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初晴无声低笑,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终于渐渐进入了梦乡。
说来也奇怪,被他这么一闹,她竟然真的,很快就睡熟了呢。
***
慕初晴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
尽管她的眼睛上蒙着眼罩,但她醒来的时候,似乎外头已经是一片透亮了。
半梦半醒之间,耳边飘来了这样的对话:“你现在让我怎么对她交代?”
“你需要什么交代?连自家老婆都管不好的,还算是男人么?”不屑的,轻蔑又高傲的声音。
“你……”
慕初晴渐渐清醒过来,睫毛颤抖…那个好像被气得半死的,似乎是王恂?
而另外一个声音,她从未听过,一时倒想不出来是谁。
但那两个显然是在吵架的人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边,只听得两个人在相互指责。
王恂愤愤的声音:“我就不该去救你!活该你被抓着自生自灭!”
“谁要你救?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要离开,我自然有的是办法,本来就是我自己乐意在那边的,现在好了,都是你多管闲事的错!”
慕初晴被耳边的嗡嗡嗡给闹的心烦意乱,她抓着被子坐起身来,有些茫然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了一声:“王恂?”
不太确定的声音。
马上,那边的吵架停了。
身边多了一个身体的重量,也传来人体的温度,似乎是王恂坐在了床垫上,搂住了她。
慕初晴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道…直往她鼻子里钻,那股血腥味,怎么也不散。浓重的,让她心惊肉跳,又十分不安。
她伸手往王恂的腰部搂过去,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迷蒙:“唔,出什么事了?”
男人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
“嗯?”她鼻息沉沉的催促着。
“我……”王恂似乎是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或者要怎么开口,他顿了很久,这才慢慢说道,“我慢慢说,你别着急,深呼吸一下。”
慕初晴不由自主的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慕慕,对不起。”王恂说,“陈蓓她……”
后头的几个字,像是从云端里飘过来一样,让慕初晴只觉得五雷轰顶,完完全全的不敢置信:“陈蓓她,死了。”
“什么?”她把自己的指尖掐的发白,从王恂的角度看去,她几乎把自己的下唇都咬的出血了,他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这件事,是瞒不住她的。
所以他轻轻揉着她的肩膀,慢慢的再重复了一遍:“对不起,陈蓓死了。”
慕初晴一口气接不上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进去却半天呼不出来,脸色憋的发青,直把王恂吓的脸色惨白,直拍她的背,半天慕初晴忽然一把抓下了自己的眼罩,骤然重见天日,她没管王恂的震惊和担忧,只抓住了他的肩膀,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你别跟我开玩笑,你别骗我,我……我不能受惊吓,别吓我……”
王恂沉痛的摇了摇头。
他的神色严肃,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慕初晴正要再说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一把男人吊儿郎当的嗓子:“喂喂喂,小弟,陈蓓死不死,那是我的事儿。你老婆这么激动干什么?”
慕初晴骤然转头,那一双本来含满眼泪的眼眸,其中仿佛是骤然划过一道金线,但当男人一惊想要去捕捉之时,却再不见这点金光,只在她眼中看到了愤恨,然后慕初晴伸手就是一个枕头砸过来:“你给我滚出去!”
男人吃了一惊:这年头小姑娘都这么泼辣?凶成这样,也只有他们家老九吃的消呦。
他耸了耸肩膀,瞧着王恂已经在那边杀鸡抹脖子的给他打手势让他出去…知道这老九这会儿,是要了美人不要兄弟,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六亲不认了,他也只好摊摊手,比了个ok的手势:“好好好,弟妹你别激动,我这就出去。”
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主卧里头,慕初晴狠狠抹了一把自己快要无法控制的热泪,抓住了王恂的领子,嘶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王恂举手投降:“慕慕你别激动,我这就告诉你。”
***
实际上,今天的前半任务,进行的很是顺利。
有陈蓓在他们内部做策应,又把资料透出来了一大半,王恂他们又向异能协会总部那边请调了人,这一举攻进万世老巢,一直到地下十八层,都还算顺畅。
甚至于,或许是因为陈蓓她给了各种薄弱点便于攻破的关系,他们路上都没遇到太多的阻拦,相反的,一路就顺顺当当的攻到了地下牢外头。
但就是在地下牢门口…一到此地,却是灯火通明,王恂便立觉有异了。
一伙人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到了门口,忽然听见薛总的笑声:“有朋自远方来,又何必鬼鬼祟祟的呢,各位出来吧。”
知道自己已经露了行藏,王恂索性大大方方的带着人站了出来。
不出意外的,面前是万世保险的那位薛总。
她身前被她用刀抵着抬起脸来的,是满身鲜血,满面污秽的陈蓓,以及无数的魑魅魍魉。
陈蓓似乎已经是奄奄一息,被她抬着脸却腿脚不稳,而那无数面目狰狞的鬼魅,此时合成了一个巨大的身影,在暗处只露出一点轮廓。
薛总笑得格外得意:“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好教你死也死个明白,今天,就是请君入瓮!要养活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条龙怎么足够,王恂,你既然来了,也就在这里留下来吧!”
