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意思不仅仅是愿意自己度毒于身上,也愿意将自己给他。
心甘情愿地给他。
男人没有做声,只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
见她竟抬手开始解自己的袍子,男人眼波动了动,唇角虚弱一勾:“你看朕现在这个样子,还能……”
“我来。”她说。
说完,才感觉到窘迫,脸霎时就红了。
连忙支支吾吾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皇兄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嘛,然后……然后,就我来了好了……”
解释完又觉得其实根本没解释出什么。
男人唇角笑意更浓,“你行吗?”
郁墨夜更窘了,面红耳赤。
她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她只知道,现在不行也得行吧。
不管怎样,自己毕竟也经历过两次人事,怎么做,还是知道的不是。
所以……
“试试吧。”她听到自己说。
男人终于忍不住轻笑出了声,笑完,又虚弱地“咳咳”了起来。
郁墨夜一急,连忙让他不要笑,也不要说话。
男人却是边咳,还边要笑,且还要说。
他说:“你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女人可以强迫,而男人若是不行,却是勉强不得?”
郁墨夜一滞。
这个她当然知道,不然,也不至于刚刚回宫那会儿,为了不想让太后赐锦瑟给她,还跑去跟他说,自己不能人道。
可是……
他又不是不行,只是中毒虚弱而已。
只要她稍稍……撩。拨,应该……
“试试吧。”她再次说出这三个字。
说完,又继续解自己的外袍。
男人笑着低低叹,面色苍白,明明虚弱至极,一双眸子却是晶亮如星:“说你蠢,你还不服气,下午你不是自己也说此方法不可能,朕也承认了是骗你的,你竟然……”
郁墨夜落在盘扣上的手就僵顿在了那里。
并不是因为男人的话,而是因为唯一的一点希望也破灭。
她何尝不知道这种方法有多无稽。
她何尝不知道他下午是逗她玩的。
她不是傻子。
就算蠢,她也不是傻子。
她只是没有办法,他身上的毒加重至此,随时都可能发作,随时都可能会死。
她是想抓住任何哪怕一点点救他的可能。
下午虽然她说此法不可能,他也承认说是不可能。
可她自欺欺人地想,或许,或许是因为此法要牺牲她,而他不愿,所以才故意顺着她的话说不可能。
她想,如果是真的呢,虽然这真的不合常识,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是。
如果就是真的呢?
事实证明,没有如果,这世上没有如果。
重新将袍子拢好,她垂了眉眼,沉默地坐回到了凳子上。
男人一直看着她,她坐下来,他也侧首看向她。
见她默不作声,又一直在低头抠玩自己的手,男人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可能有些过,遂笑着开口:“生气了?”
郁墨夜摇摇头,面色沮丧:“解药怎么办?”
她现在哪还有心情生气?
男人眸光深凝,片刻之后,支撑着身子想要坐起。
郁墨夜瞧见连忙起身搀扶:“做什么起来?”
“你去找萧震,替朕拿一样东西。”
男人坐起身看着她。
郁墨夜拉过软枕塞在他的身后,“什么东西?”
********
厢房,一豆烛火。
萧震坐在灯下,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
铜钱映着烛火,泛着金属的光泽,铜钱的表面和棱角处已是磨得光溜泛白,一看就知是长期拿在手上把玩摩挲的缘故。
门口响起细碎的叩门声。
眸光微敛,他将铜钱拢入袖中,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
郁墨夜站在门口。
“有事?”
目光一扫走廊左右,萧震目光落在郁墨夜的脸上。
郁墨夜点头,“嗯,皇上让本王找大当家的拿点上好的茶叶。”
萧震凝了她片刻,“进来吧。”
转身往屋里走。
郁墨夜跟在身后也进了屋。
大概是刚刚沐浴完,屋子里还散发着淡淡沐浴皂角的清香。
房中央烧着暖炉,屋中很暖和。
萧震也褪去了白日的厚重青袍,只着一袭白色的中衣,缠箍在额上的发带也取了,头发未加一丝束缚,垂于脑后,被橘黄色的氤氲烛光一笼,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儒雅飘逸。
见他拉开壁橱,自里面取出一包茶叶,郁墨夜举步走近,在离他还有两三步的地方站定。
“今日之事,多谢大当家的仗义相助。”
虽然早上的时候,她来找他问郁临渊的下落,他曾捉弄于她。
但是,对他,她还是感激的。
发自肺腑的感激。
明明已经将她跟郁临渊拿下,却并未对他们不利。
跟郁临渊坦诚言明一切,并征得郁临渊相助。
说明,她没有看错人。
她就说,一个有孝心的男人不会坏到哪里去。
他不坏,光明磊落、且有责任有担当。
而且今日她被萧章挟持时,为了让萧章放了她,他甚至说不要遥心丹了,还同意萧章提出的,离开天明寨,让出大当家之位。
虽然她知道,他也是因为迫于皇室压力,为了天明寨的安全,才这样做的。
但是,这也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举措。
毕竟舍弃的不是无足轻重的东西,而是母亲的救命药、赖以生存的环境以及得之不易的当家之位。
萧震转身,将茶包递给她:“不用谢我,王爷的命是皇上救的。”
郁墨夜怔了怔,被他直白得不带一丝拐弯抹角的话搞得有些尴尬。
接过茶包,讪讪一笑:“那也要谢谢大当家的。”
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遥心丹拿到了吧?”
