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背着光负手而立,她闻地他身上的清香,便知来人是施佳珩,惊讶之余也有一丝甜蜜。
他一直淡淡地笑着,挨着她坐了下来,楚云汐拾起团扇抓着扇柄不住的摆弄着,小声闻道:“你怎来了?”
他笑得如月光般轻柔,将手里一小包东西掉在她的眼前。她惊喜一笑,接过打开,里面糖香浓郁。她眼中泛着欣喜地光彩,捡了一颗花生酥糖放在嘴里,酥香脆爽,抬头甜甜一笑,也捡了一颗放进他的嘴里。
他抬手替她抹去嘴边几粒塘渣,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放在掌心,急切地说道:“以后莫要犯险晚上来了,若是被人撞见,你怎么脱身啊。”
施佳珩与她两手相握,轻笑道:“许久不见,我知你出来不便,特地来瞧瞧你。放心,那时你我夜探时对着园子的地形已是十分清楚,不会让人发现的。”他又捻起一颗酥糖放进她的嘴里,笑着抚上她的桃红般的脸颊,低声道,“我答应要给你的酥糖,我一定要亲自送到你面前。”
楚云汐羞涩一笑垂下头去。
明月星淡,般的月光倾泻在两人身上,他伸长手臂拢了拢她的肩膀,手掌落在她的衣服上,清清凉凉的。他疼惜地将她拢在怀里,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不进屋里睡着,可不要贪凉而着凉了。”
楚云汐像酒醉正酣似得依在他胸前,嚅嗫道:“没事,我现在身体好多了。”
施佳珩将她扶起来,借着月光上朝她上下打量一番,她面色灿如春晓,脉搏平缓,呼吸平顺,隔着衣服捏她的手臂,也比柔滑了许多,也不似以前都是咯人的骨头,不禁高兴道:“好像是比以前胖了些。”
楚云汐羞赧一笑,重又环住他的腰,倒在他的怀中,安心地吁了口气。
施佳珩心满意足地闻着她发间清爽的花香,沉醉地轻声道:“我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过几日我想上府上提求亲。”
楚云汐惆怅地叹息道:“我怕太子妃不会轻易答应的。”
施佳珩却自信十足地抚着她的背道:“你不用太过担心,郑醇已死,鼎山王虽还有好几个儿子,可年纪都比你这与郑家联姻的算盘她算是打空了。我施家虽比不得郑家是前朝皇族出身,可到底手握兵权。你我联姻,整个施家就会成为扶保太子的强大后盾,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她会同意的。”
楚云汐抬起一双水眸,亮盈盈的眸光闪动:“我不想让你为了我做出违心的事。更不希望因为我让你受人掣肘。”
施佳珩低头凝视着她温柔而多情的目光,心动不已:“傻丫头,你又多想了。太子登基之后,你姐姐便是国母,倒是天下归心,百官听命,我们自然是要听命于殿下的,我若不早点将你娶回家,倒时就高攀不起了。我就想问你,你可想好了?”
楚云汐浅笑嫣嫣,千言万语此刻化为无言。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夜越深,风越凉,有施佳珩在身边楚云汐总能十分安心,他温暖的怀抱捂热了她的身体,也捂暖了她的心,她沉沉睡去,娇嫩的脸上泛着绯红,犹如婴儿般纯净的睡颜,像夏夜池塘里的出水芙蓉一般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美。
施佳珩很想拥着她从夜深人静到晨光微熹,像正大光明地拥着她坐在草木幽深的院落里迎接初阳朝霞。他知道这个埋藏在心底隐秘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他用耐心和呵护一步步捂化了现实残酷的冰壳,让被冰封的爱情可以破壳而出,他是那样满心喜悦地拥抱着他怀里的幸福。
他轻轻地将已入睡的楚云汐抱起,用脚推门进屋,将她放在床上,她身子沾到柔软的床,舒服地翻了个身。他拉了张薄毯盖在她身上,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听得外面的更鼓声,他俯下身去,拂开她额间乱发,轻柔的落下一个吻,而后才恋恋不舍的抬脚出屋。
他魂不守舍地在游廊上走着,冷不防撞上起夜的绿妍。她在月光下看的清楚,惊骇地低声叫道:“施公子?”
