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最后我告不赢你,别人也不会认为你是清白的,只会认定是你借助家庭势力摆平了这桩麻烦事。而且,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你会很丢脸。你们这种人家应该丢不起这个脸吧?我反正是豁出去了,清白名誉都可以不要。章铭远,你想清楚,要不要和我玉石俱焚。”
白露平平板板的声音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但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决心——一种逼到绝处不得不狠的决心。章铭远再一次几乎要被她气疯了,怒火在心里熊熊燃烧,烧得他没办法再维持镇定。气急败坏地一掀被子跳下床,他冲过去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白露,算你狠。”
他的力气很大,一巴掌扇下去,扇得她整个人都歪倒在椅子扶手上。
这是章铭远第一次动手打女人,以前他一直很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觉得仗着先天的体格优势去欺凌一个弱女子简直耻为七尺男儿身。可是他这会实在是太生气了,怒火烧光了他的理智,他连自己没穿衣服都忘了,就那样(赤)身(裸)体地从床上跳下去扇了她一耳光。扇过后才惊觉自己犹是裸身,匆忙转身去找衣服。
他记得昨晚自己洗过澡后是穿着内裤上床睡觉的,那条内裤现在扔哪了?他本能地先在床上找,掀开被子一看,他蓦然一呆。床单上竟然有血,新鲜的殷红颜色,斑斑点点撒得到处都是,像满池红莲。
这——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没想到她竟然是第一次,他还以为她有如斯深爱的男朋友,不可能仍是处女呢。
内裤仓促间没有找到,长裤倒是就搁在床头柜上,章铭远便胡乱地先套上长裤,再穿上衬衫。穿好衣服后,他找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大口。心里乱得很厉害,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纠纠结结地缠在一起。
挨了他那一巴掌后,白露单薄的身体伏在椅子扶手上半天都没有直起身来,如一支被折断的纤细芦苇。章铭远知道自己盛怒之下出手重了点,想过去看看她怎么样,却又有些踌躇。
五年前,就是在这家酒店,他曾经被她骗过一次,五年后,他却又一次在这里栽给了她。她为了救男朋友竟然设下这么一个圈套来套他,他气得都有几分恨了。
静静伏了半晌,白露终于慢慢地坐直身体抬起头。半边脸已经肿了,左唇角还带一缕殷红血迹。挂在苍白的脸庞上,像雪白宣纸上一笔写意描绘的朱砂梅。她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种雾霭般苍凉的颜色,声音也变得极其萧瑟,像月夜下的凄清萧声。
“章铭远,你别怪我,是你逼得我这么做的。我知道这种威胁要挟的办法很不好,但我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你都看到了,我虽然不再是十八岁,但我还是处女,不是什么破铜烂铁。说起来我其实挺后悔的,后悔当初和杨光谈恋爱时没及时把自己给他。如果给了他,现在拿身体来套你我也不至于牺牲太大。不过再想一想,这可能也是命。五年前我就把自己的第一次卖给了你,却又因为害怕逃掉了。还以为运气好逃过了一劫呢,却终究又还是要自动送上门来再给你。章铭远,这回我真的不欠你什么了。所以你也不要太生气,帮我把杨光救出来,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来烦你。”
章铭远闷声不响,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吸烟。烟圈一个接一个吐出来,如蚕一缕缕吐着丝,淡青色的烟雾丝丝缭绕着他,像一个无形的茧。
他的沉默,让她的声音又变得冰冷:“章铭远,你知道你的内裤哪去了吗?”
他一怔,刚才找不到内裤他顾不上细想,听她这么一说方知有异:“是你藏起来了?”
“当然,那是我告你(强)暴最有力的证物不是吗?不过你别费事在我身上搜,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敢留在身边。你是男人,力气比我大,强横起来我打不过你。所以半个钟头前,我让我朋友过来带走了你那条内裤。章铭远,你留在我身体里的证据保存不了多久,为了防止你使缓兵之计,所以我不得不留一手。你放心,只要杨光没事,我马上把它还给你,绝对不会用它一再勒索你。我对天发誓。”
白露一番心思缜密的话说完,章铭远半晌无声。眼前这个纤细如芦苇的女孩子,娇怯怯得看上去仿佛风一吹就会倒,逼急了她狠起来却几乎不给人留一丝退路和余地。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仿佛咸酸涩苦都倒在一起,五味陈杂。
深深吸上最后一口烟,他终于做出决定:“好,我可以答应你帮忙救你男朋友出来,不过我也有条件的。”
白露的表情有些愕然,应该是想不到他还会提条件,她一定自以为逼得他走投无路了吧?他可不甘心就此被她将死,绝境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否则岂不是输得太惨了。
“我的条件很简单,从今天开始你搬到我那去住,直到我让你搬走为止。”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章铭远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用力在烟灰缸里捺熄烟头,他用一种又狠又无所谓的语气道:“什么意思还需要我说得更清楚吗?白露,这可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现在就算你说不想再来烦我了,我却想烦烦你呢。你别想得美,以为我帮你把男朋友救出来后你们就能双宿双飞地去过幸福生活。想让我救人可以,你必须先搬过来做我的同居情人。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不会让你鱼与熊掌两者兼得。你如果不愿意就去告我吧,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我也豁出去奉陪到底,大不了不要面子了。不过我提醒你,我们这边可以慢慢地打马拉松桃色官司,你男朋友那边恐怕拖不起。他这种案子不去疏通坐牢坐定了,听说刚进牢房的犯人都会被打得很惨,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没准会打成一个残废也难说。怎么样?答不答应你快点拿主意,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他一番话说完,白露半晌都不吱声,一张脸苍白得不能再苍白,像帕米尔高原千年不化的寒冰积雪。
章铭远也不再说话,径自又燃起一支烟。烟头一点猩红在他指间闪了又暗,暗了又闪,焚尽一段沉默时光。
第四章7
7、
泼了那杯橙汁后,白露气冲冲地从希尔顿酒店离开。她发誓再不会去求章铭远,因为她知道求是没有用的,不过是浪费时间还要被他任意奚落轻贱,这个人看起来根本没有同情心。
雷声阵阵,在天上滚过来又滚过去,雨却迟迟落不下来。空气格外闷热。她没走几步汗就出来了,衣裳濡湿地粘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回到家她先洗了一个澡,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尚芸的电话,问她求了章铭远帮忙没有?
