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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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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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菊栉面色缓和了许多,露出了几分笑意。肖红叶这才放心,两人行礼后便各在一端坐下。

    陈思雨张口便问他的家世,丝毫不感见外。萧菊栉从未见过她这般直接利落的女子,心中微微有些不安。她的容貌他自是无可挑剔,家世倒也与他匹配,但她略微强势的态度和骄纵的姿态让他的爱慕蒙上了一层顾虑,她的性子与他所向往的女子温婉含蓄的美德大为不同,他有些震惊却又难以招架,他无力欣赏反而有些抵触。

    但她仍旧是个极美的女子,他无法抗拒美色的魔力,即便性子不合也难以压制他的兴奋。但他却不能露出真正的额情绪,只能不动声色,面色如常,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若有一方先表露爱意便有能在以后的婚姻中难以翻身。

    他冷淡的态度确实让陈思雨很不满,她的好感本来就如萤火般淡弱,他这般矜持和疏离让她难以触到真诚,她们仿佛不是在用感情交流,而是用头脑计算,比拼智慧和定力,因而更像是在谈生意,很快她便发觉他也许会成为她优秀的生意伙伴而不是相爱相携的丈夫。

    他是个可敬却不可爱的人,但她还能微笑着保持优美的姿态跟他攀谈,虽然在她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可当他出现了颓势,竟有些沉不住气,于是他急不可耐地向她表现出了想要迎娶她的意思,但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陈小姐,我认为女子出嫁之后还是应当以相夫教子为主,我虽佩服小姐的理财之能,只是萧家却没有女子掌家的规矩,若是以后陈小姐到了岭南怕是还要劳烦在家事上费心了。”

    肖红叶听了他的话甚是欢喜,女子以恭顺贤惠为德是自古之训,她也盼着小姐嫁人之后能收收心,只觉得他是个颇为同情识理之人。

    陈思雨却如同被人当众扇了一个耳光一般难堪,若非她涵养家教甚深,只怕早已摔杯子走了。她没有父母,自小便有些男儿志气,扛起了家族重任,她自认为自己无论才华和胆识都不输男儿,却总因女子身份被人轻视,便越发多了几分好强之心,生怕被人小看了去。萧菊栉看似漫不经心地几句话却正正好好戳到她的痛处。轻待女子之人她最是讨厌,纵然他是潘安在世,才若文曲,她也再难对他有一丝喜爱之意。

    她忽的起身欲离,皮笑肉不笑地对他道:“以公子才貌,自然有无数女子等着伺候你,小女才疏,又不懂萧家的规矩,不敢高攀。”

    肖红叶又气又急跟着追了出去。她如风云般突然变色令萧菊栉呆愣当场,他目光追送时,开的正妍随风飘起了一阵零落红雨。

第十七章 落魄江湖繁霜鬓(一)() 
陈思雨发了一通脾气,当天就在陈震面前把萧菊栉给否决了,但陈震却他印象奇佳,只觉得孙女娇生惯养地有些任性,反数落她的不是。她怒极反笑,顾念祖父一把年纪便忍下怒火,不再与他顶撞,仍旧将他哄得眉开眼笑。

    萧菊栉大约不懂得看人脸色,第二日依旧登门,邀她游湖,她满脸不悦,可陈震却十分欣喜,为了做一个懂事体贴的好孙女,陈思雨贡献了她最大的耐心。

    一出了庄子,陈思雨的笑容便冷了下去,萧菊栉虽然比昨日温和了许多,但言语间的傲慢仍她觉得忍无可忍,他想用温柔的言辞想重新赢得她的欢心,却又无法放弃他的骄傲自尊,言语中总是带有几分冷漠,令她更加讨厌。她怏怏不乐地陪他坐了一天,满以为可以休息,结果他又提出邀请她去岭南游玩。

    肖红叶将这个消息告诉她时,原以为她会大发雷霆,谁知她嘻嘻一笑,连转了几个圈,凑到她耳边跟她窃窃私语了一阵。肖红叶有些犹豫,她却胸有成足地催她赶紧告诉陈震她已经答应了。

