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菜在农村长大,小时候也经常跟着村里的大哥哥去挟黄鳝。对黄蟮这种东西的习性还算了解。
黄鳝虽然没有很大的攻击性,但性格却极为凶残好斗。习惯昼伏夜出,但惧强光。挟黄鳝的时候只要用强光照住它,它的行动能力就会变慢,甚至一动不动。
而将头钉在案上,一刀剖其腹的方法更是杀黄鳝常用的。所以说这条疑似黄鳝精的东西不是被杀死的,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可能是被吓死的吧。
它自己给了自己最强烈的死亡暗示,所以就消散了。
可是现在后遗症很恼火,秦菜脑子高速运转,居然比平时灵光得多。人间的线长莫名身死,上面的人不可能不追究。而通阳子出事,是因为她从外面带回来一条来历不明的疑似黄鳝精的东西。
一旦被人查到……上头会不会认为是她蓄意谋杀上司呢?!
而这次的事只有谈笑在场,谈笑亲眼看见她杀了通阳子。
如果……如果谈笑也不在了……
秦菜心里砰砰直跳,她看向谈笑,却正好谈笑也在看她。四目相对,谈笑何等机敏的人,立刻就察觉了她眼中的杀机!
他不动声色地握了一根桃木钉,额头的汗水却曝露了他的紧张。他一直认为秦菜是几个组长里面最平庸的。
她业绩总不出众,做事从不出格,在红姐手下也总是唯唯诺诺的模样。
但是现在,他冷汗霎那间湿透了后背——她业绩总不出众,但是从来没有一次未完成。她做事从不出格,但是从未出错。她在红姐手下是没有主见,但是在排斥白芷的时候,她抱定红姐大腿不松手。而白芷走后,当她发觉自己有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转投了自己。
最后红姐受刑,她成为了施刑者。
如果说白露只是红姐制造的意外,如果说白芷也是红姐制造的意外,那么红姐的意外呢?!
她升任通阳馆助理之后,确实非常安份老实,但是现在,通爷却莫名其妙地发疯了,最后惨死在她手上。
谈笑承认那一刻他怕了,秦菜满头满脸的血,握着刀看他的时候,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
谈笑咽了一口唾沫,他立刻提出了缓和气氛的建议:“通爷死了,上面肯定会追究。但是我们一同见证了,他是疯了,对吧?”
秦菜一怔,顿时收了杀机。她也暗暗心惊——自己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杀了谈笑,铲除唯一的目击者?!
谈笑见她神色,立刻趁热打铁:“蓝愁,这些天我们相处一直就很愉快,我虽然做了通爷很多年的助理,但是他和我之间……并无多少情义。相比之下,交情还不如你我。”
秦菜再次怔忡,她明白了——谈笑也认定是她有目的性地杀了通爷。即使不算这次杀死通爷的身体,至少也是做了什么手脚。
秦菜不想解释了,谈笑都不相信,上面的人又怎么会相信她只是想带个东西给通爷研究呢?!
她坐在原地不动,谈笑也不敢动。
你看过野狗吗,突来的动作,可能直接引起它的攻击。
而秦菜在想办法。
上面的人不会相信通爷的死因,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不让上面的人知道通爷死了。秦菜灵光一闪——谁知道通阳子长什么样?
他有那么多具身体,至今连秦菜都不知道哪一具是他的真身。反正都没有人认识,谁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提着刀站起身来,直视谈笑:“谈助理,你想死还是想活?!”
谈笑微怔,却听出这话里面的转机:“当然想活。”
秦菜点头:“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如实上报。但如果上面审查,我有危险之时,必一口咬定你我合谋杀死通爷!”
谈笑悚然色变,顿了许久方问:“第二条?”
