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不清的梦境中,赫蒂感觉到额上覆着一层冰凉之意,那种凉不像冰敷那般具有刺激性,而是更温和的凉。柔软地持续着。将她因高热而生的烦躁逐渐消磨——不自觉地,赫蒂轻轻喟叹,伸手按住那个给她带来舒适的存在,重新陷入沉睡之中。
就算是已经熟睡,赫蒂却仍然本能按住她额头上那只手——那是一只宽大厚实,属于男性的手,一只很适合交握,同时。能够令人觉得安心的大手……
塞缪尔没想到赫蒂在熟睡之中依旧能维持如此执着姿态,他轻轻挣了挣。没能挣脱赫蒂的手,犹豫了一下便不再挣扎,而是反手回握,以手背靠在赫蒂体温偏高的额头上,将赫蒂的手握进自己的手心,与此同时,他也在床边坐下,透过黑暗中的微光,打量起赫蒂的模样——
从上一次他们分别至今,赫蒂长高了一些,却又瘦了许多,这种瘦有可能是因为身高的抽长吸收了绝大多数营养,但是,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她一路的奔波忙碌。
佩兰城——特纳庄园——比特伦萨——帝都……
赫蒂一路走来,事情一个追着一个,像是无形的手推动着她不得停歇,如此,也难怪祭司为她的病因给出的答复是“疲劳过度引起的机能性|自我调节”……
柔和的目光在微光之中沿着赫蒂的脸部曲线来回游走,一遍又一遍,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塞缪尔的心脏渐渐抽紧,好似有一只大手握着他的心脏,正逐渐向内施压,一点一点地握紧掌心……
胸前那熟悉的跳动再次活跃起来,绿意从他的领口蔓延,向着赫蒂的方向伸展而去,爬过他的锁骨,绕过他的下巴,漫过他的脖颈,向前再向前——当绿意移动到最靠近赫蒂的那一点时,那一片沾染绿意的肌肤突然亮起一道光弧,继而无数泛着绿光的星星点点从塞缪尔的身体流泻而出,渗入赫蒂的身体之中……
塞缪尔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的发生,既没有因此而惊慌,更不用说采取什么阻止或补救的措施,就这么自自然然地放任而行。
“砰砰砰”,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声,不等房间里的人有所反应,紧接着便是门锁扭动的声音——门开了,维尔莉特领着女仆过来探看赫蒂的情况,以便衡量是否需要采取更加激进的降温手段。
门开的那一瞬间,维尔莉特望着赫蒂的方向,站住脚,蹙着眉,既疑惑又担忧地望着,目光四下逡巡,像是发现什么可疑生物一般。
不过,很快地,她便推断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样糟糕的天气,还能有谁能闯进赫蒂的房间呢?
