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只有车辚声。
我摇头,这个答案我自己也不知道。
闻人盯着我,继续等。
“三年前,南江城,是他救的我。”除了这个,还有,他是景容的父亲。只是,这与我无关。
“是他?”闻人微微一惊,目光飘远,“为什么?”闻人想听的是更进一步的答案,只可惜我给不出。
因为,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何血影教主会救我——我不是原来的宁一,他们的过往,我并不知悉。
江中徐家,在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
血影教主这个人,我不了解。我只知道,他既然肯告诉那人离开情欢宫的消息,就不会让我死在江中城。
我不死,必也保闻人无碍。
两天前,我就带着闻人,一剑,一步一步走过那些白衣教众,走过地上那些尸体。我不是侠客,不必匡扶弱者,不必为武林除害。血影教主要杀谁,与我无关,只要他杀的不是我心底那些人。
芸芸众生,三教九流,我只是一名杀手,只是好久不接任务,久得都快忘记自己身份。
“宁一。”闻人欲言又止。
“闻人,想问就问吧,我能回答的,不会藏着。”
她终于下了决心,“三年前,情欢宫主说的话,是真的?”
他说的话?我想回忆,搜索着脑海中记忆,却只是模糊的一团。刻意忘记,时间久了,也就真忘了。
“记不得了。”我道。
“算了。”闻人合起眼,血影教主那一掌,闻人伤的不轻,“宁一不会是那样的人。”闻人声音低得几乎成叹息,她的语气,却像是在下一个结论。
那样的人?我是怎样的人?!
除了我们的马车声,前头又多了其他车轮辙辙,伴随着不甚清晰的驼铃。
“他们来了。”闻人的睫毛动了动,睁了眼。
习惯性地想问,想了想就知道闻人说的是谁。两天前出得徐家,闻人即发了联络闻人世家的信息。两天功夫,闻人世家的人也该是时候赶到了。
“回去好好养伤。”我正了正上身,又斜靠向车壁,环臂抱着的是刺心。
闻人不语。
我也陪着沉默。
隐隐的驼铃声越来越近。
“你说你一年多没去南江城,要不一起去看看?”面对闻人的不表态,我发出邀请,我知道闻人不说话,不等于默认。只是不久之后到了南江城,我就后悔了,后悔邀闻人一同前往。
闻人低着头思忖着,不知她如何心思。“去看看,也好。”她终究还是应了。
……
前来的驼铃声近了又远去。
和闻人同车,一路沉默。我沉默的时候看刺心,她沉默时闭目。
太安静,总会想些事。
那人,竟离开情欢宫。忍着噬心蛊噬心之痛,不在他的大本营好好调养,出来做什么。也罢,见过池轩后,尽早回凤凰门,处理了那事再想别的吧。
闻人一声低叹,破了车厢的沉寂。
“徐家之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我以为闻人忧扰的是这个。
闻人的视线对准了我,怔怔地,突然冒出一句:“宁一,男子与男子,真能相恋?”
……
等到南江城,闻人的伤好了八九。
我不想走大门,通报之类的太麻烦,又怕三年未见,到时尴尬。想悄悄潜进东方世家,看下池轩就好。原以为闻人会不答应,出乎意料的是,她竟默应了。
南江城,还是三年前的南江城,古朴,繁嚣。
东方世家,较之三年前,声名更胜当年。
东方世家门前那个曾经风起云涌的广场,贩夫、走卒、妇人、孩童,来往。
和闻人悄无声息潜入,不知池轩的住处有没换,刚想问闻人,熟悉的声音却自左侧屋后传来。
想唤闻人一起走,却看到闻人犹豫眼神,不由轻笑道:“怎么,闻人大小姐第一次翻人家墙,不习惯?”
“吓死人啊。”听的屋后池轩一声低呼,“捉弄我你还能笑的这么开心。”池轩嗔怪声中,是东方低沉的笑。
“我不去了,在这等着便好,你去吧。”闻人目光游离。
“都已经翻墙进来了,还迟疑什么。他们估计就在屋后园子里,走吧。”
闻人收回视线,咬了咬牙,跟了上来。
转过墙角,隐身树后。跃然眼前的一幕,让我马上回身,想去遮挡闻人的视线。
可惜,迟了。
看着闻人一瞬间惨白的脸,我后悔,后悔邀她来了。
在大片殷紫的扶郎花中,有两人相拥。这姿态,就是不知断袖为何物的人看了,也觉暧昧。
“今天阳光很好,这丛丛扶郎花中,有好些蝴蝶呢。”我从没听过东方如此轻柔声音。
“骗谁。”池轩笑道,“大秋天的哪来蝴蝶,就欺我眼睛看不见!”
“阿轩。”……
“闻人。”看着闻人一点点神色复常,我却愈发担心,不由低声唤道。
她摇摇头,唇角勉强牵扯出一丝笑。
我想到几天前闻人的问话,她问我“男子与男子,真能相恋”?那时我没说一个字,只沉默。
闻人,或许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东方。”不远池轩不动声色走了几步,离了东方两步远,“有三年了吧?”
