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多利亚到达佩兰城的第五天,终于前来安哥拉之角拜访特纳子爵——在繁琐的贵族谱系上,子爵的辈份比维多利亚高两个位次,算得上是她的祖辈,赫蒂的曾祖辈,所以,维多利亚再不甘愿,也必须前来礼敬一番。
见面的时间安排在下午,这是特纳子爵精神最好的时段——这一期的治疗对他的病情显然有极好的帮助,如今的特纳子爵每天可以有一定的自由走动时间,而不再像从前那般,长期卧床。
赫蒂扶着特纳子爵在安哥拉之角的天顶花园里慢慢转圈,维多利亚略有些不耐烦地也随着走动,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闲不淡地搭话,既不显殷勤,也不显冷淡,完全把特纳子爵当作是一个普通关系的人来交往,这种态度倒是出乎赫蒂的预料——她原以为,维多利亚想要获得继承权,怎么着也得先获得特纳子爵的认同才是吧,怎么反倒如此冷淡呢?
特纳子爵倒是没什么特别表示,一边溜达着,一边与维多利亚讨论着塞浦维亚的风光,说些风花雪月,说些吃喝享乐,倒是渐渐地让维多利亚慢慢放下戒心,略亲热一些。
如此看似纯废话一般地说了一通,同时,也转了一圈,把特纳子爵的自由行动时间都消耗大半了,才见弗兰克步伐稳键地走近诸人,行礼问候后,将一份文件递到特纳子爵手上。
子爵翻阅一番,眉目微扬,带出几分笑意来,正当大家以为会是什么喜事的时候,子爵一反手,将文件递给维多利亚,在母女俩纳闷的时候,他开声道:“你看看吧,这是最新送往贵族议会的评议案,我想,也许,这与你的权益悉悉相关。”
维多利亚闻言,脸色当时青白下来,几乎是抢夺一般从子爵手上扯下文件,“哗哗哗”地翻阅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把文件握得变了形。
“啪”得一下,合上文件,维多利亚几个深呼吸,平静了一下情绪,再望向特纳子爵的时候,虽然仍然有几分怒色,但已经明显能控制情绪:“子爵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在向我示威吗?”
特纳子爵走得有些累了,拍了拍赫蒂的手,示意她带他到一旁的长木椅上坐下,然后微笑着,极温和般对维多利亚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份评议案包藏祸心,就算你因此获得继承权,恐怕,也无法完全执行,而必须受到重重监管——同样是监管,为什么要让外人来监管你的权益?难道你觉得,这些议员们会是贴心的圣徒,而不是饥|渴的鲨鱼?”
维多利亚在特纳子爵对面的长椅上坐下,双手紧握着合拢的小扇,用力之重,指间都已经失去了血色,不过,借由这样的动作,倒是令她更加冷静下来:“虽然对于您对我监控举动十分冒犯我的个人**,不过,看在您是长辈,又有正当理由情况下,我表示并不继续追究。只是,对于您对议员的评价,我想,我需要更加详细的证据——我并无意与我的女儿争夺继承权,只是,她如今还只是未成年人,所以,我只是希望能继续履行一个母亲的义务。”
特纳子爵低低笑了一阵,正值一阵轻风拂面,他的笑声登时转成轻咳,赫蒂见状,连忙抖开一件大斗篷,披在特纳子爵的肩膀上,然后看了看维多利亚,再看了看弗兰克——前者没有理会她的注视,而后者却只是冲着她微笑,并不接岔。
无奈之下,赫蒂只能出声提议道:“母亲,时间不早了,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地点再继续谈话?”
维多利亚这时才投眼望向赫蒂,目光中带着某种难言的情绪,说不上是埋怨或是愤怒,但到底不会是什么正面的情绪。不过,她此时还是理智占上风,没有坚持在户外详谈,不过,她也没有同意换个地点再继续的提议,而是直接提出告辞。
特纳子爵也没挽留,让弗兰克送维多利亚出去,然后在赫蒂的扶持下往房间走去,一边走,他一边笑问着赫蒂:“对于今天这一出,你有什么疑问呢?”