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支吾应对了几句,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很忿然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杨光的事放在心上?不要忘了他都是因为你才弄到这个地步,尽快想办法救他出来是你的责任。”
电话挂断了,但尚芸尖锐的声音仿佛还一直回旋在白露脑子里。颓然地捧着头倒在床上,她不知怎么办才好。胃隐隐抽搐作痛,她忽然想起自己一晚上还什么也没吃。虽然没有胃口但胃终究需要食物,否则就痛给她看。她不得不爬起来找东西吃,在屋子里转一圈什么吃的都没找到,只得打起精神下楼去楼下的小超市买方便面。
超市里,老板娘在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看电视,电视中正播着山木集团总裁宋山木因涉嫌(强)暴女员工被刑拘的新闻。有几个顾客也在一旁看,边看边啧啧有声地发表着意见。
“何苦来着,一个总裁还要(强)暴女员工。”
“是呀,有钱还怕找不到女人嘛,何必还要霸王硬上弓。这下好了,事情闹大了被抓了。”
“抓得好,活该!这种人仗着有钱有势就为所欲为。现在被告(强)暴罪,等着坐牢吧。”
起初因为事不关已,白露没怎么留意电视上的新闻。拿了几袋方便面去收银台付账时,听到旁人的议论纷纷,她突然心中一动。一个隐约模糊的想法,像土壤中的种子一点点往外探出芽头,逐渐生出清晰轮廓——心扑通扑通地在胸腔里乱跳一气,她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一道蓝色闪电无声掠过,一声巨大雷声轰隆滚过,闪电惊雷齐鸣后,蓄了良久的雨终于唰唰地落下来,千条万条晶莹雨线,像无数伤心的泪水急淌在苍茫夜色中。
雨势最急的时候,白露冒着大雨出了门。她下定决心又一次去了希尔顿酒店。她一定要救杨光,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在所不惜。她唯一惋惜的是没有早点把自己的身体给杨光。
只因白露曾经尝试过走那条路,总自觉人生中有污点。矫枉过正,便得她更加自重自爱。她轻易不肯让杨光逾越禁区,就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女孩。。517z。如果她随随便便就能跟他上床,那他可能会觉得她对别人亦是如此。更重要的是日后前尘旧事若是万一被人翻出来,他更会认定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轻浮女子。
可是,饶是她这般自重自爱,这一夜,终究还是要走一条自轻自贱的路,自己把自己送上章铭远的床。
再一次踏进希尔顿酒店时,白露眼中满是苍凉无奈。五年前,她在这里试着找客人贩卖自己,章铭远就是那个购买者。当时她收了钱却没有兑现那笔“交易”。还以为逃过了一劫,谁知漫漫人生路却像一个转盘,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大圈后又把她送回原地——这是命运的捉弄吗?