“阿轩?”
“闻人,好像有一年多没来了。”池轩缓缓转身,正好面对着我们。不知怎的,我总觉的池轩的眼睛带着审思的光。
“我说东方,”池轩忽转过身去,语调转明快,“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东方世家还是冷冷清清,好歹有个女主人,热闹热闹。闻人那点心思,你东方想装傻充愣到几时啊?她那一女孩家,以前有事没事就往你家跑,真不知一年前你们发生何事,竟让她一年没来!”东方说着,缓缓蹲下身去,摸索着折了一枝扶郎花。
“阿轩。”东方眼色沉了些,欺身过去,想揽池轩的肩。正当儿,池轩侧了身,拿花置于鼻下嗅了嗅,东方揽了个空。
只听池轩笑着:“这阵子老见你动手动脚,你看清楚了,我可是男的。想女人了去外头找,可不要让我以为你和那情欢宫主有同样癖好。”
东方的手僵在空中。
“喂,你生气了?”池轩面对脚步声远去处,静静的,没再出声。
东方不声不响一走,闻人怔了会,道,“我在外头等你。”
也好,要闻人忤在这儿也不是滋味。于是点头:“我马上出来。”
四下里一时静了,只扶郎花曳曳。
“宁一吗?没人了,出来吧。”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吓了我一跳,出声者正是池轩。
他,他怎知是我?
走出隐蔽树丛,道了声“池轩”,赫然发现池轩目光晶亮地看着我。
他,没有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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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念楚乡旅宿,柔情别绪,谁与温存。空樽夜泣,青山不语,残月当门。翠玉楼前,惟是有、一波湘水,摇荡湘云。天长梦短,问甚时、重见桃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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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lin
雪yuki
YD…6 羞梦养春
帖子1842 清露149 梦币1832 梦の水晶(贡献值)15 发短消息 加为好友 7#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8…4…16 19:49 只看该作者
章七二 色友孰重
“你的眼睛?”我直接问了,我不喜欢和朋友说绕弯子的话。
“好的很。”他答道。
“你骗东方?”
他点头,然后笑,笑的没心没肺的。
“为什么?”
“闻人走了吧?”他不答反问。
“外面。”
他怔着,不说话了。
“你这是做什么?做戏给闻人看?”想着闻人刚才的凄凉,故作的镇定,心里不痛快,“你们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知道?”这会他惊讶了,“闻人怎会知道?”而后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般,“东方他自己都糊涂,闻人又怎会知道?”
“旁观者清。”我说着一个事实,“闻人不是瞎子,刚刚你们那样子,谁不会怀疑?”
“也只是怀疑罢了。”池轩尴尬道,“最多。”
“你没事就好。”我来南江城的目的已差不多达成,还剩一个问题。
“你怎么会来这里?”池轩问道。
“顺道来看看你。”
“顺道?”池轩笑了笑,“要去哪?”
池轩手一扬,那朵扶郎在空中悠了几圈,落入花丛。
“凤凰门。”
他沉默了会,最后“哦”了一声。
我不知池轩知道了多少,三年前东方世家门外风云变色,那会东方正安静躺在床上,不醒人事。只是池轩苏醒也有一年了,他知道了多少呢?
“伤你的是谁?”
他忽然看向我,认真道:“天下第二杀手。”
我一愣,失笑:“跟你说正经的,你开什么玩笑。”
“他们下了药,又蒙面,那会神智不清晰,不过——”池轩停了下来。
“怎么?”
“攻击我的那位领头人,武功路数眼熟,很像那天客栈里袭击我的那人。”
“宁二?”
池轩忖了忖,点头。
“东方他们知道?”
“我醒来那会他就问过了。”池轩说的平静,似乎一点也没背负血海深仇的自觉,反而笑了笑,“闻人在这,你也在,刚好把一些事办了。”
“何事?”
“闻人也不小了,”池轩说话似自言自语,“这一年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你想做什么?”
他斜了我一眼,笑的极是阳光:“你还不明白?”见我苦思不解模样,装模作样长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
我一呆,讥嘲:“什么时候天山派出了一位这么有牺牲精神的门人,真是伟大!”
他怔了怔,又满不在乎笑:“是呢,成全别人好事是何等美德,男子与男子在一起,岂不是成什么变态怪物!”说着说着,最后竟成阴鹜地笑。
“池轩!”那位当年在无心山腼腆尴尬掩饰自己酒后失言的人,如今竟成这副性子!想着自己也在池轩口中的“变态怪物”之列,不悦道,“你发什么神经!”
他止了笑,淡淡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去,有一下没一下扯着扶郎花:“醒来后过了一个月,我的眼睛就能感光了,我没告诉他,一直到现在。看着他亲手照料我衣食起居,想着这辈子真见不着阳光也是好的了。”
我静着,等着他继续。
“日子很快呢,自从我能看清他无意中写的‘阿轩’两字也已经大半年了。是我先勾的他,是我先让这兄弟情谊变质。”池轩忽回转身来,“我是不是很贱,宁一?”
