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影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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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第一章
1、
黄昏的时候,晴朗一整天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雨并不大,似烟雾般朦胧,远处一线黛色山峰还衔着一枚晕红落日,若隐若现于蒙蒙烟雨中。淡烟疏雨间斜阳,让这个黄昏有着一种诗意的美。
白露却无心欣赏这种美,她一向最不喜欢下雨天。尤其时近黄昏,正要准备下班了,天下起雨却没有带伞,一会只能冒雨跑去地铁站。正烦恼着,电脑上QQ响了,定睛一看,是男朋友杨光发来的消息:“你没有带伞吧?在公司等着,我来接你。”
纤细十指在键盘上灵巧如舞地敲着,她微笑回复:“好,我等你。”
刚刚把消息发送过去,她的上司霍玫就过来通知她加班:“白露,今晚你留下加个班,晚上章顾问会来办公室。”
白露有些讶异:“啊,我?”
她不能不奇怪,因为以往这种情况都是霍玫亲自留下加班。重量级的章铭远顾问在公司是尊活菩萨般需要供奉的对象。这样的供奉一般小职员是轮不上的,都是总经理秘书霍玫亲力亲为。白露只是霍玫的助手,秘书的秘书,她不知道霍玫今天为什么要委以她重任。
“我儿子病了,我从会议室出来后一开机就收到他们学校老师打来的电话,说他发烧,脖子上又长了好几个红疱疱,怀疑是出水痘。他们联系不上我已经先把他送去医院了,医生证实是出水痘。我老公出差在外,现在我得马上赶去医院,没办法留下来加班,所以今天你留下等章顾问吧。”
原来如此,白露只能点头:“好的,那霍小姐你赶快去医院吧。”
霍玫匆忙收拾一下后下班了,临走前又反复交代了白露几句,无非是好好接待章顾问之类的话,就只差没说要小心伺候了。
白露理解霍玫的反复交代。在公司,章铭远是一个相当特殊的人物。据说他是某人之子某人之孙,两个某人都曾是或正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他这种出身搁古代叫官宦子弟,现代叫高干子弟,时下还有一个新名词叫“官二代”,在名利场上是无数人争相攀交的对象。其中就包括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王海腾。这位重量级的顾问是王海腾好不容易请来的,请他来公司当顾问,说白了就是想要请尊大神来坐镇。现在做生意商是离不开官的,公司如果有位这般来头不小的顾问,很多方面的问题将不成问题。
为了请到章铭远来公司当顾问,王海腾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最初不知托了多少关系人情才搭上线,想请他出来吃顿饭,他当时漫不经心地答应了,那顿饭因此被看得格外重要。从鳞选饭店到确定菜式再到器皿餐具包厢服务等等细节,都由白露再三筛选比较后,再由霍玫亲到现场一一敲定,最后再以文件形式呈交王海腾过目拍板。为一顿饭如此大费周折,到约好的日子章铭远却没来,说是临时有事没空,抱歉。
一次不成功,王海腾不灰心地再做第二次努力。打听到章铭远平时常去的一家高尔夫球场打球,便也赶去花几十万办了一张会员卡,制造偶遇。可是章铭远显然很不喜欢这样的“偶遇”,任他再怎么热情也只是淡淡的。王海腾只得知趣地离开。
屡战屡败后,王海腾依然想尽一切办法去结交章铭远。凡是他会出现的场合地点,他都想尽办法同时出现,找机会与他攀谈。终于有一天,章铭远点头答应出任这个顾问,一脸似笑非笑:“王总,你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真是让人头痛啊!如果我再不答应只怕会被你烦死。”
王海腾大喜过望,烦人的评价他不在乎,目的达到才是最重要的事。马上通知人事部门印一份最考究的聘书,再让霍玫会同财务部经理一起去为章顾问挑一套房一辆车,这是他特批的顾问一职的优厚福利。
那套房子和那辆车加起来至少几百万,白露当时只有咋舌的份。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真是天生幸运,什么东西都得来全不费功夫。几百万的房与车,普通人干上一辈子也买不起,他们却自有人上赶着巴结地送。这个世道就这么现实,越是什么都不缺的就越是有人送礼,越是什么都缺的就越是没人搭理。
虽然接了公司的聘书,挂了一个顾问的头衔,拿着优厚不菲的顾问费,但公司的事章铭远却既不顾也不问,鲜少会在公司出现。不过这点不重要,有这尊菩萨的名头在此,王海腾就已经有了不少方便之处。他虽然来得少,但公司照样为他设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面积大小装修规格都与总经理办公室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章铭远偶尔会来他的办公室坐坐,有时一个人,有时带朋友,一般都在晚上。但他从来不带钥匙,不知是嫌麻烦还是要摆架子,每次来之前都会事先电话通知,御驾将至,留人伺候。霍玫就留下加班,等着替章顾问开门为他端茶递水。堂堂的总经理秘书为了这位特别的顾问大人,不得不暂时充当丫环般的角色。
但是今天,这个丫环般的角色轮到白露了。她无奈地在QQ上告知杨光临时接到通知要加班,让他不必来接了。他问要加到几点,她说暂时还不知道,看情况吧。
“如果很晚的话你打电话给我,我再过来接你。”
男朋友的关心,让白露满心甜蜜:“知道了,你开车回去时路上要小心点啊1”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都陆续离开。很快,公司所在的整层写字楼就只剩白露一个人,独自待在办公室恭候章铭远顾问的大驾光临。她知道今天这个班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加,如果没有伺候好这位顾问大人,这份工作没准都要泡汤。
白露去年刚刚大学毕业,这是她的第二份工作,来之不易。第一份工作也是秘书,当时的上司是个中年男人,有那么点好色,时不时地借机摸摸她的手拍拍她的肩揩油。起初因为工作难找她就忍了,但忍气吞声的结果是他越来越放肆。没办法,她只能辞职走人。应聘这家天都国际时,她暗暗希望未来老板不会也是色鬼一个。面试后第二天就接到霍玫的电话,当时她用很平淡的声音说王总还想亲自面试她一回,让她晚上八点去某某酒店某房间面谈。她一听头皮都麻了,什么面试要去酒店谈?她当然不会去。工作虽然难找,但还不值得把自己抵押上去,心想还是明天继续买人才报看招聘启事吧。谁知次日霍玫却又打电话来通知她被录取了,让她马上来人事部办就职手续。
她很奇怪,嗫嚅道:“我昨晚没去酒店,你是不是通知错了人?”