    陈思雨准备了好几日才慢慢吞吞地出发,为了怕心爱的孙女受委屈,陈震调派了好些人随去,弄得好大的排场。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陈思雨却私下里做了另外一重准备,他们出城不过五六日,她便带着肖红叶和几个家生子心腹乘船偷偷溜走了。这下可把萧菊栉吓坏了,他深知陈思雨是陈震至亲,生怕他怪罪,便不敢告诉,只私下里焦头烂额地寻找。走丢了主子,陈家家仆怎肯善罢甘休,两下里闹得差点见官,而一向顽皮的陈思雨玩性大发也不及后果,高高兴兴地一路南下玩耍去了。

    她们沿着长江一路往西南而行,陈思雨听说蜀地风景奇秀,相较于苏杭别有一番意趣,便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游览,她早闻说陈家在蜀南原有一房亲戚,是她姑母的婆家,可惜的是这位姑母与她还未谋面便去世了,她也有意去祭奠一下,只是自从姑母去世,陈家便与林家断了往来,她虽不知各种原委,但也猜得姑母生前大约过得不太顺心。

    如此她便更想去蜀南林家瞧瞧,也该给去世的姑母出口恶气。她宣布去蜀南,下人们自然不敢反对,肖红叶却害怕的紧,只怕这般胡闹下去陈震怪罪。沈思雨却对她做了个鬼脸,写了封信连夜着人送了回去。陈震看了信差点没气昏过去,信里夸大其词地将萧菊栉控诉了一番,几乎把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在他的身上,结尾还不忘加上一句,若陈震一日不改变心意她便在外面流浪一日。她将自己的处境说的甚是凄楚,弄得陈震气也不是疼也不是,可实实在在地尝到了溺爱的恶果。他对信长叹,胳膊始终拗不过大腿,只得任由陈思雨胡闹。

    萧菊栉得知了事情后终于恼羞成怒,好好一桩婚事就此作罢。陈震惋惜得不行,陈思雨却欣喜万分,便踏踏实实地安下心来玩耍。又过了些日子,陈震派的人追上了她们,她原以为会挨好一顿臭骂,没料到陈震只是担心她吃住,派人给她送银钱和衣物来的。她这才觉得鼻酸,感到愧疚的同时却又觉得幸福无比。

    她收敛了些玩闹的心思,把家里的事业重新放回了心上,她带着众人边玩边寻找新的货源,企图将陈家的生意做得更加有声有色。

    蜀地有不少奇花异草,药卉仙芷,她又打起了做药材生意的主意。他们一路南行终于来到了蜀南。

    宽道大路没有意思,曲径通幽才有乐趣,为了探访绮丽的风景往往在最偏僻处,他们偏挑羊肠小道走,不久众人眼前出现一片幽深的竹林,她见这片竹林方圆百里,郁郁苍苍,清凉幽寂,其中阡陌交错,林风如箫声般呜咽,远处似有清溪溅石,若伯牙抚琴。这自然而生的竹林出自上苍鬼斧生工之手,远比庄园里人工雕砌的山石要幽远广阔,她忍不住要进竹林游玩,肖红叶觉得此处竹深岭峻甚是奇险,怕不安全,可她拗不过这位心意坚定的主子,只能胆战心惊地陪她一同入林,完全无法安心观赏竹林美景。

