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刘宗敏霸势凌人,竟不将众人放在眼中,虽是嘴上不说,心内所想却也尽如横天王所说,已自在心中对刘宗敏生了怨气。
刘宗敏怒极,道:“虽你嘴上功夫了得,今日落在我手,我便先废了你的手脚,再交由地蛟营处置。”
那一个谷三闻言大喜,忙将身上前,连声称谢,道:“多谢刘将军相助,刘将军英明!”
刘宗敏右手食中二指锁了屠申喉管,左掌一环,落在屠申命门穴上。命门穴主人四肢百骸,刘宗敏如是一力击出,必致屠申双腿瘫痪,双臂无力张扬,至此便成废人一个。
刘宗敏正要在掌上将身中内力撞出,陡听一个声音沉声说道:“刘将军且慢,左金王受人所害之事尚未彻查至清,单凭谷二当家口说,便自指认横天王是那杀人凶手,且要如此匆急便要治横天王之罪,实是不妥。”
刘宗敏闻声,拿眼一看,见那说话之人是左五营大当家宋承贤,心内已有三分不悦,冷冷道:“不妥又怎样?我姓刘的想要杀人,便自杀人,谁又奈得我何?”
宋承贤眼见刘宗敏极是嚣张跋扈,气怒至极,道:“刘将军既是如此自负,便请划下道儿来,今日我宋承贤不服,你我二人比划比划。”
刘宗敏嘿嘿一笑,道:“宋大当家也要来寻我比试,那敢情好的很,只请稍待片刻,只待我废了此人,便来陪宋大当家玩上几招。”
宋承贤见今日刘宗敏一意要废了横天王屠申,心中怒极,便要立时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却又怕猝然出招,惹得刘宗敏盛怒,立时便要出手取了横天王性命,正在踌躇,却听一个慢悠悠的声音道:“怎地?刘将军一意要废了横天王手脚,是在心中害怕明春花开之时,十三家七十二营推举盟主,你家主子比不过横天王吗?”
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当家闻声,见刘宗敏一意如此,也自早在心中有了如此之想,却是慑于刘宗敏之威,尽不敢出声,此时听得有人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思,忙是举目,拿眼一看,见声说此言之人竟然只是地蛟营中的一个小兵,不由人人惊讶至极。刘宗敏陡闻此声,只觉那声慢悠悠至极,隐隐露一幅玩世不恭之气,入在耳中,似曾相识,又想不出这人是谁,却言语丝丝入肉,正是说在自己心中所忧之处,便似一个武林高手,一出手间便拿捏到了自己的绝命之处。急是抬头,拿眼一看,只见说话那人着一身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地蛟营的衣衫,面目似曾见过,神情却又让自己头脑之中无有一丝印象,只在稍一呆愣之间,心中已悟,这人决不是地蛟营的一个小喽罗,只是着了地蛟营的衣衫,忙自沉声喝道:“阁下是谁?自将身着地蛟营的衣衫是何之意?”
杨青峰嗬嗬一笑,道:“我是谁无关紧要,如今最为要紧之事,便是大将军正在行一件为人耻笑拍手之事,大将军如不即时止手,如将大错铸成,只怕对十三家七十二营有灭顶之灾。”
刘宗敏一阵冷笑,道:“阁下所说,便是指我欲要废了眼下这个狠毒无情又胸怀心机之人吗?”
杨青峰又是嗬嗬一笑,道:“狠毒无情又胸怀心机,此人有确实有,然却不是横天王,刘将军错怪他了,今日刘将军若是废了横天王,只怕正是中了那胸怀心机之人的计谋,刘将军一世英名只怕俱是要毁了。”
刘宗敏眼见说话那人慢条斯理,语速极是缓慢,便似一个意味深长的年长之人在为人耐心说教,却那人分明只是一个年轻人。脑中忽地有影一闪,不由想起一个人来,忙是细细端详,越看越觉不错,虽是与数年前身态形色尽有改变,然分明就是那一个人不假,当下不由又是一阵冷笑,道:“我道是谁,却原来是武当派的杨少侠,数年前便是威震江湖,月前还听人说少侠单身一人,直欲刺杀狗皇帝,又听说皇帝的女儿极是喜欢少侠,也难怪数年前少侠只以自身性命不要,也要相救那一个阴险狠毒的公主,如今她能如此,也算对得起少侠了,如今的杨少侠名满江湖春风得意,今日却着了我十三家七十二营地蛟营的衣衫在此装神弄鬼,是何之意?”
