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勇冠众人,无人可及。
横天王眼见刘宗敏忽地出掌,也不慌乱,只待刘宗敏掌锋迫近身际,方是将身形一飘,连同座下之椅,径向一边直去了丈远之余,椅脚甫始触地,那横天王偌大一个身躯,竟自轻灵似燕,轻轻一环,连带了身下椅座,竟自转了一个半圈,方始将身坐在椅上,将眼斜睨来看刘宗敏。
刘宗敏忽起忽落,去势劲急,却见横天王便似漫不经心一般,只将身轻轻一飘,便已避了自己掌风,且座下坐椅不去,博得众人齐声喝彩,只觉脸上大是无光,那一股怒火愈盛,双掌一抡,足下只一个起落,已将身近了横天王身前,正要出掌,却听一个声音传进耳中,道:“刘将军且慢动手,这一件事……。”
杨青峰循声一看,见那说话之人却是左五营的大当家宋承贤。
原来,在栖凤岭上,宋承贤自承要领了众人追查暗害左金王的凶手,却刘宗敏自恃势强,不依宋承贤号令,自召了十三家七十二营的众多当家,要来绿柳庄上向横天王质问左金王被害之事。宋承贤无奈,思之再三,只好也将身随了众人一起,来了此处。宋承贤对江湖盛传是横天王暗害左金王之事本就心疑,一路到了此处,听刘宗敏质问屠申,察颜观色,见横天王言语坦荡,不似心中藏隐得有事,心思内中定是有人作祟,必要探查清楚,免得为人所乘。却见刘宗敏忽地暴怒,一意要与横天王决个死活,忙是出言,要阻了刘宗敏与横天王相拼,却刘宗敏历来我行我素自识甚高,那里听得他人之言?
宋承贤话语尚未说到一半,刘宗敏掌势已出,双掌前后交替,左收右出,右收左出,瞬时之间,啪啪啪啪,一连击出了八掌,端得是势急力沉,去势如鸿,又挟雷霆万钧,直将众人看的连大气也不敢出。却见横天王依旧身坐椅上,不急不徐,也是双掌连出,每一掌都接了刘宗敏的掌势,将他掌上之力一一化解去于无形。刘宗敏虽是了得,屠申自始至终都是不将身离坐椅,却能接了他的掌力,给人眼看,便似又技高一着。
杨青峰一边看刘宗敏与横天王拼斗,一边暗自留意,只看人众之中,是否有人神情声色有异,说不得便是那暗中行使阴谋诡计之人。却忽地听谷三道:“刘将军如今敌了姓屠的,各位当家何不乘此之时杀进庄去,将绿柳庄踏做齑粉?”
杨青峰心中陡起一阵厌恶,这一个人果然是一个阴险下流卑鄙无耻之人,他自心知绿柳庄上伏的有弓驽手,却见此时刘宗敏在庄门之前敌了横天王缠斗,众人如是近前,庄上必是箭不敢放,定是会心中害怕误伤了自家大当家横天王,是以怂恿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当家乘了此隙杀进绿柳庄去。
却不见那一众当家有人身动。
这一众十三家七十二营各家各营的当家,必竟如谷三一般猥琐卑鄙之人不多,亦是也有人不愿趟这一趟浑水,只怕绿柳庄上伏得有厉害的人手,先时初至此处,众人尽是见识了庄上铺天盖地的驽箭之强,此时人人心中惊忌未去,只怕贸然身进,伤了自身,反为不美。
谷三见一众当家无人应声,自将手中朴刀一举,对了一众地蛟营的人手,厉声道:“各位兄弟,姓屠的暗害了我地蛟营的大当家,与我地蛟营不共戴天,众位兄弟随了我杀进绿柳庄上,誓要为左金王报仇雪恨!”
谷三声嘶力竭,却见自家属下一众人手面面相觑,俱是心颤胆惊身不敢动,谷三朴刀虚空乱挥,嘶吼道:“为大当家报仇雪恨,只在今日此时,杀进绿柳庄上,为地蛟营报仇,胆敢畏缩不进者,杀无赦!”
