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事前怎么没听说起咧。”
天雄也悄声道:“大人放心,卑职既承汲引,决不敢相欺,那鱼小姐已遵大人之命前往十四王府一行,并践那张桂香之约咧。不过伍老将军却仍未能应命,但他既因不令爱女独行,随船相送,也许有望亦未可知,待卑职中途再相机行事便了。”
曹寅不由心花怒放,又悄声道:“但能如此,便不枉兄弟一再重托咧。”
接着又一搔头道:“不过这父女二人,马兄却不能再引向雍邸去咧。”
天雄正色道:“大人但放宽心,卑职向来言行如一,既承再相嘱,焉有再争此二人之理。”
接着又悄声道:“何况卑职已承大人关切,暗中引入十四王府咧,不过这父女二人脾气实在古怪,我也无法捉摸,至多只能做到不令与雍王爷见面。如那鱼老将军一定不肯晋京,只由爱女践那张桂香之约,大人却不能见怪咧。”
曹寅忙又一再拱手重托,李元豹也连声请在雍王面前缓颊,直到前船锣响,二人方才别过一同回去,那江下一共封雇了五只三舱大船,一律打着江南织造奉旨解送贡物的旗号灯笼,曹寅一共派了十名家丁一名总管,照例又借用了督标十名兵丁一位哨官,用三只船装了御用珍品和雍王府托购各物,由家丁官兵分别押运,却空着两船让天雄等人乘用,连同鱼老那条船,一共六艘大船,渡过长江,便循运河北上。
在另一方面,那白泰官这次北上,一则因为天气已经凉爽,二则人马习熟,一路来得极快,只七八天工夫,便赶到都门,仍旧先到周路二人京寓下马入宅,正好周浔和路民瞻均在书房有事商量,一见泰官匆匆走入,身上征尘仍在,不由迎着笑道:“白老弟这两趟多辛苦了,江南诸事想已有了结果,但不知老师父和诸长老做如何决定,且先请略事休息,再为细谈便了。”
泰官连忙施礼问好,一面大笑道:“小弟本系江湖客,如今更荣膺了驿使咧,辛苦那是说不上,不过这今后,也许要在京城之中多住上些时和二位做伴咧。”
说着取出各人信件呈上,又笑道:“江南诸事均已大定,但是京中的事,却仍须由二位做主咧。”
周浔先拆开独臂大师和肯堂诸人的信一看,不由看着路民瞻笑道:“老师父和诸长老各事虽然全已决定,除着了因大师兄和白老弟,还有那位曾老弟应鞑王之邀而外,这在京各人却着你我推出人来,我看你那老鹰也画得腻了,权且做一回王府上宾如何?”
路民瞻摇头笑道:“真的大师兄也居然肯来做一次幌子吗?这却大出我意料之外咧,不过京中不推人则已,如果也要推人出去,却轮不到我咧。”
说着外面弟子已经打上脸水,沏过茶来,泰官一面洗脸一面道:“本来大师兄也不肯出来,那是老师父之命和肯堂先生一力怂恿,好不容易才把他说服下来,便小弟也因他两位之命又经诸长老决定才不敢有违,否则谁又愿意粉墨登场来唱这台戏咧?”
周浔捋须笑道:“你是在江南就决定的与我无关,不过路兄如不肯去,却教谁去咧?”
民瞻笑道:“这还用问吗?如论机警辩才固然非你不可,便论相貌也只有你这副福相才配去当那王府上宾,如果教小弟去,这付拙口钝腮固然应付不了那个场面,便这郊寒岛瘦的样儿也上不了台盘,岂不丢人。”
周浔一面将信递了过来,一面大笑道:“你爱惜那点声名,不肯应鞑王之邀还情犹可恕,这两句说词,却实在不通,该罚之至,少时替白老弟洗尘,我已记下你三大杯咧。”
民瞻笑道:“我不是说明在先,我是拙口钝腮吗?但这两句话还不至便不通该罚,你却须还我一个明白来。”
周浔道:“当着白老弟,我自然会还你一个明白,你说不善词令犹可说也,怎么又谈到相貌上去?要照你这么一说,那我这副相貌不成了天生的奴才和汉奸相吗?你说欠通不欠通,该罚不该罚?”