第219章 释疑()
杨青峰见刘宗敏认出了自己,也不遮掩,道:“刘将军所说不错,在下正是杨青峰,数年前得将军手下留情,在下心中一直感念不忘,今日至此,是为我杨青峰自己,也为十三家七十二营免为人算,刘将军快快松手,地蛟营大当家左金王为人所害,虽我不知是哪一个歹人下的毒手,但这一事我却敢肯定,定然不是横天王所为。”
刘宗敏今日欲除横天王之心已决,此时听杨青峰口出此言,心有不喜,知他与李岩情义深厚,终是有些顾及,只冷冷道:“杨少侠虽是成名英侠,然今日之事,是我十三家七十二营内中之事,杨少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杨青峰道:“刘将军此言差矣,如若今日刘将军失手伤了横天王,我杨青峰便失了一个情投意合的朋友,十三家七十二营自此再没有这一个忠肝沥胆的当家,岂不让人心痛?”
刘宗敏心中已不耐与杨青峰纠缠,道:“杨少侠不可多言,且请将身退去一边,看我行十三家七十二营典型,以正众人日常行为之范。”
杨青峰知他即刻便要掌上发力,废了横天王之身,本是有心再以言语相探,且看谁是那暗中行使阴谋诡计之人,却在此之时,心知再也不可拖延的片刻,一声大喝,道:“慢着!刘将军既是不愿探查真相,又不听我良言相劝,一意认定横天王是那暗害左金王的真凶,如今我便给刘将军及众位当家看一样东西。”言讫,自将身上那一个包袱取下解开。
众人一愣,见那包袱之中所盛,竟是一套衣衫及一个面具,尚未寻思到横天王身上,尽是不解其意。却见杨青峰将那一套衣衫取出,迎风一抖,穿了在自己身上。众人见杨青峰又着一套衣衫,形色与横天王所着一模一样,也不知他是何之意,却见杨青峰又在包袱中取了人皮面具,直向面上一贴,众人不由惊叫失声,杨青峰与横天王身形虽是相去甚远,却着了这一套衣衫,外加脸上所贴面皮,乍一看去,竟是与横天王一致无二。
杨青峰也不言语,只将身形在众人身前转了一个圈,远远走了开去,又走近众人之前,方始将衣衫及面皮俱是收在包袱之中,对刘宗敏道:“将军可否想知,这一套衣衫及人皮面具我是得于何处吗?”
刘宗敏果是聪明至极,见杨青峰如此,心中已猜着了八九分,知杨青峰接下来便要声说的话语,情知今日要废横天王屠申已不可能,自将锁在屠申喉管之上的龙骨锁一收,先是抱拳向杨青峰施了一礼,道:“多谢杨少侠指点,如不是杨少侠,我刘某人今日几铸大错,少侠不仅是我刘某人的恩人,也是我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大恩人,难怪李将军对少侠极是夸赞,少侠果是非同一般。”
刘宗敏口中的李将军,便是同为李闯王属下的李岩,杨青峰未曾结拜的大哥。
刘宗敏先自谢过杨青峰,方再向横天王屠申略一抱拳,道:“横天王莫怪,左金王被害,江湖尽是传言说是屠大当家所为,谷二当家也是一意如此,也怪刘某人眼瞎,只望横天王不要生了嫌隙,十三家七十二营永远是为一家。”
横天王是一个性直之人,心思刚刚自己手下留情,刘宗敏却毫无情义,一意要废了自己之身,若不是杨青峰,自己此时早已腿瘫臂软,自此便是一个废人,这个人此时却又说什么是为一家,口中不由‘哼’的一声,也不理他,自将身走去与杨青峰站在一起。
那一个谷三却是面色煞白,心中不由暗自胆颤,本是要借刘宗敏之手除了屠申灭了混天营,却不曾料半路杀出杨青峰,搅了这一场好局,今日得罪了横天王,只怕日后难有安稳日子。