维尔莉特自失一笑,认定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直觉不过是错觉而已,很快将它们抛诸脑后,带着奉药的女仆快步走到赫蒂床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再伸手摸了摸她的后颈与后背——
“感谢天神,你终于降温了,”维尔莉特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而后,她抬头,吩咐女仆准备热水、浴巾、新的睡衣以及新的床单被褥,因为赫蒂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甚至连她身下的被单也“难逃劫难”。
很是一番折腾之后,赫蒂被梳洗干净,换好新的干净的衣物,再被塞进同样温暖的被窝——这么一整个过程中,她始终沉睡,从未苏醒,甚至连翻个身或呓语两句也没有,安静得仿佛一樽雕像,或是孩子们手中的布娃娃一般……
维尔莉特乐观地估计,这应该是赫蒂的身体在经过一番“内部斗争”之后,进入自我调整阶段——这也代表着,最难熬过去的高烧期已经过去,接下来只需静养便可解决一定麻烦。
便正如维尔莉特所料,在整整睡了两天两夜之后,赫蒂终于醒了,这一次,她神智清晰,也能自如地说话与书写,不再受到疾病的困扰——唯有因持续高烧而消耗的体能无法在短暂的一两天时间内恢复。
维尔莉特这下算是放心了,而后彻底贯彻祭司的叮嘱,严防死守,不愿再让赫蒂在身体未恢复之前继续劳心劳力。
如此一来,小别墅中的女人们便有了大把的时间聚在一起,便纵是最简单的游戏都足以令她们欢欣与喜悦。
维尔莉特更是毫不客气对赫蒂提出了口头批评,一遍又一遍,每当赫蒂出现走神模样的时候,她毫不客气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亲爱的,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赫蒂眨眨眼,过了大约三五秒才反应过来,点头道:“是的,当然,我有在听。”
说着,赫蒂将维尔莉持之前的念叨又再次说了一遍,虽不至于一字不差,却显见是捉到了核心重点。
维尔莉特这才不再细究她之前的走神,与赫蒂玩起了简单的室内小游戏——不怎么需要费脑子,只是简单的操作就可以换来无限的快乐。
只有当身边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赫蒂才会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一遍又一遍——她在想,或者,应该说,她在回忆,朦胧之间,她似乎始终记得那一抹微凉与那一分坚实的柔软,可是,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说明它们的存在,所以,赫蒂保持沉默,独自揣摩。
赫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肯定那是一个回忆而不是一个梦境或是错觉,她只是依照世界树教给她的方式在思考——如果你不能肯定真与伪,寻就顺从直觉,自然之子将会始终走在真理的道路上。
除了直觉,还有另一种动力——她觉得自己似乎在更早的从前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感受,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没能与世界树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
所以,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她已经错过一次,而如今,她不想错过第二次!
那样柔软,那样舒适,那样温柔,那样地令人安心与依恋……(未完待续。。)
233 低潮
暴雪天已过,帝都重新恢复一片繁华热闹之景,除了一些老旧的房屋被积雪压倒以及部分老弱人员因严寒而冻毙一类令人不甚愉悦的新闻之外,整体气氛依旧维持在欢愉雀跃的水平之上。
不过,病愈之后的赫蒂却并没有加入这样的大气氛之中,与之相反,她显得比生病时候还要更加地懒散,虽然不再整日窝在床上,但是却依旧花费大量的时间或坐或躺,好似站着是一件多么折磨人的事情一般。
“赫蒂这样子没问题吧,要不然,我还是别去了,就在这里陪她吧?”一身盛装的贝蒂站在起居室门口,看着赫蒂,担忧道……温暖的炉火旁,赫蒂正裹着一身毛毯,躺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动着躺椅,微侧的脸庞上显出一种近似失神的神情,似乎魂魄并不存在于此时此地。
维多利亚整一整自己头发上簪着的纤长羽毛,在镜子里照了照,确保它正固定在最美丽的位置,然后一边审视自己的仪容状态,一边回应道:“这可不好……别理她,那孩子一向就是这样,她若是心情不好了,一贯不会愿意有人打扰她……相比于找人倾诉,她更愿意单独一个人待着,然后自己整理思绪。”
侧过眼来看着贝蒂依旧犹豫不决的神情,维多利亚再劝一句道:“你没看我和维尔莉特都没打扰她吗?这种情况虽然不常发生,不过。我仍要说,习惯就好。”
贝蒂闻言,也不好继续坚持。便一步一回头地随在维多利亚身后,离开起居室,出门赴宴去了。
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说话声,所以,起居室中的赫蒂自然听到了这一番对话,不过,她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当真像是失了魂一般,安静地坐着,轻轻地摇着。无论是情绪还是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好几拍,有如一只即将休眠的冬眠动物,将一切生理机能降至最低,甚至连心跳与脉搏都被压制到最慢速的状态。
如此沉静又如此缓慢。脱离了正常人的生理机能范畴。却让赫蒂有了另一番独特体验……由于一切都变得无比缓慢,她对自己身体内部以及意识世界的感知则变得更加敏感与细腻,可谓纤毫毕现。
正由此,她得以捕捉到之前那困扰她的温暖……那是属于塞缪尔的,她知道,虽然理智告诉她,当她生病的时候,塞缪尔还远在千万里之外。根本不可能来到帝都看望她,为她降温。但是,却有一种直觉,强烈地鼓噪着,是他,就是他。
这种理智与情感的冲突是赫蒂如今的小麻烦之一,像是一只调皮的小野猫,并不会给你的生活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却会不时蹦哒出来,给你制造几分麻烦与烦恼。
摇椅轻轻晃荡,有如婴儿床,又好似海浪习习,赫蒂的眼皮早已耷拉下来,沉沉地压着,令她的神志得以在内部世界更自如地穿梭,更细腻地感悟。
直到有人打断了她的冥想……或者是她的睡眠?