路民瞻不由大笑道:“你说我欠通该罚,原来是为了这个,那欠通该罚的便不是我咧,我说的是惟有你这副福相才配当王府上宾,却不是说你当奴才汉奸,你为什么胡扯到这个上面来?”
周浔笑道:“那你是看得这王府上宾非常高贵了,既如此说,何妨一试咧?”
民瞻道:“你别拿话绕我,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去,要依我说,在京各人最好谁也不必去,果真非派人不可,那只有你亲自出马,舍此以外,便决无商量之余地。”
周浔道:“你怎么说得这等斩钉截铁,让人连通融余地也全没有,你我同去如何?”
民瞻摇头笑道:“别的事总好商量,只有这个,我却非拿定主张不可,要不然,只稍含糊,便又上你的当咧,你去也好,不去也好,我是决不勉强,你可千万别扯上我。”
周浔大笑道:“既如此说,那我也无法,不过连大师兄全出了场,而在京各人反一个不露面却不好,那只有由我来撑一下场面了。”
泰官笑道:“本来老师父和肯堂先生全已说过,在京各人以周师兄出场最为适合,只因你远在北京,不便有所主张,所以才有请二位推人之说,既然这样,那便适孚众望咧。”
民瞻笑道:“如何?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咧。”
周浔摇头道:“你把这事看得太重了,其实我们即使出场,也只不过略微露一露而已,还真的能去受他羁勒,抹上小花脸,粉墨登场吗?”
说着又问江南情形,泰官一一说了,周浔听罢忙道:“既如此说,那现在我们第一着是先通知年贤侄,和那位胡老弟,让他两个心中有个路数,才好应付。”
接着又向泰官道:“你却不知道:自你走后,那允祯弟兄,暗斗更烈,最近那曹寅又假允题之手弄了手脚,竟在那鞑酋玄烨面前,密报了江南诸人以了因为首,蠢蠢欲动,并且连老弟也带了上去,那措词之中,还隐约说各人与京中互通声气,图谋不轨,幸而年贤侄得讯在先,密告允祯,说允题此举,恐系针对江南被邀诸人而发,显有坑陷破坏之意,由允祯抢先入宫说明各人均可应邀,那鞑酋才对允题只说了个‘知道了’三字,目前尚不知真意如何咧,我们正在商量应付之策,恰好你已及时赶到,要不然,真还难免误事。”
泰官忙道:“那马天雄久已有信分别致允祯和年贤侄二人,难道竟未收到吗?曹寅这老奴才也就太嫌胆大妄为了。”
周浔摇头道:“你知道什么,这驿递的信,本来可快可慢,他如只当寻常例行公事发出,怕不要两三个月,能够一个月寄到便算快的,那允祯也不能因此便怎样奈何他,他便弄点手脚又有什么要紧。”
泰官道:“那这事就糟了,偏我来时,没有想到这一层,还只说他驿递再快也赶不上我这匹千里龙驹,所以那马天雄虽有信致年贤侄,却没有信致允祯,那封信又决不能拿去让允祯看,这便如何是好咧?”
周浔道:“这倒无妨,只要有那马天雄的笔迹,我便可以仿造一信作为由你带来,不但可以送去让那允祯过目,便你也不妨露面,允祯一见大师兄和老弟等人应邀而来,自可再向鞑酋说话,那允题说的话便不攻自破咧。”
泰官忙又将天雄致羹尧的信取出,周浔略微一看封皮,便取过笔砚,仿若天雄笔迹,写了一个呈雍王的禀帖,一封致羹尧的私函,那字迹竟一般无二,说明已邀得各人而外,并且说明,前此已由曹寅转呈一函,兹因水运妆奁较迟,特请由白泰官兼程到京,代呈一切,写好之后,又取出一方石章,仿天雄原信图章,刻好盖上大笑道:“有此两信,不但可以把允题和曹寅的嘴堵上,便老弟也可以不做黑人直接去见那允祯咧。”
民瞻在旁见他走笔如飞一挥而就,便刻那图章也极快,不由笑道:“你这一手真不错,要不然还真没法挽救这个失着。”
周浔掷下那两封信道:“如今此事已了,少停你便可到年宅去咧,不过我尚有一事未明,那鱼老将军他为什么也跟来,你知道有什么用意吗?”