赫蒂眨眨眼,嬉笑道:“无论我有什么疑问,必然能从您这里得到解答,所以,您就别吊我胃口了,直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多好呀。”
特纳子爵哈哈笑了一阵,这才将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062 觉悟与行动
已是夕阳西下时,时间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这样过去,一天又一天,今天已经是维多利亚与特纳子爵会面后的第二天,距离维多利亚离开安哥拉之角也已经超过了30个小时,但是,维多利亚却一直没有回到下榻的宾馆——以她的财力自然是住不起安哥拉之角,同时,她又不愿将就普通的施舍,所以,她所选择的住处正是那种专门为贵族与大富商服务的高级酒店。
赫蒂在得知维多利亚消息的第三天也搬出卡米尔的住宅,入住了同一家酒家,为的就是能近距离与母亲“好好交流感情”——虽然,母女俩双方都没觉得这种近距离对她们彼此的感情精进有所助益……
这家酒店的各项硬件设施与服务虽然次于安哥拉之角,但是,胜在风光迤逦,绝大部分酒店房间都能看见美丽的海景——赫蒂此时,正是对着日落海景微微发呆。
眼前的景色是无比绚烂美丽的,但是,赫蒂的心思却仍然停留在昨日的震撼——既有对特纳子爵出手快准狠的钦佩,也有对隐藏在暗地里的敌人的叵测居心的心悸,更有对自己的眼界短小及有限谋划的自惭。
按照特纳子爵的话来说,这是一场资源的争夺战,同时,也是一场权力的博弈,而这个灰钴晶石矿乃至卡特、特纳两家都只是这场博弈之战中的小棋子罢了,真正的战斗远远不只在南岛平原,甚至不在佩兰省……
眺望远方,赫蒂再一次叹息——好吧,虽然,她无法干涉到那么远的事情,但是,近在眼前的一些事务,却是力所能及。
首先是贵族议会的议案——不安分的部分议员或是在卡特的收买之下,或是在卡特家族之后某人的怂恿之下。以维多利亚…特纳为武器,向特纳庄园的归属提出异议。一旦这份议案被提交议会审议,在结果出来之前,庄园的一切资产都将被冻结!
可别以为这样的“冻结”是个好事哟。一旦发生资产冻结,赫蒂与维尔莉特的种种规划都将停止进行,庄园的产出自然受到影响——可是,继承税的缴纳期限却并不会因此而推迟,所以,如果冻结个半年一年地,赫蒂的继承权必然得歇菜。
除此之外,资产冻结,也就代表着灰钴晶石矿无法被交易,这便增加了各种私下操作的可能——也许。这正是幕后黑手所需要的。
如今,特纳子爵已经将以上阴谋暂时阻隔,那么,赫蒂就必须在对方再次出手之前寻找合适的卖家将矿产脱手——这玩意儿正是造成如今困局的罪魁祸首!
另外,就是卡特家……赫蒂微微眯了眯眼。想起了特纳子爵昨日的教导——要将威胁消灭在萌牙阶段,否则就将是自受其害!
显然,这个威胁已经不仅仅是“萌芽”,而是进|入你死我活的阶段,心软手软的结果只会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一同葬送!
所以,她需要加快一下某些计划的进度了……
……
经过一段漫长的闭关之后,内瑞尔…卡特打开了他的实验室大门。门一开,诡异的气味便丝丝缕缕地飘荡而出,虽然并不浓烈,但是,路过的人只要一闻便知道,这必然是一次失败的闭关。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内瑞尔…卡特试图冲击3级魔法师的第n次努力再次宣告失败。
魔法是一个神奇的过程,它的成长是诸多外因与内因共同作用的结果,由于原因太多,所以,它的失败机率也很高。所幸,这样的失败并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只需稍加修养,便可以继续冲击——准确来说,绝大多数魔法师的一生都在重复着这样“失败…成功”的过程。
虽然失败是常态,但是,再一次面临失败,内瑞尔的情绪难免糟糕,尤其是这一次,他的准备已经十分之充分,却依然只能获得这样失败的成果,不由得令他感觉到有些沮丧,甚至陷入几分自我否定的负面情绪之中——难道他这一辈子就只能停留在2级,无法再继续往上走了吗?
