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日月愈见晦涩,乾坤似将倒悬,辉煌了数百年的大明王朝,渐至病入膏肓风雨飘摇。朝廷昏暗,民不聊生;总有不甘势屈之人,欲要冲破黑暗牢笼;总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欲要为天下谱写正义篇章。在天朝之北,悄然而起一支劲旅,做虎狼之窥。民族危亡,家国天下,身为汉民好儿女,自不会袖手无视。激情飞昂,碧血溅洒。何为义?何为侠?何为牵?何为情?募然回首,早已凄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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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凄行月冷()
沁寒蚀骨,风烈如刀,放眼望去,漫天烟霭如雾,迷蒙中,一轮黄日奄奄的偎倚着天边淡墨也似的山头;山脚下的林间,几片尚未飘落的枯叶,勿自孤独地挂在树枝的虬条上萧瑟,掩隐之中,一条窄窄的马道探出,曲曲折折的伸向百里之外的高阳。
已是十月的深秋,那马道上正缓缓驰行着一群骑马之人。当先骑者武官装扮,全身铠甲护体,脸方鼻阔,精目似电;居中是一位长者,年逾七旬,却神情矍铄,一缕银须垂至中胸,双目含慈显威;其余三人皆挎刀配剑,只老者身前一骑马少年面色苍白,孱弱身躯竟随了马步之颠摇晃欲坠。
一行人骑马奔行,天空渐渐风止声息,却自愈加冰凉。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远处林间陡起,眨眼之间,便是如飞奔来,刹时近了眼前。就在那飞骑与众人将要擦身而过的瞬间,来骑之人却将腰身一挺,两脚起了马镫,身子硬生生腾起直至半空,双臂展升,便如一只怒翅翱翔的枭鹰。却又将身一沉,头上脚下,双掌前前探,直向武官头顶罩来。
众人俱是吃惊。
那武官却自临危不惧,将身躯端坐马身不动,双腿将马身一紧,劲贯双掌自腰直向头顶罩下的双掌迎去。手掌甫接,但觉来袭双掌绵然无力,倒似无有伤害之意。武官心内不由生疑,心念之间,劲随意收,那掌上之力立时减了八分。四掌相接,来袭之人借武官双掌上迎之力,在空中轻轻巧巧一个金猿翻身,将身落在六骑马骑之后。
众人急是转身,见那骑者当路而立,面露晒笑,大是一幅玩世不恭之象;却又生的额方脸正,眉浓眼醒,只是一头乱发飘舞,四散张立,端的是粗犷不抑;身上所披却是一件粗布麻衣,看似僧缧,却似背后绣的有八卦,更像道袍。背上斜背一支长剑,剑穗迎风飘飞,十分张扬。只见他眼目斜睨,故做老气横秋之态,却脸隐稚气,竟是一个十分年少的少年之人。
那一众人俱是惊诧不已,不知这一个少年是何之意,那武官趋步上前,便要发问,却见他哈哈大笑,一声呼啸,竟自跃身上马,扬长而去,一袭宽衣迎了劲风疾舞飘飞,端的是轻狂年少无忌。
一行骑马之人尽皆惊异,俱各刀剑出鞘,唯那长者毫不在意,一手抚了马缰,一手捋着银白长须,眼目所至,落叶缤纷,一枚随风而掠的残叶入在眼中,只见那叶瓣已然焦枯,叶柄的柄根却自翠绿依然,一时不由渐入沉思。迷离中,只见疾风劲起,万叶飘零,恰如群花飞逝,一时不知落向何处。老者心有所触,不由长叹,戚戚吟出数语:
曾向贞元占早春,天香十里未全贫。
飞扬恰应风云会,飘落还窥天地仁。