一众地蛟营的人手,早是心知二当家凶狠残暴,毫无兄弟手足情义,知他所说丝毫不虚,此时若不听他号令向绿柳庄内冲杀,必是他又要挥刀杀人。当下只好各将手中刀枪斜举,拥做一团,挨挨挤挤,向庄门之下涌去。
杨青峰在绿柳庄内待了数日,对绿柳庄上明桩暗哨所置略知一二,知此之时,虽是绿柳庄庄门大开,明里不见人影,暗中却不知有多少刀枪弓箭正等着敌人送上家门,这一众地蛟营的人手如是将身踏进绿柳庄庄门,必是身死无疑。俱都是一群无辜之人,杨青峰想也未曾多想,疾走数步,将身拦在这一众地蛟营人手之前,急道:“众位兄弟且不可贸然将身进了绿柳庄,如此而去,徒劳无益,尚要搭了自己性命。”
谷三正自催了一众人向庄门涌进,陡听有人出了此言,一众人手俱都止了脚步,心下恼怒,举目一瞧,见那说话之人身着装束也是地蛟营之人,也未细瞧分辩,只道杨青峰也是自家地蛟营寨中一名小兵,心中气焰立时直冲顶门,如是别家兄弟,尚需斟酌再三,却是自家寨中属下,竟敢出言惑众违抗自己旨意,何还需思虑?只将身形疾扑,手中朴刀一递,端端正正,正是冲了杨青峰脖颈,意欲一刀取了杨青峰性命。
杨青峰身无寸功傍身,见那刀锋陡进,欲挡不能挡,想避不能避,心中不由暗自叹惜:想不到我杨青峰今日要命丧在这一个卑鄙屑小之手。正要闭了双目等死,却听当地一声,谷三手中疾进而至的刀锋陡地一偏,直贴了自己耳际而过。一个声音喝道:“谷二当家恁地狠毒,对了自家兄弟也是毫不手软,竟是要取了自家兄弟性命,如此怎配的做兄弟们的当家!”
这一个语声见杨青峰身着地蛟营的衣衫,不识杨青峰面目,自是也将杨青峰当做了地蛟营的人手。
谷三心下一惊,见那说话之人是左五营的大当家宋承贤,刚刚震荡自己手中之刀偏了刀锋的那一支羽箭,必也是他随手在地上拾了绿柳庄上所射落在地上的箭羽,甩手打出所致,心中又恨又气。先前在地蛟营中,宋承贤便是极力为横天王说话,早已为谷三所恨,所喜刘宗敏亦是不喜宋大当家,有刘大将军撑腰,虽他宋承贤是左五营的大当家,谷三在心中也已去了顾忌,当下一声冷笑,道:“宋大当家这是何意?姓屠的杀了我地蛟营的大当家,各家各营的当家都将身聚在此主持公道,我今正要领了我地蛟营自家兄弟杀进绿柳庄上为我大当家报仇,却我自家这一个胆小之人以言惑众,我自清理门户,关你何事,你何要来阻挡?难不成你见姓屠的敌刘将军不住,如此是要将身相助于他吗?”
第218章 借刀杀人()
谷三果是阴险之至,本是自已心中恨透了宋承贤,却要将仇恨引在刘宗敏身上,意使刘宗敏与宋承贤相斗。
宋承贤如何不知谷三心中之意?却不屑与他以言去辩,只不去理他。谷三还道是自己抬了刘宗敏声威,宋承贤心中生了怯意,暗自得意,心中要杀杨青峰之念不去,自思要杀一儆百,方能驱了地蛟营一众人手不顾生死杀进绿柳庄去,当下手中朴刀再递而出,依旧削向杨青峰脖颈。
宋承贤大怒,就那平地里身形暴起,右爪疾探,只是一抄,谷三与杨青峰近在咫尺,宋承贤与谷三却相距的有四五步之距,谷三那刀尚不能至达杨青峰颈上,已为宋承贤抄在手中。宋承贤暗在掌上运了内力,尽着刀身之上。
宋承贤冷眼似剑,直抵谷三之面,道:“谷二当家今日如是一意要逞凶斩杀自家兄弟,便请先看此刀!”只听咔嚓一声,谷三那一把朴刀已为宋承宪掌上至中折为两段。
地蛟营一众人手眼见有宋大当家的为众人出头,只怕谷三恼羞成恼,要拿众人出气,纷纷将身去至宋承贤身后。
谷三又恨又怒,心中胆颤,面上却不动声色,犹自嘴上言语含沙射影,意要将宋承贤推向众人之怒,道:“怎地,宋大当家今日当了众多当家之面,一意阻我催了自家兄弟杀进绿柳庄去,竟是要公然护了害我地蛟营大当家的凶手吗?”却见一众当家尽不出声,不由悻然,道:“好好好,待刘将军拿了姓屠的,自有刘将军为我主持公道。”
