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居然里有着几分疼爱哄劝的意味。
苗绿鸣在心里叹气,真是一把温柔的声音啊,象冬天被烫婆子温过一遭的棉被,软软地贴着身子。
因为这温暖的声音,再加上人家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只问一问工作啦,天气啦,身体啦无关痛痒的事,苗绿鸣也不好冒然挂人家的电话,多半是听他说。
宋青谷说:“绿绿,那天吓着你啦?”
苗绿鸣说:“吓。。。。。。吓什么。。。。。。怕。。。。。。怕了你么?”
宋青谷又低低地笑:“绿绿,咱们是真有缘,对了,你买不买彩票?”
苗绿鸣不知他为什么一下子转了话题。
宋青谷接着说:“我可是买了几年了,可是从来没中过,连个最小的奖也没中过。听人家说,中大奖的概率等于一天之内被车撞再被雷劈。”
苗绿鸣不知不觉地就听住了。
宋青谷说:“自打认识你以后,我第一次中了奖啦。”
苗绿鸣问:“中。。。。。。中了多。。。。。。多少?”
宋青谷说:“中了二十块。”
苗绿鸣说:“切!”
宋青谷说:“别小看这二十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说不定哪天我还真能中个大奖。”
苗绿鸣道:“切!”
宋青谷笑:“中了跟你分啊,你七我三怎么样?”
苗绿鸣道:“谁。。。。。。要你。。。。。。你的钱。”
宋青谷道:“也对,迟早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苗绿鸣又道:“切!”
真是,跟此人一说话,自己的语汇都贫乏起来了。
这么电话来电话去的,两个人不咸不淡地居然继续交往了半个多月。
有时候,苗绿鸣都有些怕接到他的电话,或者不如说,他怕他自己,再这么接下去,又会不由自主地陷下去吧。
又是一个下午,苗绿鸣快下班啦,小灵通忽然又响了。
苗绿鸣想,“咦?今天怎么这么早?”
一看,笑起来,高高兴兴地按下接听键,叫着:“师兄,师兄。”
师兄是苗绿鸣在师大念书时的最好的朋友。
师兄原本上学晚,又复读过一年,这么着,比苗绿鸣大了三岁多,一直把苗绿鸣当小弟那么照顾着,两个人这一晃有两个多月没见着了,师兄说今天下班一起吃个饭。
本来苗绿鸣打算一下班就去的,结果又加班,总算能走了,见师兄已经在校门口等候着自己了。
同来的,还有师兄的未婚妻,也是他们同校的学姐,高他们两界。
师兄也是大个子,微微有些发胖,看见苗绿鸣出来,开心走上前来一把就把他揽在腋下,胡鲁他的头发。
师兄叫齐讯,不算聪明人,在班上的成绩一直处于中下,但是为人特别热心,同学有个头痛脑热的,他一准来看护,甚至买了西瓜来喂到人家嘴里,所以班上的同学都非常喜欢他,有什么矛盾也都喜欢找他出来评理,四年来一直担任着班长的职务。
苗绿鸣高兴地一叠声地叫:“师兄师兄师兄。”
师兄说:“想吃什么?说,师兄好好请你。”
苗绿鸣说:“随便啦随便啦,只要跟师兄一起吃,吃糠都高兴啊。”
师兄搬着他的下巴说:“才两个月不见嘴变这么甜。”
一旁的女子笑出声来。苗绿鸣回过神来喊:“师姐。”
师姐长得眉清目秀,身材高挑,是当年外文系的系花级人物,可是偏偏看上了外表不怎么起眼的师兄,当时在师大有多少人不以为然,但是,苗绿鸣却觉得师姐太有眼光了,象师兄那样对同学都那么好的人,将来还会对老婆不好吗?
三个人去了狮王府吃大排档。
苗绿鸣埋头苦吃,师兄问:“好象饿了很久似的,怎么回事?”
苗绿鸣唔唔地说:“中午没吃。”
师兄问:“你干什么啦?”
苗绿鸣说:“中午给学生分饭,去食堂晚了,饭都收起来啦。”
师兄说:“岂有此理,哪能不给人吃饭?”
苗绿鸣说:“我们校长规定的,过了时间就不给吃了。吃饭时还不能说话呢。”
师兄大吃一惊:“有这种事?”
师兄毕业后没有当老师,他的运气比较好,进了一家教育杂志社。
师兄摸摸苗绿鸣的头说:“苗苗,当老师累吧?”