却月有妆调翠额,流莺无语殢花神。
不知醉舞层裀客,可是前村问酒人。
语音低沉,引得众人俱各心感悲怆,老者身前的孱弱少年闻听此语更是心中大恸,苍白的脸上泛起阵阵忧伤,右手抚住左胸痛楚不已,想要出言,却终于忍住。
黄日渐沉,暮色四起,一轮明月缓缓涌出,映于如翼云端之上,恰似烟波万里。众人正自神伤,却听那长者语音一转,吭声高诵,只听他唱道: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却是大宋著名词人欧阳修的《岳阳楼记》。
他吟唱甫毕,似喜还悲,忽而双腿将马身一紧,那马展开四蹄,越过当先武官,泼喇喇追风闪电一般,向前疾驰。
众人愣神之间催马急追。
一霎时,林间马道上人影竟闪,马蹄怒飞,路边林木倒影般向后飞奔。转过一个山弯,林木渐稀,再向前飞奔盏茶工夫,地势渐平,两旁的树木都变成了齐膝的野草,眼力尽处,只见一座突兀的山峰拨地而起。
马驰愈疾,山形渐显,不一时来到山前。只见那山通体怪石乱布,形态诡异,其间一道天梯也似的小径,隐约通向山顶,在那小径的入口,一边的石上书着栖绝峰三字。
众人正欲绕山而去,却听那山峰中腰忽地响起一阵冷笑,声音尖利,直刺月宵。武官面色大变,急取腰刀在手,护在长者身前,却不见人显身。
不一时冷笑之声又起,这一次却是拖长了声音,“嗬嗬嗬嗬——”,似夜枭在暗中窥见猎物时的兴奋,自负中夹杂着嘲笑,又有讥刺、蔑视、威吓,如鬼似魅,声起之处在山峰中腰,声落却已去到山顶了。
第2章 霍霍绣春()
冷月渐高,清辉瘳瘳。
一行六人上到峰顶,但觉夜风扑面,寒穹迫顶,一弯冷月映照之下,百丈见方的一块坪地静旦其上,正中仰天而立一尊巨石,其面刀削斧劈,平滑如玉,月光倾洒,光影劲射,‘龙行令’三个大字迤行其上,下面并排又有两行一十六个小字,写的是:万历一六,祸生劫掳;得圣经者,永诛无赦。字字苍劲,其势欲扑,颜色殷深,泼洒如血。再下隐隐还有小字,却是看不清楚。
银髯老者缓缓上前,武官手执腰刀,亦步亦趋相护,其余之人在后紧紧相随,不敢身落半步。只见老者到了石牌之前,凝神仰视,神情十分恭谨,正要抱拳作礼,却听碑顶唿喇喇一阵风响,伴随着一阵“嗬嗬嗬”如啸似笑的诡异啸声,一条宽大的黑影自天而降。武官手臂急是一振,手中之刀指出,劲寒刀锋裹一道金光疾向黑影奔去。黑影离地尚有二丈之余,金光眼见便要奔其腰身洞穿而过,却见黑影半空里忽地扭身,腰肢一摆,绣足向左连连虚踏,竟能虚空向左平平斜飘数尺,堪堪落地,情形实是诡异之至。
却那黑影双足接地甫落,腰身款款一展,身上袍袖劲鼓,双目精光爆射,众人不觉心底陡生一股凉气,只见那人身穿蟒袍,腰环玉带,脚上却着一双绣花彩鞋,面如鸡皮,头顶鹤发,眼珠深嵌眼框之中一动不动,却自洞射出阴森森迫人的寒光。其形恰如一具冰冷的僵尸,面不见微颤,唇不见稍动,却自发出桀桀之语,只听他道:“佘将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施袭咱家,不见你在军前御敌,却在此处与朝庭钦犯为伍,真真是罪加一着,还不快快自行了断,免去到皇上之前受那凌刑之苦。”声音尖细,胜似女音,正是众人先前在山脚下听到的冷笑之声。
他那口中的佘将军想必就是那一身戎装的武官了。
果然,只见武官虎目愤张,面色凄寒,仰天一阵大笑,声震四野,道:“杨公公,你为虎作张,谗言惑上,令多少忠诚良士命丧毒手,别人怕你,本将军却是不怕,来来来,咱们先斗上一斗!”