不,不会的!内瑞尔甩甩头,将这种绝望的想法丢开——无论想尽什么办法,他一定要成功,他现在还不到四十,他还年轻,他可以收集更多更珍惜的魔法材料来助力冲|刺!
自我安慰之后,内瑞尔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味道,抽了抽鼻子,他决定先去洗个澡,好好吃一顿,好好休息一下,再开始新的奋斗——带着如此阳光灿烂的心态往前走出没几步,廊道前方便迎面而来一位身着黑袍,胸佩银质徽章的魔法师。
内瑞尔连忙让道——公会中能做如此打扮的只有法务组的魔法师,他们往往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是所有人都不愿招惹的对象。所有人在碰上他们的时候,都会暗自祈祷,希望他们行动的目标对象不要是自己。
内瑞尔也是如此祈祷的,可是,这一次,幸运女神却并不眷顾他,黑袍魔法师停在了他的身前,宣告道:“2级魔法师内瑞尔…卡特,有证据显示你参与走私混血蛮人,盗采晶石矿,以及非法买卖禁用魔法用品——基于对法律的尊重,并且,为了维护魔法师的尊严,现将由公会法务组对你进行内部审查,请你配合调查。”
说着,黑袍魔法师静静地等待着内瑞尔的反应——内瑞尔只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蛇盯着的青蛙一般,浑身颤|栗,惊惧得连一只小指头也动弹不得!
这是绝对的实力压制!
这名黑袍魔法师最起码也是4级魔法师!
内瑞尔绝对没有一丝一毫逃离的可能!
认清现实的内瑞尔提不起哪怕一丝反抗的勇气,只能颤着声道:“我配合调查。”
……
内瑞尔…卡特被法务组带走的消息很快便在魔法师公会中传开了,并且,也迅速传出公会范围,让所有一切想知道的人都了解了这一情况,他的兄长,卡特男爵便是首批知道这一消息的人。
听到内瑞尔所涉及的罪行时,卡特男爵只觉全身冰凉,如坠冰窟。满脑子都在转溜着,究竟是谁把这一次消息通报给魔法师公会法务组,并且,不断思索着此事的诸多后遗症——包括。当案情牵扯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又究竟能怎么办……
这一次面临变故,卡特男爵罕见地没有暴怒——也许是因为情况太过于危急,也或许是因为消息太过于糟糕,他只顾着全身心投入到各种应对措施的实施。
最昂贵的魔法信笺被写满字迹后,一封接一封地从庄园飞出,像四散的信鸽一般,飞向天南地北,与此同时,心腹手下也带着重要的讯息与卡特男爵所允诺的高额酬劳。疾驰飞奔。
整个庄园也在此时陷入一种既恐慌又高速运作的状态,所有的仆人都被严格管理,不允许有任何人私自行动,入夜之后,除了巡夜人员外。更不许有一人出屋,在这样的黑暗与寂静之中,潜流暗藏,只待着某个爆发的时机。
当所有人都以为卡特男爵已经使尽手段的时候,某个夜晚,一片漆黑的男爵卧室中,一道青蓝色的魔法光芒幽幽闪亮。也不知卡特男爵做了什么样的防护措施,从窗外看,完全看不到这片光——这是魔法通讯的光芒,使用昂贵而稀有的魔法卷轴进行通讯,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魔法卷轴还是一次性的,一旦使用就会报废,十足十是既不实用又极浪费材料的物品。
不过,如果用来进行紧急联系或是秘密联络,却是极好的——正如卡特男爵此时所进行的这般。
“大人。很抱歉,让您失望了。”面对魔法通讯另一端的影像,卡特男爵深深低下了头,声音颤抖,带着浓浓的恐惧。
影像另一端并没有呈现出明确的人形,而是一双搭放在桌面上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在食指的右手食指的位置戴了一个宽大的指环——这是一把握剑的手,带着杀伤力的手,此时,一只手指正慢慢在指环上滑动着,显示手的主人正在思考。
