点就在于那次车祸。那次车祸发生后,是晴子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不眠不休地守着他度过了危险期。他在医院住院的日子里,尽管有两个高级看护二十四小时陪护在病房,她还是每天都来医院照顾他,其精心与细心的程度,连受过专业训练的看护都自叹弗如。
一场车祸后,晴子对章铭远的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应该辜负这样一份爱。他自己也被感动了,就这样接受了她。只因他还从未遭遇过爱情,所以他以为爱情是可以培养的,以为感动可以渐渐转化为心动,以为只要他下定决心去爱一个
女人,就可以和她一起白头偕老。
出院后不久,章鸣远和晴子就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订婚了。因为当时他还坐在轮椅上,订婚仪式尽量从简。但所谓的小型酒会也有好几百人出席。处处衣香鬓影、笑语人声。他在几百人共同的祝福声中为晴子戴上了订婚钻戒,她一双幸福的眼眸比钻石还闪亮。
订婚仪式后,没多久晴子就去了英国牛津继续学业深造。章鸣远一有空就经常飞过去看她,手牵手一起漫步在那个古老的英伦小镇。天是蓝的,心是静的,日子是波澜不兴的。
还以为人生的情局就这样定了,可是章鸣远没有想到会遇上白露。人生这一局突然就乱了,乱得他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你,我不会和晴子订婚。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Zei8。Com电子书下载:。 '
章鸣远看着白露,声音暗哑,眼神痛楚。可是如今后悔会不会太迟了?其实命运在五年前给过他暗示,可是他当时不懂。他以为那个白衣少女只是偶尔投影在他生活中的一片云,全然不知道五年后的重逢,她会搅乱他心湖的一池春水。
白露眼中已经含了两汪泪,盈盈欲滴。章鸣远长长的一番话,每个字都像一般双刃刀,两边刀锋都磨得雪亮,轻轻一触就会受伤。不是这边受伤,就是那边受伤,血顺着刀刃一行行流下,心痛得奄奄一息。这是她的命吗?前后爱上的两个男人都有暗恋他们多年的青梅竹马,她们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让她全无优势可言,只能怪自己来得太晚,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选择退让。
她忍泪道:“铭远,别再说早知道的话了。你当初既然选择了和晴子订婚,你就必须对她负起责任。她对你那么好,尤其那次生死关头又是她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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