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潮也把手中骨杖一收,张嘴喷出一道炽白色火焰,落入小世界中,已变得铺天盖地!
此焰正是他修持多年的太阳真火!
之前在玉灵宫中得了不补益,威能不知增长了多少倍!这般熊熊而前,正好赶上那金铁巨板上半片轰然跌落!
若在小世界中来看,这快金铁已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但不等其落进火焰之中,就已然熔成亮白金水扑簌簌落下,及至掉进火焰中,已然消失了十之七八!
只眨眼功夫,偌大一块金铁竟被烧得踪影全无!
炽白太阳真火却不稍停,径直滚滚而前,瞬息就将剩下一半金铁吞没!
危机当前,太昊无极钟再次长鸣!钟身之上兑卦变为泽卦,滔滔洪水立时生出,波涛汹涌地往太阳真火卷来!
许听潮早有预料,挥手又唤出个身着银袍,面容普通的年轻人!此人正是鬼车四奇中的火道人,秉乾天元阳罡火而生,也已被炼成一头星辰灵神!
海则火道人一声火气厉害至极,仅仅是站立不动,身旁虚空都在扭曲跳动,正是经不住火焰炙烤的模样!
那小世界中,滔天洪水已然与太阳真火碰撞一起,霎时间就爆出腾腾烟雾,遮天蔽日!
“去!”
许听潮把手一指,火道人立时就化作一道纤细的白色火线,遁入小世界,扑入太阳真火中!
许听潮祭炼的火焰本就灵性十足,再得了火道人主持,立时就在这小世界中化作一头鲲鹏一般巨大的三足金乌!
这金乌振翅而起,也不管地上洪水滔天,径直往尽头那玄黄钟身飞驰而去!身后,一道灰蒙蒙滚滚浓雾紧紧跟随!正是冯粱赫在配合出手!
其余人等,此刻早已换了方向,各逞手段,将法术宝物打向这大钟!
太昊无极钟顿时隆隆作响,好似无数炸雷一刻不停地轰鸣!钟身之上,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卦齐齐闪亮,顶部黑白太极也转动不休!
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眨眼功夫,已是身处另一方世界!
千防万防,最终还是没有躲过这般厄运!
众人无不大惊,正待抵御狂风暴雨,周围天地却忽然崩塌,好似镜面碎裂一般溃散开来!
视线清晰时,已是身处西神都中!有彻骨煞气刺入肌肤骨髓,叫人痛彻心肺,惊惧绝望!
那无极七杀碑不知发了什么疯,碑身八卦灰光闪动不休,道道凶煞利芒嗤嗤射出,尽数倾泻到太昊无极钟之上!
这口大钟亦是不甘示弱,八卦演化,乾坤变幻,将射来的凶煞利芒尽数接住化解!虽处窘境,却是从容不迫!
冯粱赫嘴角抽动。
“方才此钟演化天地,将无极七杀碑也囊括,就变成这般模样……”
太虚显然也知晓缘由,此刻正注视二宝相争,双目中无尽虚空幻化生灭!
许听潮等却又是庆幸又是后怕……
六二八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二十)
若阳堂前人将太昊无极钟和无极七杀碑合在一处禁制,原来大有讲究!
休看此二宝名字中都带了“无极”二字,其实却是生死大敌!
只看两宝此刻那争斗的架势,便知这事儿半点不假!
太昊无极钟身上八卦变幻,天地山泽,木火风雷,演化诸般小世界,那无极七杀碑却不管其它,任你千般变化,我只一道灰芒杀去,便能尽数破个干净!
之前许听潮冯粱赫等费劲心思方才挡住的茫茫群山,在那灰芒之前好似纸糊一般,被轻轻一撞便碎成齑粉!偌大一方小世界,生生被贯穿一条“通衢大道”,眨眼便自崩溃!
这灰芒如此凶悍,但也并未真个击中太昊无极钟本体。在穿行小世界之时,其方向已被稍稍偏转,只从钟体旁边擦过!
似这般,太昊无极钟安然无损,西神都却倒了八辈子血霉!
无极七杀碑就是个杀坯,那八卦射出的灰芒,从太昊无极钟幻化的小世界传出,兀自有莫大威能!被摩陀老道视作洪水猛兽的诸般阁楼建筑,也好似小世界中的山峰一般变作纸糊,片刻功夫就轰隆隆坍塌出数十条空旷狼籍的“大街”!
