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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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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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暂避风头丞相做了第一次妥协——闭门谢客,躲在家里美其名曰恭等圣裁。

    正当众人觉得胜利在望,准备大摆筵席庆祝胜利之时,久病不朝的皇帝和闭门多日的丞相出现了。他们俩配合默契,以至于像一出演一出早已排演好的双簧。丞相于百官面前上奏母亲去世,请求回乡丁忧。皇帝微睁双眼,扫了一下折子,嗯了一句“准奏”。然后,普天同庆,皆大欢喜,丞相回乡守孝。然后,众人闭嘴。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三天之后,大局既定,丞相奉旨回乡守孝三年。

    当消息传来,楚云汐不得不感佩施佳珩可以于迷雾中看清来势的远见卓识。同时也感到不可思议,丞相居然可以在百官如此宏大的讨伐中屹立不倒,并且还能全身而退,也可算是前无古人了。

    整个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却以这种近乎滑稽的方式收场,在众人懊恼之际,楚云汐却认真做起了反思:

    第一、丞相统治堡垒看似坚不可摧,里面却早已被白蚁磨食的千疮百孔。除了那些丞相的坚定支持者和一些观望人士之外,大部分反对丞相的势力还是有坚定的决心的;而失道者寡助,若是有一天丞相失势成为大势所趋,人心所向,那么那些中间势力是很容易被拉拢过来的。

    第二、丞相的支持者中最难以撼动的其实是皇上。这才是问题的实质。

    第二、第三、朝中的官员攻击的理由之中最使丞相理亏的还是夺情之事。其它罪状要么是证据不足,要么是难以查证,有的甚是为了顺应“倒丞相”的潮流硬生生凑上去的。总之是缺乏条理,缺乏证据,缺乏组织,也缺乏领袖,最关键还是缺乏说服力。

    第四、道德的力量是巨大的有时甚于政治。政治压迫不过来自于外部政敌,而道德压迫的则来源于全民的道德信仰和伦理底线,是来自于人们的内心。

    这残酷的现实让楚云汐更加坚信她的判断是正确的,众人的努力已经证明了外部的进攻根本无效。皇上信任丞相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唯有打破丞相和皇帝之间坚固的信任链条,才能彻底摧毁他,最好的方法只有把丞相丑恶的内心剖开,让他看到你最钟爱的臣子怎样背着你利用你的信任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而这一切都这需要证据、证据、证据!

第十九章 寒夜深沉暗箭冷(一)() 
长安市民在目睹了壮观的丞相回乡车队时心中积怨更深。

    虽然丞相与其政敌在轰轰烈烈的朝堂斗争中都做了妥协,但几乎没正面还手的丞相和差点倾尽全力的敌人们勉强打了个平手。很显然是他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也许是为了炫耀他的战绩,也或者是为了打击敌人的士气和信心,相府十分豪奢地备了八辆马车,组成了一组庞大的车队。并按照楚云汐所设想那般将府中守卫一拆为二,以其最为精练的守卫为先锋,浩浩荡荡地穿街过巷,气歪了御史台的一帮言官的鼻子,也成功地向城中百姓宣告自己的难以动摇的权威。

    丞相离城的那天清晨,天空飘着似绣针般细细的雨丝,楚云汐特意没有撑开包中雨伞,而是故作躲雨栖身于檐下,隐蔽在议论纷纷的百姓人潮之后。当她看到了相府马车的车轮驶过湿哒哒的大街,留下的车辙印记,却心头一紧。原本的一丝欣喜像刚长成的树苗被无情地拔起丢弃在路边。前人的教诲诚不欺我,丞相回乡又岂知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若是他将计就计,借以回乡祭祖守灵之名,将他这些年来贪污所得银钱珠宝以一招瞒天过海之计运回金陵,那要在相府里找寻直接证据可就难上加难了,事态的发展并非像她预料的那般乐观。

    楚云汐越想越后怕,是啊,施佳珩说的对,丞相既然敢走,就不怕别人欺上门来。他定会将账本一类的重要的东西带在身边,也会安排耳目灵通的守卫来回通报,一旦有变,他肯定会就地处理,绝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若果真如此,去楚府探寻证据究竟还可不可行?