苗绿鸣点头:“我们学校尤其累,师兄师姐,我念个顺口溜给你们听,我们学校老师私底下编的:教室要求六面光,邀请家长来擦窗!北面窗户好危险,摔死怪你没保险!进口地面真难搞,只能跪着来打扫!老师学生齐上阵,校长指手又划脚!还有哪,这个更绝:满腔热血把师学会,当了教师吃苦受罪。急难险重必需到位, 教师育人终日疲惫。学生告状回回都对,工资不高还要交税。从早到晚比牛还累,一日三餐时间不对。一时一刻不敢离位,下班不休还要开会。迎接检查让人崩溃,天天学习不懂社会。 晋升职称回回被退,抛家舍业愧对长辈。 囊中羞涩见人惭愧。百姓还说我们受贿,春年华如此狼狈。”
苗绿鸣边说边笑,师兄却听不下去了,捏捏他耳朵说:“苗苗,干的不开心就辞了吧,师兄给你想办法。”
苗绿鸣笑道:“别担心师兄,我只是说说好玩儿,人家一干几十年都成,我这才哪到哪儿?再说,当老师有寒暑假啊,读了这么多年书,过惯寒暑假啦,过不着会不习惯的。”
师兄说:“那,在学校里一开始没那么卖劲儿,否则以后你稍稍有一点做不到就会有人说,知道不?”
苗绿鸣点头。
唯有师兄,觉得他永远都是那样一个天真不知事的孩子,就象四年前一样。
师兄伸手过来,撩起苗绿鸣长长的额发,摸着他发窝里的一个疤对师姐说:“这个疤算是一辈子都消不了啦,当时吓得我,魂都飞了。”
师姐说:“你师兄啊,怕是要把这事儿记一辈子呢,老觉得是全是他的错。”
苗绿鸣把啤酒瓶跟师兄手上的轻轻相磕:“是我自己笨,师兄别总记着啦。”
师兄又捏他的耳朵:“苗苗的确是个小笨蛋。唉,现在不能天天捏你耳朵啦,肉肉乎乎的,多好玩。记得常常送给师兄捏捏。”
师姐看他一眼。
苗绿鸣笑起来说:“知道啦知道啦。”
师兄对师姐说:“我早说过,我们苗苗这口牙,真该去做牙膏广告。”
师姐对苗绿鸣说:“你师兄这是在批评我的牙支愣八翘呢。”
苗绿鸣说:“不会的,师姐才貌双全,那个时候,有多少人嫉妒得睡不着呢。”
吃完饭,师兄提议去看电影,苗绿鸣把包背上,笑着说:“我不要做电灯泡啦。”
师兄说:“乱说什么?苗苗怎么是电灯泡。”
苗绿鸣说:“以前小弟年幼无知,每回都当电灯泡,还是菲利普的,以后不会啦。”说着对师姐抱拳道:“师姐多多原谅。”
师姐看着他笑。
师兄也不好再勉强他,却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苗苗,钱够不够用?不够要告诉师兄听见没?”
苗绿鸣道:“说什么啊师兄,你不知道我是最会存钱的?放心啦放心啦。呐,耳朵再给你捏下就陪师姐去看电影好噶?”
跟师兄他们吃过饭,苗绿鸣一路从湖南路晃过去,直走了三站路才坐车回到家。
到家后洗漱好,又看了半天电视,把第二天的课也备了,快十一点了,小灵通又响了。
苗绿鸣自言自语:“又是宋苞谷。”
宋青谷在那头说:“绿绿。”
苗绿鸣说:“又。。。。。。又干嘛。”
宋青谷说:“不干嘛,就听你说话。”
苗绿鸣说:“我。。。。。。我又。。。。。。又不是说书的。”
宋青谷说:“那倒是,说书先生哪有你可爱?对了,说到说话,绿绿,你不是学中文的吗?讲个故事我听。”
苗绿鸣说:“我。。。。。。我可。。。。。。不。。。。。。不会讲。。。。。。讲黄|色。。。。。。段子。”
宋青谷呵呵笑:“小孩儿不纯洁吧,谁说要你说那个的?就说个你读过小说,说那种爱情的,越酸越好。”
苗绿鸣哼一声道:“不。。。。。。不干。”
宋青谷说:“绿绿。”声音里有无限的柔软与暖昧。
苗绿鸣立刻投降。
从那天晚上起,苗绿鸣开始在电话里给宋青谷讲爱情故事。
说起来,苗绿鸣真的看过不少的书,如今说起来,算是驾轻就熟。并且,他每天中午休息时会在网上找一些比较有趣的新的连载小说讲给他听。
这么一讲,就讲了半个多月。
苗绿鸣想起一件事,这个宋苞谷,每天晚上居然用手机一打就是个把小时,一个月得多少电话费?正巧学校开通教育一线通,方便老师和家长联系,优惠老师办两个园丁卡,入了园丁网的手机相互之间通话可以免费。苗绿鸣于是给自己办了一个,给宋青谷也办了一个。
他哪里知道,宋青谷早就一下子在手机里充了两千块钱,他想,这两千块打完了,那条小鱼也就差不多咬钩了吧。
又一天晚上,宋苞谷的电话直到快一点钟才来。说是加班编辑片子了。
于是苗绿鸣睡意朦胧地给他讲了一个新故事。
宋青谷一如往常地静静地听完之后忽然问:“绿绿,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苗绿鸣说:“什么?”