僵尸般的老叟眼中阴光大盛,右手缓缓举起,五指纤纤,细如鸡爪,只如玉女抛花般漫不经心向武官轻轻一推。
武官稍稍一怔,却不敢怠慢,腰刀苍啷入鞘,左手在先,右手在后,虚空抱元,尽收于胸,将气凝在右掌,刻不容缓之间当胸推出。
二人相距有两丈之余,那武官掌力刚猛无俦,激遍地枯枝败叶俱起,排山倒海一般向老叟撞去。老叟手臂曼舞,掌力轻吐,却将武官掌力堪堪敌住,二人掌风激得枯枝败叶犹如一条狂龙,初始在二人之间左右游移不定,待得一待,渐至正中。勿尔,老叟右掌款款回撤,左掌前出,足下陡起,身至半空;武官身形亦起,力盈双掌,交替前迎。瞬息之间,二人在空中已是对接了三掌,只听“砰砰砰”三声大响,掌力激荡,惊得无数飞鸟扑簌簌乱起,尽向夜空飞去。二人自空中落下,各各将身后移,又再前出双掌相抵,就此不动,当下各自摧动真力。
那武官一身武功源自少林,力道纯阳至刚,如一道波涛汹涌的洪流,势若奔雷一般疾向老叟撞去,一时竟似入于无人之境。武官心内暗喜,正要劲催内力一击而就,不料却觉一股微细力道竟自侵来,初时如细虫噬肤,继而似涓流滋土,丝丝入浸,竟将自己所吐的力道缓缓抵住,大有一发即可大举侵进之势。
此时冷月悬天,峰顶轻风习习,却又酷冷如冰。二人双掌相抵,约莫一柱香之时,头顶之上俱是腾腾热气起升,又过一刻,双双面颊热汗长流。老叟偷眼斜望,见众人四围虎目眈视,银髯长者却自气定神闲,面色无丝毫之忧。心内忽然大惊,心想如此而斗,定是两败俱伤,自己也是输了。心内不由疑惑,难道锦衣卫内查探的消息当真如是?如若如此,今日这一斗恐难如愿,在九千岁面上只怕不好交待。心中寻思,当得如此,方可取胜。一念而至,掌上内力稍稍一敛。此时二人比拼,虽尚未到生死攸关之势,然老叟内力初敛,如武官乘势大进,以武官内力之劲,力道必将直侵其肺腑之巅,伤之必是无治,行走江湖之人,对此自是心明如镜,不过老叟出此险着,当是料定武官心胸磊落,不会行如此卑鄙龌龊之事。果如其然,老叟掌力回敛之际,武官内力一时陡进,其心不料老叟如此,大惊之际,急将内力封堵于手掌之上神门大穴,不再催吐。二人忽忽分开,各自暗运功力调息内息。
稍倾,武官仰天大笑,眼望老叟,面展不屑,口中道:“公公,久闻你无欲绣春功天下无敌,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想要拿下本将军,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老叟鼻腔一哼,冷笑道:“非到网破,鱼心不死。”忽将身子一矮,左腿着地旋风扫出,径攻武官下盘。武官见那腿来势迅猛,激起的沙石直逼面目,当即身体拨地而起,直至半空。老叟心内窃喜,弹出的腿脚去势不衰,右脚跟进,左掌拍出,却是袭向一边银髯长者面门。武官月色之下看得清楚,不料老叟竟是如此阴险,不顾江湖道义,不及细想,就半空中袍袖一抖,手中一枚锥钉劲疾打出,径奔老叟后心。
危急之中,武官打出的是自己的成名绝技绝命追风钉,疾劲的破空之声让老叟心内一颤,拍出的手掌不及发力,自将身体微斜,脚下连动,让了那钉,绕身银髯长者身体之后,起掌拍向银髯长者左肩。
那老叟心内早已算定,银髯长者一介宿儒,身无丝毫寸力之功,自己忽然施袭,如若武官出招相救,与自己相拼,定是投鼠忌器,如若不救,自己当可出手毙敌,如此即可除去魏公公心腹大患。武官对此心内如何不知?然自苦于银髯老者居于二人之中,当下身体略偏,右拳带勾,径袭老叟右耳。这是一招攻其必救围魏救赵之法。武官勾拳后发先至,那老叟拍向银髯老者之掌到中途便即回撤,脚下再动,身至银髯老者左侧,又再出掌,却是击向银髯老者左肋。武官不敢大意,足下疾走,却也只能依样画那葫芦,隔了银髯老者,勾拳再捣老叟左颊。倏来倏往,众人见武官与老叟绕了银髯老者掌来拳去,奔走如飞。老叟每一击皆舒缓自若悠然自得,武官却是去势促急,每次皆万分危急,解困银髯老者于凶险之间。二人足下绕了银髯老者移身换位,手上出招愈快,众人初时尚见二人疾去身形,渐渐月色下只见二人飞旋身影。那银髯老者居于其间,却自抬目望月,浑若无事,气定神闲之态清晰可辩。