白泰官一面将两信收好,一面笑道:“他表面说是来看看各位,并恭谒先帝陵寝,如依我说,或者他是为了翠娘婚事亦未可知。”
路民瞻笑道:“难道那老头儿看得凤丫头出嫁这等风光有点眼红,也来北京想捡个便宜,须知却没地方去找第二个年羹尧咧。”
周浔不由一捋胡子道:“原来他是寻姑爷来了,难道他已看中了什么人吗?”
泰官道:“以我所知,目前也许就有两人可以入选。”
民瞻道:“一个已经难了,还能有两个,这就更难咧,到底是谁?难道其人竟也在这十丈京尘之中吗?”
泰官道:“一个便是那马天雄,他们本有世谊,如果联上姻也许更亲切些,一个便是那魏景星的儿子魏承志,不过,我也是冷眼旁观,究竟是否为了这个,却也不一定。”
周浔笑道:“那翠娘不比凤丫头,向来做事极其任性而刚烈,要找个对头倒也不易,那马天雄我倒也久闻其名,也在暗中略见一面,虽然较之年贤侄相差甚远,但也不失为志士,闻得他还又是一位孝子,但不知那魏承志为人又如何,果真鱼老将军有意择婿,这两个人我倒全想见见。”
泰官道:“这两人如论为人,马天雄自是上选,只可惜年事已长,那魏承志是一个美少年,只又失之太柔和了。”
正说着,从人已经送上酒饭来,民瞻笑道:“照你这一说,这两人都非全才了,不过人不可比人,你想找像年贤侄那样的人才,却到哪里找去?便翠娘也远不及中凤咧。”
周浔却笑道:“路兄却又错咧,须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却不可一概而论。”
接着又道:“这事还早,此时不必谈它,我们还是赶快用饭,先让白老弟到年宅去一趟是正经,此事却迟不得咧。”
说罢三人一同用饭不提。
在另一方面,这时候,那雍王却正从宫里出来,轻车简从向年宅赶去,一到宅前,问明羹尧人在宅中,不待通报,便向花厅而来,那魏景耀一见连忙进去禀报,正好羹尧正在后园书房之中,也慌忙迎了出来,两人一见面,雍王便屏退从人,一同在花厅东侧羹尧昔日见客的外书房落座道:“二哥,今日江南曾有信来吗?如今事急咧,皇上因为明春必须往江南巡狞,所以一闻那了因等人有蠢动之说,圣虑极为不安,偏偏十四阿哥连日均有密报,据称那些人即将起事犯难,怎么马天雄并无只字禀告,如果稍有变动,不但即将派兵搜剿,便对我也另外一个看法人咧,这事如何是好?果真如此那便弄巧成拙了,近日连云老山主全说这些人不见得便可靠咧。”
羹尧略一沉吟道:“如以常理而论,这些遗老顽民虽然难免有冥顽不灵之处,但在此时便图蠢动却恐未必,而且连日据十四王府各人密报,所有消息,一半出于曹寅密报,那一半却出于那程子云的捏词耸听!这其间显然另有作用毫无疑义,王爷还须向皇上稍稍透露才好。”
雍王不由双眉一皱道:“我也知道此中必有奸谋,但马天雄至今更无消息,他们虽然所奏未必属实,但我们却无词反驳,在皇上面前又凭什么奏对咧?二哥还须从速设法才好,如果真的派兵一剿,那些人情急拼命,再一拒捕,便弄假成真咧。”
羹尧正在踟蹰,忽听那周再兴在院落里高声道:“回二爷的话,外面一位江南来客,骑了二爷那匹龙马,说有机密大事求见,小人因为王爷来了,已经回他二爷有贵客在此,不便相见,请他明日再来,那客人却说因为身有要事,不能片延,执意求见,奴才不敢做主,所以特来禀明,还请示下。”
雍王一听江南有人来,又是骑了那匹龙马,不由精神一振,不待羹尧吩咐,便道:“既是江南有人来,你可火速着他来见你们二爷便了。”
羹尧听罢,忙从外书房赶了出来道:“你曾问过来客姓名吗?”