秦菜手里水果刀一直没放下:“通爷没死,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看着还钉在墙上、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谈笑很有些困惑:“可是他确实已经……”
秦菜摇头:“他还活着。”
她去了隔壁的房间,有多时便有一个形容完全不同的人走了出来。那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男子,身体虽然纤瘦,却显得十分有力。他走到谈笑面前,面色严肃:“通爷还活着。”
那嗓音也跟着变成了年轻男子的稚嫩。谈笑恍然大悟:“你是……蓝愁?”
那少年手里还握着那把手果刀,果如秦菜的举止:“从今以后,我是通爷。”
谈笑仰头看他,他手中水刀果散发出慑魂的寒芒。谈笑立刻换了一副万分尊敬地面孔:“通爷。”
他不蠢,伺候通爷和伺候秦菜有什么区别?相反,秦菜有把柄在他手上,更不会薄待他!
秦菜是用离魂术强行进的这副身体,虽然觉得晕眩,却强撑着不敢让谈笑看出来。这种境况,只能先压住他再说。
她把钉在墙上的尸体放下来,换了身体也有好处——原肉身的伤痛都感觉不到了。
“这里肯定有处理尸体的地方吧?”她转头问谈笑,谈笑赶紧点头,忍着身上的伤痛站起来帮忙。
负一楼有一处深坑,通爷处理失败的尸体,只要直接扔下去就行了。
秦菜把通爷和储物间家政工人的尸体都扔下去,电梯间吓昏的那位是因为看到储物间家政工人的尸体。这个可以交给谈笑处理,要么给钱让她别说出去,不肯收钱就用别的办法让她别说出去。
处理完那几个,再看看谈海。
谈海倒是没死,只是昏迷。秦菜把他扛到谈笑房间,将要出一楼的时候回头看过去。只见那扇铁门已经关上了,从门缝里流出一滩鲜艳的血。
秦菜作过这样一个梦,但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如果昨夜她不和左力魁去守那个脸盆脸,她说不定能看到今天要发生的事。
如果看见了,也许她会先告诉谈笑,再联系人间上头的人前来处理。
可是她偏偏为了那个脸盆脸一夜没睡。
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昏迷的家政工人很快就醒了,她也不是一般的工人,跟着通阳子有些年头了——不然也去不了负一楼。现如今面对谈笑给出的两种选择,她当然是选择拿钱了。
不过也不想走人——通阳子开给她的薪水,是她做别的家政完全不可能挣到的,绝对高于秦菜的薪水。
所以秦菜一问就怒了——这尼玛的,原来我这个助理还不如一个打扫卫生的!!
所以直到中午一点之前,除了家政工人还在负一楼打扫卫生以外,秦菜和谈笑都在睡觉。秦菜醒来的原因,是因为冷。
那是一股奇寒,完全不是因为外界温度低或者没盖好而造成的冷。她打了个哆嗦,才想起自己还用着另一个身体。
可刚开始都不觉得,现在怎么会这么冷?!
她冲向负一楼,简直像是血脉都要结冰了一样。电梯的速度突然变得奇慢无比,秦菜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冷冻库里,一分钟比一年还要漫长。冷得她站在电梯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电梯打开,却一步也不能前行。
最后还是家政工人发觉她不对劲,立刻去找谈笑。
谈笑这才醒悟过来——看样子她虽然学到了通爷的本领(他以为秦菜学到了通爷的本领),但还是避免不了阴气过重的副作用啊。
他心下微定,也不是没有其他想法——但他和秦菜有个共同的弱点,身手不行。而且他比秦菜更次的是,他对玄术懂得也不多。通阳子肯留他在身边,就是因为他做事细心、有耐性。
——通阳子也不傻,不会留一个强敌在身边日日对自己虎视眈眈。现在一旦上面知道通阳子真的死了,肯定会指派新人过来接任。哪有这时候冒点险跟着秦菜踏实呢?!