杨青峰见刘宗敏十分机敏,见势便收,却今日所见之事不得不向在场众位细说,当下抱拳团团施了一礼,道:“各位当家,实不相瞒,在下杨青峰两日前便已着了地蛟营的衣衫,暗中上了栖凤岭上,实有不得已苦衷,先前在下有罪于地蛟营,若是尽以自身着装,为地蛟营兄弟所见识得,必是不容,杨青峰本是有失,理应偿罪,然在下尚有要事,却不得不先了了心中所挂,方能心安,是以必去栖凤岭上。昨夜各位当家在栖凤岭地蛟营中所历之事,杨青峰尽是见在眼中,待闯王下山,众位当家随了刘将军要来这绿柳庄上,寻横天王质问左金王被害之事,在下先前也已听得江湖传言,说道是横天王害了左金王性命,在下心有不信,只觉内中有人使了阴谋,便将身也悄悄随在各位当家之后,却如今在下身上失了功力,脚程不快,赶不上众位当家身行之速,只远远落在后面。”
杨青峰言说至此,只听人群中有许多人俱是‘哦’的一声。
杨青峰虽是年轻,却在江湖中声名如雷,此时却自承身上失了功力,看似波澜不惊,内中定然也是大有一番惊心动魂的曲折,如何不让人心惊?
杨青峰继而续言,说道:“在下一路急走,却离众位当家越来越远,行的有两三个时辰,在路中忽地见着一把缺了刃口的朴刀,细细而看,见有打斗之迹,又见足迹尽是不沿路走,心知有异,当下将身沿了足迹,去了远离路边的一处坡后,便见各位当家为人圈在内中,外以利箭相对,圈中正有许多人捉对厮杀,及至后来,刘将军出手退了数人,怒声喝骂,那一个貌似横天王之人远远现了身形,却不与刘将军近身,刘将军要寻他相斗,他便自身走,又尽撤了圈围之人,其时在下也是惊疑不定,虽是心疑左金王为人所害,不是横天王所为,然而此时圈围众人之目,却眼睁睁分明见他就是横天王无错。”
宋承贤也接过话语,说道:“不错,其时那人,身形面貌俱是与屠大当家无异,又只远远现身,无以细辩,我等人人俱是以他便是屠大当家。
其实在那当时,宋承贤也觉其间有异,尚以言语以说,奈何刘宗敏妄自尊大不予置听,自领了一众当家风风火火赶来绿柳庄,怒愤当头,一意要寻横天王不是,方至有此不察。此时宋承贤只怕刘宗敏面上难堪,忙以此言而说。
杨青峰道:“其后刘将军领了众位当家在前,急向绿柳庄而去,谷二当家督领地蛟营兄弟随后,我亦将身暗中行在最末,却见谷二当家挥刀砍杀他地蛟营自家兄弟,在下心中不忍,自待谷二当家督领一众兄弟去远,有心收拾谷二当家砍杀弃置在地的地蛟营兄弟的尸身,又怕时间来不及,远远见坡脚有屋,那一处在下先前曾经去过,知是屋空无人,便将尸首扛去屋中暂存,便见着这一套弃于屋中的衣衫及面具。这一处房屋距先前众位当家为人圈围相斗的地方甚近,那一个先前在众人之前以横天王之形现身之人,定然便是着了这一套行装,众人便都尽认他做了横天王。”
杨青峰言说至此,一众当家先前尽是听谷三添油加醋,说是横天王害了他家大当家左金王,方将众人诓骗至此,要寻横天王不是,却此时心中尽知是有人设了阴谋,要害横天王,心中不由心疑那使了阴谋诡计之人,说不得便是这一个谷三,又听杨青峰说他竟是砍杀自家兄弟,人人尽是怒愤不已,俱将眼目向他怒视而瞥。
横天王顾不得臃肿肥胖之身,深深向杨青峰一揖到地,道:“多谢杨兄弟,如不是少侠英明侠义,我今几为奸人所害,虽是那耍奸之人计谋并不高明,却有人一意要置屠某死地,故做眼瞎,定要将屠某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屠某既便身死亦无所谓,只怕我混天营一众兄弟也要跟着受了连累,少侠对屠某,对我混天营,皆有重生再造之恩,屠某无以为报,今后屠某这一条命,连同混天营,皆听命于少侠,少侠让我向东,我便向东,少侠使我向南,我绝不向北。”
