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沅鞭子甩来,叱咤道:“混蛋,你打了我哥多少下,我就便要你加倍还来。”
施佳珩拔出腰间带鞘宝剑,用剑柄挡开了她的鞭子,安抚道:“月沅也且慢动手。”他转身对顾朝珉抱拳客气笑道,“顾兄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打人呢。林兄不仅是您的妹夫也是翰林,当街殴打朝廷命官,是违反国家法纪的。”
顾朝珉逼近一步,不讲理起来地摆手道:“我就打他了又怎地,这小子欠打,你便是告到圣上那去,我也一并承担。”
林月沅恼火道:“放屁!”
顾朝珉气上心来,六亲不认,眼中火星乱跳,拳头快如疾风。偏林月沅也是脾气火爆,冲动易怒,两人一如火烛,一如炮仗,一触之下便要爆炸。两下里都发了狠似得挥拳舞鞭,只斗得不可开交。
自己挨打林日昇都没害怕出声,可一见顾朝珉对林月沅动起了手,便急地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便要跟他拼命。
施佳珩及时拦住了他,叫道:“日昇你不要去,小心挨冤枉拳头,我去。”
说着他抽出宝剑,跳入两人战圈,左当顾朝珉的拳风,右抵林月沅的银鞭,无奈两人均是武功高手,他一人之力甚是难挡,阻得了一人,却经不住另一人来袭,左右为难之际他应变奇速,将手中宝剑一扔,两手制住顾朝珉的双手,将其推地倒退,将后背亮给了鞭子。林月沅惊然撤手,鞭子去势已弱,两人距离拉远,鞭长莫及。
鞭子没有沾身,施佳珩成功地将两人分开。还没等他松口气的功夫,顾朝珉双臂一缩,已从他的钳制下逃脱,又反身冲林月沅攻了过去。
施佳珩被他的好勇斗狠弄得头晕脑胀,微微泄气似地叹息,重又抖擞了精神,拾起宝剑准备架剑而上。
楚云汐在车后瞧得心惊,不知两人要打的何时才肯罢休,若是在拖延下去,两人相斗,必有一伤。吃亏的定然是林月沅。她不忍在躲下去,伸手摸了摸腰间才记起自己没带兵器,便跑到街边团了几个手掌大的雪球,对准顾朝珉的眼睛猛地投掷过去。
顾朝珉被砸迷了眼,眼前模糊片刻,待眼前景物清晰,他如山间猛虎般狂嗥一声,举拳便要砸落。
施佳珩大惊万没料到她从斜刺里冲出,忙侧身抱住她躲到一旁。她双眼迸射出刻骨的仇恨,怒吼一声,“顾朝珉,你闹够了没?还嫌被你害死的人不够多?”
他的拳头硬生生地停住了,两人对视,眼中均有怒恨射出。
两人虽然因青莼都对对方恨之入骨,但却也因青莼而永远不能对对方拔剑。他们两个都是青莼至亲至爱,一旦残杀将令她魂魄不得安息。
顾朝珉恨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就此罢手,转身抱起倒在地上的顾梦影,掉头离去。
林月沅啐了两口,恨恨地骂了几句。
楚云汐一直盯着顾朝珉离去的背影,没留意施佳珩的双臂还环在她的腰间没有松开,自上次楚府门前无言分别,这还是两三个月来他们第一次相见,他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便舍不得移开了。直到她双眸回视,他才如触电一般松开双手,背手退了两步,脸转向别处。
楚云汐撩发来掩饰她的羞涩,几下无措后,才凑到林月沅身边,搀扶林日昇。
林月沅骂完解气后,转换心情,拉着楚云汐的手,喜道:“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别被那个丧门星搅了心情。今天是过年,咱们进屋去,好好大吃一顿。”
楚云汐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还有事。”挣开了她的手。
林月沅一怔,正想问她什么事,那厢施佳珩也有些恼气地接口道:“我也有事。”说完也骑了马就走。
楚云汐也低着头上了车,林月沅还没回过神来时,马车也驶远了。
林月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抓脑袋,自言自语道:“这大过年的你们有什么急事啊,哎!这两人是不是闹别扭了。”
稀里糊涂的林日昇这次居然看出了点端倪,会心一笑,接着又滑稽地捂着撕裂的嘴角直“哎呦”。
林月沅扶着他气骂道:“这个王八蛋,下手可真重,真恨没多抽他几鞭子!”