一经想罢,他也就不再犹豫。
他处理这种事他是极在行的,当场就把秦菜抱在怀里。
秦菜很快发现了热源,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突然看见了火光,她拼命挤进谈笑怀里。
谈笑抱着她回房,把空调温度调高,怀里像抱着块冰,他却早已习惯。
秦菜在他怀里一直发抖,她本来就是生人的魂魄,魂魄属阴,而人的肉体却是阴阳中和的妙物。
魂魄在自己的肉体里,不觉得世间的阳气重,也不觉得自身的阴气重,血本就是阴与阳的混合体。所以魂魄能够指挥肉体,而肉体也保护着魂魄。
灵与肉可谓一直就是相互依存。
但是现在,她用的是通阳子用阴气滋养下来的身体,这些身体看似完好,实际已经完全属阴。生人的魂魄与他一体,自然阴气相冲,令魂魄寒冷无比。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死后,其魂魄不留于尸身的原因。
秦菜在一具身体上呆着三四个小时可能还不觉得难受,但她睡了这么久,阴气一冲,哪里还受得住?!
谈笑的怀抱温暖无比,但秦菜还是不满意,她迷迷糊糊地拉开他的睡衣,使劲儿拱进他怀里,以肌肤相贴的姿态汲取阳气。
谈笑啼笑皆非,伸手摸了摸秦菜这具身体,那是属于一个少年的一马平川。他啼笑皆非:“唉,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难道我天生就是个玻璃的命?!”
……
☆、61
第六十一章:4月15日B章
秦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脸贴着的地方十分温暖,她又使劲蹭了蹭,这才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小猫一样蜷缩在一个怀抱里!
她倏然起身,抬头就看见谈笑的脸。
当时的场景,秦菜都不好意思说了。
她浑身就穿着一条到膝盖的短裤,胸膛□,而谈笑本来还穿着睡衣的,这会儿扣子被扯得大开,两个人就着这样乱七八糟的姿势拥在一起。
她一蹦而起,脸都气红了,当即一脚踹过去:“谈笑!”
谈笑反应很敏捷,一个翻身就到了床那边:“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个后果!”
他未卜先知地说。秦菜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赶忙用薄毯遮住,谈笑耸肩:“拜托,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遮的?!”
秦菜这才想起,是了,自己还用的另一个身体!她想起在电梯门口冻僵的事,赶紧往负一楼跑。谈笑叫住她:“你的身体在二楼,通爷的房间。”
秦菜赶紧一路小跑到通爷房间,果然看见另一个自己安静地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薄被。
这种感觉很奇怪,秦菜看了看自己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她就穿了一条短裤,那胸、那腰确实都是少年男子的。她再一拉开短裤的裤腰往里一看,顿时一张脸通红——擦,那里也是男人的!
她在床上坐下来,又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这才入定。再一做功夫,她就发现不对——别人的身体要出窍不如自己的身体容易。
一直做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她终于出窍,回到自己的肉身里。
那个少年男子的身体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上,像是熟着了一样。秦菜觉得这实在是太神奇了,不过还来不及感叹,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就传来。
妈的!!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半天才适应。
而自己肉身昨夜去守那个脸盆脸了,一夜没睡。这时候疲倦感并没有因为她离体这段时间的休眠而得到缓解。
她依然疲惫不堪,只得先画了一张止痛符贴上,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谈笑过来看了秦菜三次,最后帮她把那具少年的身体搬回了负一楼——被阴气滋养的肉身不能够长时间离开养尸地,否则也会被人间阳气所腐蚀。
秦菜睡着的时候,就梦见自己站在通阳子的魂魄实验室里。上次她装黄蟮精的锁魂坛就摆在操作台上。她集中意念去看,赫然发现里面关着通阳子!
这样的瓶子一共有六个,其余三个还装着一条黄鳝状的东西。
果然是这里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难道通阳子其实根本没死?
是了是了,他本就专门研究魂魄,岂会这么容易被杀死。一个肉身坏了他完全可以换一个。难道是用黄蟮精作实验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他被关进锁魂坛里了?!