我黑着脸,哼了声道:“你自己高兴就好。”
“自己高兴就好?”他听了笑出声,越笑越大,最后近乎癫狂,“宁一,你这想法还真任性!”然后,笑声忽歇,神色平和的出奇,似乎原本那大笑,是别人发的声,“趁着当事人还糊涂,快些把好事办了。”
“你到底想怎样,池轩?”我不解池轩这种行为,他的做法明显有悖感情是自私的理论。
“不怎样,我高兴。”他看上去神情轻松,微微一笑,“我高兴就好,不是吗!”含笑一觑我,“倒是好久没见你了,中州挑战后就一直未见。”他昏睡时,自然不知道我见过他。“你留下来住几天吧。”他邀请。
“我还有事。”来东方世家目的已完成,我没必要滞留。
“急着回去当你的凤凰门少主?”池轩唇角那么向上一扬,在我眼里竟成无端讽刺,“还是赶着去帮某人脱离苦海啊?”
“池轩,你想说什么就说,这么阴阳怪气,想跟谁翻脸!”
他的眸清亮地定了会,嘴里不咸不淡扯出一句:“你还喜欢着他吧?”见我不答,又加了句,“情欢宫主,嗯?”
手不知何时已握成拳,已经好久没被这样挑衅,冲动地想扬拳狠狠砸眼前人的脸,却在听到他的一句话后,沉默。
“宁一,”他的语气突然带了那么点认真,“你会为了他跟我反目吧?”
“你什么意思!”不禁危险眯起眼。
“随口说说而已。”他已换上施施然表情,嬉皮笑脸道,“闻人在等你呢,你还不走?”
刚才还开口留人,这当儿却催我走了。
原本以为三年未见,会是一场愉悦畅谈,想不到会是言不投机,憋了一肚子气,得一场不快。三年,果真物是人非?
本想再问些话,看着池轩一副催人快走神情,就来气,粗声道:“你自己多保重!”
“保重。”他噙着笑,礼数完整地一作揖,弄的跟诀别似的,瞧不出他心思。
也罢,已是不快,何必弄的更难堪。越墙出了东方世家,在广场一角,远远瞧见闻人静默的身影,心里更乱。
“怎样?”还是闻人先打了招呼。
“还好。”勉强应了声。当初感激池轩的一路照顾,曾笑言撮合他和东方,今非昔比,如今他们三人这般情况,我这局外人又何必搅这蹚浑水。
闻人看了看我,也没再说,一人在前头走着。
“我送你回去吧。”我停在原地道。
“不用,”闻人回身,表情已是淡定从容,笑道,“你不是赶着去办事吗!”
“你的伤——”
“这个你不用担心。”闻人自豪的笑里透着威胁,“你道我闻人世家的名声是欺世盗名的?”
“哪敢!”我陪笑道,“都是我的错,没事发疯来着,竟叫你陪我走冤枉路,不然这会子,你早在家里安生着了。”
“多些阅历也是好的。”闻人随口应着。
我听着越发窘迫,“阅历”两字刺耳。
“后会有期。”正要失神,听的闻人道别,条件发射地应了声“后会有期”,再抬眼,闻人的背影已融入不远的人流。
……
辗转江湖不知多少日,道旁景色愈见眼熟。即使内息护体,不明的月夜,一袭青衫竟有些挡不住风的寒,估计已入冬了。
冷月枯枝下,沉沙道上,蹄声清脆。
沉沙道,中州的沉沙道。
中州近,凰山,也就不远了。
夜半,城门深锁。
只得在不远,于马腹下静坐,也懒的生火取暖。
记着闻人的告诫,脸随意涂抹,是谁也不认识的普通少年。
刺心,裹了革。
不远蹄声来,两人两骑到的我近前,咕哝几句,埋怨不能进城之类。商人作扮的两人下的马来,问我可介意他们在我旁边休息。我坐的位置是背风处,避了风吹。
点头应了。
那两人甚是高兴,还好兴致地生了火,拿了食物出来,要与我一同分享,居然都是我曾经最喜爱的。只可惜,胃不是当年的胃了。
见我拒了,那两人也不恼,稍稍失望,胡乱往嘴里塞了些,也闭目养神起来。倒是轮流睡,一人休息一人看着火。我,成现成享受的了。
火光艳艳,驱了不少寒意。没心思睡觉,只调息盘坐。
这一路到中州,为了赶路,野宿也有几天。只是巧的很,总会遇上过往一起露宿的行人,有商贩,有书生,有匠人……有人相伴,即使不说话,寒夜也感觉过去的快。
天微明,城门开。
堆火已熄。
轻声牵了马,瞧那两人睡的深沉,笑了笑,往中州城去。
……
系马高楼梅树旁,上得中州客栈。
这中州,梅花开的早。
凳子还没坐热,江湖消息就往耳里钻。
不论是邻座,还是邻座的邻座,大快朵颐同时都高声着东方世家与闻人世家联姻消息。
池轩,他倒真说得出做的到!
沉思着,小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