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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轸花辞-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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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在医学上的对头林昶却与他命途截然相反。两人相识之时,纪家正当兴旺之际,林家却已成颓败之势,而改变两人命运的恰好都是各自的妻子。林昶的妻子陈萍聪慧能干,更有远见卓识。林昶的妹妹入宫数年也未得皇帝青睐,可在陈萍的提点和帮衬下,林淑妃顺利攀上了顾贵妃,借着顾家的势力,获得了皇帝的恩宠,生下了七殿下李昙,晋升为淑妃,成为仅次于贵妃的后宫四大妃嫔之一。林家也顺势而上,一举成为蜀南第一世家。

    白骜这一去便是一两年了无音讯,纪征行踪诡异,神秘莫测,一朝一夕能够寻得。楚云汐也不心急,只专心地将此剑法习练起来。她便每日起早贪黑的勤学苦练,生怕辜负了白骜的一片良苦用心。

    剑谱由三部分共十八式组成,楚云汐练到第八式时隐约察觉出了问题,练习的剑招没有错误,练习的身法步法也没有差错,可是当她将八招剑术一气呵成时,整个剑法路数却已偏离了剑谱的原意,以至于很多招数的威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她虽将一把相思剑舞得潇洒飘逸,宛如云中漫步般空灵,然而她却始终未能尽显相思剑法的真谛,无法将相思中的缠绵悱恻,凄美哀婉通过剑招展现现出来,她此时未经****,心如琉璃,皎若明月,实在难以理解白骜的动情之作。

    此剑法乃是白骜年轻时的一段经历的写照,她哪里能够得知此中缘由,无法设身处地的领悟白骜的当时的心境,也是再所难免。她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只得姑且按照自己的理解继续练下去,等白骜回来再相询问请教。

    傍晚黄昏,本来照例应由碧音、绿妍来服侍楚云汐沐浴,碧音中午贪嘴,吃坏了肚子,此时正躺在床上养病,因此央求青莼代为服侍。

    青莼将四角亭正中的大理石白璧推开,露出一个方形四壁洁白如玉的水池,水池中的温水正是引自山中温泉,绿妍把竹帘和帷幕放下,见她还站在在院子里一手拿着相思剑一手拿着剑谱,嘴中念念有词,剑尖在空中指指点点,不由得心中一阵好笑,这个小姐当真是不疯魔不成活,一旦学个什么东西,竟连吃饭睡觉都想着,当初学画画是这样如今连个剑又是这样,真不知她有多少心血,能经她这般打熬,只怕有一天非熬尽熬干了不可。绿妍这样想着,只觉得心头一紧,蓦地冒出一丝不安于慌乱。

    青莼收拾好东西,唤了绿妍一声,绿妍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青莼心中奇怪,走到她身后拍了一下道:“想什么呢?”

    绿妍一惊之下宛如大梦初醒,慌慌张张的得道:“哦,没什么。”遂对着楚云汐招手道:“小姐快别练了,来洗澡吧。”

    楚云汐嘴中应了一声:“就来。”依依不舍的将剑和剑谱随手放在了四角亭中的桌案上。

    青莼服侍楚云汐脱衣,她就像一个木偶般任凭摆布,她心思还停在剑谱上,就好像灵魂出窍的躯壳。她的上衣翩然落地露出白玉一般的肩膀,青莼转过身来替她解腰带,眼光不期落在了楚她的右肩上,只见她雪白的光洁的肩膀上赫然刺着一支红梅,梅枝斜贯右肩,苍劲厚重,枝头红梅盛放娇艳如火,色泽艳丽夺目,可这红梅映入青莼眼中仿佛一团团淋漓鲜血,触目惊心。这回儿轮到绿妍推了青莼一把道:“别傻站着了,小姐该着凉了。”青莼才会过神来去解她余下的衣带。

    绿妍和青莼两人轮流着给楚云汐擦拭身子,绿妍小声对青莼道:“你刚才是不是吓着了,我初见小姐身上的梅花刺青时也吓了一跳,我从没见过这么逼真的刺青,这梅花刺在小姐身上就像活了一样,而且我也从没见过这么亮这么艳的红色,真不知这是什么红,朱砂还是胭脂?”