施佳珩忙让她噤声,急急解释道:“嘘。我就是来看看你家小姐,没别的意思。”
绿妍会意,也不多问耽误他出府,他从廊上一跃而下隐入树丛中不见。快出院子时,忽听得西南一处阁楼里传来一阵铿锵急促的古筝乐声,筝声起时清脆若潺潺流水,中段激越如瀑布险滩,后段更为急促沙场战鼓,催军作战。他凝神听了一会儿,只觉精神振奋,只恨不能执剑随声而舞,他往乐声起处遥望,忽惊地心中一阵急跳,快步跃出院子。
一大早绿妍端了早饭来敲楚云汐房门。楚云汐轻快地下了床为她开门。她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望着她只是嘿嘿的发笑。
楚云汐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可见心情愉悦,接过她手中的饭菜,好笑地问道:“你一大早怎么这么高兴。难不成拾到金子了?”
绿妍笑容别有深意,随她将房门一关,肩膀顶了她一下道:“拾到金子有什么可高兴的,昨个夜里我可在院子里见到了一个大活宝贝。”
“什么宝贝?”楚云汐好奇问道,见她眼神暧昧,忽的明白过来,双腮微红,低头呐呐道,“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现在知道害臊了。”绿妍喜道。
楚云汐噗嗤一笑,歪着身子坐下,用帕子遮住脸,埋怨道,“那也是你这个姐姐先不正经,整日里在我耳边说些不害臊的话。”
绿妍惊喜万状,赶紧坐到她身边,急忙地问道:“你们到底怎么样了,他昨个来跟你说了些什么。我知道施公子的为人定然只是瞧瞧你,跟你说说话就走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要紧的事儿?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娶你过门?”
楚云汐娇笑萦人,故意逗得她着急,半天才低头道:“他说过几日就来提亲,你可放心了吧。”
“阿弥陀佛。”绿妍双手合十长叹一声,不一会儿就把天上的神佛谢了个遍,惹得楚云汐笑声不断。她喜不自禁地道:“明个我就去庙里还愿,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还有还有过几日咱们寻个由头出去,去见见落春姨,让她也高兴高兴。”
提到落春,楚云汐心情顿时低落下来:“春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也辛苦碧音了,去时定要多买些她喜欢吃食送过去。以前我也是不懂事,眼前只看得见自己的悲伤,须知你们也我担了许多忧虑和关心,若我可以成家想来春也能走的安心些。”
绿妍辛酸地叹息道:“你终于想通了,也明白了只有你幸福我们才能过的舒心。如今真真是苦尽甘来,否极泰来。老天爷让我们造了这些年的罪,也该让我们过两年好日了。”
楚云汐望着她那张充满希望的脸,微笑着点点头。
五天后,施夫人亲自登门带着儿子上府里提亲,绿妍和严青霜都兴奋地躲在屏风后面偷听。
大夫人卢氏隆重的接待了他们,她瞧着阵势,心下了然,原以为施家来府中提亲的对象是上官雪萸,但没想到施夫人一张口提到的居然是楚云汐。
卢氏心中竟然有一点点高兴。虽然她对白荞讨厌至极,但多半是因为丈夫对她的宠爱和对自己的冷漠,可自从楚孝廉取代楚义濂后,对白荞近乎绝情的冷落也让她过足了报复的瘾,再后来白荞一死,这些原本就非深仇大恨的怨怼便逐渐烟消云散了。毕竟两人也曾经同侍一夫,偶尔她还能再院中一些幽静的角落里回忆起她的身影。
楚义濂、蒋木兰和白荞的先后离世,楚云涟嫁入了宫中,让她的晚年生活越发寂寞,有时雨落黄昏,她甚至有些想念这些她曾经非常厌恶的人,若是他们还活着至少还能坐着说说闲话,品品清茶。人一旦老去,年轻时的年少气盛、争强好胜便渐渐淡化,那些原来让自己心意难平的事情,难以容忍的事情,也渐渐被时光磨平,变得可以接受,变得可以平和许多。
