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巡防官船,自然就更没事了!”
“小栓子,你爹常年在河里撑船,走水路去过很多地方吧?”
“那是,”小栓子一副很崇拜的模样:“我爹以前在大货船上干过活,顺着运河去过湖广,江南那边的水路,我爹都很熟悉!接不到活儿的闲日里,我爹就会带我们上船,一路玩一路打鱼捞虾,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再转回来,可有趣的!”
林雅青羡慕地说道:“听着挺好玩的,这种小船,我都没有机会坐过呢,哪天坐你爹的船,让他带我们四处去逛逛?”
小栓子一拍胸口:“这个容易啊,六爷明天再来,明天我爹肯定不会一大早去运米粮了,六爷包我爹的船去玩,我让爹少收您的钱!”
林雅青又抓了抓他的小鬏鬏:“少收也是收,能不能不收钱啊?”
小栓子楞了一下,坐船不是都要给钱的吗?不然娘就没钱买米了啊,他十分为难道:“这个,等我回去问问我爹好吧?”
林雅青被他那小模样逗笑:“哄你玩呢,哪有坐船不给钱的?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我来就坐你爹的船去观赏观赏江上风景!”
小栓子不好意地抓抓后脑勺,憨笑道:“好啊,我还跟着你一起去!”
“行!现在,带我玩去吧!”
“六爷,您是要先过桥到河那边集市看呢,还是先在咱们这边走走?”
“先过桥那边去逛逛,然后再回这边瞧瞧!”
“那我们走喽!六爷要买什么东西啊?”
“中秋节到了,我要找些特别点的食材做月饼馅。”
“月饼啊?”小栓子咂巴一下嘴巴:“我听说过月饼,圆圆的,白白的,里边装的全是甜甜的糖汁有钱人家才能吃得起!”
林雅青好笑:“那也叫月饼?都成糖包了好不好?小栓子你等着,中秋节我给你吃真正的月饼!对了,你家几个人啊?给你们一人两个,一个甜味一个咸味!”
“真的?”小栓子大喜:“六爷,我家有八个人!”
“八个?你家这么多人啊?”
小栓子不好意思:“那六爷,您给我们一个就好了,我们切开,一人分一片,我家里人还从来没尝过月饼的味道呢!月饼那么贵的,明天您来坐船,我爹肯定不收您的钱了!”
林雅青看着小栓子,才七八岁的孩子这么懂事,却叫人没来由地感到一丝心酸。
“没事,八个就八个,答应了就一定会送你,我说话算数!刚才只不过觉得有点惊讶,你爹娘要养六个孩子,挺辛苦的!”
小栓子笑着点头:“是啊,我上边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下边三个弟妹,最小的妹妹会喊哥哥了呢,很乖的。”
林雅青拍拍他鼓出一点的小胸脯,笑道:“所以,这个是小栓子哥哥留给妹妹吃的?”
甘妈妈给小栓子两个白面馒头,小栓子吃掉一个,另一个拿在手上舍不得吃,等凉了就塞进衣服里去了。
小栓子红着脸道:“弟弟妹妹没吃过这样好吃的六爷不怪我吧?”
“你友爱弟妹,是个好孩子,有什么好怪的?”
“嘻嘻,六爷您是好人!”
“”
一大一小边走边聊,旁若无人,居然很投机似的,走过那座能并排行驶三乘马车的宽长石桥,直往东岸集市而去。
城外的集市,食材果然比城里新鲜,林雅青雇了辆马车跟着,将买到的东西随手扔车上,在东岸集市逛了约莫一个时辰,便返回西岸,如她所料,这边集市的货品跟东岸那边相差无几,反正也买得差不多了,林雅青便找个借口把小栓子打发走:
“小栓子,我东西买齐了,不方便再回‘四季常青’,你替我去跟郭掌柜和甘妈妈说一声,就说我已经进城,让他们不用记挂。”
小栓子没想太多,不舍地问道:“六爷,明天来坐船吗?”