    整整一天她都被这个问题所困扰,以至于根本无法安心在图画院作画。

    离开图画院之前,每位画师都要向掌院院士汇报一下工作,即展示一下今日所做的作品。虽然是按程序走过场,王院士并没敷衍了事,还是很认真看完了每位画师的作品,并给与寄语或建议。

    到了楚云汐,王院士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对她摇了摇头。事实上,王院士对她一直是十分欣赏的,因为她的灵动的才气和不流世俗的画风让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然而倘若她是一位民间画师,则她的遗世独立,她的孤芳自赏定会大放异彩,但这里是皇家画苑,供职于皇室就必须舍弃自我的艺术追求,而要以皇室的审美追求为最高纲领,一切以服务皇室为最低要求。但她却总是不由自主的在画中带出自己的思想和情绪,使得她的画难以普遍的适应皇室大众的审美趣味。要知道这是很危险的。

    王院士不止一次的提醒她宫中各位主子的喜好,违愿的修改让她的作品变得或笨拙或无力或刻板或失真,被教条框死的创作让她有些郁郁不得志,若是按照当时的皇室绘画标准来看,她在图画院中并非最优秀的。可有趣的是纵观她的整个艺术生涯,当时却是她创作最辉煌的阶段。

    即便是受到了如此之大创作限制,后世对她的作品依然给了很高的评价,尤其是她流传于民间的非宫廷作品。

    那时绵延无边的孤独苦闷使她不得不寄情于绘画。如果说中规中矩的宫廷御画是为了应付差事的不得已为之,那么她私下里创作的那些画作才真实而客观地表达了她的所思所感。

    痛苦矛盾煎熬的艰难生涯却激发了她强大的创作灵感,她的画时而潇洒出尘,时而悲苦浓重,时而坚韧顽强,时而愤世嫉俗,总之一切接随着她的心情的大起大落,大开大合而变得错落有致,变化多端。

    她的画笔开始有了生命,而不再是线条的堆砌,和色彩的渲染,她将笔墨颜料当成了抒发她内心无限感慨和万千思绪的武器,而她也终于体味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各种苦楚,总之一切尽在不言中,唯有知己方能领略。但当她后来重新沉湎与平静安详生活之中,却发现她再难画出令自己感到震撼的作品了。苦难当真是塑造一个人才华最好的老师。

    由于她低估了这些用以发泄内心情绪的作品的艺术成就,因而她便没有太过珍视这些随笔涂鸦之作,有些被遗失,有些被焚毁,当然也有一些被无意地流传了出去,在一部分血气鼎盛的年轻贵族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他们开始自发地找寻这位署名为“惆怅客”的神秘画家。

    与王院士的交谈过程中楚云汐略微有些分神,她脑袋一刻不停地转动,从图画院到家里,她始终保持着因深思而不发一语的沉默。

    晚饭时,她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地将一个雪白的馒头揪成一片片地往嘴里塞。她呆滞地盯着桌面,略带矛盾的痛苦神情,仿佛她不是在揪馒头,而是在揪自己的心。她如同嚼蜡般地咽下半个馒头,反身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之后径直地走近自己的卧室,一言不发地将门反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绿妍的眼光一直紧随着楚云汐起伏跌落,眼见她闷声不语地闭门而入。她担心地站起在房门口徘徊,抬起的手犹豫了几下,放弃了贸然地敲门入内询问,转而想回头要求助其它两人。

    碧音一向是指望不上,只见她低着头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菜,原本放在楚云汐面前的红烧鸡,被她悄悄地移到筷下,油腻腻的嘴唇边还挂着一缕菜丝。

    绿妍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将眼光移向青莼。

    青莼则更奇怪了,她呆呆地将筷尖含在嘴里,被烛光烤炙的脸颊上透着胭脂红。过了好久,嘴巴一松,筷子啪地打在碗沿上,像撞钟似的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她好似一胎泥塑一样静坐不动。

    绿妍倒吸一口气,她发觉青莼的异常情况似乎比楚云汐还严重。

    她走到近前,猛然抽掉了碧音伸向肉丸的筷子。碧音双眉立起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含着菜的嘴巴,含糊不清叫了一句:“你干嘛?!”