宋青谷一字一字地说:“你不结巴了。”
苗绿鸣的脑子刷地一下子清醒过来,细想半天,还真是的。一时无语起来。
那边宋青谷又叫:“绿绿,问你一句话。”
苗绿鸣翻个身趴在床上,扯着枕巾上的花边,声音不由得绵软含糊起来,他问:“什么?”
5
苗绿鸣问:“什么?”
宋青谷说:“我说你们老师师道尊严的,要是上课想放屁怎么办?还是那种带响儿的?”
那些轻软的,柔和的,温暖的,朦胧的,暧昧的色调刷地隐去,苗绿鸣气得办天作不了声,过了好一会儿,他笑道:“怎么办?憋回去呗。”又接着说:“我呢,有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会叫学生大声读书,趁机放一个痛快。”
那边宋青谷哈哈狂笑。
苗绿鸣狠狠挂断电话,把小灵通扔回床头柜的抽屉,咬着牙说:“混帐宋苞谷!”
第二天,宋青谷按时打来了电话。
苗绿鸣有点儿没好气,“喂,宋苞谷,”他说,“你对人民教师的衣食起居还有什么好奇?”
宋青谷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儿,声音格外地柔和,带着一点点祈求:“绿绿,跟你说个事儿。”
苗绿鸣说:“又干嘛?”
宋青谷轻轻地笑:“我说,咱们约会吧。”
苗绿鸣说:“啊?”这个苞谷,总让他意外。
宋青谷接着说:“约会吧,我们。我有好久没看到你了。”
苗绿鸣说:“有什么好看?”
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好象撒娇的意思。
果然宋青谷在那边笑起来,“绿绿,下来。”
苗绿鸣说:“什么?”
宋青谷说:“下来。”
苗绿鸣一步跨到窗口,楼下黑暗里,隐隐绰绰站着一个人,那个家伙,二点零的眼睛果然厉害,一下就看到了苗绿鸣,抬起头来对他挥手,苗绿鸣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总觉得他在笑。
苗绿鸣想,要是再不下去,就太矫情了。
胡乱套了件外套,拨拨头发,下了楼。
宋青谷迎上来,伸过手摸摸他的头:“头发软就是得天独厚,随便晃晃脑袋就齐齐整整了。”
黑暗里苗绿鸣红了脸,心没来由地砰砰跳。
可是这个宋苞谷,下一句话就不对了:“偷起情来比较方便。”
苗绿鸣抬脚向他的小腿踢去。
宋青谷庞大的身体无比灵活,轻松闪开,顺势搂了苗绿鸣的腰,把他带到怀里,一个吻就落下来。
湿润的吻,深情地深入,辗转地挑逗,很长很长的一个吻。
苗绿鸣昏头胀脑,他想,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在大街上,月亮底下,跟人接吻。
一吻终了,宋青谷把苗绿鸣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在你窗下徘徊,象不象罗蜜欧和朱丽叶?够不够文艺?”
