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绿鸣说:“我得走了。有点儿头痛。”
宋青谷嘴角擒一个淡笑道:“光头痛?心不痛吗?”
苗绿鸣冷笑道:“你的自我感觉过于好了吧。”
宋青谷说:“陪我去看一个人吧。”
苗绿鸣说:“不去。”
宋青谷说:“去吧去吧。带你见见我的小心肝儿。”
苗绿鸣说:“宋青谷,你安上条尾巴就是条驴!”
宋青谷走上来,捏住苗绿鸣的脖子,“去不去?”
苗绿鸣被他捏得生痛,可还是梗着脖子说:“不去怎么样?”
宋青谷用力拉着他的胳膊,“在大街上呢啊,别挣!你就一点儿不好奇?”
苗绿鸣待要再说些什么,宋青谷已招手叫了一辆出租,把他塞了进去。
谁知车开到了鼓楼医院。
宋青谷拉着苗绿鸣往里走。
苗绿鸣心想:难不成是一个医生?条件这么好?那完了,自己拿什么跟人家比?
越往里走,苗绿鸣心里的好奇真的就越重,自己鄙薄自己。
两个人最终停在脊柱外科的一间病房外,宋青谷回头看看苗绿鸣,苗绿鸣看着别处没有理会他。
推门进去,病房里两张床只有一张上有人,看躺着的身形还是个孩子,苗绿鸣想,难道说医生还没到?
听到动静,床上那个人转过身来,看到宋青谷他们,一下子翻身起来跪坐在床上,冲着宋青谷叫:“青谷哥哥,青谷哥哥。”
宋青谷过去一把把人搂到怀里,揉着他的头发叫:“哎哟我的小心肝儿!”
苗绿鸣呆在一旁,一方面是因为弄清了所谓小心肝儿原来是个小小少年,这情况有点让人迷惑,更重要的是,那个天使一般的孩子,让他有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眼睛的感觉。
小少年窝在宋青谷怀里,只露出半张脸,浅色的柔软头发,白到透明的肤色。转开脸来的时候,苗绿鸣更加清楚地看到他细致如画的面容。
宋青谷伸手到少年的腋下把他抱下床,让他穿上鞋子,对他说:“叫绿鸣哥哥。”
少年看看苗绿鸣,笑起来,叫:“绿鸣哥哥。”
宋青谷说:“绿鸣哥哥是老师,教语文,你以后写的文章可以给他看看。”
少年眼睛越发晶亮闪光,“真的真的?绿老师?”
宋青谷轻拍他的头:“哪有姓绿的?绿鸣哥哥姓苗。”
苗绿鸣发现,这一会儿的宋青谷脸上全无平时的嘻皮表情。
少年害羞地笑起来,回身从床头柜里捧出苹果与一个小篮子递过来给苗绿鸣和宋青谷。
宋青谷说:“我替绿鸣哥哥拿一个,剩下的咩咩自己吃吧。”
苗绿鸣诧异:“咩咩?”
宋青谷说:“小心肝儿叫杨勉,我叫他杨咩咩。”
咩咩低了头抿着嘴笑。离得近,苗绿鸣可以看见他左眼下一粒淡色的痣。
咩咩把小篮子打开,里面居然是红艳艳的草莓,衬着碧绿的叶子,咩咩说:“看,多好看。”捏出一个送到宋青谷嘴边一定要他吃下去,又捡出一颗,小心地放进苗绿鸣的手里。
宋青谷摸索着他的头说:“咩咩,最近治疗辛不辛苦?”