林雅青点头:“要来的,不过明天可能不行,我得将家里事情安排好,后天再来吧!”
小栓子露出笑容:“那我等六爷哦!”
高兴地挥挥手,转身跑了。集市上人来人往,林雅青打消了给他几个铜钱的念头,料想郭掌柜知道怎么做,甘妈妈也不会亏待小栓子,一顿午饭是少不了他的。
林雅青让车夫带她到集上零卖米粮的地方,随意买了两袋粮食,一袋高梁一袋成色不怎么好的大米,这些可以掺合着酿酒用,让车夫搬上车,便赶紧回城。
回到林宅已是未时二刻,林宅人生活是极有规律的,此时还在午休当中,有的人虽醒了,却不会出来走动,因日头毒辣,阳光耀眼,一般只会躲屋里乘凉。
车夫卸下货物,拿到车钱便赶着车离开了。
小侧院里空无一人,正是行事好时机,林雅青走进点心作坊间,将买来的大小麻袋布袋挨墙边摆放好,唤出宝碗倾倒各种粮食,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三十几个袋子装满,一一扎好袋口,坐下来喘口气儿,才想起自己到现在都没吃午饭呢!
林雅青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啊?又不是吃独食,弄点米鬼鬼祟祟东想西想跟做小偷似的!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
第19章 出城(二)()
当天将需要腌渍的月饼馅料弄好,第二天和堂姐妹们做点心时,特地教导叮嘱林雅晴,让她即日起负责打理点心铺的点心供应等事项,不懂的就找大哥或二哥商量,第三天早上辰时,林雅青又女扮男装跟着甘妈妈出门了。(;8;0;0;小;说;网; ;W;w;w;.;8;0;0;B;o;o;k;.;N;e;t; ;提;供;T;x;t;免;费;下;载;);
甘妈妈又好笑又担忧:“姑娘这是起玩心了罢?前天也不知小栓子带你游逛到哪里去了,说是出来采买月饼馅料,结果寻得几车米粮回去,那当儿小栓子跑回来说你自个回城了,我和郭掌柜都吃了一惊,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怕你路上出什么差错,幸亏没事!”
林雅青笑道:“妈妈最知道我了,我机灵着呢,能出什么事啊?”
“那今天出来又是要做什么?”
“妈妈,咱们家的人如今当不了官,不得靠做生意过日子吗?你看那些法子可都是我提出来的,那是从书本上学来,有些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俗话说纸上谈兵,总不及亲身体验,我就想多出来走广走广,开阔眼界,也能想出更好的生意经啊!”
甘妈妈笑道:“我瞧着如今这样就很好了,昨晚听梁嬷嬷说点心铺生意好得很,每天酉时不到点心就都卖光了,城外的饭铺也是红红火火,咱们的甘泉酒,大爷都不许零卖了呢,说是与几家酒楼谈妥了,还收了定金,要几百坛啊,大爷二爷正在寻找合适的伙计来帮我,不然我可真吃不消照这般下去,只会越来越好,不用再做别的了!”
“那怎么成?做生意也像撑船,不进则退,要做就做大!妈妈,你等着瞧,咱们还有好多事可以做!”
甘妈妈叹一口气:“唉,姑娘自小就才华出众,若是个男儿,该多好啊!”
又来了!林雅青唯有苦笑。
清早官道上没什么车辆和行人,马车跑得快,不一会便到了双马镇。
小栓子早早就等在四季常青门店前,看见林雅青下了马车,欢呼着跑过来,一连声喊:“六爷六爷六爷!我等你很久了呢!”
林雅青摸摸他头顶小鬏鬏,笑问:“你吃早饭了么?”
小栓子指指店里,笑着说:“在里边吃过了,别人进店吃早饭要收钱,郭掌柜不用我给钱,说六爷请我!”
“没错,你带我去玩,我自然要请你吃饭啊!”
林雅青看看店里坐满了吃早饭的人,也不进去了,从甘妈妈手上接过一个布包,甘妈妈忙道:“六爷可莫贪玩,记得回来用午膳!”