苗绿鸣闷闷地说:“文艺你个头。”
宋青谷呵呵地低笑,突然舔一舔苗绿鸣的耳朵说:“绿绿,人瘦,耳朵倒是肉感得很。”
其实同样的话师兄也说过吧,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个人的嘴里就说不出的Se情。
苗绿鸣挣一挣,没有挣动,认命似地放弃了。
他以为他再见到他一定会尴尬得要死,其实并没有。
从此以后,两个人算是真的开始了恋爱。
说是恋爱,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不过是吃吃饭,喝喝茶,一起去逛逛。
这么一逛,便发现,两个人居然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都喜欢买瓷的,玻璃的器皿。
宋青谷比较偏爱做工细致精巧的,反而是苗绿鸣喜欢风格比较写意粗犷的。
可是在购买这件事上,两个人还是很有分歧的。
苗绿鸣认为,好看的,看看就好,过过眼瘾就行了呗,可宋青谷就认为,好的东西在经济情况许可时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据为已有。
看着宋青谷大把钞票抱了一套又一套的器皿回家,苗绿鸣朝他翻眼睛翻得眼珠子都酸痛酸痛的。
毕竟是要避人耳目的恋爱,宋青谷又通常很晚下班,两个人养成了夜深人静时散步的习惯。
在靠近苗绿鸣住的小区附近,还有一些旧式城南的老房子,其中有一个大院,有高大的青砖的一座楼,宽宽的木质楼梯,神秘又吸引,并且住家都搬得差不多了,看来很快要被推倒了,很是隐蔽,苗绿鸣与宋青谷都非常喜欢,常常坐在那楼梯上聊天。
聊着聊着,宋青谷开始不安分起来,那吻越来越往下,舔到苗绿鸣的脖子里,用嘴咬开他胸前的钮扣,湿湿的吻落在他的锁骨上,大手也一路从衣摆下探了进去。
他的手挺暖的,苗绿鸣只轻轻一缩身子。
宋青谷很快发现,当他的手摸到苗绿鸣的肚脐上方时,他猛地一个激灵。宋青谷无声地笑了。
他的手又转而向下,从他的裤腰处伸了进去。
苗绿鸣的皮带系得松松的,宋青谷边缓缓地摸着边想:真是一把细腰。
当他的手终于扶上苗绿鸣的要害时,苗绿鸣砰地一下子弹跳开去,靠在楼梯拐角呼呼喘气。
宋青谷说:“过来。”
苗绿鸣说:“去你的。”
宋青谷说:“那我过去。”
苗绿鸣退一退,宋青谷就进一进。
那进的理直气壮,那退的怕也不是真的要躲藏。
宋青谷把苗绿鸣圈在怀里,说:“绿绿,叫我一声。”
苗绿鸣说:“叫你什么?宋苞谷。”
宋青谷说:“不是那个。你可以叫我青青。”
苗绿鸣无声的顺着墙出溜下去,弯腰蹲在宋青谷腿间。
宋青谷想,嚯,这么主动。
等了一下没有动静,也蹲下去,才发现那条小鱼蹲在那儿按住胃,闷笑得快抽筋。
宋青谷恶狠狠地把他拎起来,解开自己裤上的拉链,抓了他的手硬塞进去,又用牙去咬他的耳朵与下巴。
苗绿鸣低低地叫:“哎哟,哎哟,别咬,别咬啦。”
气息在他的手也握住自己的时候急促起来。
最后,宋青谷把苗绿鸣送回他住的地方。
他并没有要求上去坐坐,苗绿鸣松了一口气。
宋青谷回身要走时,苗绿鸣突然伸出手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宋青谷调笑道:“怎么?舍不得我?”
苗绿鸣凑在他耳边说:“不是。我跟你说一件事。”
宋青谷听着他的声音心重又痒起来:“什么?”
苗绿鸣说:“你忘记拉上拉链了。”
说完转身跑上楼去。
宋青谷恨声说:“你早怎么不说。”
门里头,苗绿鸣快笑晕过去了。
平时宋青谷是很忙的,苗绿鸣周六还有补习班的课,又一天,两个人难得一个星期天下午能聚在一起,刚说了没两句话,宋青谷的手机响了。
宋青谷接了便眉天眼笑,颇甜蜜肉麻地叫:“哎哟我的小心肝儿。”
把苗绿鸣吓了一跳。
这家伙,也太张狂了吧,当着一个情人的面就跟另一个调情?
宋青谷一边笑眉笑眼地跟对方说话,一边观注着苗绿鸣的表情。
苗绿鸣竭力控制着表情不要发生太大的变化。
宋青谷讲完了电话,笑眯眯地看着苗绿鸣。
苗绿鸣说:“我得走了。有点儿头痛。”
宋青谷嘴角擒一个淡笑道:“光头痛?心不痛吗?”
苗绿鸣冷笑道:“你的自我感觉过于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