咩咩摇头:“不辛苦,天天要吹汽球。”
苗绿鸣问:“为什么要吹汽球。”
咩咩笑眯眯地说:“因为我的肺活量小,陈妈妈天天陪我吹汽球,今天我吹了五个,全送到儿科病房,小孩子们都来抢,我答应他们天天给他们吹。”
咩咩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形。
说了一会儿,有一位中年但长得非常端庄娴雅的护士进来,咩咩跑过去叫“陈妈妈。”陈护士似乎与宋青谷也很熟的样子,苗绿鸣看她拿了足有二三十粒大小颜色不一的药来给咩咩吃。
咩咩仰起脖子吞得艰难,青筋在细得让人心痛的脖子上爆起,倒还是笑模笑样的,杯子遮了口鼻,一双明丽的眼睛却含笑望过来。
陈护士用餐巾纸给他擦拭嘴边的水渍,说:“咩咩,你该休息啦。跟宋哥哥说再见。”
咩咩嘴上答哦,眼睛恋恋地粘在宋青谷身上。
宋青谷说:“我一有空就会来看你,心肝儿,过来,背下。”
宋青谷在床边半蹲下,咩咩小心地趴上他的背,宋青谷背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咩咩在乖巧地俯在他的脖颈间。
两个人下了楼后,宋青谷绕过去站在咩咩的病房楼下,就看见咩咩趴在窗口,从上面垂下好长的一条彩带,彩色的软纸编成的辫子形状,宋青谷走过去拉拉那彩带,咩咩在上面用力把带子甩来甩去。宋青谷又挥挥手,上面的咩咩被陈护士拉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宋青谷告诉苗绿鸣:“你别看咩咩现在的样子,他在十五岁以前重来没有伸直过腰。”
苗绿鸣大吃一惊:“你说咩咩有十五岁?我以为他只有十一二。”
宋青谷说:“他今年十六了。他是彝族,家在云南哀牢山的一个小村子里,先天性严重脊柱侧弯和漏斗胸畸形,刚送到南京的时候,胸凹陷得很厉害,呼吸都困难,医生说不动手术的话,他活不了多久。我们台给他做了个报道,南京市民捐了几十万给他做的手术,他这么在医院住了一年多了。”
暮色渐渐拢来,苗绿鸣在暗影里偷偷地微笑。
宋青谷眼睛太好了,一下子便看见了,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剑胆琴心?”
我的天,苗绿鸣想,这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自我陶醉一下。
宋青谷喝喝笑起来:“绿绿,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估且认为是秋波。”
苗绿鸣大笑:“怎么一离了咩咩你的小心肝儿你就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
宋青谷最受不了他这么笑,趁着四周避静无人,欺身上来把他堵在墙角:“哎,绿绿,我这么个好人,你有没有打算以身相许?”
6
苗绿鸣看着近在咫尺间的眉眼,想了一想道:“行。我考虑考虑。”
他这番回答,颇出乎于宋青谷的意料之外。
他捏着苗绿鸣的下巴,玩味地笑,“还考虑什么呢?我吧,会挣钱,会享乐,会生活,有爱心,样貌英俊,身材高大,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又附在苗绿鸣耳边吹气似地说:“并且,性能力一流。”
苗绿鸣稍稍推开他:“总得给我一个装模做样的时间,要不我不太不值钱啦?”
宋青谷松了对他的禁锢,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一周,苗绿鸣他们学校又一次中招,接受区里教学常规检查,要查每一个老师的备课笔记,象苗绿鸣这样的新鲜人,统统不准用电子稿,必须交手写稿,仅这一条,就把苗绿鸣吓了个仰倒,开学的时候,校长并没有这样的要求啊,冒号们自己不统一思想,苦的是下面的小角色,那几十篇稿子,得一篇一篇地打出来,再誊到备课纸上,并且要在每一篇的后面加上每节课的反思。
此外,还有作业本检查,据说,这一次严格到每一个勾的大小长度都有要求。作文本是检查的重点,规定每一篇学生作文,老师必得做不少于三十字的评论。还有新教师随笔,钢笔字练贴,下水作文,等等等等,天哪,苗绿鸣背人时对苏剑抱怨:还让不让人活啦?
苏剑说:“哪个不让你活啦?这不是正让你干。。。。。。活嘛。”
苗绿鸣工作经验少,成天忙得团团乱转,丧魂落魄,象没头的苍蝇一般张惶。
就这么忙的空闲,他还会想到,咦,那个宋苞谷怎的没有半点消息啦?
其实苗绿鸣心里早就认了。
这孩子,看上去清淡天真,其实心里倒不缺小九九,从最初开始,他便看出宋青谷的意思了,这家伙,把他当条小鱼在钓呢,打电话啦,讲故事啦,请吃茶啦,包括带他去看他的小心肝儿啦,统统都是小计谋,这会儿,又对他进行冷处理啦,只待把他这条小鱼儿去了鳞,剖了肠,抹上细盐,倒上料酒,加了姜葱,下锅里煎炒烹炸,吞入腹中。
苗绿鸣不生气。
他觉得,自己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天下难寻的人物,不过一个寻常小GAY,承宋苞谷看得起,费心费脑,搭上金钱搭上时间来勾引,他从心里是感激的。
那些见了面便上床的,太多太多了。别说男人跟男人,就是男人与女人,何尝不是。
学校同办公室里的一位女老师,一到中午便略施脂粉走得人影子也不见,早有人议论,苗绿鸣耳朵里也刮到一两句,说是她的老公好象“不行”,她有一个情人,就住在学校附近,两人这么来往着已经好几年了,苗绿鸣看她那甜蜜里不失端庄的样子,想,人人都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这话果然不错。
所以这么看来,宋苞谷这个人,真算不错了。
但是,宋苞谷现在没动静,苗绿鸣总不好送货上门对不对?