忽忽已月将中天,武官出拳之际,见那老叟目射阴光嘴含诡笑,心内忽有所思,心想此人如此打法,是将自身永立不败之地,再寻时机向我陡下杀手。我若投鼠忌器,岂不正中其想?心念至此,手上忽快,拳未使老,不即回撤,任由老叟手掌拍向银髯老者胸之左肋,不急不救,拳变为指,瞬间点向老叟头脑左侧之丝竹要穴。
此之大穴处于眉之外角未梢,其重要之地直关视物清明。武官这一着大出老叟意料,吃惊之际,拳未落下,足下迅移,堪堪避开武官神外飞天点来的一指。
武官催动阵势,二人绕了银髯老者换位移形,出拳隔空相斗,犹如顺了风的风车儿的两片叶轮呼呼旋转。稍稍一时,武官见那老叟脚下换位移形速已至甚,当即气至丹田,足下沉息千斤坠体,右拳推出,化去身体急剧前趋之力,便即反拳为爪向后抓出,身体借势后旋。瞬息之间,左掌推出,击向迎面而至的老叟前胸。
众人只听一声“哎嗬”惊叫,急急看时,见那老叟身体摇晃,脸色苍白至极,愈加无有血色,双手化掌平置于胸,极力平复胸间翻滚的气血。终是未能忍住,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已是受伤不轻。
原来,那老叟与武官旋旋儿疾斗,料不着二人极速换位之下武官竟然转身回袭,仓促之间出掌相交,却终于力逊一着,被武官大力震荡之下,心力已损。
月霜之下,武官冷目而视,见老叟呆立当地,面如死灰。回想刚刚那冒险一击,心内兀自暗颤不已,这一击如有不成,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自身若何,皆无所谓,只是自身一去,余下之人难以抵挡这阴险恶毒的阉宦,孙大人便是难以幸免。心思至此,心中慎怒大起,便要一掌取了老叟的性命,却见那银髯长者摆手相阻,手抚银须沉思许久,口中出言,对那老叟道:“公公,可恨你虽为阉宦家奴,隐匿深宫,却屡出谗言惶惑今上,害多少忠诚良士命遭毒手,我朝几百年基业眼看就此风雨飘摇,你身罪孽实是深重莫赎,然则念你多年侍奉皇上,如是取了你的性命,在皇上面上大是难看。今日就且饶了你,望你好自为之。你自走吧。”
原来,这银髯老者名叫孙承宗,曾是大明王朝的兵部尚书,做过熹宗皇帝朱由校的老师,显赫之时官至太傅,为官清廉,刚直不阿,奈何大明皇朝渐入多事之秋,当朝皇帝昏庸无能,宠信一个姓魏的太监,竟封其官至九千岁,一应朝政由其把持裁决。魏公公是奸佞之徒,容不得清正廉明的孙大人,在皇上之前屡进谗言,孙大人愤而罢辞归乡。那魏公公却是不依不绕,为斩草除根,竟派人一路追杀,务要置孙大人于死地。这僵尸般的老叟便是为魏公公所派,一路暗中跟随,欲要取孙大人性命。
那杨公公也是内庭的一个得势太监,自小便入宫中,虽净身为宦,却借机将内庭秘传的无欲绣春功修炼的炉火纯青,甚得魏公公赏识,今虽身伤,心却不馁,听孙大人如此之说,当下不顾口角滴血,竟尔嗬嗬一笑,道:“鹿死谁家,尚不可定论,孙大人,咱家虽贱为婢奴,然一向敬佩大人为人,时至如今,不知大人可否愿听咱家一言?”
孙大人面凝如霜,说道:“公公但讲无妨!”
杨公公道:“大人想是知的,咱家入宫,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