林日昇扯了扯嘴角,笑也笑不出来,做了一个难看得表情,艰难道:“这原也不能怪他,他也是护妹心切,想来若是换做你在婆家受了欺负,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是要到人家为你拼命的。”
“你倒是好心肠,被人打了还替别人说话。”林月沅叉腰,没好气道。
林日昇又疼又想笑,看着妹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捂着脸强忍。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抓着她的胳膊急问道:“你这怎么从宫里出来了,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林月沅两眼一翻,否认道:“当然不是。昨个晚上嫂子派人去宫里打听你的下落,她以为你离家出走进宫找我了呢。我心里一急便跟姑母说,哥哥嫂子过年想接我回家住几天,她自然同意。天不亮我就出来往府里赶,在宫门口遇见三哥,跟他说了情况。他便让我先走,随后他也来帮忙。亏我来的及时,不然你就让那个顾王八给打死了。”
林日昇懊悔叹气道:“我这么大的人了,不该任性置气,害你们跟着担心。”
林月沅一脸无所谓,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是他们顾家太欺负人了。走了也好,他们顾家人走了,咱们林家人高高兴兴过个年。走,回屋做好的吃。”说完她又哈哈笑了起来,似乎天大的愁烦之事也挡不住她阳光灿烂的好心情。
林日昇脸上没笑,心中却笑出了声,这段时间的笼罩在心头的阴云终于被妹妹爽朗的笑容给驱散了。
楚云汐坐在车上一直发愣,时而懊恼,时而担忧,却又说不清为什么。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为一些奇怪的情绪所扰,忽而高兴忽而伤悲,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每天都仿佛被人吊在悬崖边甩来甩去,心惊肉跳。
马车停在府门口,马夫低声通知到了。楚云汐神情倦怠地从车上下来,却见门口车马不断,一群内侍正在往府里搬东西。大约又是宫里赐的,她习以为常,也不多问,自顾自的进了门穿过院子,与上官雪萸迎面相遇。
上官雪萸满脸喜气洋洋的笑容,穿着银红色的彩绣襦裙,藕荷色的对襟小马甲,鬓角插着一只晃眼的金凤凰,雪白的脖子露在外头,肌肤丰盈,柔不见骨。
楚云汐因传闻流言,与她相处颇不自在。只想随意敷衍两句,打个招呼就回屋,便微笑道:“姐姐,过年好啊。”
上官雪萸樱唇鲜红如血,笑道:“四妹一大早的去哪儿了?今年家中赏赐可比往年多呢,昨个皇上赐过宴席,你瞧,这一早太子太子妃又赐了许多好东西。太子还专门给你多送了一份,说是以往疏忽了,竟不知太子妃还有个幼妹,算是把以前积一起给你了。”
楚云汐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没有表示出一丝喜悦和兴奋之情,反而有些困倦地淡淡回道:“那真是要感谢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说完她还故意打了个哈欠。
上官雪萸精神健爽,笑声高扬:“四妹口头谢恩是不够的,还是要写下来才是。太子今年想了个花样,让我们每个人写几句吉祥话送入宫里,他离得远虽听不见但看见了也是高兴的。我刚刚去四妹房里,见你不在,又怕误了宫人复命的时辰,便替四妹写了几句,正要送去,偏巧四妹回来了,那还要麻烦你速速写个帖子才是。”
楚云汐惊奇地接过上官雪萸替她代笔的帖子,果然如她亲笔写的一般样子,她的字很是平庸并没有她的画那般令人惊艳。方方正正一笔一划的楷书还算娟秀,草行一向不好,因而她很少为自己的画题词,多是盖个印鉴就完了。