    竹海果然不亏为蜀南奇景,里面不禁竹林深深,还有陡峭的峻岭、山峦,还有瀑布、湖泊、崖洞,美不胜收,令众人大开眼界。

    众人陶醉在优美的景色中不知不觉中逐渐分散,他们脚下的路逐渐拔高,进入一片陡坡,坡边俱被绿树覆盖,落在后面的陈思雨一不小心踏空跌入树中,众人不知还在继续前行。

    陈思雨跌落的叫声被密树掩盖,不过眨眼间便从树林里摔出掉落在一片草地上,她身上多处划伤,卧在地上疼痛呻吟。

    四面都是竹林,她坐起环顾见远处隐约居然有一座简陋的竹楼似是有人居住,便扶着膝盖站起一瘸一拐地朝竹楼方向勉力而行。

    忽然她脚步一顿,而后行走的速度越发缓慢,她凝着眉头,疑惑的微微侧头却又不敢转头,这下她听清了,身后果然有轻微的脚步声。

    她并不慌乱,装作扶鬓角的样子从耳边摸下一支发钗隐在袖在,待身后那人走近,她先发制人,骤然回身,发钗飞出,一击即中,插入那人的肩膀。

    她还未欢呼,却腿上一痛,向后仰倒,那人却不顾肩膀上的伤,飞起手中的竹棍敲落了缠在她腿上的毒蛇。

    她眼前渐黑,无力阻止那人靠近,他肩膀上已是鲜血淋漓,但并不在意,反而十分关切她的伤势。那毒果然厉害,不一会儿她便感到腿脚麻木。那人请声到了个歉,撩开她的衣裙,撕开她受伤腿部的衣物,对着那一块涌出的黑血吸了下去。

    陈思雨昏昏沉沉地展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一人背对着她正在裸出半个肩膀正在缠绷带。她吓得摸了摸身上的衣服,却见衣衫齐整,略略安心,接着又裹紧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已醒,忙穿戴整齐,嘴里不停地道着“得罪”。

    他终于转过身来,陈思雨看清了他的面容,微微一惊,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白面红唇,细眉弯目,长相甚是秀美,好似飘扬在西湖春风中轻抚人面的绿柳,温柔而美丽,比之萧菊栉还要俊上几分,虽然穿着粗布衣衫,但仍显得干干净净,妥妥帖帖。

    她警惕地向后一缩靠着墙壁,拽紧了手中的被子,瞪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口气不甚客气,似乎已经浑然忘记了他方才的救命之恩。

    他却如同做错事般陈恳的作揖,温厚地自报家门,称自己姓林名日昇,乃是一位大夫,刚才悄悄跟着她原是怕惊着她身后的毒蛇,不想她趁他还未打住毒蛇时,反身袭击,反而害她被咬。

    他将错都归在自己身上,懊恼不已。他的仁厚和善良看似并不想假的,陈思雨稍稍放松了警惕,瞧着他如雪般的唇色和吃力抬手的样子,心有不忍,轻轻问道:“你这般帮我吸毒不怕中毒吗?”

    他却并不在意,温和笑道:“我是个大夫,情况紧急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语气平淡,陈思雨却有些动容地说道:“难道你还帮别的病患吸过啊,虽说医者仁心,可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你这样的大夫。”

    他憨厚而笑,转身去旁边的柜子里取茶具,她便看见了桌上放着一叠写满字的纸,虽不清写的内容,但大约能看出写的诗词。

    她娇然一笑道:“我倒是也识几个字,那桌上是公子的大作吗,能否给我瞧瞧?”

    他不好意思地将纸收起,笑道:“姑娘莫要见笑,那是我妹妹闲是写着玩的。”

    “连你妹妹都这般好文采,看来你果然是个读书人。那你为何不考科举,反而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当个郎中,岂不屈才?是不是没有银两赴考?”她奇道。

    他在柜中找了一阵,才找到两个细瓷茶杯,陈思雨对茶具器皿颇为讲究,一瞧便知非凡品,她又有些不解。

    林日昇对着两个杯子辨认了好一会儿,留下那个红梅杯,而用那个蔷薇杯斟了一杯茶。

    茶递到她手边,他才想来回答她的问题:“姑娘说笑了,我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哪有什么才华,我读书向来不好,不过能呆在这山清水秀之地做一个小小的郎中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摸了摸杯上的纹络,便已认出这是出自何地何窑。她轻嗅茶香,满意点头笑道:“你到挺会知足常乐的。这杯子的主人喜喝绿茶,也喜喝红茶。”

    他惊奇而笑:“姑娘鼻子真厉害,这都能闻出来。我喜喝绿茶,故而壶里泡的是绿茶,我妹妹喜饮红茶,那是我妹妹的杯子。家里一时没有多余的杯子,姑娘你莫要嫌弃。”

    她并不介意,抿了一口道:“倒不是我厉害,是我以前做过茶叶的生意,可研究过一阵呢。”

    他笑着不说话,她微嗔道:“怎么,你不相信?你把那红梅杯拿来,再斟些别的茶我也能闻出来。”

    他笑着摇头道:“那是我好友的杯子,不好给人用呢。”

    她垂目,突然赌气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一个女儿家抛投露面的跑生意,不成体统?”