许听潮等见得这般威能,个个冷汗直流!好在太昊无极钟周围诸多小世界生灭不定,那灰芒在小世界中肆无忌惮地一路前冲,是个人都能看得分明,知晓它会从何处贯穿而出,是以能提前躲避。
便是如此,一行十人还是赶紧退避数十里之远,以免那无极七杀碑哪根筋不对,朝自己射出一道灰芒!
事到如今,便是许听潮和血妖,也都萌生了退意。钟、碑二宝虽好,似乎不是在场之人能够觊觎的!
冯粱赫面上阴晴不定,见得众人目光都聚集到自家身上,知晓须得给个交待。这老道犹豫半晌,方才把心一横,蓦地转身,对太虚深施一礼!
“还望师弟助我!”
太虚闻言,依旧是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样,旁人却尽皆变色!
到了如此时候,这老道竟还不打算放手!
尽管腹诽不已,也没哪个跳出来触他霉头,只在心中暗自盘算不已。
太虚却沉沉点头:“此钟与我道法相合,若得先行祭炼,或能将无极七杀碑也一同收取!”
冯粱赫面上微露喜色,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混元同心羊脂玉壶递出。
太虚也不推辞,径直接过,翻手收到大袖之中,而后淡然看了几个虚境一眼:“尔等可自去!”
血府老人心中陡然一沉!
贲艺卓如蒙大赦,拱手一礼,架了遁光便沿东直街往东方而去。
许听潮和血妖对视一眼,都道:“愿与两位师伯同进退!”言罢,许听潮便化作一道清光,遁入血妖身躯之中!血妖浑身气息瞬间强横了一倍有余!
他们本就是同一具躯壳生出的两道元神,只不过一个继承了血海老妖的道统,一个依旧是太清门弟子,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生出错觉,将二人单独看待!此刻重又似方才修成元神之时一般,以血妖做躯壳,许听潮做元神,自是修为大增!
这般变化,让在场诸人尽皆侧目!
一眼看去,许听潮修为只比方才晋阶虚境的修士深厚些,但身上自有一番苍朴空灵、渊深莫测的气息,甚至不再太虚之下!冯粱赫又得一臂助,自是大喜过望,击掌赞了声“好”!
李渺一笑,浑身宝物尽出:“师弟修为低微,也愿与两位师兄同面凶险!”
太虚却是摇头:“师弟身负重任,须得与摩陀道友先行赶往外界,勿要使西神都之侧变作修罗地狱。”
李渺顿时一凛,已知太虚所指。勾冕洲涵虚老祖、缪净空先行离开,方才贲艺卓又绝尘而去,以三人在西神都中生出的龃龉,以及昔日积怨,说不得就要在西神都外面发生一场惨烈争斗!且此次取宝委实太过凶险,万一留下之人有个三长两短,太清门也要有个撑得住大梁的人物!太清门虚境多有,但也只自己有这个资格!
摩陀老道倒是十分爽快,当即就对许听潮道:“老弟,务必活着出来,否则你那仙府说不得就要归了老哥哥!”一拱手,头也不回地去了!
“兄长且慢!”
摩陀老道闻言,便停了遁光,回头沉声道:“老弟莫非要交待后事?你大可放心,好歹你我兄弟一场,断然不会亏待了弟妹与几个侄女侄儿!”
许听潮嘿然一声:“你这老道长了一张乌鸦嘴!太昊无极钟和无极七杀碑固然威能莫测,小弟却有炼魔仙剑和周天星辰大阵,再不济也能保得性命!叫住你,却是打算助你一臂之力!李师叔和鞠师兄也能大受裨益!”
李渺不禁有些诧异。
原本摩陀老道老道说话委实耐人寻味,李渺听闻之后,两眼一眯,而后便轻笑一声,面上恢复了常色,心头却生出好些盘算,此时被许听潮这桀骜悖逆的师侄提及,难免觉着意外。
鞠扶子性格颇似太虚,听闻之后,面上神色几乎没有变化,只淡然看了许听潮一眼。
许听潮却不管这两人作如何想,只对太虚道:“还请师伯御使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助弟子兄长和李师叔将得来的仙府奇珍炼化!”
李渺、鞠扶子和血府老人悚然动容!