霍玫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正因为你没有去,才会最终决定录用你。顺便告诉你,这道考题是王总夫人额外加的。”
白露明白了。她就这样意外地得到了这份工作。霍玫是个不错的上司,不难相处。加上工作不累薪水也较丰厚,她干得很开心。她希望能在这家公司长久地干下去,不用再受奔波求职之苦。今晚这个差事不容有失,她暗暗希望章铭远不会太难伺候。
说起来,白露还没有正式见过章铭远。他来公司来得很少,而且基本都是晚上,白天只来过一次,就是上任那天来走了个过场,没呆上半小时就离开了。来与去都被以王总为首的一干头头们簇拥着,有如众星拥月,小职员根本没法近前。他来去匆匆,却一连好几天成为公司女职员议论的重点。她们都觉得尚不足三十岁的章铭远是她们在现实生活中所见的金龟婿最佳人选。虽然长得没有偶像剧中演的那些公子哥那么“如花似玉”,但一张轮廓分明眉目深刻的面孔很有男人味。可惜名草有主,他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听说目前正在英国牛津深造,准备毕业后就举行婚礼,草根阶层的女儿就别痴心妄想攀高枝麻雀变凤凰了。
雨一直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窗外暮色渐浓,如玫瑰成灰。白露看看时间,已经等了快一个钟头,章铭远却还没有来。也不知究竟几时才会来,甚至可能临时有状况不来了也难说。霍玫也有一次久候不至,后来试着打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说他已经喝醉了,来不了了。白等一场,还不能抱怨,下次他说了要来,还是依然要候着。无论如何,只要他说过晚上要来,至少十二点以前必须等候在此。
不过这天白露倒没有等得太晚,大概九点钟的时候章铭远来了,电梯铃叮的一响她就在房门半敞的办公室里听见了,赶紧迎出去:“章顾问您好。”
章铭远一个人闲闲散散地从电梯里走出来,一件名贵西装外套随意抓在手里,领带扯松了松松垂在胸前,细条纹衬衫最上面的两颗钮扣也解开了,露出一段修长的脖子。他应该是刚自哪场酒筵离席而来,一双眼睛含着几分薄醺醉意,身上也犹带幽幽酒香。看见她他有些怔仲地一挑眉:“你是谁?霍小姐不在?”
“霍小姐的儿子病了,所以今晚我留下加班。我是白露,霍小姐的助手。”
他点点头:“哦,那请你帮我开一下办公室的门,再给我倒杯茶,谢谢。”
白露动作麻利地拿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让章铭远进去坐下。再拿了茶杯为他浓浓地沏上一杯酽茶,端去放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好茶杯后一抬头,意外地正对上他定定凝视的目光,他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看,本来因喝了酒有几丝醉意朦胧的眸子突然变得清明专注,且透着若有所思。
她不觉一怔,不知道他这样盯着她看是什么意思,酒后乱性也不像啊!他的眼睛看起来只会比刚才更清醒。心里终是感觉到不安,她本能地想要离开:“章顾问,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他却不让她走:“请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她的自我介绍显然他完全没有在意,她无奈地重复一遍:“我叫白露,是霍小姐的助手。”
“白露,”他轻轻地念了念,“我以前好像在哪见过你。”
她一愣:“是吗?”