“午餐前才起的床,怎么现在又犯困了?”维尔莉特推了推她的手臂,担心问道,“是不是之前的病还没有好清楚?早知道就别让你那么快停药,这么冷的天气生病哪里有可能这么快调理好的?”
“没事,”赫蒂睁开眼,一双眼沉得仿佛一口深井,可以让人深陷其中。
“有什么事吗?”赫蒂问道……正如维多利亚此前所言,一般而言,当赫蒂陷入低潮的时候,维多利亚和维尔莉特都不会打扰她,而是放任她自我调整,自我恢复。此时,维尔莉特既然找来了,那就必然是有什么要事。
果然便听维尔莉特说道:“半个小时前,唐纳德亲王来访,弗兰克接待了亲王殿下,现在,弗兰克派人叫你去书房。”
赫蒂一脸木然地瞪着一又大眼望着赫蒂,过了半晌似乎才吸收了她话中所表达的意思 ,然后慢吞吞起身,挽起维尔莉特便向书房而去。
大约走了有三四百米了,赫蒂似乎这才从之前的失神状态醒过神来,略略调整了一下挽着维尔莉特的姿势说道:“唐纳德亲王殿下是自己来的吗,玛丽殿下没有跟他一起来吗……自从暴风雪之后。就没再见玛丽殿下过来了呢。”
“新年祭的皇宫晚宴马上就要开始,玛丽殿下是皇室成员,又极得如今的王后喜爱,这种时候自然是在皇宫里陪伴其他皇室成员。”
赫蒂“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这样的解释,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倒是维尔莉特估计是赫蒂再继续“迟钝”下去,便难得主动找话题,一路没个没完……说完玛丽殿下就说唐纳德亲王,说他年轻时的风流倜傥,说他是皇室中难得的反叛分子,说他一向不爱遵照别人的安抚行事……
姐妹俩聊过这一轮,便也顺利抵达书房……弗兰克使用书房的时候一向习惯于自力更生,所以,一向也不会派侍者随候在书房外,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这一次,有两名男性侍者站在书房门外,衣着笔挺有型,姿态刚正帅气,就是两人都面无表情,使得原本颇为出色的五官所盈造出来的魅力值大打折扣。
维尔莉特看到这模样显然也吃了一惊……不仅因为这少见的情况,同时,也因为这两位侍者明显不是小别墅里常用的侍者,而应该是亲王殿下的随从。
姐妹俩靠近书房,两名侍者当即行礼,其中一位以极委婉,同时也是十分友善的口吻隐秘地劝告了一声,赫蒂这才松开挽着维尔莉特的手,对她抱以一个温和的笑脸,轻道一声“没关系,不担心”,而后整一整领口,走进屋去……
……
“赫蒂,赫蒂,这次真是太谢谢你了!”唐纳德看到赫蒂进来,大声笑着,向她扬了扬自己的酒杯。
赫蒂见状向一挑眉……看样子,似乎所有的小分队都取得了十分喜人的成绩嘛~
虽然自觉自己的努力担得起这一声赞美,但是,赫蒂还是欠了欠身,回应一句道:“这一切还是得感谢大家的努力,尤其是几位长老能够说得动冰雪之森的那位祖宗……如果它不愿意配合,我们做得太多也只是徒劳无功。”
说话间,赫蒂已经走到沙发边坐下,弗兰克递过一杯热乎乎的深棕色液体,散发着无比甜美的香气……
“热可可,”赫蒂深呼吸,啜饮一口饮料,然后满足地叹息一声道,“这味道可真不错,弗兰克,你真好。”
弗兰克微微笑了笑,便开始说正事儿:“南方的博弈已经到了尾声,奥尔良公爵花了大价钱与红土矮人搭上了关系,说动了顽固的高原精灵与红土矮人……由此,塞缪尔…奥尔塔科什在这场竞争中获胜,近日将会回帝都……当然,是带着矮人和精灵的代表回来的。”