敲开房门时,章铭远显然没想到她又会回来,一脸明显的讶异。她深吸一口气开门见山:“我来陪你(上)床。”
她已经豁出去了,没想到他却一脸不感兴趣:“是吗?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你陪,你走吧。”
话一说完他就想关门,她急了,不管不顾地硬挤进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他看着她没有再拒绝,一派轻浮口气:“我现在要洗澡,你真的要陪我?那好,脱光衣服一起进来洗鸳鸯浴吧。”
她没想到他会提这个要求,顿时愣住。如果在浴缸泡鸳鸯浴,她还能留下身体证据吗?那岂不是白白地来这一趟。见她咬牙不语,他也不再理她。自己进去洗澡,洗完澡后径自睡觉,看都不多看她一眼:“走时记得替我锁门,谢谢。”
看着紧闭的卧室门,白露心中满是苦涩。没想到章铭远关键时刻充起了柳下惠,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对她完全不感兴趣,那她的计划该如何实行?她又不懂得怎么对付男人,尤其是诱惑一个男人,一丝经验都无。
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客厅里,白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就此离开,便在客厅的沙发下坐下来,捧着头苦恼地思索着。
她枯坐半天也没想出办法,最后只得打电话请教邵蓉。邵蓉听了她的计划,沉默良久方道:“你真打算这么做?想清楚了没有?”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蓉蓉姐,这是唯一的办法。求他是没有用的,只能用这个办法逼他,他才会不得不答应帮我救出杨光。”
邵蓉有些气恼:“为了救杨光这样牺牲自己,真的值得吗?他那对势利父母平时那么看不起你,关键时刻倒来逼你想办法救人。他们的儿子他们不会自己想办法去救哇。”
“蓉蓉姐,无论杨光父母怎么不好,他对我是好的。我不能看着他因为我而落到这个地步。”
“怎么就是因为你了,他自己酒后驾驶才惹出这么天大的麻烦来。”
“不,我相信杨光是被冤枉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到底也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救他。”
邵蓉深深叹口气:“露露,你也是成年人了,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好,我告诉你怎么对付章铭远。”
邵蓉告诉白露,等章铭远睡熟后再进他的房间:“你不是说他之前在酒吧喝酒了吗?酒是色媒人,最容易乱性。他保持清醒时虽然拒绝了你,但他睡得迷迷糊糊时你躺到他身边去撩拨他,只要他是个男人,很容易就会兴奋冲动起来的。”
卧室的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旋就开了。走进房门时,白露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夜很静,静得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又一下,越跳越快,像戏台上又急又密的鼓点声声,在催着演员上场——是呀,上场,该是她上场的时候了。这一夜,她将扮演一个羊脂球般的角色。
脱去身上所有的衣服,白露用发抖的手掀开一角被子钻进去。被窝里很热,全是章铭远的体温,像五月的阳光那么温暖。她却止不住地哆哆嗦嗦,似是冷,其实是紧张与恐惧。
章铭远虽然睡着了,但意识朦胧间或许感觉到有人钻进了被子,嘴里无意识地唔了一声,一只手摸索地朝她伸过来。宽大的手掌热烘烘地落在她身上时,她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那只手像蛇一样游走在她光裸的肌肤上,最终停留在她的胸前。很快,醉梦沉酣中的男人迷迷糊糊地亢奋起来,一个翻身,整个人伏在她身上……
当那一记尖锐的痛楚,从身体最隐秘的地方迸射出来时,白露哭了。泪水大颗大颗掉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得满枕都是。
屋里完全恢复平静后,白露悄悄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找到章铭远的内裤擦拭一下弄脏的床单,再用塑料袋细致地包好,打电话叫邵蓉过来先把这包证物带走。她再独自留下等他醒后和他谈判。
邵蓉想留下陪她一起谈:“章铭远这种人被人捧惯了,你这样设计他让他吃上一个大闷亏,我怕他恼羞成怒起来会动手打人。你一个人和他谈我实在不放心。”
她坚持不用陪:“有外人在他面子上更过不去,只会更恼火。没事的,蓉蓉姐,他总不至于会气得杀人,只是让他打几下不要紧。如果他不合作,我带一身伤去报案更加可信。”
章铭远果然盛怒之下动了手,一个巴掌抡过来,她整个人歪在椅子上,脸颊又麻又痛,嘴里满是鲜血的咸腥。
男人的力气真是可怕,但她一点不害怕,她最害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她牺牲那么大,付出那么多,现在到了逼宫的时候,她绝对不能(文)让自己胆怯退缩。他还意有迟(人)疑不愿合作,她便把杀手(书)锏拿出来,提醒他,他(屋)的内裤在她手里。这是她跟莱温斯基学的,白宫女实习生凭借一条染有精斑的裙子让美国总统陷入拉链门的性丑闻。她想,章铭远也不是笨人,应该不至于想让事情闹到那一步。
他思索半晌,给出的答案却出乎她的意料:“好,我可以答应救你男朋友出来,不过我有条件。”
顿了顿,他开出了他的条件:“我的条件很简单,从今天开始你搬到我那去住,直到我让你搬走为止。”
她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
他是什么意思一五一十地对她说得清清楚楚,又狠又无所谓的口气。她听着听着就明白了,他其实就是不服气被她摆了一道,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舒坦,所以也下定决心不让她过得舒坦。他这么做,目的就是要堵了她继续和杨光在一起的路。他不甘心就此被她要胁,乖乖听她摆布,便出奇不意地反将她一军:人救出来了又怎么样,你别想再和他继续甜蜜蜜的二人世界,你只能委曲求全地跟着我做同居情人。如果不愿意,那你就撕破脸皮闹吧,我奉陪到底。不过我拖得起,你男朋友那案子未必拖得起。
白露自以为设计周全,万万没有想到章铭远还有反戈一击的余地,而这一击又犹如击蛇七寸,拿住了她的软肋与要害。他脸上也带着一种不甘不忿豁出去的狠劲,让她明白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而杨光的案子也的确不宜久拖,他关在拘留所里是怎样度日如年的滋味她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