    绿妍朝青莼那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她往那边看。她瞟了一眼,随即一把将筷子抢过,“哎呀”了一句道:“没事儿,她一直那样,都好些日子了。”

    “我怎么不知道?!”绿妍惊讶道。

    碧音喝一口蛋花汤,笑道:“你整天忙进忙出的,当然没发现。她经常对着她种在院子里的那些花一坐就是一整天,要不就跑了个没影儿。我猜啊”她嘿嘿一声坏笑,起身凑到绿妍耳边,用手遮着悄悄地道:“她该不是在外面有什么心上人了吧。”说完捂嘴哈哈大笑。

    绿妍就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反手朝她脑袋甩了一下,怒道:“作死啊!”

    青莼听到动静,放下筷子站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碧音快步退到门口,做着鬼脸大声取笑道:“没事儿,刚才绿妍姐说她想嫁人都想疯了啦!”

    绿妍也不多做解释,二话不说,转身从厨房里提着擀面杖就杀了出去,留下青莼站在原地继续不明所以。

    门外的追逐打闹楚云汐一概没听见,对她来说关上了房门也等于关上了心门,要将纷乱的思绪一并清除出去,清心专注地思考她的问题。

    她手中的毛笔一下一下间隔均匀地敲击着桌上的画中,墨色晕染开来,好像屋外檐上滴,在阶上溅起的一滴滴水花。她歪的脑袋被握拳的手支撑着,慢慢下垂,仿佛重若千金,随时可能会掉下来似的。

    忽的,她将手中之笔掷了出去,笔如离弦之箭,准准地落入绿竹笔筒中。笔入筒中,意味着尘埃落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不如果敢地咬咬牙试一次。即使相府是龙潭虎穴,她也要拿出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勇气,纵然失手被擒也要无愧于心,即便死了我也认了。

    况且她的心里一直留有一丝侥幸——万一。是的,万一这是精明的丞相玩了一招空城计心理术呢?他故作样子,误使那些企图暗夜登门不轨的人以为丞相在府中设了大量的埋伏,诱敌深入,然后一网打尽,从而放弃了探查相府的念头。而且若是丞相真的借机将家私运回金陵,他应当小心掩藏,私下进行而不是招摇过市闹得尽人皆知。

    丞相摆的这个**阵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恐怕只有去了才知道。拣日不如撞日,夜探相府就定在三日之后的亥时!

第十九章 寒夜深沉暗箭冷(二)() 
她算过了,夜间相府的守卫共三批,期间共需轮换两次。每次换班的时间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分别是戊时到亥时一次,子时到丑时一次。也就是说她必须要在第一次换班之时溜进府去,而在第二次换班间隙溜出府来。

    她展开所绘的相府方位图和长安城街道图,发现从她所住的宅院到相府后门有三条路可选,但快捷便利都不是首选因素,能够在这两个时间段有效地避开巡城官兵的道路才是上上之选。而这个只能求助施佳珩,但她决定撒一个谎。毕竟此事危机重重,所以并不想把他牵扯进去,再者自己一旦出了事,还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庇佑绿妍她们三个。

    于是她对施佳珩谎称自己最近需要在图画院修改画作,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去,又不想碰到巡城士兵徒惹口舌,所以便请教他这几日夜晚巡城士兵的巡逻路线和时间。施佳珩虽觉奇怪,倒也没有多问,很快给了答复。她便根据他的回复确定了路线。