他的目光像两支锐箭牢牢钉住她,突然双眉一扬:“是,我想起来了。五年前,希尔顿酒店。”
仿佛平地起惊雷,白露惊得脸色瞬间苍白。仿佛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部被抽光了,抽得点滴不剩,整个人成了苍白透明的一张纸。
屋子静极了,只有雨点像漫撒珍珠粒般敲在玻璃窗上的清脆声音。雨声叮咚,把白露从过度震惊的失神状态中唤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恢复平静:“章顾问,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想您一定认错人了。”
章铭远没有坚持,只是一瞬不瞬地看定她,似笑非笑地一扬唇角:“是吗?看来我认错人了,对不起。”
“没关系。章顾问,没什么事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这句话,顾不上等章铭远的点头首肯,白露便逃一般出了办公室。门外满廊寂静,让她可以清晰听见自己慌乱无助的心跳。似窗外淅沥不休的雨,一下下,一声声,响得急促又零乱。
第一章2
2、
第二天白露来公司上班时,霍玫看到她第一句话就问:“昨晚加班到很晚吗?看你这两个黑眼圈。”
白露勉强一笑:“还好了,不算太晚。”
的确不晚,章铭远只在办公室呆了不到半个钟头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他过来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我走了,那边办公室的门你去反锁了吧。”
她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种说不出的胆怯心惊,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机械地回答:“好的。”
听到门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如同胸口移开一块巨石,她由衷地松口气。
这个班终于加完了,如同结束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般,白露筋疲力尽。她没有叫杨光来接她,因为她心里乱极了,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独自回到家,往床上一倒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真累呀,累极了,身心俱疲。这么累,却偏偏睡不着。一桩埋在记忆土壤的陈年旧事像春草萌芽般不可阻挡地坚决冒出来,围绕她,纠缠她。
五年了,她以为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会遇上那个人。而那个人居然是章铭远,他居然还认出了她,她却一点都没有认出他来。
那天她太紧张,自始至终不曾正眼与他对视过,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当时蓄着一头长发,穿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配咖啡色长裤。而现在,他留着简洁英气的短发,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她怎么都没法把两个人联想在一起。如果她能早点认出他,那她一定不会加这个班,会找一切借口理由躲过去。可是现在,后悔会不会已经迟了。他到底有没有真正认出她来呢?
失悔,懊恼,不安,慌乱……白露一夜无眠,枕着雨声看着晨曦一点点亮起来。充满希望的黎明带给了她力量,她自我安慰:没事的,瞧,多黑的夜晚都会过去,多糟的往事也都已经成为过去,别再想它了。昨晚就是加了一个班而已,什么事都没有。
一切似乎如白露所愿,那次加班之后,章铭远一直没在公司出现过。据说是人在国外,探望未婚妻去了。
白露心头悬着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她想那天晚上他虽然认出了她,但她坚决否认,他应该也就不当一回事地算了。他近三十年的生命中遇见过的女子大概有如一树繁花那么多吧,这一朵那一朵,密密麻麻如锦绣缎般织在他多姿多彩的人生,他又能够真正记住哪一朵呢?不过都是歧路桃花,过眼的风景罢了。
日子平静如水地滑过,白露曾经惴惴不安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她的生活依然运行在正常的轨道上,上班下班,和杨光恋爱。杨光,是她生命中一段阴霾时节里遇见的明亮阳光。想起他,她心里就阳光满地。
和杨光在一起后,每一天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唯一让她感到不安的是,杨光的母亲尚芸看来不太喜欢她。虽然每次去杨光家尚芸对她都很客气,但那种客气中却透着疏远冷淡,让她很难受。杨光却不觉得,他说他妈妈从没对他说过不喜欢她,让她不要太敏感。但白露还是敏感地感觉出尚芸对她持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从小寄人篱下的她实在太熟悉了。
五岁以前白露有一个完整温暖的家,父母很恩爱,感情非常好。但她五岁那年父亲因公殉职,失去丈夫后,她母亲的精神一下就垮了,她不能接受丈夫不在了的事实,整天疯疯颠颠地往外跑,要去把丈夫找回来,结果在一个车流汹涌的路口被一辆卡车撞倒。一对苦命夫妻在黄泉下永远团聚了。
失去父母后,白露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而爷爷奶奶老迈的生命也陪伴不了她多久。九岁那年爷爷去世,十岁那年奶奶去世,两个叔叔协议轮流负起了抚养她的责任。她在两个叔叔家每家住半年,住在哪家就由哪家负责她的生活费用和学费。叔叔们都只是普通的工人阶层,家境不算好,而且多个孩子又不是多双筷子那么简单。她正值发育期,衣服鞋袜年年要添新的,上学的学费又越来越高,学校还有那么多名目繁杂的费用要付。时间一长,叔叔们纵不说什么,婶婶们难免有意见:“自家的孩子都养不活,还要替别人养。”
要做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一件很难的事,尤其是在能力有限的情况下,婶婶们都暗中觉得多养一个侄女是多了一个包袱。每次白露在一家住满半年要搬去另一家时,替她收拾东西送她走的婶婶的脸色都格外愉悦,而轮到接收她的婶婶则脸色恰好相反。
小小年纪的白露敏感地觉出自己的多余,住在两个叔叔家总是缩手缩脚的,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张平面图挂起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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