周再兴连忙一使眼色道:“奴才已经问过,据他说,他姓白双名泰官,系由王府护卫马天雄马爷邀来,并携有马爷呈王爷的亲笔书信,着他先来见年二爷,也许还要到王府再去求见王爷咧。”
雍王一听,愈加振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也赶了出来道:“二哥不必再问咧,那白泰官一来,这事便可大白了。”
说着又向周再兴一挥手道:“你赶快去请那客人进来,不妨说明我也在此。”
羹尧虽然心中也放下一块石头,但却想不到白泰官竟然露面,又见周再兴颜色之间似有喜意,忙也道:“既是江南白大侠来了,你赶快出去,就说我立刻出迎便了。”
周再兴一面向两人请安,一面道:“回二爷的话,那位白爷说是应王爷之邀而来,您要换上官服吗?”
羹尧会意忙道:“那倒无须,你快去请他进来,我这也便出迎咧。”
周再兴忙又答应了一个是,便向外面疾趋而去,羹尧忙向雍王道:“那白泰官乃江南有名大侠,既然应邀而来,待我出迎,王爷且请少坐如何?”
雍王又笑道:“这事太巧了,二哥当得前往迎接,便我也不走咧,如果这位白大侠确实应邀而来,稍谈之后,我能有所凭藉,也许今天便再进宫去一趟,辩明此事,以塞奸人之口,那便不愁十四阿哥再有什么话说咧。”
说罢,又道:“二哥快请,小弟在此稍坐无妨。”
羹尧闻言,连忙告辞,迎了出去,到了前厅一看,果然是白泰官,正待施礼,泰官却一使眼色道:“在下江南白泰官,前承雍王府护卫马天雄以王爷之命相邀,并嘱先来尊府,谒见年爷,面递私函再由年爷代为引见王爷。”
说着,一看那周再兴已经踅向屏后,意在代为了望,那厅上更无仆从,忙将天雄真假两信,一齐递向羹尧手中悄声道:“此间的事你周师叔已经全告诉我,你我只作初见,快将此信看完,不妨引我同去见那鞑王。”
羹尧匆匆看完两信,先将那封真信藏好,携了那封假信,一路寒喧着,径向外书房而来。一到花厅院落,便大笑道:“白大侠此来不易,幸喜王爷现在寒舍,便请一见如何?”
白泰官接着也笑道:“白某落拓江湖,每多犯禁违法,却想不到竟蒙王爷遣人相邀,惊宠之余,敢不兼程应命?那位马护卫奉命携他书信,先来恭谒年爷,再向王府禀见,却想不到王爷也在尊府,这倒巧合得很,但我本山野之人,却未谙官场仪注,还请年爷教导以免失礼才好。”
羹尧未及开言,那雍王已从花厅之中迎了出来把手一拱道:“白大侠今之豪士,岂可以俗礼相约,实不相欺,自那马护卫前此专函相告,江南诸侠惠然肯来,我便相盼已久,今日一见,便足令我稍慰生平,还望以朋友视我才好,如一谈及礼节仪注,那便不是我从数千里之外相邀的本意了。”
说着一面满面堆笑,迎下阶来,一手把着泰官手臂,又道:“不但我向来脱略已惯,舍亲年双峰也非俗客,便在他这宅里也绝不许俗套咧。”
泰官也一拱手,才欲下拜,忽被挡住,猛向雍王上下一看,转也大笑道:“草民在江淮之间便闻得王爷雅好宾客,凡有一技之长,均得蒙优礼有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白某并非其人,却不足以当王爷如此恩遇咧。”
说罢相携入室,又待施礼,雍王仍旧挡着,一面又道:“我自束发受书以来,即慕古之剑侠烈士,却想不到今日能亲见其人,如不见鄙,还望免却一切世俗之礼才好。”
说罢一面肃客入座,又笑道:“闻得尚有了因大师等诸大侠均可不吝教益,此番曾同来京吗?”
泰官一面入坐一面道:“此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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