刘宗敏听横天王如此言说,又见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许多当家的眼中之色,情知今日一盘好棋尽为杨青峰所搅,本是要借此之机在众位当家之前扬名立威剪除异己,却不料为杨青峰寻了那为人陷害横天王的证物,尽去了横天王暗害左金王之嫌,众位当家皆是为自己所恿,方来了此处要寻横天王不是,此时人人心中俱有不悦,今后自己再要言说物事,只怕再也无人信的,心中不由又是懊恼,又是愤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杨青峰听横天王说今后要将自家性命及混天营尽是交了自己,心中一凛,忙道:“屠大当家切不可如此言说,屠大当家乃是一个响当当顶天立地的英雄,地蛟营自是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的一家,杨青峰只是武当门下的一个后辈弟子,焉能搅掺十三家七十二营内中之事?”
横天王啤性虽是暴躁,却识的大体,为人极是仗义,言出必行,见杨青峰不允,自是不依。
杨青峰知他感念自己之恩,道:“屠大当家不要因我今日碰巧拾了那一套假冒大当家的衣衫面具,对我心存感激,便要一意如此,在下一路暗中随了各位当家的身行在后,并不是特意为了天王之事,尽只是为了自己一人之私,只因在下的小师侄年幼顽劣,先前天王已知,有失于地蛟营,为左金王掳去栖凤岭上,我身为师伯,管教不严,一应之罪尽只在我,念她身尚年轻,我心思要寻了她,只以我自身性命抵她罪责,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杨青峰眼中露出迷茫焦虑,道:“却不曾料左金王为人害了性命,昨夜在栖凤岭上我本是已见着我小师侄花彤,却未能带了她身离,却又不知为何人掳走,如今也不知在于何处,我的心,实是牵挂至极。”
横天王见杨青峰心情忧伤,忙道:“杨少侠放心,今有我屠申及混天营一众兄弟,任他是何人掳了少侠的小师侄,我也要将她找了出来,完完好好还了少侠。”
杨青峰一惊,本是要说于横天王不要太过执着牵念自己的恩情,却又让他如此,大是不该,忙道:“屠大当家如今更有一件十分要紧之事,那一个行使阴谋诡计要害大当家之人,如今尚且未曾知的是谁,以在下所想,这一人决不仅仅只是想害大当家一人,只怕内中隐的有更大阴谋,屠大当家为今之先,当是要彻查这一件事,我那小师侄,我自会想方设法去寻找与她。”
杨青峰虽是如此言说,心中却实无有一丝头绪,如今左金王已死,花彤又不知为何人掳了去,即便自己有心要以自身性命抵她之过,也是无处去寻。正在沧然无措,却听一声笑起,道:“助人为乐,乃为人之本,本人今日便行一回善事,如何?”随了人声,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所行不缓不慢,身形不瘦不肥,衣衫不暗不鲜,着一幅面具,遮了面目,手中沉甸甸提一只布袋,内中也不知盛得什么物事。
众人俱是惊讶,不知这人什么来历,只见他径直走近人前,道:“本人平常也不爱多管闲事,今日心血来潮,要看一场热闹,给在场诸位带来一件许多人十分惦念之物,众位是否想要一看?”
这一人脸上尽以面具遮挡,使人看不见面目,先前横天王便是为那一个着了自己一般衣衫,又以假面覆脸假扮自己之人所害,心中早对脸着面具之人生了无形之怒,此时见这人在众人之前又以面具隐了面相装神弄鬼,心内早已恨怒难抑,一声大喝道:“你是什么人?怎地不敢以真实面目示人?内中定然是隐得有什么腌臜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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