还是说,他觉得自己的态度总是不明朗,干脆放弃,找上新的目标啦?
这么几天,索性连每晚例行的电话都没有了。
苗绿鸣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这一天中午,师兄过来约他一起去吃饭。
苗绿鸣说不能走远,下午是一点也迟到不得的,兴致勃勃地带师兄去吃新近发现的一家小煮面。
正是饭口,小小的店堂里挤满了人,于是摆了四五张桌子在外面,居然也坐满了人。
苗绿鸣他们运气不错,刚到便有一桌人吃完了,让出了桌子。
苗绿鸣拉着师兄坐下来,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宋苞谷,那个家伙,出去吃饭从来不愿意等,他说觉得排着老长队等口吃的太难看。
苗绿鸣刚点好面,转过头来四下里闲看看,这一看,吓得差一点儿失了魂。
斜对角坐着的,不是苞谷又是谁?
苗绿鸣恨不得脚下立时出现一个洞可以钻进去,或是凭空来个日食什么的,好把明晃晃的日头给罩住。
怎么什么都没做倒有被抓现行的感觉?
师兄看出他的不对劲儿,拍拍他问他怎么了。
苗绿鸣回过神来问:“什么?师兄你说什么?”
师兄说:“说你师姐,上个星期出国了,去了美国。”
苗绿鸣说:“啊?师兄你为什么没有一起去?”
师兄看着他,柔声说:“我再等等看吧。迟一步。”
苗绿鸣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嘛,我也没能去送。”
师兄说:“知道你忙,你师姐说不找你了,等安顿下来给你发邮件。”
苗绿鸣的心思都放在那一边的苞谷身上,那个家伙的眼光如刀似剑地破空而来,苗绿鸣的脊背上一阵阵发冷。
小鱼儿底气不足却还是梗了脖子想:瞪什么瞪,你身边不也一个大美女吗?大家彼此彼此,谁又欠了谁啦?
这么一想,心里气壮起来,也狠狠地瞪回去,特别剜了他身旁的女子一眼。
那女子身材挺高,丰满却不臃肿,五官是一种浓丽厚实的美,穿着又很鲜艳,坐在一群人中很是醒目。
过了一会儿,苗绿鸣他们的面送上来了,雪白的面,上面有炸得金黄的皮肚,嫩嫩的蛋皮,粉红的香肠,青翠的小青菜,苗绿鸣饿极了,一气把头埋进海碗里,呼呼吃起来,故意做出的满不在意的样子,让宋青谷看了很好笑。忽然伸头与那女子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那女子绽开一个灿烂地笑,眼光好象长了手,在苗绿鸣脸上抚过来抚过去,看那样子,竟是要扑过来似的,苗绿鸣偷眼看到宋苞谷在桌下踢了她一下。
苗绿鸣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师兄说:“干什么苗苗,慢慢吃,别噎着,又没人跟你抢。”说着又把自己碗里的香肠细心地捡出来放进苗绿鸣的碗里,顺手又摸摸他的头发。
苗绿鸣想:死了死了,这么暧昧全落进宋苞谷的眼睛里了。
那苞谷慢悠悠地站起来,跟着那女子一同走过来。
苗绿鸣的手都抖了。
却见那两个人从他们身边从从容容地走了过去。
苗绿鸣想回头又不敢。
一会儿之后,小灵通里来了一通短信:
绿绿,敢背着我脚踩两只船?
苗绿鸣回过去:
你又好在哪里?双向插座。
宋苞谷回道:
你等着。
苗绿鸣答:
你杀了我?切!
宋苞谷答:
我活吃了你!