她从未打心眼里喜欢过楚云汐和楚云漪,但至少她们是自己丈夫的骨血,是自己半个女儿。而那个上官雪萸到底只是个来历不明的义女,而且她大胆越矩的与名士结交,终究不如深入简出的楚氏姐妹来的稳重自持。即便外面曾经有些胡乱的传言,但总比关于上官雪萸的坊间传闻要少的多,干净的多。只有真正的楚氏血脉才配的上施家的公子,这一点卢氏还是颇为坚持的。
所以这次提亲出乎意料的顺利,两家几乎一拍即合。
这可气坏了在一旁伺候的婉婷,她咬着牙望着两位夫人相见甚欢的景象,又偏头瞧了瞧一直默默淡笑的如玉公子,心里气急,将楚云汐这个狐狸精和卢氏这个老糊涂骂了个十七八遍。
严青霜和绿妍在屏风后眼见得卢氏点头,忍着内心狂喜,忙跑回来报信。楚云汐在屋中坐立不安,见得两人回来,也不意思张口问,只睁着一双雾眸期盼的望着她们。
绿妍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呜咽道:“夫人保佑,成了成了!”
楚云汐咬着下唇,脸上一片深红,霎时间悲喜难测。
严青霜也围过来抱住两人的肩头,欢喜道:“这下好了,等你过了门,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一会儿就给你大哥写信,等婚期定下来,我就去把他接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三人正陷在疯狂地喜悦之后,没听到廊上响起轻声脚步,知道那人走近,在门框上敲了三下,她们才回过头来。
楚云漪一向惨白无色的脸上,今日也多了几分绯色,看起来是欢喜所致。她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额上浮了一层薄汗,身后的丫头踮着脚替她抚了抚背。
她也不进来只站在门外,只望着楚云汐有些警惕地眼神,欣喜中带着一丝落寞道:“我刚路过,听见你们说话,也听院子里丫鬟们提起,说是施家的人来了。恭喜你了,四妹。”
楚云汐微微颔首,客气道:“谢谢。”
她连请楚云漪进屋喝茶的客套话都没说,便是最明显的逐客令。她自然明白对方话中的拒绝之意,道完喜之后变扶着丫鬟转身离去。
她靠在丫鬟身边踉踉跄跄地下台阶,楚云汐目送她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这个二姐也只有大姐亲召时,才愿意勉强应付着出门。她的屋子在院子里最偏僻处,怎么也不会是恰好路过,定是她专门过来的。她的身体如今竟孱弱的连下台阶都费尽的地步了。她心有不忍,追到门口,大声道:“二姐。”
楚云漪身子一颤,慢慢回头。
楚云汐对她真诚一笑:“你要保重身体,小心台阶。”
楚云漪点点头,扬扬帕子,对她笑道:“你快进屋吧,外面暑气大,仔细中暑。”
但楚云汐却不动,只立在门边,两人沉默地对望了片刻。为了掩饰眼中伤感的清泪,楚云漪先转过头去,只留给她一个步履阑珊的背影。
(天津)
第五十三章 东风又作无情计(二)()
严青霜和绿妍随后跟了出来,绿妍望着楚云漪远去的身影,叹道:“其实二小姐也跟你一样可怜。想来当初她写那封信要不就是一时糊涂,要不就是身不由己,受那个该死的楚孝濂的胁迫。”
楚云汐沉思良久,目光幽深,默默无语。
送走施家母子,大夫人手书一封交给婉婷,命她将信送入宫中给自己的女儿。婉婷非常不乐意跑这趟差事将这个对她而言犹如噩耗般的消息送到楚云涟手中,但又不敢违逆大夫人的命令。她带着一肚子怨气入了宫中,在楚云涟看信的时候,忍不住丢下几句牢骚,而楚云涟阴晴不定的脸色更是鼓励她不断地表达自己的埋怨和不平。直到楚云涟一掌拍在桌子上,用凶厉的眼神扫过她的嫉妒的眼睛,她才于惊吓中住了口。
“你回去告诉夫人,这门婚事我不同意。”楚云涟冷声道。