宋承贤只是哼的一声,也不屑去与他理会。
那一边刘宗敏与横天王却未闲着,在此之时,又已斗了三四十招,刘宗敏身手迅捷,横天王也是招式凌厉,二人势均力敌,斗的旗鼓相当。此时宋承贤阻了谷三逞凶杀人,一众人重将眼目尽是来看二人拼斗。横天王屠申在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虽是一营的大当家,那刘宗敏的名头却是更盛,自入李闯王麾下,上马提刀与人对阵,未曾尝过败绩,骄狂自负,今日在许多十三家七十二营当家之前更是要彰显手段,为大哥李闯王所领的这一家显势立威,却是与横天王招式一接,心中不由暗自心异,这一个姓屠的,以前未曾与他接过手,却不料他竟能有如此手段,虽有偌大一个肥胖身躯,看似屠夫之形,竟能招出轻灵纤柔,却又内隐雷霆万钧,隐隐有奔雷之势,来去势疾,身手竟不在我之下。转眼二人已斗了上百个回合,刘宗敏心中焦急,本想籍此十三家七十二营内中有事之机,伸手以助,折得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人人心服,好为大哥李闯王将来的丰功伟业夯一遍坚实根基,却不料此时竟是连这一个横天王竟也难以战得他过。
刘宗敏愈加暴躁,身形陡地一起,怦怦两掌打出,身形不止,直从横天王头顶跃过,足下尚不落地,就那空中探手去取腰间所系大刀,欲要反手削出。
刘宗敏与人交手,每每到那势急之处,便是腾身出掌,跃身所敌之后,身尚凌空,反手之刀已自挥出,至敌回身之时,刀已着身,身避阻挡皆已不及,刘宗敏此着屡试不衰,已成自己成名杀着,人送此招名为‘无敌勾魂刀’,意即刀出勾魂,无人能敌,此号一出,胆凡与刘宗敏对敌之人,无不胆战心惊,只怕刘宗敏使了此招,必是取了自己性命。亦有江湖之中享有盛名的高手,见那刘宗敏此招也极平常,便寻思出许多之法欲要破解,譬如刘宗敏腾身自已身后,不必顾及颜面,便不回身去与他斗,只将身向前急趋,虽有逃身之嫌,却可保了性命,便可躲得刘宗敏反手那一刀。此着看似十分在理,却也不能破得了刘宗敏那一式,究其之因,关键就在刘宗敏使此之招之时,所执的一个快字,势有追风赶月之速,在他出刀之先,身已凌空,先出两掌,你却不得不防,他却已至你身之后,反手刀出,只在一瞬之间,任你是绝顶高手,也是难敌。今日刘宗敏与横天王过招,正是棋逢对手,无奈之中,急将自己成名绝技使出,凌空已至横天王身后,探手拔刀,欲要借势反挥而出,却这伸手一抄,却自抄了一个空,心中不由格登一声,方是想起,今日竟不曾将那金刀系在腰中,心中大是后悔,只怨自己托大,自以为在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无有敌手,便连那随身兵器也懒得携在身上,却不曾料与横天王对敌,恰是遇到生平第一对手,如要使出杀着,却又未带得刀来,心中又惊又急,却自不知横天王曲腰躬身,滴溜溜一旋,将身转了过来。
原来横天王对刘宗敏这一势‘无敌勾魂刀’也自早有耳闻,先前也曾在脑中寻思了千百次,心知刘宗敏身势十分迅捷,要破解这一刀极是不易,今日与刘宗敏相斗,见他果是使了这一招,无奈也只好使了先前所思之策,先是接了他凌空而击的两掌,忙将腰身一曲,俯与地平,便似陀螺一般,急将身一旋,转过了身来。这却有一个道理,依横天王所推,刘宗敏这一势之疾,便在于他身尚在凌空之时,便是探手取刀,反挥而出,所着方位便定然是敌手胸部以上头颈之处,曲腰躬身,意在先避了他那一刀之着,再伺寻机以决,虽是如此所思,却也无有把握能避得开刘宗敏那势如电光火石的一击。除此却也再无他法,也只能以此一试。横天王霍地转过了身子,见刘宗敏身尚不曾落地,只将背向了自己,却不见他手中有刀反挥而出。