“嗯,拿到了,已经让人在配解药。”
“那就好。”郁墨夜点头。
总算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所以,还是得谢谢王爷,若不是王爷用计,且舍身相助,又岂会那么轻易拿到解药?”萧震又返身将壁橱的门关上。
郁墨夜笑着摆手,“彼此彼此,无需客气。”
忽然想到萧鱼。
“上午情况紧急,本王跟六姑娘也是临时起意,皇兄并不知我们的计划,所以,误以为六姑娘对本王不利,才会出手伤了六姑娘,并非有意,本王替皇兄给大当家的致个歉,请大当家的见谅!”
郁墨夜边说,边对着萧震颔了颔首。
萧震鼻子里发生了一声轻笑。
“王爷甚是奇怪,伤人的是皇上,被伤的人是六妹,王爷跟我都不是当事人,王爷做什么跟我致歉?若王爷真想要代替皇上表达歉意,可直接去找六妹。”
虽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且面含笑意,可郁墨夜还是听出了几分不悦。
她有些懵。
不知他突然不高兴的点在哪里?
说实在的,她这也是客套之语,就客气地寒暄一下,本也没打算需要得到他什么回应。
他却似乎有些当真。
算了,无视。
一个大当家的,性情有些怪异,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是郁临渊,身为帝王一样。
虽然天明寨不比皇室,却也算是天下第一寨,居高位者怕是都是这幅德性。
“那这个替皇兄谢谢大当家的。”她举了举手中的茶包。
这个总可以谢他吧?
原本以为他会回她一句不用谢,谁知说出来的话又再次让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他说:“王爷似乎很喜欢替皇上,替皇上这样,替皇上那样……”
郁墨夜竟是无言以对。
好吧,她其实还是一句客套话啊。
他似乎依旧在当真。
且关注的点也太与众不同了。
笑笑,她未再多说。
萧震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微微凝神,忽然举步走到窗边。
探头看向外面苍茫的夜色,左右环视了一圈,眸光微敛,将窗门拉下。
末了又走到门口,同样左右看了看外面走廊,然后将门关上。
郁墨夜看着他,疑惑开口:“大当家的这是要……”
“跟王爷说些肺腑之言。”萧震缓缓走近。
“什么肺腑之言?”
“皇上为何突然让你前来取茶叶?”距离郁墨夜两步的距离,萧震站定,不答反问。
“哦,皇兄说想喝茶,可是,又觉得屋里的茶水不好,所以让本王来跟大当家的拿些上好的,皇兄说,大当家的肯定有。”
“王爷是真傻还是假傻?”
“大当家的什么意思?”
“一个中毒之人要喝什么茶叶,茶能解毒吗?王爷不会天真地以为,四王妃是为了王爷才寻到天明寨的吧?”
郁墨夜默了一瞬,“大当家的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此时此刻,皇上应该在四王妃的厢房里。所以,我要说的是,让王爷来找我拿茶叶,不过是借口支开王爷,而四王妃千里迢迢找来天明寨,担心的,其实是皇上的安危。”
“什么意思?”郁墨夜气息微急。
“什么意思?”萧震轻嗤,“都说了这么直白了,什么意思王爷还不懂吗?意思就是,你的皇兄和你的王妃,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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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今夜便是最后之机【万更毕,弱弱求月票】()
“本王不信!”
郁墨夜口气笃定,声音微嘶。
“不信?偿”
萧震再次嗤笑出声,“难不成我还诬陷皇上跟四王妃?王爷别忘了,天明寨可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地,而我萧震从不捕风捉影。常人我也绝对不会轻易说这些,只是因为是王爷你。撄”
郁墨夜转身就走。
直直朝门口走。
正欲抬手拉开门闩,又听得身后萧震的声音传来。
“王爷做什么去?去四王妃的厢房捉。奸吗?事情闹开,到底是你们谁的脸上难看?”
郁墨夜的脚步顿住。
萧震的声音继续:“他可是皇上,你只是一个王爷,且还是刚从岳国为质回朝不久的王爷,朝中无任何倚靠力量的王爷,你能把他怎么办?”