只听一声慢悠悠的声音从魔法通讯的另一端传来:“卡特,你们兄弟让我很为难。”
卡特男爵闻言,浑身轻颤一下,几乎要脚软地跪下|身去。
“不过,看在你们之前为我做了那么多贡献的份上,总不能让曾经的功臣受难,”对方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让卡特男爵充分体会到一句地狱,一句天堂的悲催体验。
“多谢大人垂怜!”卡特男爵这下是真正跪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扣着膝盖,目含感动。
对方似乎也被自己的大方与大度感动到了,悠悠地叹息一声道:“佩兰省的伊夫林一向与我们不对付,你不能再继续待在那里了。”
卡特男爵猛一抬头,面露挣扎与痛苦——南岛平原再如何危险也是他的家,贵族对自己的领地有一种天生的眷顾,离了领地便有如失了根,将彻底失去安全感,也失去贵族的骄傲,不过,再如何,还是生命最重要,所以,他咬了咬牙道:“大人,但凭您吩咐。”
“嗯,这样吧,过几天会有一艘海船经过帕布里奇亚,你们先到新领地暂避几年,等一切平息了再找机会回来。”
“大人英明,只是,内瑞尔……”卡特男爵此时倒显出了难得的兄弟爱。
魔法通讯的另一方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容,似乎在嘲笑他的虚伪,又似乎在为他的识趣而开怀:“他会比你们更早上船的,你放心。”
说完这话,青幽的光颤动两下,缓缓熄灭,房间内真正陷入漆黑一片,在这样夏末的夜风中,卡特男爵却觉浑身冰凉——连他的心也是如冰冰寒。
063 不怀好意的暴发户
特纳庄园午后一向是平静而安逸的,安逸了大半天的农夫们习惯于懒洋洋地躺在路边的阴影下,用草帽盖住脸,或是平躺,打着小呼噜,或是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各有各的休闲法。
不过,这一天的午后,所有人都被大地震动的动静所惊醒,翻身坐起,眺望乡间小道的远端——先是见远处尘土飞扬,再是马蹄踢踏,随着奔驰声渐近,一人一马一路狂奔而去。
空留下|身后诸多疑惑与好奇。
马儿接近庄园的时候,米娅正在指挥庄园的女仆们将刚刚拆洗的床褥被套晾晒,再将一切床垫、被褥与各种枕头、坐垫一类的事物统统翻出来,并排摆在阳光之下,尽情曝晒。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全家上下几乎所有的仆役都调动起来,忙碌了好几天,才总算完成得差不多——今天这些再晒晒,收集清楚,便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也幸好,特纳子爵与赫蒂暂时搬进佩兰城,家中又没有其他客人,只剩下维尔莉特一位主人,这样的工作才能如此顺利。
米娅正在逐一检查女仆们晾晒的成果,便听一阵马蹄声过,不待马儿停稳,一个熟悉的人影飞也似地从马上跃下,虽是踉跄两下,总算堪堪停稳——
“吉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有什么要紧事吗?”米娅见状,当即撇下晾晒事宜,几步赶到吉姆身边,发问。
风尘仆仆的吉姆此时的模样十分狼狈,不仅热出了一身汗,更是被尘土扑得满面灰黄,一见母亲,他便问:“母亲,维尔莉特小姐在家吗?矿区那边出了点情况。”
米娅闻言,神色一凛:“维尔莉特小姐现在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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