“也罢,此次万分凶险,诸位都将方才收取的仙府奇珍取出。”
其实许听潮叫住摩陀老道的时候,太虚便知他打算,这时候微微一点头,便将收入袖中的玉壶取出!
到得此刻李渺等方才知晓此壶还有这般妙用!
太昊无极钟和无极七杀碑便足够令人惊骇,太虚手中一只小小玉壶,玄妙之处更在这两宝之上,如何不教人心中悸动?
然而此刻却没多少时间让他们浪费,许听潮先就将得来的几件宝物取出,除了那血煞湛金斧和青龙闹海剑,尚有遁形符、阳生扇和青狐刃三件!青龙闹海剑本要留给敖珊,单次此刻能多一份倚仗便是一份胜算,一分化解凶劫的倚仗,便先行拿来用了,反正有羊脂玉壶在手,祭炼起来十分方便!
祭出自家宝物的时候,许听潮还将吴霏虹从血灵幡中放出,也让她把素翎靴和紫薇命盘拿出,让太虚顺手把祭炼的水磨工夫帮她做了。这女子也要先行离去的,这回的事情半点容不得大意,她留在此处,非但帮不上什么忙,还要让许听潮分心照顾。
许听潮祭出宝物的时候,众人也各自将得到手中的仙府奇珍祭起。李渺的自然是那大日焚天镜,还有一枚后来收取的煞阳刺!除了玄霜壶,鞠扶子后来还得了一件寒月轮。冯粱赫先后取出五团白色云雾以及一个青色布袋,五团白云剑气森然,却是五口奇门飞剑,唤作五云剑气,这老道留作自用,那青布袋子名唤“归藏”,与术数有些关系,被他赠给了鞠扶子。而后便是血府老人,这老怪拿出的东西就多了去,九柄血色飞叉,黑玄晶棺中祭养的玄离秘魔傀儡,也就是那四眼凶魔,幽冥引一张,以及他自行收取的摄魂螟虫六只!摄魂螟虫不是虫,而是用一种产自冥府的勾魂奇虫炼制而成宝物,专攻修行之人的元神魂魄,厉害非常!摩陀老道收取的宝物,只一件驻阵盘是仙府奇珍,其余布阵器具数十件,虽然品质极高,但终究只是次一级的物事!
最后便是太虚自己,只见这老道一抖手,袖中便飞出一朵黑晶莲花!而后把手中羊脂玉壶一催,壶嘴中便喷出浓烈的灰雾,四面弥散开来,将众人尽数罩住!
片刻之后,众人手中的宝物便尽数被祭炼得与自身气息相合,剩余的,便是演练熟悉的小节!
事情一成,摩陀老道将面前宝物一收,浑身光芒大作,将吴霏虹裹挟住,沿东直街飞遁而去!
李渺拱手做礼,浑身紫芒大作,也倏忽不见了踪影!
鞠扶子却并未离去,只道:“此刻若接近两宝争斗场所,必定招惹忌恨,鞠某生就一副精钢背甲,或可替诸位挡下几分凶险!”这老龟拿人手短,接下那归藏袋,也不得不有所表示。
冯粱赫却甚是开怀:“有鞠师侄在,此番取宝便多出几分把握!”
几人稍作商议,便有了计较。
只见许听潮把都天血灵幡一抛,化作里许大小一片血海,将自家身躯遮住,学海之中,花花儿和哼哈老祖两头合道境血煞妖领了十余头虚境属下严阵以待,更有七彩细鳞的血蛇魔相昂首吐信,威风不凡!他身旁丈许处,清冽元水环绕流淌,汩汩有声,其上莲花朵朵!
血府老人把身躯一纵,半途化作无良腥臭血水,尽数注入许听潮周围的血海中,血海顿时威势大增十数倍!这老怪斗法本事不济,一身修为却是货真价实,此刻尽数交给许听潮驱使,血海气象焉不壮观?
鞠扶子也遁入血海现了妖身,化作一头数十里大小的玄武神兽!
血海之中自成乾坤,倒也不怕容不下他这真身!
六二九 玄丹虎视玉灵宫,戈戟森寒若阳堂(二十一)
鞠扶子略略翻腾,便适应了血海风浪,大嘴一张,一道漆黑森寒的大水口中喷涌而出,在周身环绕奔腾咆哮!