“那大当家的告诉本王这些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本王难受,给本王添堵吗?”
郁墨夜转过身,面对着萧震,胸口起伏。
“当然不是,我只是让王爷看清事实,认识到一些人的嘴脸,不要再被蒙在鼓里,而被人骗了还对人家感激涕零。”
感激涕零?
郁墨夜瞳孔一敛,“大当家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王爷觉得呢?”
“就算皇兄跟顾词初之间有些什么,皇兄今日舍身救本王,这是事实,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本王不想在这里对他多加不好的揣测。”
郁墨夜拂袖,再次准备离去。
萧震却并未打算放过她,紧随其后道:“所以,王爷是准备信奉那句‘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可以换,手足不能断’,准备继续自欺欺人,继续装毫不知情,继续让你的好皇兄跟你的好王妃乱来,是吗?”
郁墨夜抿着唇,没有做声。
“而且,王爷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身为天子,身中如此剧毒,随时都可能毒发身亡,不应该是闹翻了天的要尽快寻到解药解毒吗?而他,却气定神闲?”
“那是皇兄的性子,临危不乱、淡定从容,他本就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不!”萧震伸出食指朝她摇了摇,“这跟临危不乱、淡定从容没有任何关系,现在是面对生死,他可以淡定,可以从容,但至少不是现在这般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天明寨的几个会医的人身上,至少应该想办法通过别的途径弄到解药不是。”
“大当家的到底想要说什么,还是直言吧!”
“我想说,皇上肯定已经解药在手,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拿出来,反正他肯定不会死。只有这种可能,他才会这般没事人一样。”
未等郁墨夜反应,他又接着道:“这就不得不让我揣测起他救王爷的动机了。”
“什么动机?”
“或许是补偿,毕竟他给王爷戴了绿帽;又或许想更加的吃定王爷,让王爷对他感激涕零,王爷才会对他更加死心塌地;还或许是做给天下人看,自己是个多么顾念兄弟情义的君主,这一点也是更加为自己跟兄弟的女人搞在一起做掩饰,因为世人会觉得,他都能为你去死,又怎么可能跟你的女人有一腿呢?”
萧震灼灼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当然,还有最大的一种可能,自己沽名钓誉,却陷王爷于风口浪尖。”
“王爷想,他可是当今天子,一旦让太后、皇后、朝中文武百官知道堂堂一帝王,却为了你一质子王爷差点中毒薨逝,太后会放过你吗?皇后会放过你吗?文武百官会放过你吗?”
郁墨夜依旧没有吭声。
萧震一人还在说。
“所以,他不是救王爷,而是想要陷王爷万劫不复,王爷今后的生活定然鸡飞狗跳,比任何人都辛苦,这比让王爷死不知强上多少倍。若王爷死了,他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纳王爷的女人为妃,只有王爷活着,有王爷掩人耳目,他们才好继续勾。搭。”
萧震说完,就看着郁墨夜。
郁墨夜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告诉本王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
“既然事实已经跟王爷言明,王爷对自己的处境也已心里有数,我便也不兜圈子,我想跟王爷做笔交易,不对,应该说,想跟王爷来一次合作,就如同我今日跟皇上的合作一般。”
“合作?什么合作?”
“我助王爷扬眉吐气、王爷助我铲除我要除掉的人,我们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把话说得明白一点!”
“就是我助王爷夺得天下,王爷助我……”
萧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郁墨夜惊呼一声打断:“你疯了!这种话能瞎说的吗?”
“不,我没疯,但是,我相信,长此以往,王爷定然会疯。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王爷要当机立断。”
“本王还是没有明白你的意思,什么时机?如今有什么时机?本王又要做什么决断?”
“皇上中毒就是时机,王爷想,皇上中毒可是那些隐卫,还有我天明寨不少人都亲眼所见的事,而罪魁祸首是萧章也是大家十分清楚的事,所以,若是传出皇上中毒驾崩的消息,相信天下人也不会怀疑,而这个罪责又全部都是萧章的……”
“大当家的意思是让皇兄死,让萧章背黑锅?”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是王爷的话说得难听了点。”
“可是,大当家的不是说,皇兄已经解药在手,绝对不会死了吗?”
“是,但是,王爷别忘了,现在可不是在皇宫里,而是在我天明寨,我若想要他解药无用,只需做一丁点手脚,且毫不费吹灰之力,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尸体回宫查验,也查不出什么异样。”
“大当家的够狠!”
“不狠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皇上难道不是是如此,他的狠,或许王爷还没怎么见识,与我相比,他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否则,众多王爷,他又岂能坐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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