小鱼儿嘴上硬,心底着实有些慌了,宋青谷其实人不错的,错过了,兴许再也遇不到,而且,平白地把蒙在鼓里的师兄牵进去了够多不好。
可当他看到等在校门口的宋苞谷,又松了口气。总算有解释的机会,虽然他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
那天他下班特别晚,出校门里都快八点了,宋青谷站在黑暗里抽着烟,也不知他等了多久了。
苗绿鸣微微顿了一下,走上前去。
苗绿鸣主动打招呼:“嗨,你干嘛?”
宋青谷说:“等你呗。”
苗绿鸣说:“等我干嘛?”
宋青谷说:“忘了我跟你说的?来活吃了你!”
苗绿鸣切一声说:“生冷勿食,小心肠胃。”
宋青谷突然放柔声音说:“绿绿。。。。。。”
苗绿鸣想,自己一定是所谓恋“声”癖,怎么就是无法抵抗他的这一把温柔的声音。
宋青谷说:“绿绿。。。。。。,上我哪儿坐坐吧。有话跟你说。“
苗绿鸣想,这是他第一次请自己让他家吧,倒底有什么话,跟那天那个女的有没有关系?
宋青谷说:“怎么?怕了?”
苗绿鸣笑起来:“你家是龙潭虎|穴?”
宋青谷说:“别这么笑啊,再笑捏死你!”
宋青谷恶狠狠地,可是不知为什么,苗绿鸣总觉得他在不怀好意地笑。
苗绿鸣说:“去就去。带路带路。”
宋青谷租的地方居然离苗绿鸣的学校不远,只有三站路,挺安静的一个小区,隐在一片大楼的后面,从正面看,根本看不出那里面竟然还有一个这么齐整的地方。
苗绿鸣一路心里忐忐忑忑,去他家意味着什么,其实苗绿鸣心里清楚得很,但是,他有点儿管不住自己的腿脚。
他真的想跟他去他家。
一方面是想知道他会跟他说什么,另一方面,苗绿鸣觉得,自己怕是犯了贱了。
宋青谷的房子在四楼,很好的楼层,开门进去,苗绿鸣发现里面异常地整洁。
地板光洁得能照出人影来,东西不多,纤尘不染,隐隐有宋青谷身上的香水的味道。
客厅的一角,有一木架,上面有塑料的葡萄藤垂挂下来,那么恶俗的东西,每片叶子都擦得干干净净,居然透出几分青翠可喜来。
宋青谷刚一站定就开口说:“那天那个女的,是我搭档。说起来,也不是外人儿,(苗绿鸣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我们去说服一个小脚老太太,想给她拍档记录片,她就住你们学校附近。”
苗绿鸣听他开门见山,倒愣住了。觉得有点儿脸热,期欺艾艾地说:“那天那个男的。。。。。。嗯,他是我师兄。”
宋青谷逼近他,“真的?不是你的另一条船?”
苗绿鸣不知为什么自己那么急于解释:“真的真的,他有未婚妻的,真的是我的师。。。。。。”
最后一个字被宋青谷生生堵回口中。
宋青谷把苗绿鸣推进卧室,两个人的腿相互绊了一下就双双倒在床上。
宋青谷有一张挺大的床,旧的,木头的,有点儿硬。
宋青谷把苗绿鸣外套的扣子一路解开,苗绿鸣又扣上,宋青谷再解开,苗绿鸣再扣上。
在这解解扣扣,纠纠缠缠之间,宋青谷有点儿着火了,用力扯开他的衣服,刷地拉下来。
苗绿鸣说:“喂,你干嘛?”
宋青谷说:“你不知道我要干嘛?不是说要活吃了你吗?”
苗绿鸣这时笑了一下,天真里面有点儿张惶的笑。
宋青谷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压住他,用力地吻他。然后抬起脸来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睁着眼?”
苗绿鸣眼神飘乎,一点点的胆怯在里面,看得宋青谷心软,但是手下却没有松劲儿。
“你在想什么?”他问,“想你以前的那一个人?”
苗绿鸣轻声答:“不是。”
宋青谷说:“喂,腿抬一下。”用力拉下他的裤子。
裸露于空气中的身体冷嗖嗖的。
宋青谷说:“你怎么穿这么多?”
苗绿鸣答:“我怕冷。”
宋青谷说:“一会儿你就不会冷啦。”
苗绿鸣就又笑一下。
宋青谷用腿压制住苗绿鸣,其实苗绿鸣并没有很大的挣动,但多少还是有一点拧。
宋青谷很快除去自己的衣物,把苗绿鸣裹在身下,挤进他的双腿间。
宋青谷看着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