只在一瞬之间,横天王心中已悟,原来他竟是未曾带了得手之刀系在身上,眼见他背向了自己,正可乘势一掌拍出,定然便可击在他的背身之上,只此一掌便可夺了他的性命定的输赢。却才心中此念陡生,便自嘎然而止,心中暗想终久尽是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我这一掌若是取了他的性命,必是要引了兄弟哗然反目,眼下十三家七十二营内中,隐隐已是为人所谋,兄弟聚心已是岌岌可危,再不可因了我这一掌使的十三家七十二营数年之合分崩离析。也就在此一念之间,稍稍犹豫之时,刘宗敏足已落地,尚不转身,反手抓出,方位分寸拿捏的精准之至,便似脑后生得有眼一般,正是对了横天王颈下,食拇二指一张,似一张张开的狼牙利口,陡地一合,已自锁上了横天王喉管之上。
众人尽是惊呆,只不知横天王夺得先机之时,为何在刘宗敏背身尚不落地,不出掌去攻他背上,却有犹豫,终是给了刘宗敏反制之机。刘大将军果是技高一筹,这一势钳了横天王喉管,任他是天上神仙,只怕再也不能脱得了刘宗敏之制。
刘宗敏方是回转了身子,将眼来看横天王,只见屠申虽是喉管被锁,那面上所呈却是无有一丝沮丧,双目之中所有尽只是不屑蔑视。
刘宗敏不由大怒,道:“姓屠的,先前你害了地蛟营大当家的性命,今日落在本将军手上,本将军要为地蛟营讨还公道,你却有何说?”
横天王虽是喉管被锁,气尚可出,听刘宗敏之说,勿自一阵冷笑,道:“先前我只道是另有他人在暗中使计,要折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众心之合,此时想来,只怕我之所思大是有误,想我屠申要取人性命,也只会光明正大的取,决不会行那卑鄙猥琐的勾当,只怕是我心思太过单纯,有人贼喊捉贼也不一定,我十三家七十二营定于明春花开之际,以武誓盟,所举那一个盟主,必是众望所归,但若要在此之先,便要借刀杀人,排除异己,只怕不会为人信服。”
屠申此说,自是因了自己手下留情,却不曾料刘宗敏丝毫不顾十三家七十二营的兄弟之义,更在开言之始,便要将那一个暗害左金王性命的罪责尽是推在自己身上,心中不由迷茫,忽地想起,明春花开,推举盟主,莫不是有人有心要坐那盟主之位,却来借机收买人心?此念一生,不由心中又是悲愤,又是伤心,念至喉间,便自脱口而出。
刘宗敏听横天王说了这一席话语,面上不由微觉热辣,自己今日出手替地蛟营主持公道,确也有为明春推举盟主,为自家主子李闯王显威立势之想,却为横天王在众人之前一语点穿,大为恼怒,那一股彪悍势凌之气又起,道:“我家闯王英武绝伦,世所不及,明春花开推举盟主,在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之中,除却我家闯王,只怕再没人能坐得了这一个盟主之位。”
横天王又是一阵冷笑,道:“我十三家七十二营虽是以武会盟,却也是推举盟主,你家闯王虽是了得,若不得众人推举,只怕也做不了这一个盟主之位,刘将军何能如此肯定这一个盟主之位便定然是花落你家?况我各家各营的当家在商议之初,便是有言在先,要广纳众长,不论在我十三家七十二营之内与否,只要是有德有能之人,若能得众人之拥,便尽可坐得这一个盟主之位,你家闯王虽有声望,但若与少林智信大师,武当空虚道长等前辈名宿相比,只怕也是相去甚远,刘将军且莫太过自大。”
众人见刘宗敏霸势凌人,竟不将众人放在眼中,虽是嘴上不说,心内所想却也尽如横天王所说,已自在心中对刘宗敏生了怨气。
刘宗敏怒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