“哎。”婉婷喜滋滋地应下,得意洋洋地准备离开。
还没走出记画堂的大门,楚云涟又招手叫她回来:“你只需告诉夫人让她压下施家的求亲,其他的话我亲自去说。三天后我去迦叶寺上香,你让夫人悄悄请施公子来一趟,我来跟他说清楚,让他死了这条心。”
婉婷重重的点头,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去。
大夫人得知女儿的决定后感到万分吃惊,她也知女儿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小妹,但通过这门婚事拉拢施家毕竟对以后太子皇权的巩固也是极为有利。她虽然并不反对这门婚事,却也不会为了楚云汐要跟自己的女儿作对。今时今日,对她而言女儿便是她最大的安慰和依靠,楚云汐到底是个外人,若是女儿不喜欢,她自然愿意顺着她的意思,
施佳珩受到大夫人私下的邀请时,便感到了一丝不安,也料到了太子妃会出言反对。他知道动之以情对这些长年生活在宫中血冷心硬的人来说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晓之以理,陈诉一旦他有幸成为她的妹夫对她有什么利益好处,虽然这并非他的本意。
在迦叶寺隐秘的厢房中,楚云涟见到了施佳珩。他们两人一个住在东宫,一个在元新宫当差,却从未会过面。施佳珩的大名她早有耳闻,但今日相见却真真好生羡慕楚云汐的福气。他温文尔雅,举止斯文,一开口便觉其雅善博通,且圆润谦虚,精气内敛,丝毫没有染上长安富贵子弟间或骄奢放浪或阴柔轻浮的恶习,而是宽仁谨厚,进退有度,风度清佳。
施佳珩行完礼,楚云涟吩咐侍女看茶请他上座。他端坐挺拔,目不斜视,镇定自若,举手投足见又颇显其疆场指挥的大将气度。
楚云涟默默观察他一阵,淡淡开口:“今日本宫请施公子来,是替四妹谢谢你的青睐,只是家妹并非公子良配,还请公子另择良缘。”
施佳珩谦恭行礼,问道:“臣斗胆可否请太子妃告知原由。也请太子妃给臣一个机会,待太子登基之后,更加忠心尽力地报效隆恩。”
楚云涟微微一笑:“施烈将军一门忠烈,你们父子二人的忠心我与殿下从未有半点怀疑,即便你我两家做不成姻亲,想来也不会使施公子的忠义有半点动摇。至于原由嘛,自然是我那个庶出的妹妹配不上公子,以公子的人品才学,门第声望即便不能门当户对,也应配一个士族人家的嫡女。我家四妹乃是父亲妾氏所生,而公子是施家的长子嫡孙,家妹与您并不相配。”
施佳珩并不以为意:“那都是世俗短见,我父亲是布衣出身,家中从未有过嫡庶之分。”
楚云涟也知道光说些谦辞借口,根本无法令他萌生退意,于是她剑走偏锋,故意激怒他,令他难堪:“施公子有些话还是不要挑明了说为好。要知道当今世道讲究的正是这个门第出身。当年你父亲不过军中一火头兵,若不是战乱中碰巧救了先皇,受其赏识,留在了身边,再加上我大伯战死边关。他如何可在十几年内便获得今日的地位。而我楚氏乃出身于金陵大族,我祖上在前朝时便已在朝廷任职,我祖父更是太祖开国时手下第一军师,新朝初建,便被立为丞相。虽我楚家因父亲去世一时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一旦诞下一子便是未来的皇室继承人,凭谁也撼动不了我楚氏一族的地位。而你施家祖上最尊荣不过区区八品县丞,焉能与我楚氏攀亲,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再纠缠我妹妹,我妹妹金枝玉叶是你高攀不起的,她将来即使做不了皇妃,也定要当个王妃。将军夫人别人眼馋,我们倒还不稀罕。”
这一席话令施佳珩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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