    她委屈的瘪嘴,像是要哭了一般。林日昇轻柔地笑了,笑意如山间的百合那般纯净无邪:“怎么会?我母亲以前就跟着祖父跑过生意,最是能干,我对她甚是崇敬,而且我一个好友也十分有才华,文武双全,若她是男子定然有一番大作为。可惜世人囿于偏见,总觉得女子该在家相夫教子,没有给她们施展才华的机会罢了。”

    她震惊地抬头,眼中微含泪,如伯牙遇子期般,欣喜而笑。她眼中流动的光彩如天边霞光一样动人,脸上红晕初现:“你这个说话有点意思,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是男儿身便瞧不上女子,眼高过顶,目无下尘,偏偏又没什么本事,整日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

    她的好感逐渐扩大,由原来单纯喜爱他俊美的相貌,到钦慕他的仁心慈性,直到此刻仿佛遇到知己般,得到了尊重和欣赏,她的心情不经意间悄然起了变化。不过一天的相处,她便打定主意要住下来,如同着了魔一样,把肖红叶他们全都抛到了脑后,任凭他们急地如火烧眉毛一般地在竹林里寻找。

    她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从忙碌的生意中抽身,每日只是观闲云,听鸟鸣,坐在屋里摇摇扇子、品品茶,浮生一日便就这么过去了。若在往日她定然憋闷地发狂,总要找些乐子才好,可如今待在这静谧的竹林间,因为心中有思念反而将这如流水般平静的生活过的充实而美好。她也第一次停下脚步,用细腻的知觉去感受生活,商场争斗所带来的刺激和欢乐是短暂的,宁静悠远的乡村时光给予内心的是祥和安宁,她骤然地产生一种冲动,想就这般安闲的生活下去。

    在林日昇出诊的日子里,她利用空闲的时间研究起了她最爱的厨艺,一****出诊回来,陈思雨兴奋地冲他招手说:“快来快来,你尝尝我做的山笋烧鸡。”她的腿伤还未痊愈,只好拄着竹棍,倚着竹门满脸笑容,他进门时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他望着院子里还未收拾干净的鸡毛,吃惊地问道:“你该不会把我养的五只鸡都杀了吧?”

    她嘻嘻一笑,将她引入桌前,并不觉有半分不妥:“是啊,这道菜本应用八只鸡来配,可这没有,就算了,味道想来也不甚正宗,你先尝尝,等我腿好了再重新给你做一遍。”

    林日昇脸色沉重,望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不但不悦反倒怒道:“你怎么可以,为了一道菜把鸡都杀了。”

    陈思雨听他出声埋怨,委屈地将筷子扔在桌上,忍不住气道:“怎么?心疼钱啊,大不了我给你便是了。”

    “不是因为钱,你不该为了一时口舌之欲胡乱杀生。”林日昇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她。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奇谈怪论,好笑道:“你可知这美味乃是万金都买不来的,你还是个信佛的,若不杀生,竟连肉也莫要吃了。”

    她满不在乎地态度令他很是恼火,他制止了她的嬉笑,严肃道:“为了活命吃肉无可厚非想来佛祖也不会怪罪,只是也该有所节制,像这般胡乱杀生,却是万万不该。原本一只鸡足矣,你却足足杀了五只,只为了这一点点菜,再好的人间美味,在我看来也是罪过,不吃也罢。”

    他的道理并未听到陈思雨的心里,她不耐道:“好了好了,原本是好意,你这样一说,我倒成了罪人了,你不吃拉倒,不过一道菜哪来这么多道理。”

    林日昇痛惜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尝过鸡的滋味,也罢,等你腿好了,我带你出去瞧瞧,也让你这千金大小姐也尝尝人间疾苦。”

    她倒没有在意什么人间疾苦,只是听说他要带她出门,便重又高兴了起来。他们坐下来吃饭,林日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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