她的字就是常用的楷体,没有特点反而更难模仿,但上官雪萸的仿字水准真是十分高超。若非她介绍,楚云汐怕是当真会怀疑自己是否曾经写过这个帖子。
她反复看了许久,禁不住赞叹,她才女美名,名不虚传。
上官雪萸倒谦虚紧,连忙道微薄技艺,不足挂齿。
为了不给宫人添麻烦,两人也不便久谈,匆匆而散。楚云汐回到自己的屋里,不敢耽搁,从书桌上抽出一个空白帖子,在上面写了几段敬谢之语,待她停笔之后,将帖子拿起,吹干上面的墨迹,而后又将每个字都检视了一遍,仿佛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笔记似的。
碧音和绿妍嘻嘻哈哈地推门进来。楚云汐将帖子递给绿妍烦她交出去。
绿妍走后,她又抽出了好些白纸,在上面不停地写写画画。碧音蹑手蹑脚地蹭到她身边,擦擦扶手,又抹抹书架,不停磨蹭。她弄出的声响还是打扰了楚云汐的思考,她头也不抬闷声道:“碧音姐,我这儿挺干净的,不用忙了。”
碧音双手在指缝中插来插去,犹豫了片刻,轻声道:“主子,你能不能把那块云锦送给我啊。”
楚云汐搁笔抬头问道:“我何时有云锦了。”
碧音上前一步,恳求道:“就是太子刚刚赐的,好主子,求你送我吧。今年太子赏给您的东西足足是那边两位小姐的三倍呢,比那好的东西比比皆是,主子你就把云锦送我吧。”
楚云汐隐隐觉得不安,思索片刻道:“好,云锦你拿去吧。太子赏的东西我们只留跟府里两位小姐一样的,其余的你,绿妍姐、青霜挑拣过之后,拿去给府里的其他下人分分。碧音姐你机灵,懂我的意思吧。”
碧音眼珠一转,点头道:“放心,我跟绿妍一定办好,保准堵住那般势利眼的嘴。”
“嗯。”楚云汐重又低头执笔,忙碌起来。
达成了自己的心愿,碧音喜不自禁地奔出门去。
第四十章 春日花朝动春心(二)()
三月,梁间燕子呢喃,春日景色乍然而出,白昼渐长,城中百花竞放,美如锦绣。经过一夜春雨洗润,桃花如同涂了胭脂般红艳动人,翠柳伸展腰肢仿若娥眉。
这桃红柳绿的时节最适合踏青游玩,城郊烟露池边聚集着许多绣衣罗裳的红粉丽人。一群城中世家子弟打猎归来路过池边惹得一众女子频频回眸。
男子们骑着快马良驹,满载着丰盛的猎物威风凛凛地从池边驶过,女子们倾慕羞涩的注视更增加了他们男性的自信和魅力,他们故意目不斜视、挺直身姿,在经过女子们身边时提高嗓音,高谈阔论。虽然他们装出一副不为女色所动的正经模样,但一个个暗地里都屏息静气,将身体所有感官的能力都发挥到极致,用力地捕捉女子们每次投来的倾心笑意。
只有远远跟在队伍后面施佳珩始终低着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缰绳,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于他而言,这种贵族公子们的打猎活动不过是极为简单的游戏,完全不能跟大漠狂沙、烽火连天的战场相提并论。在那里人每天的精神都高度集中、紧张和压力让生活变得充实和规律,而繁华的长安是消磨人意志的歌舞场。过度的喧嚣和**催生了人们更多的**,华丽和虚荣像蚕茧一样把每个人都包裹地厚厚的,久而久之,质朴纯真的心就在密不透风的**的围困下,枯萎而死。
施佳珩不愿如此,因而总是时刻与外界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的出现在女子间引起了一丝小小的骚动,但他浑不在意。直到一位同行的年轻公子嫉妒似得调笑他两句,他才恍然抬头对扫视了一眼池边的少女们,露出了毫无深意的礼貌笑容,
一众贵族青年就如此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入了城门,在长安的街头招摇过市,令无数市民惊慌躲闪。
施佳珩早早的寻了个借口离开了队伍,他没有坐在马上俯视平民来彰显优越感的习惯,他更喜欢与人平视,亲切友好。