“孩子?”王恂当时怔愣了一下,看向薛总此时还很平坦的小腹。
“没错,”薛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笑吟吟的,“我有了你大哥的孩子。怎么样,你现在是要大逆不道,对你的嫂子动手么?”
王恂当时只觉得胸口一阵恶心:这个女人自称是自己的嫂子?他虽说丝毫都不歧视人类,但他可没法接受这么个来路不明,身世也灰暗迷蒙的女人做自己的嫂子。
但如今尤可虑者,不过是她手中的人质陈蓓和王恕而已…投鼠忌器,他顾忌的,可不是她是不是个孕妇这种事情。真的需要的话,王恂是一点不会忌惮打一个怀孕的女人的。
不过,就在他眯起眼睛犹豫的期间,薛总手下的那些异能者,已经把前后路都给封死了。
薛总对他笑了笑,指了指她身后阴暗的地下牢房:“貔貅大人既然来了,就不要想着这么简单就出去了,我也不想和你动手,不如,你给我们彼此都省点力气,自己进去,跟你二哥作伴怎么样?”
地下牢房顶上画着克制龙族的法阵,而内部污秽的气息,更是让他心头不安。
王恂四下里打量着…和他一起来的那几个异能者前后看了看,便对他小声说道:“貔貅大人,这地方,好进不好出啊。”
薛总他们当时这个万世保险的大楼就造的特别有讲究。
地下十八层,又只有一部电梯可以进入,更加需要特别密码和身份卡才能乘坐,这个保密措施,基本已经算得上是毫无错漏了。
只要堵上了电梯口,在这深深地底,他们就是插翅难飞。
似乎落入了这个陷阱之中,加上有两名人质在手,他们现在,真的也要陷在这里了么?
☆、93儿子(5)
然而就在王恂他们忌惮于人质;有些束手无策的此刻;原本在薛总手下;被血糊住了脸孔的陈蓓;忽然以背对着薛总被挟持着的姿态,一脚往后踹出。
她丝毫不顾及架在自己颈上的刀刃;也丝毫没顾忌自己的脖子瞬间飙血,这一脚蹬的又重又狠;直把薛总整个人踹的飞离了地面,几乎是以一种空中飞人的方式;直直撞在了地牢的墙上…那边;原本看似被死死绑住的睚眦也脱了绳索;往后一伸手攫住了薛总的脖子;只转瞬之间;强弱易位,攻守异势。
但睚眦一抓住薛总,立时足不停步的冲到了陈蓓面前,他几乎是徒劳的想要用手去堵那边像是血泉一样往外飙溅开的鲜血,那血染得他的眼眸都是一片通红。
薛总瞪着陈蓓的眼里却全是愤恨:“你骗我们?你骗我们?你这个小贱人……”
她还在睚眦手里反复挣扎着蹬动着腿…但此时,王恂却看见,在她的裙摆底下,有一线艳色的红痕。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旋即想起了陈蓓那一踹…是有意或者无意?
不论如何,他似乎都乐见其成。
所以他没有去提醒睚眦,他手里的那个女人几乎要被他掐的这么生生咽气,而睚眦这时候根本管不上他手中这个原本寄托了他全部希望的女子,他只是浑然忘我的,手足无措的蹲在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面前。
他的十指在反复伸缩,像是要伸手却又不敢,陈蓓偏头看着他的样子,她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几分恶毒的,狰狞的笑意,嘴唇轻轻蠕动,声音微乎其微:“睚眦,该还你的我拿命还给你。你我恩怨就此了结。”
“不,”王恕声音里的嘶吼带上了十分的愤怒,“你别想!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立刻要你爸妈下去陪你!”
“随你。”陈蓓脸上的笑容很得意却也很冷,“反正,我什么都看不见啦。”
***
王恂说到这里,慕初晴已经是泣不成声。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睛里头不停的滚落下来,痛意和苦涩,填塞满了她的胸臆。
她听得出来,陈蓓本来是不必死的。
她也是不该死的。但她之所以走到这一步,拿自残来换他们的脱困,就是因为她被逼到了不得不死,甚至是无法活下去的地步。
她是想着,自己为了他们的脱困而付出了这条命,这些高贵的龙族们,就不会追究她的家人了吧?
慕初晴甚至开始责怪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圣母的对陈蓓说,“救你的家人更重要”。
陈蓓她显然是自己,自己和睚眦之间的恩怨,永远不可能再有机会结清了,再加上她不想面对他的折磨折辱,这才选择了这样一条绝路。
慕初晴只觉得心脏被揪着揪着,她拿手去捶王恂,末了恨恨一抹眼泪,反手就推了他一把,指着主卧室的大门:“你也给我滚出去,是谁答应我把她好好带回来的,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你这个帮凶!”