许听潮略略沉吟,便一指身旁清冽泉水。这泉水流势陡然一滞,倏忽化作一面黑色小幡,落入鞠扶子周身玄冥真水之中!眨眼之间,那奔腾的黑水便开出朵朵黑色晶玉一般的水莲!
鞠扶子两只硕大的眼睛往许听潮一看,也无什么表示,就径直转过头去。
许听潮微微一笑,心念动处,一道紫芒从天灵冲出,在头顶霍霍盘旋!
正是那炼魔仙剑!
此剑亦是许听潮和血妖敢于留下协助冯粱赫和太虚收取宝物的最大倚仗!
仙剑出匣,血妖也把神魔之躯一催,瞬间变作千丈来高的巨人!手中血煞湛金斧也随之化作五百来丈长短,通体白色锐金利芒烁烁吞吐!身旁一座晶莹温润有如美玉的白骨高坛煞气森森,比之那无极七杀碑自然好似皓月之下的萤火,但坛上两个手持鬼头大刀的血色人影却不露半分怯色!
一座通体漆黑,阴气森森的殿宇也在血海中悄无声息地浮出水面,殿壁之上阴风惨惨,鬼声啾啾,纹刻的鬼物图案连连闪现,每一次闪动,便有一群阴司厉鬼从图案中脱离下来,往血海中四散而去!
冯粱赫亦是遁入血海之中,袖袍一抖,之前退后时收起的两头石麒麟傀儡便又无声窜出,落到血海之上踏浪而行,往边缘处赶去!这两头傀儡皮糙肉厚,正可把来抵挡那灰芒!只是无极七杀碑威能太甚,两头傀儡能否在其射出那灰芒之下逃过一劫,冯粱赫也没有把握。
除此之外,众人还将方才炼化的仙府奇珍尽数祭起,趁着动手前的片刻功夫稍作演练,也还多增几分实力。
太虚却脚踩那黑线晶莲,懁虚刃环绕周身,左手拂尘,右手羊脂玉壶,径直赶到许听潮正前方的血海边缘!
太昊无极钟和无极七杀碑正自忘我厮杀,此时接近,定然两面不讨好,太虚如此做法,显是打算以己身当其锋芒!
这般做法,委实让人敬佩!
似鞠扶子和血府老人,留下来共面凶险并非全然出自自愿,而是已和钧天上院捆绑一起,不得不为之。否则方才做了钧天上院长老,一遇见凶险,便只顾着明哲保身,教旁人心中如何作想?当然,若是混不把钧天上院当回事儿,正好一走了之,但不拘是血府老人,还是鞠扶子,都没这般打算。此时冒着偌大凶险留下共谋大事,一俟得逞,彼此亲厚,自不待言。而太虚只身向前,将最凶险的位置占去,也让两人心有所感,觉着这般付出还算值当!
冯粱赫见状,亦是面露羞惭,但他方才从那鬼啸原之下脱困不久,身上宝物损毁殆尽,之前虽然得了五云剑气,甚是合用,但此宝毕竟不善防身,他也无太虚那般操(蟹)弄的手段,因此并未上前,只将两头石麒麟傀儡遣到太虚身旁,好在关键时刻能起些作用。
许听潮见众人准备妥当,便把元磁极空梭催动,璀璨星空与两仪元磁精煞霎那就将血海团团围住!法诀一引,数里方圆的星空便化作纤细的一缕,悄然往若阳堂废墟之上的两宝潜去!
此刻,那无极七杀碑不知轰出多少级灰色利芒,若阳堂周围千余里,几乎都被夷为平地,只余几座孤零零的破败墙垣颤颤巍巍地立在当地!
许听潮饶了一个大圈,及至视线中无极七杀碑已被太昊无极钟遮住,方才一催元磁极空梭,缓缓往前靠近!
这般做法,好似滚油中被泼了冷水!
太昊无极钟霍然长鸣,钟身之上八卦衍变,霎那间不知组合出多少重小乾坤,往许听潮驾驭那黯淡纤弱的星光压来!无极七杀碑更是通体煞气升腾,碑面之上那八卦光芒大作,原本断断续续射出的灰芒顿时成了连绵不绝的光束,虽说依旧一根筋地对准前方直射,却让太昊无极钟长鸣声连成一片!
音道人抵挡得十分艰辛!
这一回,许听潮并未有半点犹豫,径直架了星光遁入前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