    青莼摇摇头若有所思的道:“我看倒像是血。”

    绿妍闻言一声低呼身子往后一缩蹙眉道:“好像还真有点像。”

    楚云汐对她们俩的对话浑然不闻,一心一意的沉醉在自己的思想中,漫游在白骜为她编织的一个绮丽的梦中,她,一个懵懂的少女,年纪尚小,不知情是何物,却意外的以一种奇妙莫测的方式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迷幻的世界,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用她有些幼稚尚不成熟但又聪灵敏感的心去捕捉那飘忽不定的难以理解的感受。她觉得自己好像漂流在的人生长河中的一只小小的竹筏,在以往的岁月里流经身边并拖举着她不断前行的是母亲和舅舅的亲情,是与二姐的姐妹情,是残留在记忆中那似乎曾经存在过的父女情,但是现在她这个顺水漂流小竹筏好像进入到了一片不知名的海域,这里的水流是她从没见过的,她迷茫慌张,但却不知所措。

    沐浴完毕,楚云汐坐在桌旁,呆呆的愣神,这边青莼一手拿一把桃木梳,另一手执一只铜镜,准备给她梳头,那边绿妍用托盘捧着一杯茉莉桂花茶,缓缓地自院中进四角亭来。

    “砰”的一声,彩瓷茶杯倒在了桌上,碧青中微微泛黄的茶水洒落,茶水倾倒如散落在战场上遮天蔽日的士兵,她们四散开来逐渐向剑谱包围过去。绿妍倒在地上脸色痛疼,一手揉着脚一手撑地,口中“哎呦,哎呦”的哼哼唧唧。楚云汐和青莼闻声齐齐的回头看过去,她们的目光完全被绿妍吸引过去了,竟没注意到桌上的危急形势。

    楚云汐急忙站起,躬身慢慢扶起绿妍,见她面露痛苦,又关心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事,摔得重么?”说着扶她坐到自己刚刚坐到椅子上。

    绿妍勉强笑道:“没事”

    青莼见绿妍没事,放心了不少,转身忙她的去了,她把铜镜放在桌子上的一霎脱口而出:“不好”伸手急慌慌的去抢夺已经杯茶水浸湿了的剑谱。

    剑谱最底下的一页已被水浸湿粘在了书案上,青莼小心翼翼的揭掉剑谱的湿页,转手将剑谱递给了楚云汐。她接过来一看,剑谱的后半部的十几页都被水浸湿了,尤以最后两页最为严重,几乎全部被水泡透了,墨迹化开,已经无法辨认了,纸也被沾的皱皱巴巴的,其他几页倒还好没怎么毁坏。

    绿妍眼见一本珍贵的剑谱被自己毁成这样,痛心疾首道:“都怨我。”说着眼中泪光点点,就要哭出来了。

    楚云汐却淡然一笑安慰她道:“这不怨你,该怨的是我,若不是我洗澡把水溅出来,你也不会踩在水上滑倒,说起来,不应你来赔不是,倒应是我向你道歉才是。”

    绿妍听闻这话心中宽慰,渐渐止住了即将落下的泪水。

    青莼默默地在一旁收拾残局并好心提醒道:“小姐,我把桌子收拾干净了,你快把书页分开,摊在桌上一会儿就晾干了。”楚云汐点头笑着应了一声。

第九章冬庭月照离人泪(二)() 
夜已深沉,皓月当空,楚云汐躺在四角亭正中的白璧玉中央,身下铺着一层洁白的虎皮毯,身上盖着一层红底白梅花样的缎面棉被。热气源源不断的自白璧玉传到全身。她经过几年的调理,寒症仍无法根治。她两眼睁得大大的,时而侧耳静听远处过冬而来的鸟的鸣叫,时而凝视月亮透过竹林投射下来的点点清辉。虽不情愿,她不得不承认令她睡不着的还是白骜留下的剑谱,尽管傍晚时分当着绿妍的面她装楚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看到心爱的剑谱被弄成了那个样子,她的心还是轻微的疼了一下。反正也睡不着,她索性掀背而起,披上外衣,点上蜡烛,借着烛光坐在书案前,细细的翻起了剑谱。