她的确迁怒了她知道,但是现在,她看着王恂,想着自己和他之前的卿卿我我,再想一想这些龙族对陈蓓的逼迫,她就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自己这个好闺蜜。
所以她无法面对王恂。
“我……”王恂百口莫辩,瞧着她现在激动又愤怒的样子,原本准备好的台词都说不出来了,只好死乞白赖的苦笑了两声,“慕慕,你别太激动,对你的身体不好,真的。”顿了顿,苦着脸说道,“你就是讨厌我,也要顾着点儿孩子对不对?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慕初晴瞪着他的样子再没有之前的柔情蜜意:“你出去!出去!”
王恂一走,慕初晴颓然跪倒在床上,眼泪,转瞬之间无声无息的浸透了枕巾。
***
王恂到了客厅和他哥大眼瞪小眼。
一片寂静。
没一会,还是睚眦吊儿郎当的开了口:“哎呦,咱们家乖小九也被赶出来了?真长脸!”
妈蛋还不是你惹出来的好事儿!要不劳资会被老婆给赶出房间么!
不是你干出来的一堆破事儿,劳资需要这么尽心尽力去救你还导致了家庭纠纷嘛!
说实话,对王恂来说,老婆伤心,他也难过啊。
只这吊儿郎当油腔滑调做事还不靠谱的厮是他哥哥,他能怎么办?大义灭亲把他哥灭了?
姑且不论打不打的过,这……他也实在是下不了手嘛。
“哎呦,小九你还瞪我,”睚眦倒抽了一口凉气,“人家人类有句话,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瞧着你家这个,就是打的少了!娘们嘛,闹腾起来打一顿不就好了!瞧你这怂样儿!”
王恂这下真的恼了,提起他哥领子:“你倒是打打看,那是你怀孕的弟妹!”
胡说八道也有个限度,怎么就看你是被人家女人吊着打,到我这来倒是会打嘴炮呢!
两人正互相斗嘴斗的欢呢,忽然听着主卧室的门“咣当”一声开了,慕初晴黑着脸走出来。
她脸色虽然还是十分难看,但是却已经抹去了泪痕,显然,短短时间里,已经从极度的悲伤之中冷静了下来。
慕初晴冷冷看了一眼睚眦…她神色肃然,这一眼瞪得油腔滑调不正经的男人都觉得头皮发麻,弟妹你好有威严:“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明白!”
睚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
实际上,事情要从今天他被取血的时候开始说起。
就在当时,薛总他们一起过来取了他的心头血之后,陈蓓忽然对薛总笑嘻嘻的说道:“对了,我有个消息告诉你,我跟貔貅他们联系好了,他们今儿个,就会大举过来救他。”
薛总的神色一紧,眼光在王恕身上一呙,王恕这时候已经愤怒的开始大吼大叫了:“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出卖我们……”
薛总瞧着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本来不太信的,反而信了三分,架起了二郎腿坐了下来:“陈小姐,细细道来吧。”
陈蓓就把她和慕初晴当时的校友关系说了,又说了慕初晴现在肚子里怀着龙子的事情,这么一讲,薛总立时“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陈蓓,眼眸里多了几分似笑非笑:“但我听这位睚眦先生的意思,你好像还是他的旧情人?都说女人对自己的男人多半恋恋不忘,我实在不敢肯定,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么恨他呢。”
陈蓓就笑了一笑,从薛总腰间拔出那把取血的小刀,反手一刀就插入睚眦胸口,眼看他一声惨嚎,脸上反而多了几分笑:“薛总,你还觉得,我们像是旧情人么?”
薛总这会儿才点了点头:“那不知陈小姐,和我说这个,是意欲如何?”
“一会,我会发信号引王恂他们进来。之后,只要薛总挟持着我,再加上这家伙,”她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王恕,“那么自然就无有不顺了。”
薛总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陈蓓笑了笑,和薛总轻轻击掌:“恭喜薛总,你很快,就能收集到两位龙子了哦。”
***
王恕说到这里才叹了一口气:“但实际上,陈蓓插入我胸口的那把刀,却已经换了一把…那是一把魔术刀,看似血飚的到处都是,但实际上并没有完全插入我的肉里。相反的,薛总他们一出牢门,这时候没人看着我了,我立刻就弄了这把刀起来,磨破了绑着我的绳索。”
“所以她是拿自己的性命换了的你的。”慕初晴冷笑了起来,唾弃的看了一眼王恕,“渣男!”
“我!”王恕瞪起了眼睛,“女人,别以为你是小九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王恂立时瞪他一眼,凑到老婆面前表决心:“老婆你别怕,这死渣男,你要怎么打他都随便,反正他皮粗肉厚,随便你怎么烹制……”
“……”慕初晴冷笑着瞪了他一眼,“很好笑?”
这种时候谁还有讲笑话的心情啊!
更何况还是这种冷笑话。
不过她旋即勾起了唇角,冰冷的扫了一眼这两位龙子:“喂,你们谁来告诉我,要怎么复活我的好闺蜜?”
对上两个人震惊的表情,她愉快的笑了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们别忘了,我可是有这个技能在的哦。”
“卧槽!”王恂瞬间爆了一句粗口,他立马急急忙忙的要扑上去…方才瞧着老婆悲痛欲绝,他怕她激动之下对孩子不利,所以不敢阻止她拉下眼罩,但这会儿看她的姿势和说的话,他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