林雅青答应一声,拉着小栓子离去。9;2;K;s;.;C;o;m;( )
小栓子的爹叫柳老五,三十七八岁,憨厚壮实,听信了小栓子的话,这天没接别的活儿,和大儿子柳柱子把船停在渡头边,专等着六爷来坐船。
林雅青看到柳老五和柳柱子也跟小栓子一样,晒得一身黑红发亮,不由得好笑,喊了声柳叔好,把手里的布包递过去,说道:“这是我家里做的,给小栓子和弟弟妹妹吃。”
在车上她打开看过,布包里是两三斤云片糕绿豆糕和花生芝麻糖片,雅晴打点的,问知是送给带路的人,她没舍得给奶油夹心蛋糕窝丝卷千层卷杏仁酥等卖得贵的点心,只包了些普通糕点。
甘妈妈说这已经足够好了,双马镇上货铺里倒是有糕点卖,哪里比得城里做的好?更何况是福香斋的点心,又好吃又新鲜,城里人都抢着买的。
柳老五推辞着:“小栓子前天只给六爷带小半天路,就又吃又喝又拿钱,六爷这份恩情咱们一家还没报呢,哪里好意思再要您的东西?”
林雅青道:“自家做的,不值什么。小栓子纯朴可爱,与我投缘,不然我也不会特地带来给他。”
柳老五这才道了谢,接过来,又叫大儿子来给林雅青行礼,林雅青摆摆手:“瞧着你年纪应该与我差不多,就不用讲究这些了吧!”
十六岁的柳柱子从小在船上帮工,长得牛高马大,听见林雅青这么说,抓抓后脑勺傻笑一下,仍是双手抱拳躬身做了个揖,这才接过父亲手里的布包,快步跑上岸,估计是送去给他母亲和弟妹们了。
这里柳老五问林雅青:“六爷今天想坐船去哪里玩?”
林雅青说道:“不瞒柳叔,我自小极少出门,这双马镇才来过三两次,我也没在外头坐过船,听小栓子说坐船在江上走着很有趣,我就想包了柳叔的船,顺江而去,吹吹江风,看看两岸风景!至于船资,我会”
柳老五连连摆手:“自家的船,又不费什么本钱,六爷只想在江上走走玩玩而已,咱们就去嘛,不要船资,不要船资!”
林雅青笑道:“那可不行!我也不懂坐船的规矩,一切等回来了,让郭掌柜来与你说吧!”
柳老五道:“六爷您真是,太客气了!那,是想往上游走呢,还是往下游?”
林雅青低头看了看小栓子,小栓子咧嘴笑道:“六爷,上游过去没什么好玩的,往下游去吧,下游两岸可好看了,很多岔河,来往船只也多,未到渡头船上舱门窗帘都打开,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人”
柳老五沉声呵斥:“你这孩子再胡说!告诉过你行船的人不好往别人船上乱看,那样没规矩,也容易惹事知道吗?六爷从京城来,什么人没见过?他只为赏景,看那些人做什么?”
小栓子被训得低下头,林雅青笑道:“柳叔教导的对,小栓子的意思我也明白,大家都长着眼睛,别人不看咱们,咱们自然也没功夫瞧他,对不对?咱们看路,看风景就行了!”
小栓子绽开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不一会,柳柱子回来了,手上提着一个白瓷茶壶,对林雅青笑道:“我娘说谢谢六爷了!我娘特地冲泡了这一壶菊花茶,专给六爷在船上喝!”
林雅青道了声谢,再渴她也不敢乱喝水,荒郊野外的,身边又都是男性,不方便嘛。
柳柱子将栓船的缆绳解下扔上船,随之跳上来,柳老五在后,柳柱子在船头,船儿驶离岸边,不一会便晃晃悠悠浮游在青绿色的大河中间,林雅青左右瞧瞧,伸长双臂丈量,这船在岸上看着那么小,坐进来才觉得其实还是蛮宽大的。
小栓子以为她担心掉下水,很认真地说道:“六爷不用怕,我爹和我哥水性特别好,我也会水,不会让六爷淹在河里的!”