这几年长安商业发展迅猛,东西市的交易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需要,商业的发展逐渐影响了城市管理,如今商铺店铺开始向街头延伸,街边已经出现了简易的摊铺。
即便还没有形成规模,但还是引起许多市民的驻足逗留,人们在摊位上挑拣物品时的喜悦和喧闹都给这个城市增添了无穷的活力。
他拉着火焰在人群里穿梭。偶尔也引长脖子看看人们哄抢的物品时满足的神情,他也被着热闹欢乐感染着,带动着,时不时地冲路人点头微笑。
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碰着绊着在所难免。施佳珩被行人撞了三次,每人都会停下来对他拱手致歉,他毫无愠色,仍是报以淡淡微笑。但第四个撞了他的人,却只顾低首捂头,行色匆匆从人群中挤过,若是他也停下来,道一声得罪,他可能就大意了。但那人鬼祟的太过明显,他不由的脚步一停,目光追随者他快速移动的背影,只觉腰间一轻,伸手一摸,果然遭了窃。
那人双手拨开人群,转入一个偏僻的小巷跑到尽头,谨慎地环视四周,眼见四下无人,对着靠墙蹲下身子,将钱袋钱尽数倒出,放在掌心里认真数了一遍,似又不信,又数了一遍,而后他郑重地从怀里又提出一块玉佩。
那羊脂玉佩,莹莹生光,柔和白净,触手温暖,上面镌刻着精致的花纹,她越看越喜爱,像用手指细细摩挲上面纹路,又怕自己手上的黑灰玷污了玉佩的光洁。他拿出一块崭新干净的绢帕,垫在玉佩下面,双手捧着,细细的欣赏。他出神地辨认美玉上独立在腊梅枝上的鸟儿是何名字,没注意自己已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覆盖。
等他慌张抬头,却见失窃之人正一脸笑容,双臂环胸地悠然靠墙注视着他,似乎他已成了瓮中之鳖,那人却是手到擒来。
他站起身来,警惕的盯着他,把玉佩包好揣进怀里,一步步贴着墙摸索着向外移动,到他觉得自己有把握逃出他的控制范围时,突然将偷来的钱币对他泼洒而去,并冲着巷外尖叫道:“抢钱了,快抓贼!”他拔腿就跑,边跑便喊,但没想到的是施佳珩几个跃步就奔到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了路。
他伸臂一拳朝他眼睛打来,施佳珩没料到这个穿的破破烂烂个子矮小,瘦瘦精精的小乞丐居然还会拳脚功夫,便打起精神与之应战,但几招下来,他发觉小乞丐不过会写花拳绣腿,他随便几下边扣住了他的手腕,抓住了他的肩膀,将其制住,低声喝道:“钱可以给你,若你处境艰难,生活难以为继。我还可以另出些钱来,但那块玉佩你需还我。”
他并不吭声,仍旧死命挣扎。施佳珩便顺势将他身子扳正,想用手臂抵住他的喉咙。小乞丐的衣服本来就破旧不堪,这一拉扯,竟扯破了他的衣袖,露出了一段雪白的碧藕,他登时一惊,松开手去。
小乞丐也不管自己衣服破损,拔足要逃。施佳珩上前拦住,她便撞在了他的胸膛上,两人同时后退一步。
施佳珩站在她对面仔细打量。她的脸上涂满了泥灰,看不清面容,但观其身形和脚的尺寸,以及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子上白皙的肌肤,应该是姑娘无疑。于是,他犹疑地问道:“你是个小姑娘?”
小乞丐从容地撕下一截衣摆扎住破烂的袖子,用手臂抹抹脸上的黑泥,隐约露出了女子俏丽的五官轮廓,冷笑道:“如果我是女子你就肯放过我吗?”
施佳珩摇头道:“原来真是个姑娘,好端端地为何要贼呢?”
那女子瞥视了他一眼,无畏无惧地呛声道:“我说有钱人家的贵公子,阁下衣食无忧自然是不会做贼的了?可等到你没饭吃的时候,别说是个小姑娘,就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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