    心中有事,便觉时间过的飞快,由于要考虑的事情和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楚云汐甚至都没有时间害怕和退缩,她只是按照计划一步一步地踏实前进。她知道行动地越多,越能安定心神,越能打消那些后悔放弃的念头。

    七月初十,明月朗照,银星稀疏,喜忧参半。喜的是夜空晴朗,无风无雨;忧的是月光皎洁,不利隐藏。

    楚云汐推开窗子,闻了闻更鼓,此刻鼓敲一更,已是戊时,可以换装出发了。

    她先在内衣外穿了一层软甲,再罩上夜行衣。双臂绑上由暗器工匠精心打造的袖箭,腰带里缠着相思剑,腰间配上两把短刀,怀里放入火折子和几把浸了麻药的暗器,两靴各塞一把匕首。她还带上了专门找林月沅调配的**散,以备不时之需。出门之前除了交待绿妍,她不忘最后将一个蓝色瓷瓶纳入怀中,没有人会知道她在瓶中装的是剧毒孔雀胆。也没有人知道她抱是着必死的决心而去的,如若失败唯死而已。

    为了防止碧音害怕吵闹,绿妍一早便哄她睡下。接着便在屋里边偷偷抹泪边收拾东西,其实她很想劝主子罢手,只希望她能听从白荞夫人的遗愿平安幸福。不要把这么重的责任往身上揽,不要与自己的生身父亲为敌。若是有一天她当真将自己的亲生父亲绳之于法,于情于理她都会遭人唾弃,难以在世间立足。何不找一个心爱的人,忘掉那些不快,高高兴兴地过后半辈子。她知道小姐不愿意听这些,便把这些想法告诉青莼。

    青莼从墙上取下宝剑系在腰上,面容紧绷着备战之前的严肃。她断然劝绿妍放弃这种想法:“这是主子的心愿,我们应当成全她。更何况主子并非一般耽于安稳享乐的弱女子,她有自己要完成的事,作为一个忠仆,应当绝对忠诚主子的想法和做法。至于主子要怎么想要怎么做,那是主子的事。与你我无关。”

    绿妍只得在她身后一遍遍无奈叹气。

    由于青莼必须担负起保护她们二人的重任,因而她提议要随楚云汐同去的建议,被她拒绝。

    戊时三刻出门,若她不能在寅时之前到家,那么青莼就负责将绿妍二人送往西北将军府躲避。

    出了巷口她一路向西,直奔相府而去。

    由于时间卡的准,这一路穿街过巷竟成功地避掉了所有巡城官兵,只需再穿过一条街道,相府便近在咫尺。

    她刚拐过一个街角,石墙的另一侧隐隐透出火光。她惊诧地守住脚步,本能地压低身子,扒着墙缓缓挪动步伐,探出头去。一队十几人的巡城士兵,手提灯笼和火把正懒懒散散地围在一个十字路口靠着墙说话。

    她惊乱地收回脑袋贴着墙壁站着,全力思考对策。这帮士兵按说不会出现在这里,堵得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停在十字路口等同于同时堵住了前面东南西北四条路。她要么向南直行绕过这一个街区,可如此定会路过城门,被守城士兵发现;要么向北直行绕过一个街区,但却很有可能遇到下一队巡城官兵。她急的火烧眉毛,如果用轻功跃上墙攀岩走壁,她又必须从他们头顶跳过,街边房屋相距甚远,除非借助锁链否则很有可能掉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俄顷,只听兵器稀稀拉拉地划地声,几个士兵嘻嘻哈哈地笑道:“头儿,你回来了。”

    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他们的头儿。她顺着墙壁朝前挪了一步,侧头瞥视。一个穿着玄色铠甲的'此官名系本人虚构,本人并未在史书中查找到相关官名,无奈之下正好编造,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欢迎有相关知识的读者能予以指正。'巡城校尉捂着肚子,面容痛苦地从北侧街道走了过来,士兵们纷纷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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