    楚云汐以为是烛光太暗自己眼睛看花了,她揉了揉眼,把剑谱的最后一页靠近烛光,自己凑上去一看,皱巴巴的书页上原本的墨迹全已褪去,只留下一行字迹清楚的大字:“若有不解,可前往金躞舍,参见书架上锦盒之中的诗稿,心有灵者,自能参悟。”

    她一怔,缓缓记起金躞舍乃是藏在院中的群竹掩映后的一处藏书之所。白骜是爱书之人,每到一处游历总要带回一些残稿孤本,后来为了妥善保管,他就在院中的竹林里建了一处地方专门放书,便是此地。她曾路过几次,见大门紧闭也就没敢进去,谁知白骜竟用这种打哑谜、捉迷藏的方式引导她前去,她真是对自己这个舅舅佩服的五体投地。

    事不宜迟,楚云汐穿戴齐整,把剑谱掖在腰带里,又将蜡烛拨亮了些,轻手轻脚的往金躞舍的方向而去。

    竹林幽深,微亮的烛火形成的光圈随着她的脚步向深处飘动。四周一片阒寂,密静的竹影胡乱的堆在地上。她轩秀的身影被烛火和月光同时撕扯着,平铺在疏密不齐的竹影上。

    一排齐整的石阶宛如皇室的仪仗队列队恭迎她的到来,她提起裙摆拾阶而上,微晃的烛光映出紧闭的碧漆大门。她试探着推门,没想到门顺势张开,令人惊讶不已。

    她着烛火探头朝里望了望,屋里漆黑一片,随即又静听一阵,确定没有异样,方才大胆入内。进门后刚走两步,身后的大门就带着一声脆响自动关闭。她闻声回头,却见大门已关,半是惊诧半是钦佩,想是这碧漆门中装了什么机关使得大门可以自动开合,不受限制。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这屋里竟整整齐齐的摆放了十架大书柜,书柜上着陈列着一个个精致的雕花楠木书函。白骜也走了一段时日了,这期间并没有人前来,因而架子上铺满灰尘。

    楚云汐拿起后门毛掸沿着书架上轻轻一扫,灰尘扬起,呛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咳嗽了几声,想着明日天亮定要加上绿妍她们将此处好好打扫一番。

    她以袖捂鼻,瞻仰这书山文海不由得心**涌,天生对书的喜爱和对知识的崇敬,使她激动感慨。她迫不及待的寻找着剑谱中所示的诗稿,希望能够一窥白骜诗文的风采。

    她一排一排书架数过去,一个一个书函查找,发觉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白骜在外面闯荡时搜集的许多奇特的收藏,每个都能让她摆弄许久,还有整整一包名字各异的通关文牒,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想来是他为了方便出行而刻意伪造的。她忙碌了半日终于找到了一个玉色的锦盒,锦盒比楠木书函略小,锦盒上正中间雕有一片红锦盒用一根红绸带系住,另一头绑着一个红漆画匣。

    她如同捧着珍宝似得将两样东西取出,解掉绸带先打开锦盒,指尖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本白皮诗稿,诗稿封皮上用端正的楷体书法提名曰“无题”。

    因为手上沾上了灰尘,怕玷污了书页,她用手帕包了手轻轻地取出诗稿,书页轻滑薄亮宛如丝纱,烛光可以轻巧的穿过一张书页照在另一页上,而光亮却没有半丝损耗,就好像这书页中藏着无数的小孔,可以将光线过滤,每一张书页的右下角还印着一支红梅。

    她大致的浏览了一遍,诗稿的每一页都由五列大字和五列小字组成,大字是一些没头没尾,没题没款的诗句,大字均用颜体的楷书抄写,四方四正,规规矩矩,而小字则穿插在大字左侧,看样子大约是诗句的注解,既有行书又有草书,行书流畅雅致,草书则疏狂不羁。