林雅青无语:姐姐也会水啊,曾经在海边游泳遇突然涨潮,都没淹死,能在这平静的河水里淹死那也太奇葩了!
两个人坐在船弦上,小栓子拿出个长柄网兜,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往河里乱捞,一边指点着两岸风景给林雅青解说,船行大约五六里,小栓子还能指出那边是哪个村哪个庄所在地,那边又是什么山什么坡,对两岸地方情况了若指掌,显见他虽然年纪小,却经常跟着船出来行走。
眼见船头忽儿离开笔直的大河,拐往另一条小河道,林雅青奇怪道:“咦这是怎么啦?大河不走走小河?”
小栓子还没回答,柳柱子转过头来,笑道:“六爷,直直过去就是金茅镇,咱们绕过算了!”
“金茅镇?是什么重要地方?咱们不能去的吗?”
“六爷不知道?山东淮北一带又是干旱又是蝗灾,田地无收,连山林都枯了,灾民就四处去逃荒,许多人一路跑到了京城,天子之都自是不能靠近的,官府就划出几个地方让灾民们暂时住着,金茅镇就有两个流民聚集地,不巧有一处离河边挺近的,病死饿死的灾民都拖到河边小山包那里掩埋,那一带气息就很不好客商们若不赶路,都宁愿绕道,咱们既来观风景,最好不走那边,我带六爷另走一处河道,风景也是极好!”
林雅青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听说过有灾民聚集地,但不知道在哪里既然经过,何不去看看?”
柳柱子忙劝告:“六爷还是不要吧,灾民聚集地如今乱得很,都是饿疯了的人,有些流民性情暴悍,凶恶着呢,强抢周遭民户,被当地人打死了好些个!”
“不是有官兵在旁边看管吗?”
“官兵驻扎在附近,只管看住流民不许他们靠近京城方向,却不大理会别的闲事!”
柳老五在船尾叹口气,说道:“主要是,从灾地逃荒而来的灾民流民越聚越多,饿死了人又不及时处置,出现了病役,官兵都不肯靠近他们了!”
“怎么能这样啊?”林雅青皱起眉:“官兵都不靠近了,那就是说官府不管了?不给吃的了么?”
柳老五道:“原先有按时供应粥食的,每天两顿,听说现在没有了,要驱赶他们走,可他们不走,估计也走不了――又饿又病,走不动!这么多人,能拿他们怎么办?前几天一下子死了三四十人,我们家隔壁的张老大替一位好心老爷送了几袋米粮过去,回来说有些灾民都吃死人肉了!”
大太阳低下,林雅青却打了个寒战,小栓子也不敢作声,一张小脸满是惊惧之色。
林雅青低声问:“不知是谁管的赈灾?”
柳柱子听见,答道:“赈灾的事,咱们小老百姓一向弄不清楚,不过倒是听说过由安王统管的,安王好不容易从湖广筹得一批粮回来赈灾,都没回到通州呢,那批粮食就被定王半路抢走了,说是西北边开仗,军队需要粮草,灾民饿死几个也无妨,就这样,灾民没得粮吃了!”
林雅青怔住:“灾民饿死无妨?这是什么话?”
柳柱子笑:“听别人说的,作不得数,咱们每天在渡头上混,见得多听得多,都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林雅青叹了口气,说道:“柱子,还是直走吧,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
柳柱子不再劝,有点无奈地点头:“你们京城里的公子哥儿看着个个斯文,胆子却是大得很,几天前也有一拔人来,也像六爷这般年纪,雇了我们几条船,非要过去瞧看流民长什么样,结果有几个让那惨状吓得,一路吐个不停。”
小栓子听了,忙劝道:“六爷,还是不去了吧?你若是给吓着了,回头郭叔会骂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