秦菜在七个锁魂坛里都见到了通阳子的魂魄。看来他确实是被困在瓶子里了。
秦菜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想着放通阳子出来。
坐电梯去负一楼的时候,她却突然怔住了——放他出来?!
当时自己在他魂魄实验室里说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如果他听见了,又或者不管他听没听见,他会不会相信这条黄鳝精只是打酱油路过的?!
如果他不相信,放出来之后自己怎么办?!
电梯叮地一声响,负一楼到了。
秦菜走到魂魄实验室,目的却变了——当然不能放通阳子出来。而且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还活着。
秦菜捡着那几个小瓶子,双手微微颤抖——先把这几个瓶子藏起来,再等等看情况。
她很快找了一个方形的铁盒子,铁能隔阴阳,她把装着通阳子魂魄的六个锁魂坛放进去。想想,又怕通阳子在这阴气甚重的地方修炼成什么别的东西,她又倒了半盒熟石灰进去。
这下子算是把通阳子彻底给得罪了,秦菜知道,但是生死操纵在自己手里,总比放他出来求他饶命来得实在吧?
做完了这些,她抱着铁盒出来,正遇上谈笑。
“好些了?”谈笑还是比较关心她,毕竟现在她算是自己上司了。秦菜点点头:“帮我从这里隔出一个房间,我有私用。”
谈笑根本没问她干什么,只是点头:“好。”
谈笑的做事效率确实是很快,第二天秦菜在负一楼就有了一个密室,里面放了崭新的陈设架,还有保险柜等等。
谈笑把密码告诉秦菜的时候,秦菜终于明白通爷为什么会这么重用他。改完了密码,吩咐以后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这个密室,秦菜终于把装着通爷魂魄的铁盒子放在了一个保险柜里。
当最后一层锁锁上,她看着那个冰冷的保险柜,不由叹了口气,又在外面贴了十张打鬼符。
第二天,秦菜怕被人看穿,就穿着一个五十几岁、长相周正的男人身体正式以通阳子的身份去到通阳馆。谈笑跟在后面,偌大的通阳馆居然没有任何人起疑。
阿紫看见她的时候还招呼了一声:“通爷。”
秦菜本来想笑一笑,但想到通爷平时的神态,当下只是略略点头。
今天依然是接待三个病人,一个心脏有问题,一个肝有问题,另一个是食道癌。秦菜第一次接客,心里还是突突地跳。好在谈笑在旁边,什么问题都是他在与病人之间作答。
第一个秦菜有些紧张,就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
还是谈笑安慰她:“我与病人交谈的时候,你只需要聆听,有需要再了解的示意就可以了。不用坐得太端正,不用表现得太热情,不用多说话!”
于是通爷的神态精髓,秦菜终于粗通了。对待病人,就是要三不:不尊重、不耐心、不搭理。
可人就是这么怪,以前秦菜处处对人小心翼翼的时候,这些人眼睛全都站在头顶上。
现在她视这些人如空气,不管他们说什么都置之不理的时候,这些人视她如生身父母,高过耶稣、重过佛祖。
总结一个字,就是——贱!
每天前来求医的客人很多,但谈笑会过滤。不管多少客人登记,最后都只留下三个人就诊。这三个人必须满足以下条件——真的有病、真的信邪、真的有钱。
三个客人很快就接完了,秦菜搓了一手的粘土——怕别人看出破绽,她只能埋头搓泥人。
最后她终于问谈笑:“通爷搓这一屋子泥人,到底有什么用?”
谈笑望了望这一屋子刻满生辰八字的泥人,回答气得秦菜吐血三升:“没用啊,通爷喜欢搓泥人儿。”
“尼妹啊!!”秦菜绝倒!
她一直以为通阳子搓这一屋子泥人,可能是做假人,甚至取人器官什么的。谁知道这一屋子惹她遐想万千的泥人儿最后他妈的什么用都没有。我了个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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