    楚云汐认得白骜的字迹,一看去便知这草书小字注解是白骜所写,至于这楷体大字和这行书注解则为另一个不知明的人写的吧。她猜测这本书稿极可能是白骜与他人合作,至于这人是谁却不得而知了。

    她将诗稿放回锦盒中。又打开了画匣,里面果然只有一副画。她将锦盒和画匣带离金躞舍,净了手,将画卷放在书桌上卷开,画上画着黄昏时分,一个倚着梧桐候人的少女,少女面容憔悴,形容愁损,显是期盼归人,忧思难安。画侧提着一首小令:落日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此画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但这首词因与诗稿中的正文作者为同一人。

    她瞌睡全无,心情亢奋,一心只想着赶快细细品读诗稿,也不管夜寒风重,只随便把几件外衣一批,坐在书案前,全神贯注的读了起来,诗稿中的诗句大都哀婉缠绵,凄绝艳丽,什么“蔓草并根同呼吸,再见须待何时缘”什么“落月随山隐,山名不可知。会当穷碧落,蓦地隐芳姿”等等,当真是诉尽千般相思,道尽万种风情。她虽读过不少诗词但大多是正正经经的唐诗以及潇洒狂放的魏晋风骚,像这种唯美动人又刻骨伤情的情诗却从未读过。

    偶尔读到几句露骨的告白暗示,她禁不住脸红心跳,半天才恍然意识到这竟是本情诗诗稿。作为一个端庄正派的大家闺秀读这种东西实在是有失体统,有违礼教。

    山谷与世隔绝,却隔不断时间,时间好像是一对双胞胎,在山谷与俗世人间两个平行隧道中并驾而行。

    冬季悄然而过,春季翩翩起舞,万物欣欣向荣,生机勃勃,各种色彩也被装饰一新,华美多姿,美轮美奂。绿妍青春少女,豆蔻年华,时至阳春三月,本应心思烂漫,却身不由己,终日唉声叹气。

    楚云汐见她郁郁寡欢问她出了什么事,绿妍将她拉到一边悄悄地道:“小姐,不瞒你说,舅老爷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家中所存的米粮本就不多,我们这四五个人在这样下去只怕要坐吃山空了。”

    楚云汐从小娇生惯养,何曾为生计发过愁,即使逃到这里过了几个月,她心中所想所念的依然是些高深奥妙的文学武功,哪里能想到生之大事无外乎吃喝二字,有多少自认清高的清士名流为此俯身低头,不为五斗米折腰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一旦饥饿发威,鲜有人能逃得了。一直过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生活的她此刻终于切身的感受到了人世生存的艰辛和不易。她思来想去只能重拾旧法,卖画贴补家用,不过以前有碧音在外张罗,她也没费多少心思,现在不行了,母亲不问事她便是一家之主,赚钱养家她当仁不让。虽然一想到为了生活要她一个千金小姐抛头露面,低声下气,她还是有些郁郁,但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亲人们,她自然义不容辞。

    楚云汐心思既定,便将她想出谷卖画的想法告诉了三个丫鬟和乳母落春,她怕扰了母亲清修,也怕让母亲担心,也就没有告知白荞。落春起初不同意,认为太危险,也不合规矩,她解劝了半天,又答应让三个丫头一起陪着她,好在青莼也会些武功,落春经不住她们的软磨硬泡只好勉强同意了。绿妍和青莼一合计既然要出去赚钱,就不能浪费了她们针织女红的好手艺,索性她们几个再连夜做些绣品,按老规矩一起拿去买。

    众人齐心,一起出力,大家一改往日无所事事的懒散,都牟足了十二分的力,各自准备各自的去了,这几日尤以碧音最为勤力,她生性喜闹不喜静,只要想到不多时就可以出谷,她就兴奋的上蹿下跳,手舞足蹈。她们几个小辈干的热火朝天,落春也没闲着,她为楚云汐赶制了一个小礼物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楚云汐将画笔画具分装好,又挑选了几幅最为满意的作品,用布包细细卷起。她正忙得不亦乐乎之时,落春背着手笑嘻嘻的进来了。

    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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