赫蒂双手捧着热饮置于颌下,十指在杯壁上轻轻滑动着,闻言有些惊讶道:“这么快就谈好了?他们用什么条件说服了高原精灵和红土矮人……‘源树’的种子随意跑到他们的领域生根发芽,掠夺能量,‘母树’难道就这么好脾气地原谅‘源树’?别说什么形势比人强,这话可不靠谱。”
“更加细节的补偿条约自然还没有落实,不过,他们既然千里迢迢来到帝国,本就已经显示了合谈的意愿,不是吗?”这回出声解释的是唐纳德亲王,他起身为自己的杯里添了些酒,同时举了举酒瓶向弗兰克示意,而后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您是说,他们一样会把失落的天空之城的消息告诉塞缪尔、图尔朵拉他们?”赫蒂不解道,“既然如此,他们之前又为什么要秘密找上特纳子爵?”
“不,不,不,我只是说他们有合谈的意愿,却并不代表着,他们愿意谈‘天空之城’的事情,”唐纳德摇着指头,说道,“‘源树’一系如今势强,如果让他们知道这座曾经无比辉煌的‘自然仙境’,‘母树’一系以及其他世界树的守护者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赫蒂看着唐纳德脸上那抹别有意味的笑容,突然意会道:“高原精灵和红土矮人是在干扰‘源树’的注意力,对不对!?”
唐纳德但笑不语。
弗兰克则是一旦淡定自若,神情未变。
但是,赫蒂却是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下子站起身来,由于动作太猛,差点忘记了自己手上的热饮,深棕色的液体在杯子里荡漾得极猛烈,便如同赫蒂此时心间翻涌的冲动一般。
她放下杯子,与此同时,也将那不知何时消退的懒散与低潮抛到九霄云外,整个人像是被重新注入生机与活力一般,变得格外活跃起来……
“时间紧急,我们必须在‘源树’意识到问题之前,先行动起来,”赫蒂搓了搓手,看了看弗兰克,又看了看唐纳德,微眯眼,“亲王殿下,弗兰克,你们今天告诉我这件事还有什么其它用意咩,都一起说了吧,是不是子爵那边催促了?”
唐纳德哈哈一笑道:“乔治那个老家伙一向是最有耐心的,哪里会催你……急的是精灵……我们也没想到,高原精灵的脾气也不比红土矮人好多少的嘛。”
“他们希望你在最近两天就出发,”弗兰克在一旁补充道,“接应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的行动。”
如此而言,赫蒂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尽快行动起来。(未完待续。。)
234 途遇
冬天显然不是一个渡海的好时节,狂风暴雪,以及众多不知名的危险都会将航船掀翻,令一切人与物翻沉于海底,成为大海的“战利品”之一。
赫蒂出生在一座海港城市,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大海的各种传说与故事,其中不乏某人生活落魄,无奈出海却意外发了大财的奇妙历险,然而也不少诸多关于大海如何危险,有如巨兽吞噬船只与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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